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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他三年时间里用命换回来的，这三年他有好多次都身受重伤，可是好在最后他扛下来了。
敌人已经在退却了，三年的时间，这场仗终于要到了结束的时候。
赵苌赤骑在马上，手中握紧鞭子，这鞭子是他在战场上用得最顺手的武器。
最后一场仗，赵苌赤成功取下了匈奴首领的脑袋，而与此同时自己的左脸上多了一道长疤，从嘴角到眼角，看起来异常狰狞恐怖。
与此同时军功也一层层向上叠加，将他一手提拔上来的葛将军告诉他，他取了匈奴的首领的项上人头，回京后陛下肯定会大肆封赏，直接封侯也是有可能的。
说着还看了一眼赵苌赤脸上的疤痕，将自己下半句隐去。
即便是封侯也是个富贵闲人罢了，朝中虽没有明确规定，但是大家却又心知肚明，围观者一定要五官端正。
赵苌赤虽然原本样貌不错，但是如今一道狰狞的疤痕下来，便什么都没有。
对于自己能不能升官加爵赵苌赤不知道，对于朝中武将的官职分布，赵苌赤同样不清楚。
不过他现在确实很高兴。
这场仗要打完了，自己积累了足够的军功，能够将自己心爱的女子娶回去，让小妹和老三都看看。
不过在见他们之前，自己肯定能够先见到老大。
葛将军说他们要先回京觐见皇帝，才能安排自己的事情。
赵苌庚就在皇宫，到时候肯定能看到。
赵苌赤想着自己心中的安排，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
敌军已经投降了，他们攻下了边关的最后一座城池，只等着收拾好那些不成器的匈奴人，而后在将城中的事情安排好，便可以启程回京了。
赵苌赤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动，在带着手下前去城外清扫敌人之前，特意去找了女医。
女医如今正在城中忙着救人，其实两人并没有多少时间，只匆忙说了几句话便分开了。
但是赵苌赤没想到那会是他最后一次见女医。
第29章
赵苌赤和女医都不是粘人的性子，而且虽然如今大规模的对阵已经过去了，但是匈奴和蒙古人仍旧有些贼心不死。
赵苌赤身为先锋部队，这个时候也应该履行能够自己的职责，去保护城池。
但是令赵苌赤想不到的是，他出城一趟，原本已经变得有些人味的城池重新变得死气沉沉。
城中放了一场大火，哪里都是烧伤的痕迹，赵苌赤一路进去看到了许多残缺不全的尸体，他一路喊着女医的名字，但是却什么都没有找到。
“她在哪里？我出去的时候她明明还在救死扶伤，我们约定好了等我们回家就成亲的，将军，你是不是把她藏到别的地方去了，你告诉我好不好。”赵苌赤眼睛猩红，明知道没有无用，可还含有希冀地向葛将军询问。
“她是不是在别的地方救人，你告诉，我去找她。”
“苌赤，节哀顺变。”葛将军碰了碰赵苌赤的左肩。
赵苌赤眼中的希冀全都不见，只剩下颓然。
片刻后，他又拿着鞭子站了起来，“是谁！是谁！我要杀了他！”
“你走后在城中发现了大量的敌军，他们故意伪装成平民百姓，骗过了我们的眼睛，在发现时已经来不及了。石将军便直接下令让能退的战士退出去，而后一把火将城烧了。”
精兵被赵苌赤带走去扫荡，城中留下来的大都是需要治疗伤口的，匈奴人有备而来，他们不能与之强斗，石将军发现后当即下令烧城，他与石将军不在一起，知道这命令时，已经来不及了。
“我去宰了那个王八羔子！”
“赵苌赤！你冷静！大男子应当顶天立地，而不是儿女情长！女医死了，你去一刀将石将军杀了，你也不想活了是吗？你不想活想想你的家人们，他们还想活着。”
“石将军背后的三皇子，相信我，一旦你将石将军杀了，你一定活着回不到京都，到时候不光是你，就连你的家人都会遭到连累。”
赵苌赤最终还是收了心思，他好似重新变得正常起来，不再沉溺于之前的情绪。
回京之后，赵苌赤论功行赏，原本因为脸上的疤痕过于明显，是不能入朝为官的，皇帝也只准备封个贵勋，当成富贵闲人每年给俸禄。
不过因为赵苌赤的功劳过大，陛下在嘉奖时特意询问了赵苌赤。
然而赵苌赤却说自己想要入朝为官，不必封侯晋爵。
皇帝最终还是答应了赵苌赤的情求。
赵苌赤入朝为官后，同旁人并不亲近，只一心盯准属于三皇子的人，一直与其作对。
三皇子最初觉得赵苌赤是个将帅之才，所特意去寻过赵苌赤几次，但是赵苌赤从来没给过他好脸，并且对待他的人越来越过分。
最终三皇子登基上位，赵苌赤也被三皇子押入大牢。
此时赵苌赤已经不算个人了，朝中人人都喊他疯狗。
虽然他除了三皇子一派从不主动招惹，但是也依旧格格不入。
赵苌赤死之前已经没有活下去的欲望了，甚至觉得死挺好的，也是一种解脱，他什么都没了，只剩下死了。
小妹得了风寒已经去世几年了，他一直寻不到老三的消息，不知道是不是凶多吉少，大哥在宫中，可是大哥不想认他，女医也死了，他在这世上果真没什么需要留连的地方。
甚至于赵苌赤而言，死是一种解脱。
这个梦境太长了，内容又太过血腥，赵小妹如今不过才六岁，根本不能接收这种场景。
当天晚上便陷入梦魇，一直哭喊着赵苌赤的名字。
赵苌赤坐在床边紧紧抓住赵小妹的手，一遍遍回应赵小妹，但是没有丝毫哦那个出。
赵苌庚拿着大夫开的药，一碗黑乎乎的中药灌下去，赵小妹才终于安静下来。
赵小妹睡了一天一夜，第二天晚上才醒。
“二哥，我们不去战场了好不好。”赵小妹醒来时，赵苌赤依旧陪在身边。
“我们不去了好不好。”赵小妹低声重复了一遍。
她在梦中哭了许久，嗓子已经哑了，可如今睁开眼睛还来不及喝水便一遍遍重复着。
“我们说好的，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不应该分开的。”赵小妹执拗地看着赵苌赤，想要赵苌赤给自己答复。
但是赵苌赤却避开了赵小妹的眼睛。
“小妹，你是不是梦到了什么？”赵苌庚将温水放到赵小妹手中温声问到。
“梦里都假的，小妹不用信。”赵苌庚直视赵小妹的眼睛，一点点温言软语地劝解道。
“不是假的！不是！是真的！”赵小妹突然情绪激烈起来，抱着赵苌赤的腰身半点都不松手，“我不想让二哥去战场，我们不去好不好。”
“打仗会死人的，二哥说过我们会永远在一起，我们不去了好不好。”
赵小妹被梦境中的景象吓到了，情绪时而低沉时而极为激烈，赵苌赤哄了她半天，不去两个字在口中藏了半天，但是最后却一个音都没有发出来。
他虽然心疼小妹，但是同样不想放弃这个机会。
他想当将军，让家中人都看到自己骑着高头大马，拿着红英□□，穿着铠甲的英勇模样。
赵小妹中途被哄着又喝了一次药，吃了点东西，情绪稍稍平静下来。
赵苌赤和赵苌庚坐在桌前凝眉不语，赵苌方此时守在赵小妹的床边也是闷闷不乐。
他不知道为什么睡了一觉以后小妹就开始生病。
而顾九则看向已经睡安稳的赵小妹，眼中闪过深思，他好像找到症结了。
可是却又哪里不对。
最开始赵苌赤报名的时候，赵小妹并没有这么抗拒，除非她真的在梦境中梦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这么想着，顾九将自己的视线转移到沉默不语的赵苌庚身上。
赵苌庚这辈子最终没有去皇宫，也是因为在临走前赵小妹做了一个梦吗？
她将赵苌庚的命运改变了，所以一家四口才会留在这里。
那赵苌赤呢？也会放弃这次机会吗？
顾九有些可惜。
赵苌赤对于行兵打仗真的很有悟性。
而且上战场有危险，但是赵苌赤最终是平安下来封侯晋爵了，并没有变成一滩白骨。
赵苌赤和赵苌庚是不一样的。
赵苌庚是变成了阉人，进宫伺候人的，即便是得了权势，也有大把大把的人在背后瞧不起他，觉得他低人一等。
可赵苌赤却是实打实的建功立业。
这两者可以说是没有可比性的。
若是因为赵小妹一直哭闹不止，赵苌赤放弃了这次机会，他都会替赵苌赤惋惜。
可是他又好奇，赵小妹到底在梦里梦到了什么，才会这么情绪激烈。
明明按照轨迹赵苌赤除了脸上那道长疤，胳膊腿都是全头全尾从战场上下来的，这已经比许多人都要幸运了。
顾九有心想要劝几句，可是他如今一个外人，却不好多说什么。
赵苌赤和赵苌庚明显也是有话要说，顾九虽然有心想听，但是依旧有眼色地退了出去。
赵苌赤看了一眼赵苌方，发现他已经在床边打瞌睡了，将赵苌方抱上塌以后，赵苌赤才开口说话。
“大哥，我还是想去战场。”赵苌赤这句话说得时候艰难万分，但是一旦开了头，剩下的就要好说许多了。
“小妹哭得很惨，我也很心疼，但是我不甘心就这么放弃。”赵苌赤明显还想再继续说点什么。
可是他本身就不是善谈之人，这种情况下更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赵苌庚也一直陪着赵苌赤沉默。
静默半晌后，赵苌赤看了一眼已经安静入睡的赵小妹，才终于开口说了第三句话。
“大哥，我是不是很冷血，小妹哭得这么痛苦不像我去，但是我到现在都没有改主意。”赵苌赤双手掩面，语气中已经带了哭腔。
他今年其实才十二岁，报名服徭役的人他是最小的。
即便是武将世家，从小接受训练的孩子，十二岁上战场的都少，更遑论他一个学武看书都不到一年的人，上战场面对的风险更大。
“大哥，我是不是不应该去，就像你之前那样。”赵苌赤抬起头来看向赵苌庚。
“大哥，你还记得吗？我们没搬家之前，你好像就是准备去做什么事情，结果小妹一直哭，后来你就放弃了。”
“大哥，你自小就嘴严，不想说的东西，旁人怎么打听也不会说，所以我虽然察觉到你可能有了旁的心思和安排，但是你没有主动和我们说，我就想着你定然是有自己的计较，我只要听着就行。”
“后来小妹做梦大哭了一场，你之前的心思彻底没了，而且小妹一直催你读书，你也终于将书本拿了出来。”
“大哥，我是不是也应该……”赵苌赤声音哽咽，但是不去两个字就是发不出来。
“我们不一样。”赵苌庚抬起手将自己的手放到赵苌赤的手背上。
“有什么不一样？”赵苌赤激动，可是还计较着沉睡中的赵小妹，不得不压低自己的声音，“我们不都是哥哥吗？你为了小妹能够放弃自己之前的安排，可是我却做不到，我是不是很没用？”
“苌赤，你听我说！”赵苌庚感知到赵苌赤激动的情绪，握紧他的手，“苌赤，我们不一样，我当初的计划是进宫当太监！”
第30章
赵苌庚的话音落下，赵苌赤的身子也同时僵硬住了，他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赵苌庚，“大哥，你方才说什么？”
赵苌赤声音颤抖，显然比方才还要激动。
赵苌庚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动了动有些僵直的身体，长出一口气，仿佛身体轻松了许多。
原本这件事情，赵苌庚并没有打算说出来，毕竟早就过去了，他如今在私塾读书，再也不可能回到以前的状态，家中的情况越来越好，他们的日子也一定会越来越好。
所以在赵苌庚原本的打算中，他会将这件事一直咽在肚子里，直到殆尽棺材。
这种事情其实是没有办法说得。
这时候当太监并不算好事情，况且他也真的没有去当。
若是真的将这件事情说出来，说自己看重了那三十两银子所以准备入宫去当太监。
家中剩下几人肯定会内疚，赵苌庚不想让他们出现这种情绪。
所以这件事情只能是他自己知道。
但是在今晚这样的情况下，赵苌庚却突然不想在藏着了，他语气平淡地同赵苌赤讲了自己以前的打算。
当时家中已经穷得揭不开锅了，若不是后来在小妹的帮助下，在山上的树洞中找到一袋粮食，他都不知道接下来的日子过下去。
如今想想当初那样的日子好像距离自己已经很远了，但其实还不到一年的时间。
“当太监原本就不是什么光彩的问题，我自己内心也在抵触，再加上小妹哭闹，我便彻底动摇了。”赵苌庚如今说起这件事情，像是旁人的事情，语气中没有半点波澜。
“我原以为我放弃当太监以后，日子会越来越难过，甚至不知道怎么挨过冬天，但是万幸的是我们得到上天眷顾，日子越来越好了。”
“大哥，你……我……”赵苌赤语无伦次，泣不成声，不知道自己想要说什么。
“老二，我如今将这件事情告诉你，不是想要让你内疚，毕竟我最终并没有进宫，而是留了下来，这件事情你只当没有便好。”
“我如今将事情告知你，只是想要让你明白你我现在决定的事情是不同的，不要用我以前的标准来评判自己，只需要按照自己的想法就好。你不是我，我也不是你。”
“小妹哭闹不应该成为你改变自己选择的原因。她哭闹我们可以哄她，但是绝对不能因为她哭闹就这么错过一件事情。”
“苌赤你才十二岁，想要上战场，我也是心疼的，可是我也同样能够看到你为上战场做出去的努力，身为一家人不应该成为你的绊脚石。”
赵苌庚起身用手在赵苌赤的肩膀上拍了拍，“天色不早了，你昨天夜里一夜未睡，今日早些休息吧，我来守着小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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