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扫帚抽得噼里啪啦响。
他一边撵着跑,一边怒骂:“你看你多大岁数的人了,还让人不省心!”
“爹,我不敢了!儿、儿子救我……”中年男人才在院子里跑了两圈就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邓川拎着老头逃跑前塞在自己怀里的酒瓶子:“……”
从前就算爷爷撵人,也只是象征地追两圈,约莫是因为年轻的身子骨轻,好多年没这么跑过了,他越转越欢。
好在这惨状并没有维持太久,很快院外传来一道爽朗的笑声。
隔壁卢大婶一边提着橘子,一边笑着跨进院门:“你们家今天做什么呢,那么热闹?”
两人瞬间收了动作,但还是被卢大婶瞧见了些许追打的残影。她惊讶道:“你们这是……?”
邓禾摸着肿得老高的屁股,勉强扯起一抹笑容:“打、打老鼠。院子里进老鼠了……”
卢大婶立马露出一个“了解”的表情,招呼着邓川过来:“小川,我们家这几天新摘的橘子,甜的,你们拿点去尝尝。”
邓川在自家老头幽怨的目光下丢了手中的酒瓶子,空出手来接橘子:“谢谢卢大婶。”
她一摆手:“谢什么,都是自己家中的,不值几个钱。”
这橘子是最早一批出来的,都还是绿皮,邓川还记得从前老宅后面的那座山上也种着几棵橘子树,多少年没管了,也不知现在是什么个模样。从前每年到了秋天,他们都会回乡下摘橘子。
卢大婶也是他们多年的老邻居,自从得知那件事后,一直很照顾他们家,偶尔会送些东西来,和他们拉个家常,聊会天。
方才是因为院子光线不好,卢大婶没有瞧清出人脸,到了客厅这才发现。她一拍大腿,惊道:“邓大哥,这小子和你们家的小子怎么那么像?”
老头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爷爷也是闭口不谈,最后还是邓川脑子转得快:“这是我伯伯的儿子,当然像了。”
他爹上头还有一个哥哥,因为工作跑得远,只是逢年过节才会见上一面。
“是过来玩啊。”
思及爷爷应当会一直和他们生活,邓川道:“就在我家住一段时间。”
现在许多都是家里有什么事,叫小孩子去亲戚家寄宿一段时间。
卢大婶没多做怀疑:“之前都没听你们说过,你这堂兄弟叫什么名啊?”
“邓、邓杉。”他还是第一次叫爷爷全名。
卢大婶点了点头,立马热情地转过身去:“小杉啊,你读几年级了?”
从前爷爷在家的时候,卢大婶见了他都是唤“阿叔”,望着她看小辈的眼神,邓川眼皮一跳。
邓杉表面变得年轻了,可本质确确实实是活了七十多年的老人。能这么称呼他的不是已经去世了,就是半截身子入土了。
他正要开口,邓川见势不妙,立马起身,一屁股坐在两人中间。
“他和我一个年级。”
卢大婶性子直,心眼也大,也没在意,只是自顾自地喃喃:“这样倒是回头能做个伴了。”
好在这边也没什么事了,她又转过身去和老头讲大人的事情。
邓川也没什么事,就在旁听着,后来才知道卢大婶是来给他爹介绍活的。
“我家小仑呐,今年说是要在这附近包了个活,现在正招人,活也不大,两三个月就能做完了。我想着你每天在家,孩子每天都去上学,不如就找点事做……”
邓川闻言,若有所思。
老头一身懒骨头,只不过这些天爷爷回来了才稍微有点样子,之前卢大婶也给他介绍过几次活,八成是不乐意去的。
邓禾笑了笑,打算开口拒绝,话还未说出口,就有人给他做出了决定。
“他去。”
卢大婶诧异抬头。
中年男人察觉到对面灼灼的目光,立马换了一个态度。他出声引回了卢大婶的注意力:“那劳烦您费心了。”
“都是邻居客气什么。”
卢大婶又坐了一会儿,等到家里的人来叫,这才起身离开。
这片地方的人都知道,卢大婶喜欢唠嗑,闲下来的时候能去每家每户坐一遍,而且藏不住话,用不了多少时候,附近的人都会知道他们家多了一个人。
瞧见人一走,中年男人立马将竹扫帚藏在身后,犹犹豫豫道:“爹啊,你看我这回头要去干活,你一人在家还是这副模样,别人肯定会问的……我这已经有着落了,要不你还是去管管小川?”
这老头说什么就是想要拉他一起下水。邓川极力抗拒,但结局依旧无法转变。
爷爷真的被劝通了。
邓川所在三中的校长和他爹年轻的时候认识,虽然他也想不通两人天差地别是怎么认识的的,但事实就是如此。
在办理好手续后,爷爷就跟着他来学校报道了。
班主任瞧着左右都没位置,便让人从老教室里搬了桌椅过来,安置在中间那排的最后头。
那位置比邓川的犄角旮旯堆还要靠后,他上着课凡是有什么小动作,都会被看得一清二楚。
而爷爷他又不是一个知道收敛的人,抄起脚边歪倒的扫把,就往他背上戳。
班上的人很快就发现了,自从来了转校生,从前班里那个天天睡觉逃课打游戏的邓川,现在觉也不睡了,课也不逃了,就连歪斜的校服都穿得整整齐齐了。
作为和邓川最铁的兄弟,罗十二很快得到了“一手资料”,原来这个新来的转校生是他堂哥。
罗十二一琢磨,川哥的堂哥,就是他的堂哥,人家初来乍到地,怎么说也要表示一下地主情谊。
放了学,瞧见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罗十二一个跨步冲上前:“川哥,街机厅,走?”
一个“走”字刚想出口,立马就被对面的冷飕飕的眼神瞪回去了,他只能硬着头皮,违背本心拒绝。
从小,那些大人就说他胆子大,天不怕地不怕的,就连他爹都敢叫板,但他唯独怕他爷爷。
回想起来,到现在腮帮子依旧是酸酸麻麻的。
还是下次在找时间吧……
谁知还不等他开口,那浑小子一把勾住他爷爷的肩,吊儿郎当地:“听说你初来宁化,走!小爷我今天带你去附近玩玩!”
邓川:“……”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爷爷入学这一步骤的逻辑,大家自动忽略吧orz,还有……拖关系从某种方面来说不太可取,但我实在没想到合适的办法,只能让爷爷走后门了orz。
第6章 .街机
爷爷难得没有动怒,反而转过脑袋,目光灼灼:“你经常去?”
还不等邓川开口,罗十二嘴快率先回答了,他生怕人家堂哥见外。
“那是自然,川哥和我一个星期怎么说也得走个五六趟。”
邓川:“……”
罗十二似乎一点也没察觉到两人之间降到冰点的气氛,摇头晃脑继续道:“川哥上个月可是连着两周霸榜……”
邓川深吸一口气,立马就把罗十二那小子扯了过来,捂住了他的嘴。
“唔唔唔。”罗十二一脸茫然,他这又说错什么了?
邓川笑得一脸心虚:“别听他瞎说,我放了学哪都不去,就回家。”
对于这话,邓杉深表怀疑,自己孙子几斤几两,他还能不清楚?
被两人忽略的罗十二拼命挣扎,这才将脑袋□□,他委屈道:“川哥你这是干嘛?”
看见二人相互对视,气氛好像有些不太对劲,他一拍大腿,“我懂了!”
他环臂抱胸,在邓杉面前绕了两圈,仔细上下打量着,然后机智道:“好学生对不对!”
他一摆手,“川哥,反正大家都是兄弟,怎么会背地里玩告状这种小把戏?”
邓川:“……”
罗十二旋即转身去给另一位做思想工作,他下意识又搭住少年的肩膀,靠在他身上,抖着腿:“就是你们这种好学生才要出去见见世面,是男人怎么能不去街机厅?别磨蹭,走啦走啦……”
邓川想要一脚踹死罗十二这个猪脑子。
生怕爷爷听了这话暴起揍人,他小心翼翼上前,打算找理由将罗十二支开:“今……”
一直沉默的少年突然点了点头:“走。”
邓川:“?”
邓杉瞪他:“还不快走。”
之前他听着别人说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去那个地方,以前他腿脚不便走不快,每次寻到地方混小子都跑没影了。
而且他年纪大,里面待的都是小后生,所以从来没有进去过,他倒想看看这里到底有什么能让这群小子那么迷的。
邓川哪能不知道自己爷爷的倔脾气,说一不二,几头牛也拉不回来。
只能悻悻地点头跟了上去。
虽然街机厅的位置离家远,但为了方便学生就开在学校两条街外。
三人抹入一条小巷,邓杉微眯双眼,望着面前的贴满各种广告的木门,然后微微偏过脑袋。
好像和其他地方没什么两样,他上下仔细瞧了一圈,竟然没有看到半个“街机厅”或是“游戏”的字眼。
“这里?”
罗十二笃定地点了点头:“对啊,进去就知道了。”
话一说完,他就领着人进去了,邓川揉了揉眉心,心叹一声,只能认命地跟上。
到了放学的点,街机厅内扎堆基本都是学生。瞧见邓川来了。
有人起哄:“这不是川哥。”
“川哥,等了你几天破纪录。”
“终于来了……”
从前对于这些招呼邓川见怪不怪,他经常泡在街机厅,打得时间长,这里很多都是三中的学生,大家基本都混了个眼熟。
可今天,差点是要了他的命。
邓川硬着头皮迎上前面不善的目光,然后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邓杉斜眼瞧他,瓮声道:“想不到你这还挺受欢迎的?”
邓川顿时心惊肉跳,脑袋卡壳,正思索着该怎么回答才好。
罗十二这棒槌又凑上来补刀:“咱们川哥人又帅,打游戏又好,打架唰唰就给人撂倒,当然受欢迎!”
“还打架啊?”
罗十二瞪大眼:“不打架怎么算男人?!”
邓川:“……”他想弄死这兔崽子。
罗十二反倒不觉得自己哪里不对,忽然瞥见角落位置空了出来,他推搡着,“那还有一个位,快快快!”
-
“你怎么连这个也不会玩?!”罗十二震惊。
“不就杆子和几个按键,很简单的!”
虽然一向不太喜欢这些游戏,但邓杉本身就是个倔脾气,瞧见后生辈否认自己立马就拉着脸了。
罗十二打游戏全凭感觉,也不太会教人。就在他抓耳挠腮发愁之际,少年瞪着眼前的电子屏幕,突然转身对着身后的邓川,口气生硬道:“你教我。”
“……”
一个小时候——
邓杉勉强已经能够理解游戏的规则与打法。
罗十二一入游戏,状态立马完全沉浸进去了。
唯独邓川一人坐立不安,从前最放松的地方反而让他浑身不自在,他左右张望一番,凑上前轻声问:“爷爷,要不我们还是回家吧。”
瞪着孙儿告诉他是结束意思的红色洋文,邓杉攥着操纵杆,较上了真:“不行!让我再完一次!”
“……”
好在老人家心里还有个度,说一次就是一次。
当然没有任何悬念的输了。
邓川如释重负,和罗十二打了一声招呼就离开了。
两人一路无言,走到自家院门前,爷爷突然叫住了他。
“怎么了?”
少年不自在地咳了一声,态度强硬:“今天的事不准和你爹讲!”
“……”
第7章 .作业
罗十二,成绩如名,这次月考成绩出来后语文又考了十二分。
其实罗十二原名叫罗桥,因为连续几次月考总有那么一门学科考了十二分,这才被冠上这个绰号。
“啧,你们看啊。这选择题一道三分,我每回正好蒙对四个,这事不是谁都能做得到的。”刺猬头少年坐在课桌上挥舞着手中满是红叉的试卷,一脸倨傲,对着班里的同学们瞎嘚瑟。
“得了吧。”学生们围坐一圈纷纷起哄。
罗十二瞪眼:“我说的可是实话……”
就在他和旁人掰扯时,教室角落里邓川盯着摊在课桌上的试卷,暗自琢磨着怎么个死法才比较不失颜面。
入学将近一个月,爷爷也算彻底适应了学校生活,邓川拼死劝服他去了学生会最忙的部门,这才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不过老爷子也乐在其中。
邓川没有罗十二那中蒙题好运,选择题基本全灭,就只有阅读题拼拼凑凑拿个几分。
还不等他想到如何蒙混过去时,爷爷这个时候手中拿着红袖套从教室后门走进来了。
走到自己位置上先瞧了眼试卷,邓杉很自然地将东西收进桌洞,而后朝邓川的方向走去。
“考了多少?”
听闻这边的动静,一旁的陶妙妙顿了顿笔,微微抬头疑惑地望向他们。
月考成绩出来后,同学们之间互相问成绩本是再正常不过,但这位新转来的同学的口气颇有一副长辈审问晚辈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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