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无江与那时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只不过周身气度却完全不同了,若说皇子时的萧无江是平易近人,眼下便是掌握生杀大权、睥睨众生的君王,谈笑间却透着一种近乎无情的冷酷。
然而她也怕对方会起什么疑心,看了一眼后便低下了头。
“怪不得林爱卿要将五小姐养在深闺这么多年呢,这五小姐的样貌可是得到了林夫人的真传啊。”萧无江别有深意地说道。
刘妤妙听了这话,心里没有丝毫开心,可面上却要装出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皇上过誉了,小女不过中人之姿罢了,比起萧皇后可差得远了。”
萧皇后便是当年收养萧无江的宠妃,萧皇后在成为宠妃之前,是江南的名姬,曾有天下第一美人之称,当年她一舞动京州,将先皇惊艳得彻夜难眠,当晚便派敬事房的人将萧皇后寻了来,临幸后的第二日便封了贵妃。
萧无江听言大笑道:“林夫人过谦了,不过方才那番话若是让朕的母妃听到,恐怕要高兴地拉着林夫人你彻夜长谈了。”
“这是臣妾的荣幸。”刘妤妙微微一笑,说道。
“慎王。”萧无江转开目光,又看向赢冽,状似调侃地打趣儿道:“朕可是给你挑了个美娇娘啊,慎王就没有什么表示?”
赢冽勾唇一笑,看了一眼低头装愣的连谣,眸中晦暗不辩,他举起一杯酒一饮而尽,“多谢皇上赐婚,让本王得如此娇妻。”
他分明将“娇妻”二人说得极淡,却给人一种压迫之感。33:“宿主,我怎么觉得这两个人都有点怪怪的?”
这就是修罗场的味道吗?
连谣:“闭上你的嘴,没事少说话。”33:“……嘤。”
“哈哈哈,好!”
萧无江拍了两下手,接着说道:“既然是让几位爱卿来赴宴的,那这美食和美酒自然不能少,来人!”
太监会意,高声道:“传膳!”
“今日几位随意,若是不尽兴,可就成了朕的罪过了。”
林晋连忙摆手说道:“皇上设宴款待,臣已是受宠若惊。”
第10章 (1)萧皇后
太极宫内生着暖炉,因此并不寒冷,再加上几人饮了酒,寒意也跟着散了大半。
席至末尾,有宫人小步踱到赢冽身边,跪在他旁边附耳说了几句什么,赢冽神色不变,微微点了点头,“本王知道了。”
宴席结束后,赢冽让连谣先回府,“本王还有一些事处理,禄江会送你回去。”
说完,没有给连谣问话的机会,转身就走了。
外头自然没有殿内暖和,连谣裹紧了小袄,将小脸埋进去,露出微红的鼻尖,像一只小狐狸似的。
“你说,慎王这是要去干什么呢?”33:“估计是真有什么事吧……宿主,有人来了。”
“慎王妃。”
连谣一转过头,便看见萧无江站在她身后,男人穿着黑色的大氅,眉间像淬了冷意,就在此时,他墨发上沾了一片雪花,但很快便融化不见了。
“臣妾参见皇上。”连谣微微躬身。
“慎王妃不回王府,在这里做什么?若是夜里雪下得大了,路上就危险了。”
萧无江有意无意地将目光落在连谣的脸上,连谣也感觉到了这一点,她微微低头,说:“手下去拿轿撵了,臣妾只是在这里等人而已。”
“外头风雪这么大,不如先去偏殿哄着暖炉等吧。”萧无江温声提议说。
连谣望了一眼长长的空荡荡没什么人影的廊道,禄江恐怕还要一会儿才能过来,与其在这受冻,确实不如到殿里烤着暖炉舒服。
她点了点头,“皇上盛情,臣妾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
晚宁宫。
原本应该准备闭寝的晚宁宫,此时灯火却逐渐明亮起来。
宫人将阶前和走道两边的宫灯都点了起来,照清了有些湿滑的路面。
“王爷。”
赢冽走进来的时候,宫人们齐齐低头,恭声喊道。
赢冽穿过宫院进了殿内,他面上没有其他特别的表情,黑色的氅衣更衬得他神色坚毅冰冷。
他的大衣下摆在空中划出一线冰冷的弧度,裹着寒意命宫人关了门。
殿内上首,坐着一个雍容华贵的女人,女人像是畏冷,屋里烧着炭火,身上还裹着狐衣大氅,怀里揣着一个刻着金文浮雕的汤婆子。
萧皇后看到赢冽,面上一喜,柔声道:“冽儿,你来啦,外头风雪大,快坐下烤烤火。”
赢冽对这般热情的萧皇后不为所动,他微抬眸,淡声问说:“这次你找本王来,又要说什么?”
萧皇后这个女人,在大邑可算是一个传奇,从一阶舞女,坐到今日皇太后的位置,可不是没点心机的人能够办得到的。
她自来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左右逢源,在大事上又雷厉风行,否则,她也不会在当初一众皇子里头,挑中了如今成为睢景帝的萧无江。
萧皇后这三个字,如今已成了她的名号。
萧无江对萧皇后恭敬服帖,宫人们更是对敬畏有加,在这大邑皇宫里头,几乎没有谁敢直接对萧皇后甩脸色。
然而在场的人对赢冽这般却没做任何反应,倒像是已经习惯了似的。
萧皇后神情有些呐呐,她略微局促道:“我……我只是想见见你而已……你今年府里的炭火和棉衣够吗?宫里最近新进了一批扬州炭,我试过了,很好用,要不要我派人送一些……”
“劳皇太后挂心,本王不需要。”赢冽嘴角划过一丝冷笑,语气很硬地打断她说道。
“皇太后若是找本王有事,便说事,如果没有事,那本王就先告辞了。”
“等等!”
萧皇后喊住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才说道:“那个林芷妍……怎么样?”
赢冽冷冷笑了,像是在说“早该如此”,故作什么君臣情深,“她很好,不劳皇太后操心。”
萧皇后对赢冽的话充耳不闻,自顾自说道:“她是我精挑细选过的,那一年我无意间见到她的时候,我还以为是谣儿活过来了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赢冽眯起眼,冰冷的情绪彻底爆发出来。
“精挑细选”、“谣儿”、“活过来”,每一个词都在精准地触碰他的雷区。
那个名字,是他孤枕难眠时都不敢想起的,因为一旦想起,便是在揭开他原本就已经血淋淋的伤疤。
“她们二人长得这般像,我不信你看不出来,冽儿,与其逃避过去,不如就面对它,这是我千辛万苦给你制造的机会,你已经陷进去太深、也太久了。”萧皇后直直盯住赢冽,一字一句地说道。
她知道,那个叫连谣的女子,一直是赢冽心中的一根刺,嵌在被层层包裹保护的软肉里,每动一下,便是一阵剧烈的刺痛。
赢冽冷沉迫人,他下颌线绷得紧紧的,脸上的肌肉微微颤抖,仿佛下一刻就要将情绪爆发出来,他一字一顿地眯眼盯着萧皇后道:“本王告诉你,她不是她,任何人都不可能是她!本王说过会帮你儿子坐稳江山,但是你若再多管闲事下去,我可就不保证会发生什么了。”
他说完,没给萧皇后任何反应的机会,转身便走了出去。
萧皇后表情呆滞地看着赢冽将门重重甩上,面上有一抹未被察觉的落寞。
……她管赢冽的事,怎么能叫多管闲事呢?
她也不过是想尽一点她该做的事罢了……
“太后娘娘……”
萧皇后身边的宫人见萧皇后神情如此黯然失色,刚要开口安抚,却被萧皇后一抬手,制止了她要说的话。
“行了……本宫都知道。”
过了许久,萧皇后才再次开口说道:“将宫里新进的那批炭和棉衣送去慎王府吧,如果他不要就在门口堆着,直到他肯收下为止。”
“可是皇上那边还没有呢,要不要先给皇……”
“本宫让你去你就去!”萧皇后不悦地皱眉轻斥道。
宫人立时惶恐地跪了下来,求饶道:“是是!奴婢多嘴、奴婢多嘴!奴婢自己掌嘴!”
“奴婢这就让人给慎王爷送去!”
萧皇后皱眉摆摆手,被这一通事弄得心烦意乱,她道:“行了行了,下去吧。”
第11章 (1)邪祟附体?
“有没有人和慎王妃说过,慎王妃长得……很像一个人?”萧无江背着光看过来,眼中仿佛含着戏谑,但逆光之下,连谣辨不分明,只依稀觉得有两道灼灼的目光盯着她。33幸灾乐祸:“哎哟哟宿主,这个人不会这么快就把你给认出来了吧?”
连谣很镇定,她满脸疑惑地问道:“皇上怎么会这么问?”
她手里拿着萧无江方才让宫人拿来的手炉,那手炉样子精巧,小小一个,放在手心里暖烘烘的,很是熨帖。
萧无江却是不打算再继续这个话题了,他收回目光,那火钳拨弄着炭炉,轻笑着摇头道:“慎王妃别多想,朕只是随口一问罢了。”
这下,两人都没有再说话,殿内除了炉火中时不时发出的哔啵声,就只有窗外簌簌的落雪声了。
“难怪禄江和本王说本王的王妃不见了,原来是跑到这里来了。”一道冰冷的声音打破了安静的局面,赢冽视线在两人身上逡巡了一圈,语气和神情都很是不善。
连谣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连忙站起来,解释道:“王爷,皇上怕臣妾在外头等太久着了凉,便让臣妾到偏殿烤火取暖。”
“哦?是吗?”赢冽尾音扬起,“那本王倒是要好好谢谢皇上照顾本王的王妃了。”
萧无江似是见惯了这种场面,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他低眸浅笑,温声道:“既然慎王已经来了,慎王妃就和慎王一起离宫吧,雪天路滑,慎王多加小心。”
说着,萧无江困倦地打了个哈欠,“时辰也不早了,朕就回寝殿安寝了。”
他说着,起身往偏殿旁的暗门走去,然而离开时又折返回来,无视一旁浑身散着冷气儿的赢冽,对连谣眼角带笑道:“对了,今夜朕和慎王妃聊得很是愉快,改日有机会,我们再畅谈一番,哈哈哈!”
连谣看着萧无江消失在门后的背影,心中暗暗咒骂,转过头,又看见赢冽沉得不能再沉的脸色。33:【注意!注意!配角黑化值已上升!黑化值……】
连谣在神海中迎风咆哮:“闭嘴!”33:修罗场,妙啊。
连谣装作没听见233的话,硬着头皮对上赢冽充满审视与探究的深邃目光,弱弱出声道:“王爷,今夜太晚了,我们先回王府吧?”
赢冽淡淡瞥她一眼,却没说什么,转身走了。
连谣悄悄松了一口气。
.
林府的马车刚到府门口,刘妤妙面色不善地从轿子上走下来,进了林府,大门很快被关上。
林晋跟在身后,小声劝道:“哎呀,夫人啊,当初是你要让湘思替嫁的,怎么眼下你倒成了那个最不高兴的人了呢?你往好处想想,我们妍儿不用嫁进慎王府受苦了不是?”
“成婚那日那个贱人那般羞辱我,你忍得了,我忍不了!”刘妤妙神色恨恨地低声骂道。
林晋一听不乐意了,板着脸道:“这话说的,我是你的丈夫,怎么可能忍得了呢?!不过……”
“这件事,不是夫人先在湘思的嫁衣上动的手脚吗?”
刘妤妙脸色更差了,她用力捏着林晋的耳朵,力道大得像是要将他的耳朵给拔下来,她愤恨道:“所以你觉得老娘那天在那么多人面前出丑,是活该,是自作自受?!”
林晋叫苦不迭,立刻求饶道:“哎哟!夫人夫人!松手松手!”
刘妤妙犹嫌不解气,狠狠踹了林晋一脚才罢手。
“没用的东西!”
她一进屋,便将门给砸上了,给林晋吃了个闭门羹。
“老爷又惹夫人生气了?”
陈嬷嬷见刘妤妙回来了,急忙让下人倒了热茶,给刘妤妙脱下外氅,裹上室内的净衣,又搓热汤婆子,递给刘妤妙。
“他?他那个老东西还没有这样的本事,我气的是顾湘思那个贱人!”刘妤妙眯起眼,咬牙切齿地说道。
“说来……有一件事老奴倒是觉得很蹊跷,就是不知道当讲不当讲……”陈嬷嬷神色犹豫道。
刘妤妙不悦皱起眉道:“有什么话就直说,别在这卖关子,你跟着我这么多年,我还能因为你一两句话罚你不成?”
“老奴知错,老奴这就说。”
陈嬷嬷道:“老奴怀疑,这个顾湘思性情忽然大变,是被什么邪祟……给侵了体了!”
“夫人你好好想想,之前顾湘思刚来林府的时候,可是唯唯诺诺的,连话都不敢大声说一句,可现在,她非但敢和夫人提条件,还敢设计陷害夫人……一个人,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性格发生这么大的变化呢?唯有一种可能……”
刘妤妙神色凝重,“照你的意思……”
“依老奴看啊,是这邪祟控制了顾湘思的言行,实则眼下的顾湘思,已经不是原来那个顾湘思了!”陈嬷嬷煞有其事地说道。
“那你觉得该怎么做?”刘妤妙信以为真,问说。
“夫人,眼下不是很快就要冬猎了吗?我们不如就在那时候,让这个邪祟原形毕露!”陈嬷嬷胸有成竹道:“等原先那个顾湘思回来,夫人还怕她会不听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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