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北不见踪影,师兄们也从未出现,在这条外门踏入内门的山道上只有晓时昧一个人独自行走着,路上安静的仿佛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与心跳声,晓时昧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坚持下来的,这条路太长,长到从清晨到夜晚,长到日升月落不停的轮转,她却一直在这条路上。
孤独、茫然、疲惫、饥饿纠缠着晓时昧,好像只剩下了面前这一条路和她自己一个人,那是晓时昧娇生惯养的长这么大从没体验过的绝望。
不知道尽头在哪里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复一日要到什么时候能够结束。
可是晓时昧没有想过要放弃,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再放弃未免太奢侈了些。
她得走下去,走下去了才能看到终点。
比如也许终点会有……
三个大肉包子。
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会把大肉包子当做是人间美食,晓时昧感动的都要哭了。
“如何?虽然是个女娃娃但是非常适合我们宗门,要比毅力的话边泽还不如她,”在偏殿处闻北和三位长老正看着一面巨大的镜子,镜子里正是晓时昧的身影,这是晓时昧到气剑宗的第五天,除了第一天还算轻松外,剩下来的四天晓时昧没有和人说话,没有休息的时间,连吃饭的手都是颤抖着,在真传弟子试炼期间所有人都不允许与其接触,如果迈不过去这一关,之后的收徒仪式也就不需要举办了。
石溪长老一听到边泽的名字就习惯性的露出了嫌弃的表情,“边泽当时根本就不担心体力的问题,我记得边泽那个臭小子是因为食肆不让打包食物在路上吃才差点被淘汰的,毅力于边泽而言简直是奢侈。”
“还有两天的时间,应该也快到极限了,以凡人之躯登顶只要跨过了这一步相信日后也没什么可以让她的心智动摇,”元庆长老欣慰的点点头,对于晓时昧显然无论是掌门还是长老都是满意的。
“看来最后一名真传弟子会是唯一正正经经的通过这场真传弟子试炼的人了。”
“我觉得你们还是高兴的太早了,现在看这个女娃娃是凭着自己的毅力在坚持没错,但之前的种种看来这个女娃娃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能让边泽暴跳如雷还不出手以前可只有子清一个人可以做到,”黎天工长老想起晓时昧忽悠边泽的话就觉得头疼,更不要说解手不解手的了。
这可是仙门,注意力难道不应该放在更高大上一点的地方吗?
闻北嘴角一抽,晓时昧什么德行他可以说是最清楚的一个了,这一代的内门弟子温子清过于聪明,即使是自己的宗门内温子清也绝对有将自己的真正实力掩藏起来,顾迁是太过低调保守偶尔让人感觉顾迁就像是个老妈子,为宗门操碎了心,再加上边泽……
边泽的灵根是千年难得一见的雷属性单灵根,边泽在资质上可以说是真正的天骄,在这样的天骄身上即使张扬冲动也会被认为是理所当然的事。
闻北和三位长老其实一点都不担心这一届的内门弟子的实力,他们担心的是自己门派的风评啊。
等到温子清他们成为掌门和长老,只怕以善战闻名的气剑宗要变成以不要脸闻名的宗门了。
“算了,弟子自有弟子福,还有最后两天,我相信晓时昧会是最后一名真传弟子,”闻北一锤定音的说道。
“我也认为没问题。”
三位长老的意见难得完全一致,不过闻北和长老们的商议晓时昧并不知道,晓时昧感觉自己要死了,每天颤颤巍巍的吃饭除此之外就是在石阶上不断的走动,等到好不容易能够在半夜到达自己的洞府休息,洞府内的热风吹的晓时昧整个人都要蒸发了。
每天在半醒半昏迷期间晓时昧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身处地狱。
说好的是最小的师妹有
师兄宠呢??
自己是不是被骗了?
不过晓时昧不想认输,因为爬山太累,住的地方太热这种理由认输的话晓时昧已经可以想到自家老父亲在哭,自家母亲在笑的样子了。
绝对不要灰溜溜的回去,硬是被自己的脑补激起了斗志,晓时昧撑着自己已经到极限的身体依旧在内门与外门之间往返着,或许别的弟子没有注意到晓时昧形单影只的身影,不过参与考核的闻北与长老还有曾经参与过考核的温子清等人都时不时的关注着考核的情况。
所谓的修行便是千万人于独木上逆流行走,有的人连踏上的资格都没有,有的人会在中途陨落,这只独木上能够走到最后的不过屈指可数的几人,气剑宗在这屈指可数的几人中占了足足六成。
那是因为气剑宗的剑修有着最坚韧的韧性。
晓时昧没有让人失望,等到了第六天,晓时昧已经越发的习惯这样的强度了,身体在适应着每天的运动量,山间浓郁的灵气在自动的滋养着晓时昧的身体,虽然一开始十分的艰难但是灵气一旦开始渗透晓时昧的身体,之后的一切都水到渠成。
等到第六天的晚上晓时昧已经能清醒的坐在自己的洞府里看着洞口外的月亮思考人生了。
如今正是春时,剑极山上山温水暖,浓翠蔽日,内门所在之地离月亮极近,晓时昧盯着月亮盯了许久不禁有些感叹,“好,好热啊!”
闻北、三位长老:“……”
“挺,挺好的,不浮夸也不会悲秋伤月,”黎天工长老见气氛有点尴尬便首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依旧还是镜子前,闻北只当什么都没听到的看着镜子中的晓时昧微笑的说道,“咳,果然资质不错,比想象中的还要快。”
“看来明天的路程已经不会再给她造成什么负担了,让子清去通知她准备后天的仪式吗?”
“确实,再等一天也没什么意义,她已经适应了,”石溪长老也同意了元庆的说法。
最终在晓时昧到达气剑宗的第七天清晨她再次见到自己的大师兄温子清,温子清依旧是那副清风俊朗的面貌,逆着光站在晓时昧面前的时候更像是直接成为了那一束光,当然,在晓时昧此刻的眼中,温子清还没有食肆里的胖大厨外门弟子可爱。
“大师兄,”晓时昧虽然惦记着大肉包不过还是礼貌的打了招呼。
“看起来状态还不错,我是来知会你一声,明日便是正式的收徒仪式,届时掌门会将剑诀与门规一并传授与你,我们宗门并不注重繁文缛节所以收徒仪式十分的简单,只是仪式结束后便需要去剑冢取得佩剑,凡气剑宗弟子所持佩剑皆源于剑冢,剑冢内是气剑宗历届大能与弟子所持佩剑的墓冢,有的是在锻造后被收藏其中,有的则是陨落后被回收回了其中,剑冢藏剑无数,用心去感受,你的剑会找到你。”
“大师兄的剑也是如此吗?你的剑找到了你?”
温子清的剑从剑柄到剑鞘通体漆黑,剑没出鞘晓时昧不知道这把剑具体是什么样子,不过只是看外型温子清的佩剑与他本人完全不同,那样深沉的色泽与锐利的线条就像是浸上了浓重的血色屠戮无数。
“自然,小师妹不用担心,”温子清肯定的回复道。
“大师兄用了多久才被你的剑找到?”
“三日。”
闻言,晓时昧有些意外,温子清解释道:“与你产生共鸣的剑或许不止一把,你要找的是最适合你的那把,不要急,我说过,用心感受他。”
“原来如此,那我今天去问问外门的那个胖大厨能不能多给我几个包子我带进去吃。”
温子清:“???”
温子清沉默了一会才点头缓缓说道:“是个好主意。”
“对了,我还有一个问题……”
“没厕所,其实最好还是别吃东西,憋住,”眼见自家的小师妹又露出了“我很疑惑,我有一个问题,我现在有点迷茫”的表情,温子清二话不说的也不等晓时昧的话说完就开口打断了对方,简洁的回答了温子清觉得对方会问的问题。
大概就是三天剑冢里面吃喝拉撒怎么办之类的、
自己这位师妹就是这么实际!
晓时昧的话一下卡在了喉咙里,思路都没连贯的起来。
温子清温和的说道:“那就不耽搁小师妹你用膳了,再迟点走的话又要少吃一顿。”
“我其实没想问那些问题,我就是想问问如果一直没找到自己的剑要怎么办?”总不能一辈子呆在剑冢,那剑冢……可能真的成了茅厕了。
温子清看着晓时昧在这个问题上略有懵懂的眼神不禁伸手摸了摸对方的头,“如若五日依旧未寻得佩剑,那么便离开气剑宗,另寻宗门,剑之一道无剑不开。”
第8章 真传弟子
晓时昧再次站到大殿上的时候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虽然只是短短的一周可晓时昧就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原本白皙的皮肤开始变成了小麦色,眼神也沉稳了许多,大家闺秀这个词已经无法从晓时昧身上看出来了。
倒是更像晓时昧的父亲晓缙。
大殿上依旧是掌门闻北站在最中间,三位长老各自坐在两侧,再往下便是三名真传弟子。
闻北看着晓时昧露出了满意的微笑,“晓时昧,你可愿入我气剑宗?”
七天以前闻北问这句话的时候十分的洒脱,晓时昧在闻北的身上看到了剑修一剑斩天下的气势,而七天后闻北问的十分慎重,就像是在询问晓时昧是否要正式承担起这个宗门真传弟子的责任,维护宗门为宗门而战,入了气剑宗从今以后晓时昧所持之剑斩的便是所有危害宗门的存在。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晓时昧的身上。
“我愿意,”晓时昧没有犹豫再次回答了闻北。
“从今日起你便是我闻北的弟子,你需记得气剑宗的门规……”闻北顿了一下,表情有一瞬间的古怪不过很快闻北就将古怪的表情压了下来,“我们气剑宗的门规只有一条,凡事不冲前,保命最重要,当然,如若有人来犯我气剑宗,也绝不可手软必将其挫骨扬灰。”
晓时昧:“……”
这个宗门规矩是不是太随便了点?
闻北和晓时昧对视了片刻。
闻北见晓时昧面无表情的样子终于体会到了其他长老收徒时说这句话的感觉,明明在所有宗门中气剑宗是战斗力最强大的那一个,但门规却完全不是这样。
一点都不符合剑修的气质,倒是挺符合自己刚收的这个徒弟的气质的……
特别不浮夸。
“咳咳,过来,”闻北朝着晓时昧招了招手。
晓时昧走到了台阶前,闻北将一块玉牒放到晓时昧的手中,说道:“这是剑诀,平日修炼万万不可懈怠如果有什么不懂只需到我的洞府外找我便可。”
“是,师父。”
“相信子清也和你说了,接下来你还需去剑冢取得自己的佩剑,剑有灵会择主,相信你自己的判断。”
“是,师父。”
晓时昧在听完闻北的叮嘱后就同三位师兄一起走出了大殿,在晓时昧走出来的同时整个气剑宗所有的剑都发出了一阵的颤鸣声,包括温子清在内的三名真传弟子也是如此,晓时昧惊讶的看着温子清颤抖不已的剑,旁边的边泽烦躁的直接将自己的剑死死的按住。
“每位真传弟子入门后都会将名字刻在太极剑阵中间的大剑上,大剑一动气剑宗内所有佩剑皆有所动,这也算是对宗门的人宣布你的存在,”顾迁主动解释道。
原来那把巨大的剑上密密麻麻刻着的是名字……晓时昧顿时恍然。
“不是要去剑冢吗,你们还要在这里闲聊多久?”
“你要是不愿意去可以现在就回大殿和石溪长老说,这里可没有人逼你非去不可,”顾迁冷漠的说道。
边泽一梗,他要是能反抗的了石溪长老他早就上天了还会在这乖乖听话吗?被石溪长老追着打了整整三天这种事只有他们这一对师徒做到过,边泽是千年难得一见的雷灵根修行速度极快,可是作为上一届真传弟子后又成为长老的石溪也不遑多让,冰系单灵根,石溪长老和边泽在灵根上谁也不输谁而石溪长老已经修行了百年了,边泽想要不受制于石溪长老还有相当长的一段路要走。
如此打又打不过,那能怎么办,只能认怂了。
边泽安静了下来,温子清对边泽和顾迁常年吵架已经习以为常,从边泽入门的第一天开始顾迁就立志要将边泽踹出气剑宗,对此温子清不置可否只是依旧带着自己的师弟和师妹朝着剑冢走去。
气剑宗弟子的衣冠冢位于山脚处,生者坐北朝南,死者坐南朝北,而气剑宗的剑冢则位于山腹间,有河流湍急的在山腹间涌动,剑冢便在这河流的尽头,瀑布的后帘。
“这几日我们几人会轮流在瀑布外守着,小师妹不用担心,”顾迁对晓时昧的态度倒是温和,“入门试炼和内门大比都未开始这几天剑冢内不会有其他人打扰,小师妹可以安心挑选。”
“小师妹,加油啊,”温子清有些懒洋洋的鼓励道。
“早点出来,”边泽神色扭捏的说道。
晓时昧对着三人点点头便转身朝着瀑布后走
去,一把石剑斜插在洞口的水帘后,剑上无字长满了青苔,晓时昧抬眼朝着洞内看去,这里大概是被人从瀑布后直接击穿的开辟的一座墓冢,山壁平缓有棱有角显然是切割而成,斩出这方空间的大能每一剑都在石壁上留下了锐利的剑意,说是兵器的墓冢,可从山洞内溢出的杀意却可以让人望而生畏。
犹如活物。
洞的深处没有火光,站在洞口处所有的光亮都源于晓时昧身后的瀑布折射出来的光线,晓时昧深深吸了口气才迈出了自己的第一步。
此刻剑意更加凛然,从洞内一闪而过的白光猛的在晓时昧的头皮上切过,晓时昧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等下,这个剑气是不是有点过分,要命就要命,凭什么对头发下手!
拿了剑却秃着头出去,剑气宗的剑修都不要脸的吗??
完全没想到剑冢内竟然是这种切头发的操作,晓时昧心惊胆战的朝里走去,就怕气剑宗的这些藏剑有哪个脾气不好喜欢继续剃头,不过还好这些剑气或许只是为了对进来的弟子一个下马威,一直到晓时昧走到了剑冢的真正冢穴晓时昧都没有再遭受过攻击。
冢穴内似有剑魂在鸣,无数的剑刃占据了这一整方的空间,这些长剑型色不一,仿佛是横贯了万千的岁月,无数的剑修消逝在天地间,唯独他们所持之剑带着所有的记忆哀转久绝。萤火在剑刃上飘荡,由萤火带来的光亮氤氲弥漫在剑冢之中,周围一片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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