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也奇怪,陶小娥这个人小毛病不少,但跟叶老太的相处中,当真是一次脸都没红过,并没有村里其他人说的婆媳关系。
“你刚才那么说你姑,不怕你爹回来揍你?”
陶小娥一本正经地问道,陈鱼眼尖看到她嘴角的笑意。其实陶小娥老早就想这么对陈梅心了,谁让她三番五次过来讨便宜。但顾忌着陈敬华,这才忍着。今天陈鱼这番话真正怼到她心坎上去了。
“我寻思那些话也没有很过分吧。”
陈鱼回想了遍,没有人身攻击也没有说脏字,这波输出干干净净,哪里很过分。要说过分的还是陈梅心,那些话她怎么说出口的。
“就怕你姑回头找你爹告状,添油加醋说一波。”陶小娥给陈希碗里夹了块鸡蛋。
“爹不是这么不明事理的人吧。”
“你爹这个人,保不准。”
原主记忆里,她父亲陈敬华是个很看重亲情的人,但仅限他自己这边的亲戚,对陶小娥娘家那边的人就没这么好了。
“妈,爹今天又不来家吃饭啊?”陈希吃着鸡蛋问陶小娥,“爹他昨晚赢钱了不?”
陈敬华从去年开始好上了打牌,之前打的频率不高,只有下雨天不用干农活的时候打几把过过瘾。现在瘾大了,不单单是雨天,连大好的晴天也经常跟村子里几个同好的人去隔壁村组局,成天成晚不着家,地里的活都是陈鱼在做。原主倒是想让陈木退学跟她一起干活,但这事被叶老太阻止了。
平日里陈鱼的行为她不管,但是陈家的孩子,只要他想念书,就必须给他念。
对于陈敬华好赌博这件事,陶小娥自然是不喜欢的,但对方除了只是荒废时间,不干活,并没有从家里拿钱出去。陶小娥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也不想管太多让自己心累。
但不想这件事还好,可一听这事陶小娥就来气,“你爹赢没赢钱问我干什么,问你爹去。”
“你不是跟他睡一屋么,我早上起来爹就不见了。”
陈希还在碎碎念,继续说,“要不今晚爹回来,妈你把我喊醒,我问问去。他之前说带我去玩的,他说话不算话,我得问问他啊。”
陶小娥又给她夹了一筷子豆角,打断他的嘟囔:“吃你的饭吧,我真是理不清你这唧唧歪歪的性子随了谁。”
陈鱼坐在一旁,心想除了你,还能是谁。
陈木坐在她对面,默默吃饭。从一开始就不说话,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个哑巴。陈鱼发现他吃饭那是真秀气,小口慢嚼,没有任何声音,跟旁边吧唧嘴,吃得米饭到处都是的陈希比,完全是两个世界。
她不知道的是,原主曾经有一次只是因为陈木吃萝卜干发出了声音,非常小的声音,当即生气把桌上的空铝锅朝陈木头上砸了过去。砸到他眉骨,破了老大一个口子,到现在都没好利索。陈木怎么可能在一条道上折两次,他会小心翼翼的吃,不让陈鱼有打自己的理由。
陈希在自己碗里扒拉两口,又在辣椒炒鸡蛋的盘子里挑挑拣拣,弄得盘子边到处都是。陈鱼实在看不下去,伸手拍了下他的手背,吓得陈希连忙缩回手。
“不知道好好吃饭?”
陈希摸着手,莫名奇妙地看着陈鱼,皱着眉,委屈得要死。他见陶小娥没说话,乌黑的眼珠子转了转,然后拿起筷子重重打了下陈木的手,“让你不好好吃饭!”
嗯?
陈鱼都懵了,这是什么操作,我在说你啊,你为什么要提男主,还担心自己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吗?
“我在说你。”
“我在说你。”
陈希重复陈鱼的话,将话对陈木转述到,语气表情跟陈鱼如出一辙。
“陈希!你有没有听我说的话?”
“陈木!你有没有听我姐说话!”
陈鱼知道自己不应该生气,怎么说她也是遭受资本荼毒五年的老社畜,忍耐这点本事还是有的。但她遇到的领导,有些可能是SB,但他会装作自己不是SB。可眼前这位小弟弟,是傻,而且是天真的傻,让人根本不知从何下怼。
“你再重复我的话,小心我抽你!”
“你再重复……”陈希虎躯一震,不说话了,拿起筷子埋头吃饭。这场闹剧,终于以陈鱼的略微的优势胜出。
熊孩子不听话,多半是欠揍,打一顿就好了。
第011章 夜盲症
吃好饭,陈木收碗要去洗。陈鱼没阻止,她今天表现出太多反常,若硬是一味的对陈木好,不仅会让陈木误会自己是不是又想耍什么心思,还会引起陶小娥的怀疑。
这半天的相处,陈鱼差不多摸清了陶小娥这个人的性子。这人看事情心里跟明镜似的,除了懒跟嘴欠,倒说不出来其它的毛病。但农村里的人,多数都有点封建迷信的,万一自己表现太过,被人当做鬼上身就不好了。
厨房没有灯,一片漆黑,陈鱼的视力适应了黑暗,她把剩菜剩饭整好放进碗柜里。虽然她不提倡吃剩饭剩菜,但在八十年代的农村有的吃就不错了,这些剩菜肯定要留到明天早上对着稀饭吃。
突然身后传来砰的一声闷响,她回头就见一个黑影撞到了门上。
是陈木,他揉着肩,把盘子放在灶台上。就几步路,他走得异常慢,好像看不见一样。
“你看不见路吗?”
明明是带着点关心语气的话,被贴上“恶人”标签后,便有了别的意思。
听在陈木耳里就是:你难道没有长眼睛,走路不看路吗,瞎了吧?
陈木没有接茬。陈鱼不知道自己不管做什么,在陈木心里都是恶人的形象,所以又问了句,“晚上视力不好?”
“没有,就不小心撞了下门?”陈木下意识的否认,“我看得见。”
陈鱼没说话,她见陈木把脏盘子跟碗放进锅里,拿起瓢从水缸里舀了盆清水。这一连串的动作看着是没什么毛病,但是太不连贯。
明明水瓢就在旁边,他愣是没看见,摸空了两下才拿到。
陈鱼有点怀疑陈木在晚上看不见东西,遂朝前伸出四个手指:“这是几?”
陈木微微歪头,没有说话。
厨房里虽然很黑,但是从窗户洒进来点月光,只要不是夜盲症,那就能看见陈鱼伸出几个手指头。她手在陈木眼前晃了晃,对方没有任何反应,陈鱼皱了皱眉,难道陈木真的有夜盲症?这书上也没有说啊。
“你是不是一到晚上,没有灯就看不见东西?”陈鱼小心翼翼地问道。
这次陈木没有沉默太久,轻轻嗯了声,“只是晚上看不见,不影响白天的视力。”
“那就是夜盲症。”
陈鱼心想夜盲症虽不是什么大的毛病,缺维生素而已,这年头,谁还没缺个营养啥的。但有这个毛病,生活上多少有点不方便,尤其是在严重缺电的乡下。八几年的南方农村几乎没有电,晚上家家户户用的都是煤油灯。光线昏暗,正常视力的人都觉得不太方便,更不用说有夜盲症的人。
陈木现在还小,把营养补上去,症状应该就会减轻甚至消失。
“你晚上看不见东西,碗就别洗了,洗不干净的。”陈鱼正想说她来洗,可仔细一想觉得过于突兀,于是就说,“明天早上洗,不耽误。”
陈木欲言又止,原来是嫌弃自己洗不干净才会问这些。他点点头,说了声好。
陈木跟在陈鱼身后进了堂屋。他晚上看不见的毛病,没有告诉任何人。不管是学校还是在这里,他都藏得很好。有时候看不见,撞上了什么,即使再疼,他都不会哼一声。从小寄人篱下,早就养成了不管什么事咬碎了牙齿也要自己咽下去的性子。
他本来就不受待见,被人知道了,只是多了一条供人笑话的理由,没有人会关心这是什么病,他们都会笑着指着自己说他是瞎子。
原来他这个毛病是叫夜盲症?
他从来没听过这个字眼,书上也没见过,只念到小学的陈鱼是怎么知道的?
陈鱼见陈木回了他跟陈希的房间,这才放心去拿盆回厨房舀了勺热水,准备洗洗睡觉。
陈家这栋瓦房,原本只有三间房,因为叶老太跟陈木入住,陈敬华把他跟陶小娥住的那屋翻装了一下,用木板隔断,隔成了两间。陈希跟陈木睡间隔的小房间里,陈鱼跟叶老太单独住一间。
陈鱼挺庆幸自己不用跟其他人住一屋,她一个人住惯了,要真跟别人睡一张床,一定睡不着。
她打好水,回了自己房间。农村里洗澡很不方便,这里也没有卫生间一说。洗澡的话,男人好办,接了水,直接在自家后院子冲洗。女人嘛,用桶或盆接了水,回到自己房里擦一下洗一下,就算完事。
陈鱼在黑暗里解开麻花辫,随手扎了个丸子头,洗了脸跟脖子,当她正想要洗脚时犯了难。好像没有多余的洗脚盆,原主的记忆力里,她家还没有富裕到洗澡要买两个盆的地步。
这咋搞?
陈鱼穿的是棉袜子跟布鞋,臭倒是不臭,只是不洗她睡不着觉。想了一下,她还是套上外面的褂子,决定去后院用冷水随便冲一下。
条台上的摆钟才打了8个钟,陈鱼见两个房门都关上,应该都睡了。乡下人睡觉是真早,陈鱼挺羡慕以前网络不发达时候的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用像她天天卷这卷那,凌晨下班都算早的。
她打开虚掩的门,进到院子,突然被一阵泼水声吓了一跳。
“谁!”
夜黑风高,月亮躲进云里,让本就漆黑的晚上黑得更加彻底。黑暗里陈鱼只看见个影子站在那,看不清是谁。结合刚才听到的声音,陈鱼试探性地开口:“陈木?”
“嗯。”
还真是陈木,他不是进屋睡觉了吗,怎么又出来了。想完,陈鱼就愣住了,刚才的倒水声,乌漆麻黑的院子,还能干什么,这小子在洗澡啊。
不愧是主角,爱干净的毛病就是多,有夜盲症也阻挡不了他要洗澡的心思。
陈鱼脑子里下意识就冒出揶揄的话,然后才想着转过身,感觉到不自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这虽然看不见,但人是会想象的嘛。此时你后面站着一个光着身子的男……人?
陈鱼意识到不对,现在陈木顶多13岁,毛头小子一个,她紧张个屁。
说是不紧张,但她急促的步伐还是出卖了她,“那什么,你洗吧,我回屋了。”
第012章 百元巨款
陈木看不见落荒而逃的陈鱼,但听脚步声能知道对方很局促。他站在原地愣了下,脸有些红。但在黑暗里,也没谁看见。
他以前一直以为陈鱼对他的厌恶是没有理由的,因为有些人的恶意就是人性如此,没有缘由。但是今天,听了大姑的话,他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判断来,原来陈鱼讨厌自己,是因为大爹偏心?
可这并不是打骂自己的理由啊。再讨厌一个人,也不应该动手。陈木摸了锁骨下方,那里有一道猩红的疤痕,是上周末自己没有及时煮猪食,被陈鱼拿火钳烫的。
摸着伤口,陈木的眼神渐渐冷静下来,甚至生出一丝恨意。
屋里,陈鱼已经躺在床上,当她意识到陈木也就13岁时,心里已经没有那么局促了,小孩子而已嘛,自己又不是没有看过。何况,那人还是自己的弟弟。
她不知道自己从院子里走后,陈木的心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甚至比以前更讨厌自己一点。听到屋外关门的动静,知道陈木洗完了。她也不打算再去洗脚,人都躺床上,以前有的洁癖,现在没了。她双手交叉搁在脑袋下,看着漆黑的床顶,空气里是被子被太阳晒后的干香,不知怎么的有点自己那间小公寓了。
也不知道穿书后,现实中的自己是怎么个情况。是猝死,还是直接消失了。她爸妈,还有朋友会很伤心的吧。她老板肯定也会很难过,因为她手上正跟了一个300k的项目,还没来得及交接,项目的细枝末节没大半个月搞不清楚的。
一想到天天压榨自己的老板因为自己焦头烂额,陈鱼心情好了大半。
她东想西想,就想到了系统的承诺资金。晚上因为陈梅心的捣乱,差点让她忘记还有系统的事。该死的系统,说好给自己100块,到现在都没见到钱影子。还要求四天后全花完,这不扯犊子么。
陈鱼想着100块钱在现在不算少,能买的东西很多。要开杂货铺,肯定先卖些家家户户都要用的基础品,比如说盐、蜡烛、火柴之类的。系统第一次就这么大方直接给100元,那下一次不就是两百,接下来三百五百,一万!
陈鱼抱着枕头,感觉自己马上就是万元户了。想着想着,就睡着了。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
外面天蒙蒙亮,时不时有人从门口经过,还有卖豆腐的吆喝声。
陈鱼伸了个懒腰,昨晚她睡的相当好,没有做梦,也没有半夜醒来。好久没有过这么高质量的睡眠。
十月农村的早上温度很低,陈鱼起来穿上衣服,又从柜子里找了件外套穿上。就在她准备关上柜门时,眼睛撇到柜子底下有一张蓝色的纸。基于人类爱钱的基因,陈鱼确定自己没有眼花,那是一张百元大钞。
陈鱼捡起钱,摊开,确实是一张崭新的百元大钞。跟她现实中的百元不一样,这一张是八八年,也就是去年才发行的。正面印了四个伟人的头像,背面是一段巍峨的山脉。
原主家什么条件她清楚,这钱肯定就是系统提供的资金,掉落的方式还真是随机,以至于陈鱼有槽不好吐。陈鱼没有深究这钱到底是从哪掉出来的,是谁放进来的,还是凭空出现。这都不重要,早在她穿来后,她就已经不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陈鱼收好钱,暂时不打算跟任何人说。杂货铺她一定要开,但100块还支撑不了一个铺子。她看了眼面前的木窗户,心想可以先去批发点小物件生活必需品什么,把这100先花了,就摆在这窗户后,然后打开窗户就可以做生意。
这事不能太急,得徐徐图之。
“豆腐!新鲜的豆腐!豆腐!新鲜的豆腐!”
卖豆腐的声音越来越近,听声音离这不远。她想吃红烧豆腐,用油煎,放点酱油加点葱,最后佐点新鲜的大蒜,这味道绝了。陈鱼手握巨款,人就飘了,想着吃,她随便扎了个马尾辫出了门。
一从屋里出来,陈鱼冷得打了个喷嚏。
这天是真冷,也是真舒服。
空气里清冷的树香,花香,泥土香味还有烧火的烟味混在一起,就是农村特有的烟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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