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不多想嘛,自己的小命都捏在别人手里。“朕不想当什么皇帝,也不想要什么江山,更不想要什么美人。朕只想吃好喝好一辈子衣食无忧,大不了养一只猫做伴。亚父,你说人活着为什么这么多的烦恼,朕真的好苦恼啊…”
脸颊越来越烫,她的思绪开始混乱。清澈的瞳仁似蒙着一层水雾,似乎还有几许懊恼和羞赧。她觉得自己的头好重,不由得扶住自己的头,“亚父,朕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朕不喜欢女子,朕喜欢的是男子。”
“陛下喜欢男人?”萧应的声音冷而沉。
她害羞点头,“朕谁也不敢讲,只敢告诉亚父。亚父,你一定要替朕保密,朕这辈子都不会临幸女人。朕喜欢的是男人,喜欢长得好看的男人…”
“陛下如此信任臣,臣也告诉陛下一个秘密,其实臣也不喜欢女子。”
燕青心下一惊,酒气都差点吓醒了。他真的…真的喜欢男人?
她微熏的表情变得神神秘秘起来,沉重的脑袋不自觉向他靠近,“难道亚父和朕一样,也喜欢男人?”
迷离的视线中,美男的五官越发精致完美。
他说:“臣亦不喜男子。”
燕青有点傻眼,视线越来越模糊。他不喜欢女人,也不喜欢男人,那他喜欢什么人?她猛然想起乐央向他示好时他说的话,他说他只喜欢死人。
这个大变/态!
如果他以后对一个人有好感,会不会把那个人直接变成死人?太可怕了,被他喜欢的人真可怜。
如此说来,他除了热衷江山权势之外,并没有任何的爱好。这么一个油盐不进美色不蚀的男人,几乎没有任何的弱点。
幸好,她选择倒向他这边。
”亚父,朕喜欢男人,而你不喜欢男人也不喜欢女人。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朕不会和别人的说的。”
“好。”
又添了几次酒,燕青的头更晕了。她感觉自己越来越烫的的脸,再一看对方依然清冷一片的容颜,心道他城府深也是有道理的。
她知道自己已经到量,不敢再喝。
酒后故意吐真言,是为了博取萧应的信任。如果真的喝大了,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岂不是得不偿失。只是她太低估这酒的后劲,等到酒气上头时她的眼睛里只看得到面前的美男。这么好看的男人,光是看着也很赏心悦目。
她的头越来越昏,理智也开始慢慢涣散。她想掬住眼前的美色,笑得一脸痴相,“你长得真好看。”
迷迷糊糊神游之际,她似乎看到他朝自己走过来。
第28章 亚父,你要做什么?
燕青醒来的时候, 已是翌日卯时。
明珠的光平添出几许暖意,明黄的帐子绣着五爪金龙。帐钩床花,皆是龙的图腾, 入目所及之处尽是天下最尊贵的象征。她有片刻间的茫然,仿若自己不过是一个身外客,在一场秋梦中经历着别人的人生。
这梦是如此的荒诞,却又是如此的真实。
宿醉过后的些许头晕让她不想起身, 龙涎香淡淡地充斥在呼吸间。思及昨夜之事, 后半段意是无论如何也记不起来, 依稀只记得最后他朝自己走来的样子。
她还全须全尾地活着, 还被送回乾坤殿想来萧应应该并未计较她的失态。将将动了一下, 便见盈香掀帘进来。
“陛下, 您醒了。”
“盈香?”燕青微惊, “曹嬷嬷呢?”
“曹嬷嬷病了。”盈香说。“那病会传人, 是以昨夜里就被送出宫去。”
曹嬷嬷是魏太后的心腹, 当然不宜再留在宫中。至于人是不是病了,或者是死了,她不打算追问。盈香怎么说, 她就怎么听。
“她是朕的乳嬷嬷,你传朕的口谕,让人好好照料她。”
盈香遵命, 出去传话之后又进来。自然地上前替她更衣,看到她胸前缠的布时没有一丝异样, 仿佛司空见惯一般。
燕青垂眸,看来盈香是萧应的人,并且已经知道自己是女扮男装的假皇帝。此前对方不过是一个暖床宫女,她并未过多注意, 想来曹嬷嬷也想不到萧应的手竟然伸得如此之深。
或许整个大祁宫除了魏太后的人,剩下的全是萧应的人,反正没有她这个傀儡皇帝的人。何谓孤家寡人,像她这样的就是。
“给朕缠松一点。”她说。
盈香应声,“是。”
旁的一字未问,神色也不见任何变化。
燕青突然觉得无比荒诞,她的身份恰如皇帝的新装,别人欺她,她自己也在自欺欺人。也不知将来这层窗户纸会被人捅破,想来到时候令会掀起轩然大波。
更衣完毕,只见平康提着一个小篮子进来,说是萧大人派人送来的。她一听来了兴致,姓萧的竟然会给自己送东西。掀开篮子,见里面是一只出生不久的小猫。小猫通体乌黑,一双眼睛泛着金光,脖子上的软毛乍起。
萧应为何送一只猫给她?
她想了半天,总算是想起自己昨夜说过的话。她说希望自己以后能过着衣食无忧、养猫逗猫的日子。而今他派人给自己送猫来,是不是代表他愿意满足自己的愿望?也就是说即使将来她身世被揭穿,还能称心如意做一个富贵闲人。
平康不明白陛下为何收到一只小猫如此欢喜,他哪里知道这只小猫对于燕青的意义。这可不仅仅是一只猫,而是她的小福星。她一下下地抚摸着小猫的毛发,不多时小猫舒服地眯起眼,顺从地窝在她的掌中。
“以后就叫你小白吧。”
平康纳闷,明明是一只黑猫,陛下为何取名小白?
燕青不用看,也知平康和盈香二人必是不解,遂笑道:“黑即是白。”
晨光在她周身营造出暖色,稚气未脱的脸上竟有着岁月经年积累出来的从容淡定。她的眉眼柔和,黑瞳灿然若星,一颦一笑让人移不开视线。
“昨夜,朕可有失态?”她漫不经心地问道。
“未曾,陛下睡着了。”平康回答。
她继续安抚着掌中的小猫,又问:“是何人送朕回来的?”
平康迟疑一下,“是萧大人。”
燕青没有再问,心中越发肯定自己这条小命应该能保住。
平康低着头,脑海中不自觉浮现中昨夜的情景。陛下东倒西歪是走着,他想上前搀扶却被萧大人制止。他看到陛下不时往萧大人身上靠,又被萧大人无情推开,后来也不知怎么的,陛下抱住萧大人不放时,萧大人却不推了。
陛下一点也不安分,不是摸萧大人的脸就是痴痴傻笑,嘴里还说着什么你怎么这么好看之类的话。他不敢跟太近,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半路上,陛下还使小性子,说什么要去喂鱼。大半夜的,萧大人竟然真的由着陛下胡来,两人在千鲤池喂了半个时辰的鱼。谁知陛下喂鱼都不老实,嚷嚷着要跳下去和鱼一起戏水,还说什么从水里能回去。
他听到萧大人问陛下想回哪里,陛下想了半天,说想回家。然后又疯闹起来,不停对着池水做鬼脸,嘴里还发出喵喵的叫声。
当时夜凉如水,宫灯通明。陛下闹腾得太厉害,若不是萧大人一直搂着不放,怕是早就下水和鱼一起嬉戏。他们相缠在一起,像极水里那红与金的鲤鱼。最后陛下不闹了,搂着萧大人的脖子不放。再后来,陛下睡着了,被萧大人抱回乾坤殿。
萧大人离开时下令封了口,所有人不许向陛下透露半个字。是以陛下问起时,他一个字也不敢多说。
燕青不知这茬,暗自庆幸自己酒品不错。
她下旨撤了兽殿,死的那只白毛老虎正是名为大将军的那一只。原主手下原本有三位大将军,一人一蛐蛐一老虎,至此已经全军覆没。
如今宫里没有魏氏,她头上的两座大山塌了一座。以前她是在两座大山的夹缝中生存,眼下她只要仰望其中最高的一座,尚且还有几分自由活动的余地。
明明还是一样的深宫,一样的秋景,她却觉得处处都焕发出生机,空气带着前所未有的清新。便是那凋零的梧桐树,似乎都有别样的深意。龙椅还是那么的冰冷,朱台右下侧的萧大司马还是一如既往的强势威严。她拢着袖子,半靠着眯眼打盹。即使她还是一个傀儡皇帝,似乎已经可以安心做一个吉祥物。
朝堂上的面孔似有变化,有人走了有人来了,走的肯定是魏家一派人的,补进来的定然是萧应的人。这些和她一个傀儡皇帝没什么关系,她也懒得过问,直到她看到了王珏。
王大美人竟然蓄了胡须,她暗道可惜。他列于齐司空之后,像是从未见过她一样。她暗道萧应好手段,弄垮一个魏家,他又弄来一个王家,分明不愿赵家像魏家一样威胁他的地位。魏赵王齐四大士族,赵家为什么投靠他,不就是想成为四大士族之首。好不容易斗倒魏家,王家又冒出来分一杯羹。她不知道赵太保会不会多想,但心里应该是不太乐意的。
如今的太宸殿,大多都是萧应的人。少了魏太师父子及其党羽的争执,朝堂之上竟然一派和谐。太过和谐的环境,会让人昏昏欲睡。她原本是闭着眼睛假寐的,不想时间一长居然真的睡着了。龙椅到底不舒服,她睡得也不怎么安稳,头一点一点的,看得人提心吊胆。
朝臣们倒是习以为常,朝事进谏有条不紊。间或有人瞄一眼朱台龙椅上的小皇帝,心中恻恻然生出几分同情来。魏家已倒,萧大人随时能把小皇帝从龙椅上赶下来。可怜小皇帝一无所知,居然还能睡得着。
不知过了多久,燕青越睡越冷。
她一个激灵醒来,早已过了下朝的时辰。殿内一片安静,空荡荡的空旷至极。她揉着发酸的脖子,不经意看到右下侧的那个人。
萧应还没走?
“亚父。”她伸展一下四肢,“你怎么没走?”
眼神瞟向平康,这小子为什么不叫醒她?
平康低头,不是他不叫,是萧大人不让。
“臣等陛下醒来。”萧应说。
燕青打了一个哈欠,抻着懒腰,“辛苦亚父了,朕酒量不行,没想到睡了一觉还不解乏。不过朕的酒品倒是极好,除了睡觉并无其它的折腾。”
平康听她提到酒品二字,莫名心惊肉跳,下意识朝萧应看去。却见萧应神情如常,不由在心内长长松一口气。陛下的酒品,他一个奴才都不敢恭维。亏得陛下还能大言不惭地夸奖自己,也不知道萧大人作何感想。
燕青活动完毕,慢悠地走下朱台。太宸殿难得如此清静,以前都是挤挤攘攘一群人,猛一空下来反倒有几分自在。清静又自在,还有美男相伴。只是连王三公子都开始留胡子,为什么萧应不留?
“亚父,为何不蓄须?”她突兀地冒出一句。自在悠闲的气氛顿时一冷,她立马反应过来自己问错了话,“朕瞧着王三蓄了须,生生比以前难看许多。朕想好了,以后无论如何也不蓄须。”
“陛下觉得男子留须,很难看?”
“难看。”时人讲究什么美须,反正燕青欣赏不来。比起留着胡子的美男子,她更喜欢一脸清爽的男人。“就像好好的一幅画,偏要画蛇添足般添上一抹黑,能好看吗?”
萧应没说话,不知在想什么。
燕青以为他还会说什么,没想到他直接告退。
她脑子还晕乎着,准备回去接着睡。突然想着王三都被举荐出仕,那么姚宏有没有机会?还有苏毕?他们是她在这里结交的朋友,身为朋友还是应当多走动。
再次出宫时,她带的人还是平康,安排保护的侍卫们依旧是不远不近地暗中跟随。这一次出宫与上一次的心情完全不一样,上一次是透气,这一次多了几分闲心。
明安城还是那么热闹,时不时还听到有关魏家人的议论。自从魏氏奸情败露,魏家人的风评一落千丈,甚至有人说当年先帝的那些夭折的皇子们,也是魏氏残害的。还有人说皇帝仁慈,只将魏氏休弃而没有降罪魏家。
燕青走得极慢极悠闲,不时停下来听着这些议论,内心唯有唏嘘。她真的不是仁慈,还是怕魏家人狗急跳墙与她鱼死网破。
她先去的是萧府,在后门处说自己要找姚宏姚宏是府中的表少爷,守门人听她说是表少爷的朋友也没有怠慢,告诉她姚宏已进城守司当差,要到下职才回府。
接着她又去城东找苏毕,苏毕也不在家,苏大娘热情地招待了她。她也没有空手上门,在街上买了两包点心,还有一些熟食。苏大娘说,苏毕被贵人看中,也在城守司当差。他领的是文书佐郎一职,而姚宏领的则是散骑侍郎一职。
燕青很为两人高兴,看来他们都有了用武之地。苏大娘说他们今日当半天职,姚宏答应下职后来姚家吃饭。燕青想了想,决定等他们回来。她帮苏大娘扫了院子,又喂了鸡鸭,还剁了一些柴火。
苏大娘一直笑眯眯地看着她,夸她长得好看又能干,还问她有没有定亲,可有喜欢的姑娘,家中有什么人之类的话。她一一笑着答了,说自己还小,并未定亲。又说自己父母双亡,家中仅剩她一人。
“真是难为你了,还是早点娶个媳妇的好。”苏大娘感慨着,皱纹深深的脸上有着被岁月风霜侵蚀过后的愁苦。“你家里没个女人操持,总不是个事。你长得这么俊,定会有好姑娘愿意嫁你。你若不嫌弃,大娘帮你相看相看。”
“大娘,我不急。”燕青连忙拒绝。
“你们这些孩子,一个两个的都不听话。苏毕也是,他今年都二十一了。前两年说自己学无所成不肯娶妻,如今总算是有贵人赏识,我说什么也要替他相看一个好姑娘。”
“苏兄人品上好,如今又有了差事,肯定能相看一个顶顶好的姑娘。”燕青赶紧把话题岔到苏毕身上,所谓的兄弟就是关键时候用来当挡箭牌的。
苏大娘笑得脸上的褶皱开了花,说到替儿子相看媳妇的事,别提有多高兴。一时说王家姑娘能干,一会又说李家的姑娘长得好。
两人正说着话,姚宏和苏毕回来了。
看到燕青,他们很是惊喜。
尤其是姚宏。
少年们的感情最是简单直接,一起打过架的朋友更是无形之中会变得亲近一些。他看到燕青,毫不掩饰自己的开心。
“燕公子,你怎么来了?”他大力拍着燕青的肩膀。
燕青也不躲,“我来看你们,听说你们现在都有了差事,我真为你们高兴。”
“哈哈,还是你说的对,没想到朝廷真的会从民间选拔人才,我听说明年开始会从各地挑选可用之才。”姚宏说着,看了她一眼,“燕公子,为何没有谋一个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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