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父许是天生没有儿子命,又或者带Y染色体的基因有缺陷,死活抢不过X的精子,这么多年折腾下来,没有一人怀儿子。
打下来的女胎在神不知鬼不觉地聚集、怨恨,并在现在催化、强大,正式拉响报复的号角。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咸母从混乱的思绪中回神。
她朝楼下大喊:“慕永安,那些鬼胎死了吗?”
没有得到回复。
空气静谧得可怕。
“慕永安你聋了吗!我问你话!”
咸母大喊。她怕自己不说话,听不到声音会慢慢疯掉。
然而,世界寂静无声,天底下仿佛只有她一个人。
咚——咚——咚——
心脏跳动的声音在耳边响动。
咸母恍惚间以为自己的心脏跳出来了。
下一秒,她发现这不是错觉。
她的心脏,真的跳了出来!?
一只黑色的大勺凭空出现,无知无觉地伸进她的胸膛,挖出了一团红色的滚烫的心脏。
咸母张大嘴,却完全发不出声。
她能做的只有惊恐地看着心脏远离,感受灵魂深处后知后觉传来的撕裂的痛处。
嘀嗒。
血液落在地上化成一摊黑水,一瞬间弥漫开来。
原本明亮的房间瞬间被化不开的墨色包围,黑漆漆一片,没有任何光亮。
咸母哑着嗓子,又痛又惊惧,却没有任何声音。
她发现自己的身躯在缩小退化,最后站立不稳,直接栽倒在地。
她感觉有什么东西咬上了自己的心脏,一浪更胜过一浪的痛处传来,叫她恨不得就地裂开。
痛点达到死亡临界值的那一瞬间,她失重,一下跌坐在椅子上。
还是那个熟悉的房间,还是靠窗的熟悉的椅子。
窗外是小饭馆门口的街道,世界还是明亮的。
咸母松口气。
“原来,是梦啊……”
她又听到心跳声。
黑色的大勺子挖出她的心脏,血液滴在地上将空间染黑。无声又痛苦的黑色空间里,她的心脏被一口一口吃掉。
失重感传来,她跌坐在椅子上,眼前出现黑色的勺子……
窗外紧张观察的人们只看到咸母无声挣扎,一会儿捂着心口一会儿捂着脑袋,像一条搁浅的鱼,以一种超自然的力道痛苦挣扎弹跳。
然而周围什么都没有。
这种场景比咸父一口一口被吃掉更叫人胆寒。
在一个挣扎的间隙,咸母似乎找到点声音,嘶吼:“被打掉的孩子不止你们几个,为什么你们要找过来,为什么!”
很快,她的声音又哑下去,痛苦而无声的挣扎。
她的问题,也是很多围观者的问题。
被打掉的胎儿,都会成为这样的鬼胎吗?
“胎儿在出生以前,都是没有灵魂的容器。”女孩儿的声音传来,清脆而平静,“它们是寄生物,没有形成自己的灵魂。出生和母体分离时,灵魂有了自己的形体,后面会慢慢生长,直到成为一个完整的人。”
路冬云打开咸母所在的房间的门,外面没有鬼胎,只有跟着路冬云的慕永安,以及脸色苍白、表情怔愣的咸智美。
“然而,父母在选择胎儿出生时,如果加入太多算计,就会化作念力催化胎儿,使它提前生出灵魂体。”
“任何事物,接受到的念力足够强烈,都可能生出独特的灵体。用在胎儿身上,就是灵魂。用在物体身上,就是所谓万物之灵。”
路冬云看着痛苦蹦哒的咸母,面无表情说着。
物体生出灵的难度,和胎儿不是一个量级。
所以那个陶罐,可能从一开始就不存在灵体,更不存在因为岁月更迭而在世间流转。
但是她必须相信啊。
就像相信会有大侠从天而降,把人拉出泥淖。
咸母安静而痛苦地挣扎了十分钟,终于咽下最后一口气。
一丝猩红色的气息从咸母体内飘出,被太阳一晒,彻底散去。
慕永安沉默地看着这一幕,缓缓道:“该叫人修玻璃了。”
路冬云:“嗯。”
捉鬼师公会的人来的很快,收尸售后登记,一条龙极为熟练。
负责修理现场的员工感慨:“不怕这种冤有头债有主的,报复了仇家没了执念,自己就消散了。哪怕再强,说没就没,啧啧啧……”
慕永安突然皱了皱眉,看向旁边的路冬云。
“怎么了?”路冬云看他。
“你的执念是……陶罐?找到你想找的那一个,你就会消失吗?”
员工听闻,好笑道:“你怎么犯这种糊涂?她是上千年的大鬼,活了这么多年,见了这么多事,执念只多不少。就算一开始的执念解决了,也是不会消失的。”
慕永安却没有听,眉头皱得更紧,看着路冬云神情莫测:“你会消失吗?”
第35章 不要再教阵法了……
路冬云垂眸,许久才缓缓开口:“我不确定。”
她审视自己的内心,甚至说不清执念到底是什么。只是本能的,不停的不停的,想找到自己想象中的罐子,那个命运给自己唯一的馈赠。
场面肉眼可见地冷下来,带着点不可名状的悲伤。
工作人员继续忙活。两个小时后,窗户被修好,混乱的现场也被收拾干净。
咸智美在一边帮忙,苍白的脸上恢复了一点运动后的血色。
“表舅,一直以来都多亏你帮助我,我才能相对平稳的走到现在。”咸智美擦干净手,整理微微凌乱的头发的衣服,郑重鞠躬道,“我擅作主张,把那个阵法石给了妈……给了她,对不起。”
明明表舅是因为给她撑腰才被母亲讨厌,她还慷他人之慨,着实是在踩表舅的脸。
至少明面上看,就是如此。
慕永安低头看她,死鱼眼里是看透世事的清明:“我知道,你是为了我的名声。即使我不在乎,你也帮我维护,省了我很多麻烦。我不会谢你,因为我们是亲人。你也不用谢我或者和我道歉,你做的已经是能做的事里面最好的选择。”
咸智美一瞬间红了眼眶。
亲人……
遥远又温暖的词,在她亲生父母那里从来没有体会过的词,今天第二次体会到。
第一次,是在二楼门外正面遭遇鬼胎儿的时候。
她被母亲推到鬼胎儿面前,万念俱灰,以为自己会死在鬼胎儿手里。
没想到,鬼胎儿只是摸了摸她的头,径直绕过她,爬向咸母所在的房间。
没错,那些小小的不成人型的鬼胎摸了她的脑袋。虽然看起来很滑稽,但却让咸智美读懂了鬼胎的意思。
“姐姐,代替我们,成为那对夫妻手下的幸存者,活下去。”
她们此前从未见过,却是亲人。
咸智美看着明亮的小饭馆,空气中没有鬼胎的丝毫痕迹,哭得泣不成声。
“谢谢……谢谢……”
路冬云突然从墙边展示柜上拿下一个圆润温墩的陶罐:“送你一个礼物,希望你能开心。”
陶罐里是普普通通的凉白开,壁上却有一阵带着紫光的阵法。
“它可以帮你识别鬼怪的恶意,如果碰到坏鬼,水会变成紫色。如果水没有变色,你又想多一个鬼怪朋友的话,就试试吧。”
叮叮咚咚的水声清澈悦耳,仿佛不知名的精灵在做一场涤荡心灵的演奏。
夕阳西下,路冬云收拾好东西回家了。
她不怕一个人住,也不怕鬼。从始至终,她怕的都是动辄打骂的咸父以及只会哭喊骂街要她出去打工的咸母。
现在,他们不在了,她终于获得了安宁。
不过对于旁人而言,这种冷漠和不孝是无法接受的。她不敢表现出来,规规矩矩恰到好处地展现着悲伤,给父母组织了葬礼,用葬礼上得到的钱给父母买了公墓。
时间眨眼即逝,路冬云一边在城市各地吸收情绪能量和阴气,一边学习阵法。
人类调动阵法用灵气,而灵气和每个人的天赋以及后天努力程度有关。
有的人随手画个阵法都可以和大鬼互刚,比如慕永安。
而有的人哪怕是规规矩矩坐在安静的办公室,用最好的笔墨、最专注的精力画一整天,也只是个勉强对付小鬼的驱鬼符,比如容宏伯。
鬼怪的阵法不一样,它更多的是直接调动周围存在的阴气或者能量团,在鬼怪的催动下发挥作用,更快,也有更大的操纵空间。
路冬云对能量流动的痕迹很敏感,在看慕永安演示一遍阵法后,可以直接改写复刻,变成她自己可以使用的阵法,学习速度一日千里。
容宏伯很忙,每过几天才能因为公事来找慕永安蹭饭。而每一次来,他都会被路冬云震惊。
甚至某天,他悄悄拉住慕永安,让他不要再教路冬云。
“毕竟是鬼,要是比你还厉害,就没人能管住她了……”
慕永安并不在意这类“道理”,该教还是继续教。
容宏伯纠结着,把这个情况汇报上去。
他就是个没什么用的、普普通通的联络人,传递消息是本职工作,至于其他……交给别人头疼就好。
他一边忙,一边等待回复。然而三天过去,上面没有给出任何指示。
明明应该松口气,容宏伯心脏却一点点提起。
以他对捉鬼使公会的了解,这不正常。
无论是要打压还是拉拢,他们必定会重视这件事,加强监管观察,决定下一步采取什么行动。
现在却没消息……
总部出问题了?!
容宏伯给慕永安打了声招呼,连夜坐上回总部的航班。
十一月的江临市,已经十分冷。
温度不算低,但是湿度大,厚厚的衣服挡不住往里透的冷意,街上零星出行的人都穿上了加绒外套。
慕永安不怕冷,依旧清清爽爽。可是有一种冷,叫他觉得阿飘冷。
城市只维持基本运转,保证水电气和食物不断,其他都不要想。
但慕永安仗着捉鬼师的身份到处溜达,愣是在已经关门的服装店里联系店主,买到了很多女孩穿的衣服。
小饭馆空旷的衣柜,一点一点堆满了新衣服。从一开始六七岁,到后来八九岁,再到现在的十一二岁,应有尽有。
而路冬云也从一开始的小学鸡模样,长到了小学毕业要上初中的身高。
路冬云非常新奇。
原来鬼真的可以长大?
她是鬼,降温也冷不到她。可是这种新奇的长大的体验,让她也很好奇。
不断变小穿不下的衣服,似乎也成了她拥有正常人长大过程的证明。
她看着电视,学着里面的人加衣服,围厚厚的只留一双眼睛围巾,感受虚无缥缈的温暖,眼神不知不觉变得柔和。
这一天,她又一次和慕永安出门买衣服,却在商场外碰到一群穿着西装的不速之客。
他们在街道的另一头,不紧不慢地向路冬云二人走来,黑压压的一片,带着难言的压迫感。
慕永安眼睛微眯,拿出破三轮把路冬云挡在身后。
路冬云:“他们是谁?找我的?”
慕永安护着路冬云的手紧了紧:“捉鬼师公会,江临市分部的核心执行人。”
如果说慕永安是基层到处做苦力的普通“公务员”,这群人就是类似于常年坐办公室负责下发命令的。
他们的命令会由联络人传达下去,自己不会出面。
除非遇到紧急事态,需要亲自动手,他们才会以执行人的身份出动。
这群人和鬼怪战斗或许不占优,和同为捉鬼师的人类战斗,却有许多经验。
路冬云眼底有了然,更多是漠然冷意:“他们,是来处理我们两个人的。”
第36章 竟然全是躯壳
路冬云看着这一幕,忽然道:“他们身上有死气。”
慕永安目光一凝,灵气汇聚下眼睛变成烟青色。
竟然,真的有死气?
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
那边走过来的执行人面色如常,一个相熟的捉鬼师甚至和慕永安打了个招呼:“虽然我们是朋友,但规矩依旧是规矩。我们得到命令,要拿下这个已经超出控制范围的鬼怪。你要是懂事,现在让开也来得及,我们只针对鬼怪,对优秀员工非常包容。”
慕永安根本没把他的话放进耳朵,而是直直地看向他心脏的位置。
他灵魂的生气早已经消失,现在只是一团污浊的鬼气。其他执行人和捉鬼师也是如此。
也就是说,他,以及他旁边的同事,已经不知什么时候死掉,此时是顶着躯壳在活动。
按照他对这群人的了解,没有理由把自己弄成活死人。
唯一的解释是,他们已经被杀,现在在他们体内的,多半是其他占据身体的鬼怪!
慕永安打开破三轮上的牢笼,拉着它仿佛甩动武器一般朝执行人冲过去,两边瞬间打成一团。
路冬云此时没有跟着冲上去,而是闪避对面的攻击,充入路边的一处观赏水池,隐藏身形。
这群人,不只是被鬼怪杀死占据身体那么简单。
他们的行为举止贴合原身,所以这么久以来都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容宏伯作为联络人,经常和他们打交道,也没有发现不妥,足矣证明始作俑者手段的高明程度。
路冬云心里闪过一连串的猜测,突然眼睛一眯,发现执行人的头发间的一丝黑灰色。
果然是他……
路冬云找到关键点,冲上去和慕永安一起战斗,交错间使了个眼色,卖了个破绽。
路冬云被打到,捉鬼专用的绳子顺势将路冬云捆起来。慕永安分神之间,也被巨大的专门对付捉鬼师的铁链制住。
执行人满意地看着一人一鬼,大手一挥将人带上吉普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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