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玉心猛跳了一下,而后,她慢慢咬起牙,袖底下的手也握紧成了拳,她杀不了他,又恨极了他,好不容易在宛城可以避他不见!他还来做什么!
继续逼她吗?逼她跳护城河吗!
“晴子……”
齐彦转到她面前,眼神紧紧盯着她,眼眸黑沉,“你……还记得我吗?”
元玉垂眸缓缓伸开握成拳的手,而后抬眼盯着他好一会儿,一字一句。
“我不认识你。”
第87章 对峙
齐彦瞳孔猛然缩了下, 而后, 他摇摇头,朝她笑了笑, 一向冷厉的面孔变得柔和起来。
“不记得没关系,你只是失忆了,等我带你回家了, 慢慢地,你就会记起了。”
无论是不是先皇故意布局的, 总归……他动了手……
他心底是这样想的, 他想先接回去她, 只是先不谈起之前的事,既然他们之间隔着先皇的死,那此时她想起来的话,他无法保证她是否会再跳一次护城河,他想着, 总要有个缓冲的时间, 而这段时间里, 他会倾尽一切, 宠着她,疼着她,他会把她放在心尖儿上养着。
她虽然性子倔,是个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烈性子,可不可否认的事,她心软。
慢慢的, 她会放下……即便五年十年,他也愿意等下去。
元玉心底冷哼一声,而后面上当即斜了他一眼,直接甩了脸子,“我不认识你为什么要跟你走!”
齐彦一向知道她的性子,又臭又硬,还蛮横,他软下眼神,柔柔地看着她,“晴子,我是你的未婚夫。”
未婚夫!他还真敢说!
当真以为自己失忆了!听他胡扯几句就会跟他走!想得美!
元玉闻言气不打一处来,瞪圆眼睛一脸怒意地看向他,“未婚夫?你说是就是啊!那好,我叫什么,我爹叫什么,我娘叫什么你说啊!”
元玉自谢石那里知道一些事情,知道她失踪的事根本没透出来,齐彦还放了个假女帝,想也知道是齐彦的拖延之策,若是她父皇死后齐彦立即登基,那些老臣的唾沫都能把他淹死,更别提堵住天下人的幽幽之口了,至于女帝,不过是个过渡,怕是不久之后就要改朝换代了!
此时,他必定不敢揭穿她的下落,元玉就是仗着这点,一脸凶狠蔑视地看着他。
“你说啊!你什么都说不出来还敢冒充我的未婚夫,哼!你是个骗子吧!把我骗走卖钱呢!”元玉别过头一眼也不想看他,她就是烦他,看见他就难受!
“元元。”
谢青砚敲着竹竿走过来,面色说不出多好看,但他世家出身,到底嘴角牵起一抹笑,算是全了礼节。
齐彦扫了眼逐渐走进的温雅男子,额头上拢着深深的川字。
“厉和十年的亚元,谢青砚。”他盯着眼前的男子,声音低沉。
谢青砚耳尖地听见一旁窸窸窣窣跑近的脚步声,笑着看向声音来源,温声道,
“不敢——”
“不比解元。”
齐彦闻声,抬眼仔细打量眼前芝兰玉树一样的男子,眼神黑沉沉的,私有暗流涌动。
想不到宛城还藏着这样一个人物,齐彦眸光闪了闪,而后看着晴子的反应,眼眸转深。
“我不要跟他走!”
元玉一把扯起谢青砚的手,压下心头的不悦,软着声音跟谢青砚小声抱怨。
齐彦见此,面色也阴沉下来。
谢青砚安抚地拍了拍她,看向齐彦,似笑非笑,“公子还是请回吧,且不提其它,就如元元所说,公子连自己未婚妻籍贯,父母都不告知,就想带人走,怕是太天真了吧。”
谢青砚面色虽笑着,可他尾音上扬清冷,正昭示着主人此时极大的不悦。
齐彦笑了笑,可那笑意不达眼底。
“谢公子,可否单独详谈?”
“自然。”
谢青砚温然地笑了笑,招来知琴给齐彦引路。
“公子还请先去一步,砚随后就来。”
齐彦冷眼不善地看了眼谢青砚,随即就被他身边的元玉狠瞪了一眼,齐彦心里窝火,可对着他魂牵梦萦的那张脸,到底不忍摆冷脸,只能自己窝着。
“谢公子烦请快些。”咬牙说完这句话,齐彦冷冷拂袖而去。
元玉小声哼了哼,而后紧紧拉着谢青砚的手,固执霸道地盯着谢青砚,“我不要跟他走!”
谢青砚察觉到她手上的力度,安抚地拍了拍,而后笑着摸着她的脑袋,温声问道,“为何不想跟他走?”
元玉冷冷瞥了眼齐彦离去的方向,而后猛地抱紧谢青砚,忍着眼睛里的热意,娇蛮霸道地摇头,“就是不想跟他走,阿砚,你赶他走,他要分开我们!”
谢青砚心里如同被浸了蜜一样,他嘴角不可自抑地弯起,温柔宠溺地哄她,“不会的。”
而后,他低下头凑近她,压低声音似笑非笑,“一定帮你赶走他。”
元玉被顺好了毛,眯起眼乐了乐后,昂起小下巴,“那阿砚你自己去吧!”她是一点不想见他了!
谢青砚点点头,听着耳边的脚步声一点点远去后,才沉下脸往书房走去。
齐彦冷眼正打量着书房,就听见院中有哒哒的竹竿敲地声响起,他转头,看见谢青砚那颀长挺拔的身姿逆光走来,朗朗如巍峨玉山。
玉山?
齐彦轻嗤一声,端起方才引路丫鬟奉来的茶,啜了一口冷然道,“谢公子这眼睛,好生可惜。”
是说他眼瞎么?
谢青砚顿了顿,垂了垂眼睫,笑了笑,“日月至明,尚不免盈亏之数,更何况渺小的人。”
他一步一步走地淡然,落座之后才压低声音,含笑道,“是不是——太傅?”
太傅?
齐彦眼眸闪了闪,方才谢青砚在外谈及解元时,他就怀疑他是知道他身份的,毕竟解元亚元,于他们也有更深的含义。
只是……想不到他竟直接摊开来说了。
既如此……
齐彦眯起眼睛,“所以,谢公子——还是不愿放人?”
谢青砚笑了笑,并不接话,“不知太傅何时有了婚约?”
齐彦声音变冷,“想不到世家公子也这么好打听!”
“太傅是不肯说?”
谢青砚摇头,“太傅既什么都不肯说,在下虽是一平民,可就算九死,也不会冒着风险将一弱女子交出来的。”
齐彦看向他,有些不耐,“这是我多年前落魄时捡的姑娘,并无籍贯,一直跟着我,只一直未在明面露过头。”
“原来如此。”
谢青砚点头,面色淡然,“只是太傅这么空口白牙地说,草民也不能确信,可否容草民求证一番,再来谈及此事。”
齐彦思及晴子的反应,冷着脸色喝了一杯茶,“查证什么,晴子么,这些年我既能藏起一个人,又怎会留有证据容人查证。”
谢青砚笑了笑,表情里似是玩味,又似是无奈,“可元元,也就是太傅所说的未婚妻,今日直言太傅是骗子。”
“所以今日,砚是不会容许元元被带走的。”谢青砚尾音清冷上扬,猛地站起来。
齐彦扫他一眼,缓缓站起身,冷声道,“就算不是今日,也会是明日。”
想起晴子先前的态度,齐彦揉了揉眉心。
“三日后,我还会来。”
冷冷丢下一句话,他就走了。
他如今不只要考虑她的态度,他还需防着刘填的刺杀。
若是晴子如今跟着他……怕是不安全……
第88章 丧母
瑜儿怀里抱着孩子, 艰难地迈着步子。
她很饿, 很饿很饿,她自小不说生活有多优渥, 可从未缺衣少食,自从开战以来,她就成了难民, 还是哪哪儿都驱逐的那种。
若是她自己也就罢了,可……
瑜儿看了眼孩子乌溜溜黑漆漆的眼睛, 苦笑, 她从未感觉生活如此艰难过。
瑜儿踩着山路, 不,是蓬松的泥土路,咯吱咯吱一脚深一脚浅地,忽然,她看见官道上有个死去的尸体, 看那穿着, 应该不是难民。
瑜儿眼睛有些发亮, 那人身上, 会不会有干粮?
她已经好几天没有吃饱过了,山里这季节虽然绿油油的,可果子什么的可都没熟,她又是喂乳期,整日吃些菜叶子根本就不行。
瑜儿看了眼平整宽阔的官道,又有些退缩, 不说孩子,就她这张脸,她就……
自从她有了孩子,那些乌漆抹黑的药就没往脸上抹过,大娘生前还仔细交代她,那东西不知有害没害的,尽量少碰,就是哺乳期也不能乱抹东西,孩子为大。所以到如今,她也不敢抹她那东西,只能弄点黑灰黑泥巴乱糊点儿。
可整张脸又不能全糊上,那样会更引人注目,这样半糊半不糊的,漏点白嫩的肌肤出来,瑜儿……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
更何况,官道上总有些打家劫舍的土匪,尤其和这山坳子连着的地界。瑜儿看着那具尸体,想去,又不敢去。
肚子咕咕叽叽叫了几声,瑜儿看了看一旁很是听话的孩子,咬了咬牙,带着孩子从斜道上滑下去后,将他放在一旁交错掩映的杂草野树旁,就钻了出来。
她左右看了看,悄悄摸到那人身旁,仔仔细细地搜寻了会儿,找到一小块儿小孩儿巴掌大小的干饼,看那样子,应该是被咬过剩下的,所以才被瑜儿捡了漏。
瑜儿看着那饼,肚子忽又咕噜叫起来,她什么也不管了,径直塞进嘴里。
她已经饿了好几天了,这几天出的奶勉强才够,若是今天她继续挨饿下去,恐怕奶就出不来了,所以即便那东西干得磨嘴,还是剩下的,她还是强忍着慢慢吃了下去。
瑜儿舌头被硌得干疼,眼睛瞬时有些想哭,可想起自己的孩子,她要是垮了,要是忍不下去,孩子可怎么办,他还没好好看看这人世间大好繁华,他……?
念及此,瑜儿忍着握了握拳,揉了揉有些发热的眼睛,就准备站起来,结果刚一扭头,才发现有一小队商人模样的正顿住家紧紧盯着她,瑜儿心头有些发寒,偷瞄了眼那边挡住的小人儿又有些暗自庆幸。
“怎么了?”
低沉淡漠的声音自马车中传出来,瑜儿心跳漏了一拍。
这声音……是他吗?她心头热热的,眼睛紧紧盯着那马车的黑帘子,一动不动。
有赶车的护院低低说了句什么,瑜儿也没听见,还是直直地看向那马车。
或许是瑜儿的视线过于殷切,马车一侧的帘子被一根骨节分明的大手给开了个口,露出——一张冷厉的俊脸。
瑜儿眼神霎时黯了下来,心头的失望如潮水般涌来,她勉强牵了牵嘴角,想不到,世间还有声音如此相像的人。
易容成齐彦的卫限皱了皱眉,看着那失魂落魄的女人,心底浮出一阵怜悯,他收回指头,将马车里的一丝未动的糕点拿了出去。
“给她。”
乱世之中,这样的难民数不胜数,他给些银钱不如给些吃食。
卫限掀开马车车窗的帘子,目光黑沉沉地看向正前方有些愣愣的人。
不知为何,她那双眼睛有些熟悉,可卫限仔细看了看她那张抹了些泥巴的脸,确定自己不认识她。
瑜儿接过糕点,怔愣了下,看着自身旁穿过的车队,又急忙弯下身子感谢。
瑜儿未等到车队过去,就拆开了了糕点径直往嘴里填,她才刚填了两块儿,一旁就跳出个乞丐模样的男人,恶狠狠地盯着她。
“你!就你!把你手里的东西给我!”
男人饿了好几天,也正准备去搜那尸体,就看见这女人跳了出来,他心头火气直冒,这年头男人都不值钱,这些个死娘们又算什么狗东西,还敢跟他们男人抢食儿吃,他怒气冲冲就想把这女人收拾一顿!
可才迈了一步,他就看见北边隐隐有声音传来,顿时,他缩了缩脑袋,又把伸出的脚缩了回去,想看清楚状况后再动手。
结果没想到,这队人还是个慈善的,还给那娘们东西,男人看着瑜儿大口吃着那东西,眼睛直冒绿光,他都三天没吃饱了,这盒子糕点不少,能够他好好吃上两顿了。
他看着那队人彻底远去了,才敢跳了出来。
瑜儿看着男人不怀好意地盯着这糕点,心里又恨又怕。
“我给你分一半。”她背过手,看着男人,想和他先谈个条件。
男人一把拽着她就去夺她手里的东西,还斜着眼不善地看她,“你他娘的赶紧给老子松手,否则别怪老子动手!”
瑜儿心里头害怕,可她才吃了两块,根本就无法保证琅儿今天的温饱,她拽着男人的胳膊,巴巴看着他,“大哥,这样,你再给我三块,就三块,行不行?”
男人冷笑一声,狠狠地打了瑜儿两下,咬牙道,“一块儿都不给,送不送手!你他娘的还敢跟男人抢东西!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瑜儿心底又气又害怕,可硬碰硬她又不是自己一人,她还有孩子,根本不能这么干,她摇头楚楚可怜地恳求他,只希冀这男人还有一丁儿点的怜香惜玉之心。
“大哥,我不要三块了,你给我一块儿,一块儿行不行?”
“不放是吧!滚你娘的!”
男人气急了,一把踹了她一脚,见她还不放手,一把掏出一个刀刺了她几下,恶狠狠地把她踹了下去,“早让你放手你不放,他娘的真晦气!”
男人并不害怕,这时候吃不饱睡不好的,有人为了一口吃的能把自己亲闺女给炖了,在这人命还没一个窝窝头值钱的乱世里,他早就没什么害怕的。
瑜儿后悔了,她颤着手捂着身上的伤口,不顾身上的疼痛艰难地手脚并用狼狈地往那侧爬去。
快点……再快点……她害怕,她见不到琅儿最后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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