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休息的空档,王嘉业在新娘化妆室看到无所事事的钱一多,就问她在干嘛。
钱一多警惕道:“你怎么来了,这里是女化妆间。”
“她们不是都不在吗?”
“算了算了,出去吧。”
钱一多半推半请地把人赶了出去,然后又找了个无人的接待室,她说:“这里你可以进去休息的。”
她的眼眸透着善良,她以为嘉业哥哥很累了,正在找地方休息。
王嘉业笑说:“我不休息啊,只是无聊出来逛逛。”
“哦……”钱一多摸了摸发尾,“那你进去逛逛?”
他笑意更深:“一起坐会儿吧,我有事情要问你。”
钱一多傻乎乎地跟了进去,她不知道王嘉业想了解什么,但无法拒绝。
他开了灯,闭了门,拍拍沙发的质感,说:“这里挺好的,适合逛逛。”
“嘉业哥,你问我啥?”
“嗯,你坐呀。”王嘉业隔着茶几坐在她对面,“不是别的,我只是纯粹怀着关心的态度想问问你,最近家里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他有些犹豫地搓着手,因为还要思考着怎么把话说得更好听:“就是,我感觉到你哥哥他状态好像不是很好。”
钱一多这会儿本来是没有低落的,听他这么讲,低落的情绪一下找了上来:“原来嘉业哥你也看出来了。”
“嗯……我能知道吗?”
小姑娘无能为力地摇摇头,这定然是不能让他知道的。
“是很严重吗?”
“呃……我不懂。”钱一多已经尽力了,“你知道对一些事情,大家的看法是不一样的。我哥哥他,嗯,我们大家看法都不一样。”
王嘉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说得也太隐晦了些,根本没有get到一丝半点。
“所以是你们之间沟通上出现了问题?”他又问。
钱一多打哈哈:“可能是吧。”
一家人也许会如此的。但是我跟他之间沟通上应该没有问题。我是他最好的朋友,我们无话不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怎么也会这样呢?王嘉业想不通……
就在这时,门锁响动,随着熟悉的呼唤声,休息室的门被打开。钱越恒斜斜地站在门口,喊了句:“钱一多你在里面吗?”
这不,钱一多当然在,还有王嘉业也在……
第二十四章
钱一多有种做贼被发现时的恐惧,还没等钱越恒反应过来,便本能地站起来解释道:“不是你想象那样的,我只是过来休息一下,因为那边化妆间有人……”
她的急躁和手忙脚乱在另外两个镇定的人面前显得很突兀。王嘉业不由自主跟着她说了一句:“嗯,只是休息,闲聊。”
倒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钱越恒的左手还僵硬地按在门把手上,他看了二人一眼,神色漠然,随后把钱一多叫出去:“你来,我跟你说两句。”
王嘉业下意识也上前几步,却被钱越恒制止:“没事,你休息吧,我就跟我妹子说两句。”
钱一多浅浅地望了望嘉业哥,心想今天铁定躲不过一顿骂了,出门时心情尤为悲壮。她跟着哥哥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来到宾客吸烟区,这里暂且还没有那么多人,钱越恒两手扶着腰,很是疲劳地说:“多多,你别再让我操心了,别再跟他接触了,行吗?”
他用的是一种商量的语气,又或是请求。
“哥,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也只是正常的聊聊天而已。”钱一多低声下道。自打那天过后,她反思了很多,哥哥和王嘉业对她来说都是珍贵的人,但如果让她一定要选择,她肯定会选择放弃王嘉业。因为哥哥对她实在太好了,这么多年的宠爱不是假的,娇惯不是假的,他害怕她受伤也不是假的。同样的,她也能理解哥哥不想失去朋友的心情,能理解哥哥想要维持现状的渴望,这一定是对所有人最好的选择——她从来都不该去喜欢王嘉业,是她的错。
“那就不要像那样,两个人在一个房间聊天了,好吗?”钱越恒苦口婆心,“我说话不好听,但我知道你懂我的意思,对吗?”
钱一多乖乖地点点头:“好的,我不会再和嘉业哥聊天了。”
她咽下眼泪,原来今天就是她和嘉业哥的最后一次对话。她很不舍得,心想着如果刚刚能对他说一些宽慰的话该多好。不过也好,过了今天,哥哥和他的关系应该会恢复吧……
“——什么叫不能和我聊天?”
王嘉业不明所以地从远处走来,他脸上挂着太多疑问:“你们兄妹两个太奇怪了。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但拿我作为商量的条件,是不是至少应该通知我一下?”
钱越恒没想到他会跟过来,还会听到他和钱一多的对话,说实话他是很尴尬的。但他不想跟他详细解释什么,而是选择先拖一阵:“等日后我再告诉你。”
“日后是什么时候?”王嘉业心里不痛快,“这一个月我都在看你的脸色,我真不明白我为什么要看你的脸色,以及还要看多久你的脸色。”
两个男人目光终于相汇,一个迫切,一个无奈。钱一多想安抚王嘉业:“嘉业哥你别说了,以后再谈好吗?今天我哥哥结婚……”
“是啊今天你哥哥结婚!结婚怎么了,我没祝福你哥哥结婚吗?但你看看,你哥哥是怎么对我的?”
王嘉业火气上来,一时撒气撒错了人,钱越恒当事时就抓住了王嘉业的西装领。
“你冲她凶什么?”钱越恒压低了嗓音,沙哑着。
王嘉业丝毫不畏惧,反问他说:“你没对她凶?你看看孩子吓成啥样了?!”
钱一多确实是被吓出了眼泪,她很无措地大喊一声:“你们能别吵了吗,都是我的错还不行吗?”
说完她扭身就走,她不想在现场撒下更多难看的眼泪,也不想制造更多不愉快的回忆,为什么她就不能当一次乌龟呢!
王嘉业比钱越恒先一步拉住她的手腕:“多多,你别走,你现在走了他以后还敢欺负你。”
“你说谁欺负谁?”钱越恒扣住他的手,“钱多多是我妹妹!”
“是你妹妹……惹哭她的不就是你?难道会是我?”王嘉业在搞清楚这一切之前是不会撒手的,“你说,到底为什么不让我跟多多聊天?我是病原体,还是人/贩/子?”
“因为你是我兄弟!”钱越恒狠狠道。
“你知道我是你兄弟你还对我冷嘲热讽,咬牙切齿?我可没感觉你把我当兄弟!”
王嘉业也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不惜拿十几年的情谊出来威胁:“你现在看不惯我,行,那咱们就断了吧,以后各走各的路,但在断之前我要你给我句明白话,我王嘉业!我他妈到底哪里得罪你了!”后面这句话几乎每字每句都带着高昂的情绪,钱一多抖了抖,有些害怕嘉业哥——他从来都不凶的。
时间在此刻凝固,十几年的风风雨雨好似又在眼前回放了一遍,从青葱校园踏上社会,没有哪部分记忆是缺失彼此的。钱越恒内心何不纠结痛苦,他看着王嘉业眼里迸发的血丝,根本给不出这句明白话。
“你没有,你什么都没错……”这边的钱一多已然泣不成声,她松开王嘉业的手,低声道:“是我的错,我不该喜欢你,不该惦记你,不该破坏你跟哥哥的关系。”
她终于鼓足勇气,认下这个“大错”。
钱越恒的双手缓缓下坠:“多多……”
小女孩说起话来抽抽搭搭的,险些让王嘉业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他清晰地听到了“喜欢你”三个字。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又看着钱越恒,难道,是他想的那样吗?钱多多,她……
“你先回去。”钱越恒看情况不对,立刻支开妹妹,“我来跟嘉业说。”
钱一多点头,实在太难堪了,留下来只会鞭打自尊。她擦了眼泪转向洗手间。剩下两个男人,可能缺一支烟。
钱越恒本不抽烟,但今天办家里事情,就随身带了烟。他无声地抽了一支递给王嘉业,然后打开走廊窗户,看向了窗外。
王嘉业的火气降下去不少,是惊忌扑灭了他的火。他从左掏到右,终于在胸袋里找到火机,划了两下都没点着。钱越恒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心想也有你小子尴尬的时候啊。
火星在王嘉业颊边燃起,他吸了一口,缓缓发问:“就因为这?”
“你以为呢?咱们还有什么血海深仇?”
王嘉业想想也是:“你早说,我就能早点跟你保证,绝对不碰你妹妹。”
钱越恒根本没有办法早说,让他怎么去跟兄弟说他妹妹喜欢他呢?说出来也是让人为难。当然,不说也是一样的结果:“你保证有什么用。她是个没心眼的女孩子,喜欢了谁不容易变的。我还想再劝劝她。”
作为长兄的无奈,王嘉业是无法切身体会的,因为他既没有弟弟也没有妹妹。
“劝导有很多种方式,你不能冷暴力,也不能逼她,多多是个敏感的小孩……”
“你在教我做事?”钱越恒嗤笑。
“没有,就正常接个话。”王嘉业撩了把被风吹散的额发,吐出烟圈,“你当然更了解她。”
“我不想她扑场空,没意义的,你看不上她不是吗?”这不是疑问句,在钱越恒心里,王嘉业是眼高于顶的,钱一多这样的傻小孩就只是小孩而已,不能称为女人。
“嗯……我是对她没感觉,一直把她当妹妹。”王嘉业纠正他的发言。
“一个意思。”钱越恒说,“现在大家都心知肚明也好,你是个有理智的人,我知道你会跟她保持好距离的。是吧?”最后那两个字充满了威胁。
“你别拿恐吓妹妹那套话术来对付我。”
“这怎么叫恐吓?这是提醒,或者警告吧,比恐吓好听一点。”
“你就算给我机会,我也不好意思面对她。唉,让我知道了干嘛呢?”王嘉业挠头,“早说不跟过来了。”
“是你上赶着。”
“嗯,我上赶着。那我……我他妈做错了啥你要这么对我?我不也是受害者么?”王嘉业委屈道。
“你他妈四处招桃花,让小姑娘为你魂不守舍,你跟我说你是受害者?!”钱越恒真想一拳抡上去。
“妈的,这也是我的错,得了,我认。”他咽下这口气,“魅力大也是我的错。”
“……”
两人在窗口吹了一会儿风,直到王嘉业手里这根烟抽完。他其实还有不明白的地方,比如为什么钱一多喜欢他,为什么钱越恒偏偏不让她喜欢他。但他不能再问下去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马上要彩排,今天可是兄弟大喜的日子。
“我就当多多喜欢我你吃醋,行吧?收起你这个小心眼,走,彩排去。”
“你先把烟掐了,不然璐璐闻到了要骂我的。”
“……臭德行。”
婚礼照常进行,钱一多的心情坐了趟过山车,结果哭了一整个婚宴。感动是最聪明的借口,她哥哥终于娶老婆了,下半辈子有了托付,太值得庆幸了。但其中她个人的悲哀根本无人知晓。她眼看着哥哥和王嘉业恢复了常态,却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想必嘉业哥也是做出了某种保证或者某种妥协的。她这不算正式的告白,从他的态度里得到答复了……
晚宴过后,哥哥他们喝了不少,每个人都脸红耳赤的。钱一多负责给所有伴郎伴娘叫车,钱越恒搭在王嘉业肩膀上说半梦半醒,嘴里说着糊话:“蕾蕾不错,你要抓住机会,抓住……”
王嘉业虽然也七倒八歪的,但意识尚存,他也赞同道:“蕾蕾好,蕾蕾是好……”
唐璐璐被他们折腾得烦了,一个劲地喊他们闭嘴。
钱一多无暇去细想蕾蕾是哪一个伴娘,她要做太多收尾的事。当她差遣表弟把喝醉的客人都扶上出租车,给王嘉业关上车门时,只见他抬起脸笑着摆手,像个单纯的孩子,说了一句:“再见喔。”
“再见哦。”她也学了一句,然后目送出租车远去。
第二十五章
钱爸当过兵,身体还记得曾接受过的严格的表情训练。这一天,他既没表现得很高兴,也没表现得很伤感,仿佛每天都是平凡的一天;钱妈就不同了,白天是极其喜乐,到了晚上宾客散尽,空虚感才循她而来。中年女人在回家的路上哭了一程,还擦湿了好几张卫生纸。
“阿恒在咱们家,才待了多少年啊,就这么走了。以后也不知道他多久回来一次……不会因为不是名正言顺的儿子,就不回来看咱们了吧?啊?”钱妈妈心空空的,又乱乱的,担心孩子结婚有了自己的家以后,就不要原来的家了。
“阿恒房子都买了那么久,搬出去也要一年多了,没见你这么难受。再说了,阿恒是那种人吗?你尽会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钱爸一脸嫌弃地给她抽纸巾,“省着点用,还剩3张。”
“阿恒是我养的,我当然知道他是什么人!可我还是怕,就怕……不是咱们亲生的,以后咱们老了他就不要我们了啊……啊!”钱妈妈越想越害怕,后面直接放声大哭。
钱一多听得聒噪,又碰到交通事故路段堵车,心里烦,按了好几下喇叭催促前方车辆,没成想被前方故意别车,气得她没处发泄,最终把车开得横冲直撞。她母亲开始反胃之后,哭声终于小了点,也不念叨阿恒了,在后面念叨:“怎么还没到家啊,我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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