沈蔓绿从地上起来,“没事。”
手肘处擦伤流血了,丝丝疼痛麻痹着她的神经。她迅疾去挂号处理伤口。
处理好伤口沈蔓绿快速回到家,周奶奶发现她胳膊上包扎的纱布,急问道:“受伤了?”
“不小心摔了一跤。”
“严重吗?”
“小伤。”
周奶奶稍微安心。
“奶奶,我受伤这件事不要告诉阿衍。”
“晓得了。”周奶奶知道沈蔓绿是怕周衍担心。
自沈蔓绿车祸后,她平时小病小痛都会让他如临大敌。他现在在国外出差,不能让他因为她受伤而分心。
岂料已经有人把她受伤这件事告诉了周衍。
沈蔓绿刚回房,就接到周衍的电话。
“绿绿,你受伤了?”他的语气很急促。
“你怎么知道的?”沈蔓绿讶然。
“司机说的。”
沈蔓绿懊恼,忘了跟司机打一声招呼了。她说:“就摔了一跤,有些擦伤,没什么大问题,你别担心,快继续睡吧。”
“嗯。”周衍说。
沈蔓绿吁气。
晚上八点多,沈蔓绿和周奶奶正在看电视,屋内突然走进来一人。
男人穿着白衬衣,袖口叠堆到小臂上方,额发略微凌乱,气息微喘。
“阿衍,你——”沈蔓绿错愕不已。紧接着被疾步走过来的周衍拉入怀中,他抬起她的胳膊,急切又细致地扫视着纱布。
“都说了是小伤。”沈蔓绿呐呐道。
检查完她的伤口,周衍这才像是松了口气,他摸摸她的肩膀,然后转身面向周奶奶,“奶奶。”
周奶奶递给他一杯水,“瞧你累的。”
等周衍喝了水,沈蔓绿忧心道:“你干嘛要回来,国外的工作怎么办?”
“没事,明天再去。”
他眼底的青黑让沈蔓绿心尖一疼,“你快去休息。”他之前也没睡,飞机上将近十小时估计也没怎么睡。她牵着他就去卧室。
周奶奶目送两人依偎的身影,想到阿衍一听到绿绿受了伤,毫不犹豫地抛下工作大老远从国外赶回来,她低声长叹,眸光愈发苍凉。
简单地冲洗了一番,周衍抱着沈蔓绿上了床。
“睡吧。”沈蔓绿给他掖被子。他闭目,浓密黑长的睫毛在白皙的皮肤上投下薄薄的阴影,与那片因为疲倦而晕出来的青黑混合成一体。
沈蔓绿抬抬胳膊,指尖停留在那片青黑上空半寸的位置,隔着空气虚触着。
睡得迷迷糊糊的,沈蔓绿感觉到身侧的动静,她从被窝里钻出来男人逆着光,在穿衣服。
周衍正系着扣子,背后贴过来一团温软,他扭头,“我吵醒你了?”
沈蔓绿摇摇脑袋,“这么早就走?”
“凌晨四点的飞机。”
“辛苦了。”她抱抱他。
“还早,你继续睡,到了点我叫你。”说着他把她塞进被窝里,亲了下她的额头后出了卧室。
沈蔓绿凝望他高大颀长的背影,红唇翘了翘。
日光轻暖,将整个院子笼罩成淡金色。沈蔓绿搬了木梯,架到爬满红蔷薇的院墙上。
爬到木梯上,她精挑细选了几束盛放的蔷薇,抱着蔷薇要下木梯之际,墙外一个推着自行车路过的老大爷停了车,抬首与她对视。
不认识。她困惑地俯视他,“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老大爷似乎在回忆什么,倏尔拍了下后脑勺,笑呵呵道:“小姑娘,十多年前我路过这里时,你也在墙上摘花,这么多年你一点儿也没变样呢。”
他之所以记得那么清楚,是因为当时他觉得靠在墙上的小姑娘抱着花儿,就跟她怀里的花儿一样极其温柔漂亮,所以到现在他都还有印象。
沈蔓绿微笑。
十多年前她和周衍在老师的眼皮子底下偷偷谈恋爱,周奶奶却对他们的恋情一清二楚,还十分支持他们俩。有空她就会到周奶奶这里来。
老大爷又说:“不过那次你是在另一边墙,摘那个白花儿呢。”说完老大爷就推着自行车离开了。
闻言,沈蔓绿瞥向另一边墙满的白蔷薇。
虽然同样漂亮,但颜色过于寡淡,她更偏爱于颜色炽烈的红蔷薇。
敛去思绪,她下梯子,抱着花束坐到周奶奶旁边。
周奶奶接过花束,拿剪刀修剪了几下,突然问:“绿绿,你肚子有动静没?”
“还没有。”沈蔓绿顿了顿。
周奶奶静默片刻,温和道:“也好,多休养两年再生也不迟。”
“嗯。”沈蔓绿把折好的花枝放好。她表面一派平静,心中却有些怅然。
虽然周奶奶话是这么说,但她能听出周奶奶话里的低落。
她已经三十三了,再不生就高龄产妇了。但因为车祸她的身体受了损伤,到现在都还没成功怀孕。
之前沈蔓绿也有些急,可周衍让她放宽心,不用着急生孩子,不生孩子也可以的,对他来说孩子没那么重要,她才是最重要的。
再不济也可以试管婴儿。
这话让她眼眶发热,也就此放平了心态。
但她总归还是想要快点给他生一个孩子的。
只是这件事急不得,只能慢慢等待了。
修剪完花,沈蔓绿打开平板。之前追的电视剧可以花钱提前点播到结局。她买了点播一路刷到结局。
结局很让她唏嘘。
高中就在一起的少男少女结婚之后男主移情别恋,出轨了,最后男主抛弃了女主。
惨烈的结局和前期高中时的青涩甜蜜形成鲜明的对比。
弹幕都在刷:
“不相信爱情了。”
“男的都这么绝情的吗?说不爱就不爱了?”
“日常恐男恐婚了。”
“我跟我前男友就这情况,唉,这世上男的都一个样,没有一个不渣的,不渣的男人都在小说里呢。”
沈蔓绿发弹幕反驳:“也有好男人的。”
网友说:“好男人那都是珍稀动物了,遇到一个好男人比中彩票的几率还低,遇到了可就真是太幸运了。”
如果遇到好男人是很幸运的话,那么许盈想她大概是这世上最幸运的女人。
她不仅是最幸运的女人,也是最幸福的女人。
因为她有周衍。
下午,沈蔓绿捧着之前修剪好的蔷薇花去了她以前的孤儿院。
失忆后她来过几次,所以门卫认得她,笑呵呵地放她进了孤儿院。
院里玩耍的小孩儿说院长在办公室,沈蔓绿笑着给了他一把糖,径直去往办公室。
办公室门半开着,沈蔓绿正准备敲门进去,门内倏尔传来人声。
院长:“之前周先生又给咱们捐了一笔款,咱们的院子也可以好好翻修翻修了。”
副院长:“周先生也给咱们院捐了很多次钱了,要不是他,咱们院可能早就支撑不下去了。”
院长:“他能这么帮咱们,还不是因为蔓绿。”说着,她叹了叹气,“那小姑娘也是命苦,一生下来就被父母抛弃,最后还年纪轻轻的就去了,唉。”
门外沈蔓绿疑惑不已。她不是还在吗,怎么就去了。
随之她又听到副院长说:“要说这周先生可真是痴情,人都死了那么多年了还念着,还专门弄了一个假的,真是——”
“嘘!你要记住,现在的蔓绿就是真的蔓绿,你千万别在她面前说漏嘴了,不然周先生怪罪下来,那还得了。”院长嘘声。
“砰!”
门边传来轻微声响。
院长和副院长齐齐寻向声源。
只见沈蔓绿顿滞在门边,面色一片苍白。
她手里红色的蔷薇摔到地面,花瓣七零八落,像是溅出来的片片鲜血。
第3章
院长和副院长发现门边的沈蔓绿,两人同时瞪大了双目。
院长惊怔,“蔓绿……”
沈蔓绿胸膛剧烈起伏,嗓音打颤,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又一个字,“院长,什么叫我都死了那么多年了?”
院长慌忙道:“没有没有,你听错了。”
院长慌乱的反应让沈蔓绿面色更加苍白,“什么叫我是真的蔓绿?我不就是蔓绿?为什么要这么说?”
“是是是,你就是蔓绿,刚刚我们……”她惊慌失措,“我们……”
“我不是沈蔓绿?”沈蔓绿直直地盯向院长。
“你当然是沈蔓绿!”
“是的,你就是蔓绿!”副院长也急急附和道。
沈蔓绿望着两人,沉默不语。四下一时间安静下去,仿若被按了暂停键。
仿佛过了有一个世纪那么久,沈蔓绿面色恢复如初。
她把残落的蔷薇捡起来,说:“都坏了,下次我再带一束好的来。”
见沈蔓绿似乎是信了,蒙混过去的院长和副院长暗地里松气。
沈蔓绿神色平静地走出孤儿院,她步至院门旁边的垃圾桶前,将残落的蔷薇丢了进去。
“这么快就回来了?”周奶奶笑道。
“嗯,”沈蔓绿点点下巴,“奶奶,我先去换身衣服。”
“快去吧。”
沈蔓绿回到卧室,关上门的那一瞬间,她平静的表面如堡垒崩塌,慢慢瘫软到地上。
飞机刚落地,周衍就收到沈蔓绿的消息。
沈蔓绿:什么时候回来?
周衍轻提唇角,直接给她回了通电话过去。
“不是说过,过两三天就回?”他柔声道。
沈蔓绿:“不能快点吗?”
“怎么?”
“想你快点回来。”
“想我了?”
“嗯。”
周衍低笑,笑声醇缓,如山涧里缓缓流动的溪水,“好,我会尽快回来。”
结束通话,周衍眉目间的柔和散去,他脸上重覆上素来的疏淡,对秘书说:“尽量压缩行程。”
“好的周总。”秘书恭谨道。同时心中感慨,周总真是很爱他的妻子啊。
与圈内其他那些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的老总相比,周总真是十佳好男人了。
两天后。
周衍一到家,就将沈蔓绿拦腰抱起,快步上楼进了房间。
将她推到在床上,他急切地亲吻她的唇,沈蔓绿却躲开了他的亲吻。
“怎么了?”他微微喘息。
沈蔓绿用右手扶住他的脸颊,“阿衍,我是谁?”
“绿绿,我的绿绿。”他用鼻尖亲昵地蹭她的鼻子。
“我是吗?”她锁住他的瞳孔。
“你当然是,”他的语气很笃定,继而有些奇怪似的,“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沈蔓绿眼睛黑漆漆,像不见底的深渊。
那天院长与副院长的谈话让她不可思议,不可置信,甚至是觉得荒诞荒唐。
然而她们怎么会无端地说那些话。
她不敢相信。
不能相信。
也不愿相信。
她表现得很平静,没有质问院长她们,没有质问周奶奶,她也不去作调查,她若无其事地回到临川,她要周衍亲口告诉她真相。
沈蔓绿深呼吸,说:“院长说,真正的沈蔓绿早就死了,我不是沈蔓绿。”
闻言周衍狠狠皱眉,“说什么胡话,你好好的,哪里就死了,不许再这么说。”
他没有表现出一点说谎的样子,这让沈蔓绿觉得他的确在说真话。
沈蔓绿的心在动摇。也许他没骗她。她的确是沈蔓绿。她说:“可是院长她说——”
“我不知道院长为什么会这么说,但你该相信我,而不是相信她。”周衍眸中闪过一抹痛楚,“绿绿,你只是忘记了。”
沈蔓绿的心更加动摇了。
然而这几天她刻意不去想,也害怕去碰触的细枝末节一下子通通涌上了脑海。
从前的她爱下雨,现在的她觉得下雨很潮湿,不大喜欢。
从前的她爱清淡的色彩,现在的她爱绚烂的色彩。
从前的她爱穿裙子,现在的她更爱穿裤子。
还有种种种种不同,她曾以为是喜好的逐渐变化。
如果她并不是沈蔓绿呢?那么也就能解释喜好为何会变化了。根本就没有变化,只是因为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而已。
但也可能真的只是喜好的变化。
思绪像染色的布条,一根根地在疯狂撕扯开来,将她的神经撕扯地四分五裂。
她猝地止住思绪,拉着周衍就往楼下走。
到达客厅,她吩咐佣人,“端上来。”
佣人立即端了一个盘子过来。
盘子里冒着热气的红虾让周衍眉心一拧。
沈蔓绿拿起筷子,毫不犹豫地就把红虾往嘴里送。
“你干什么!”周衍厉声打断她,“吃了会过敏的!”
沈蔓绿把过敏药放到桌面。她再次把红虾送到嘴边。
“绿绿!”他拦住她,神情十分焦急担心。
她放下筷子,就在他以为她不会再动盘子里的红虾的时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嘴里塞了一大块虾肉。
“绿绿!”周衍瞳孔剧烈收缩。他慌忙捞过药瓶,“快吃药,快!”
“等下再吃。”沈蔓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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