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混迹在宫女采购的队伍中,顺利进了宫殿。
混进来得太容易,应琼反而不踏实。
娆曼一拳捶上她的头顶,说:“你不踏实什么?这是最外围的宫殿,要想进入中心区域,得花一番大功夫。”
应琼揉着头顶,委屈。
她不知道宫殿的格局,以为混进来就完成计划的一大半。
娆曼也不是责怪,她说:“进来后我们分头行动。我知道夜明的下落,若沉晖也在那儿,我会顺手把他带出来。”
应琼答应,“行,我去别处找找沉晖,顺便看看能不能找到大荒异常打开的原因。”
她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娆曼还在原地。
过了会儿,娆曼语重心长道:“等我救出夜明,我会和他把现有的情报与你共享。别想太多,我们是同一阵营的。”
“知道。”应琼笑得阳光明媚。
谁还没个秘密,娆曼告诉她是情分,不告诉她是本分。
她催促道:“你去救夜明,事情越快解决越好,一面夜长梦多。”
娆曼点头道:“正殿下有个水牢,隐蔽性强。战神如果被关押,可能被关在那里。不过你要小心,领主知道我们知晓水牢的存在,或许会来个瓮中捉鳖。”
应琼接收到信息,让娆曼放宽心。“知道啦,你才要小心,别被捉了,我可来不及救你。”
“彼此彼此。”
两人分头行动。
应琼通过之前粘在马蹄上的神识,定位出领主宫殿大致的位置。
她在宫殿最外圈闲逛着,谋划着靠近领主宫殿的办法。
办法没想出来,却不想闲逛了。
洛城,砖墙灰瓦的宫殿,没什么好逛的。
这里整体色调是灰色,脚下的地是灰扑扑的,头顶的天也是灰蒙蒙的,给人压抑沉闷的体感。
应琼在这种沉闷之下寻找着突破点。
她发现再往中心处,守卫的修为明显比宫墙处的守卫修为高上不少。
倘若行事不小心,很容易会暴露自己。
她没想出靠近的办法,那位领主居然主动召见她。
来传口谕的是一位身着灰色劲装、带面具的守卫。
“花郁是吧?领主召见。”
不知是福是祸,但应琼断没有拒绝的道理,她跟随传话守卫,走向领主宫殿。
在路上,她尝试和守卫沟通。
“这位大人,不知领主突然召见我,所为何事?”
面具守卫冷冷道:“领主的事,不是我们可以讨论的。”
一句话,把天聊死。
让应琼没办法继续往下问。
打听不到对方目的,她不得不为之后的事情早做打算。
在宫殿的外围,走向领主宫殿的路上,她找了个靠近宫墙的不起眼角落,留下几片细小纸屑——和她粘在马蹄上的一样,带着神识。
这样,不管身处何处,她都能辨得清方向。
她在布置这些的时候,只是想多一点逃生的可能性,未曾想这个小动作,成为关键性一步。
领主宫殿前,面具人任务结束,飞速离去。
徒留应琼一人,站在紧闭的殿门前。
她抬头,见殿门上挂着一个牌匾,上书“洛宫”。
浑厚的吱呀一声,门自动打开,像是对她发出入内的邀请。
洛宫中散发的气息不寻常。
宫外半米之内无任何人靠近,方才带路守卫在将人带到之后,立刻就走开。
犹豫片刻,应琼抬脚,跨过洛宫门槛。
进了洛宫,入眼处一片荒芜,和洛城中其它去处没太大不同,都是没有生命力的灰色。
唯一有点生机的,是东南角一棵烂漫山樱树。
山樱树缀满妃红色簇状花团,是灰色宫殿中唯一鲜亮的色彩。
偶有一两瓣,打着旋儿往下落。
落到树下之人的肩膀上。
应琼的目光随着花瓣,从山樱树落到树下之人身上。
哑灰色的长袍,能和墙面融为一体。
当沾惹上妃红色的花瓣时,冷静与热烈的冲撞,产生一种别致的反差之美。
修长的手指落于肩上,摁住花瓣,那一抹妃红,在指间消散。
“来了?等你许久。”
应琼听守卫说的是,领主要宣召花郁。
她不知道以花郁的身份,要怎么回答这句话。
思索片刻,她挑了一句最不会出错的话来回答。
“您宣召我?”
“我不宣召你,你就不来找我吗?”男子缓缓道,并未转身。
哇哦。
应琼努力消化话中庞大的信息量。
这个人宣召花郁,是面具守卫口中的的领主。
她随便扮演的一个小宫女,这么巧,和这位领主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关系。
也不知是走运还是倒霉。
可能倒霉居多。
应琼假扮成花郁,混入宫中,并没有给自己脸上做任何易容,碰到一个认识花郁的人,马甲不保。
她虽拥有楼严的修为,但不能灵活使用,时不时还会堵塞经络。直面领主,她没有百分百的把握赢过对方。
这种情况下,领主一旦转头,她人直接没了。
见领主真的想转身,她急中生智,说:“你不要转过来。”
领主很听话,没再转身,侧身停了下来。
应琼不禁思考,花郁的话这么好使吗?
她假扮的花郁,和这位领主,究竟是什么关系?
当时打晕花郁时,也没见对方身上有特别的信物。
领主轻哼道:“怎么,不想让我看你?”
“是啊。你能不看我吗?”应琼顺着话往下说。
领主出乎意料的好说话,“自然可以,我什么时候拒绝过你的要求?”
这么亲昵的话语,让应琼更加头疼。
随手抓的一个小姑娘,和领主牵扯至深。
怎么办?
她的脑袋飞快运转。
只是她忽视了一点:从她踏进洛宫起,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用她自己的声音。
应琼没有听过花郁的声音,没做任何伪装。
而山樱树下的男子,丝毫没表现出惊讶。
第73章 你不是洛苡,但洛苡是你……
鉴于领主对花郁的言听计从,应琼以为,她可以假借着花郁的身份,旁敲侧击出沉晖的下落。
她现在要做的,是尽可能把语气和说话方式变得和花郁一样。
说话......对啊,她没听过花郁的声音,一直用自己的声音回话。
可是领主不一样,他肯定知道花郁的声音。
他知道,却对她贸然闯入的声音没有惊讶的反应。
也就是说,应琼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已经暴露。
不过对方假装没发现,假装她就是花郁,莫名听她的话。
她把这种行为理解成温水煮青蛙。
趁她这只青蛙慢慢放下戒备,实际她早就踏入对方埋好的陷阱。
应琼不敢掉以轻心,却也不敢将防备表现得特别明显。
她让自己的防备心隐藏得很好,不至于高到被对方发现,也不至于低到让自己失去警惕。
她对领主说:“您还没跟我说,今日召见我所谓何事。”
左右对方已经发现,她不必惴惴不安地隐藏。不如趁着对方没有撕破脸皮,多套点话,也好为接下来的行动做准备。
领主保持着方才站立的姿势,伸手又接了一朵落下的山樱花。
“看到这朵山樱花了吗?你说它和方才掉落的那一朵,是不是同一朵?只是换了一个样子,重新落到我的手中。”
应琼没说话。
这人在跟她绕弯子。
她看不清对方脸上的表情,思忖着道:“落花不识君,何必纠结这些。”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领主把玩花的手指一顿,瞬间,这朵花如同上一朵花一样,在他的指尖化为齑粉。
他的冷哼声被按在嗓子里,“你还是不经意间就能把话说绝,明明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却总能误打误撞,把话说进别人心里。这也是一种魅惑之术吧?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围着你转呢!”
他的话说得很轻,带着悠长的回忆感。
应琼品出不对劲,她问:“你在对谁说话?”
这些话不像领主对宫女说的。
“对你说的。除你之外,这里还有第三个人吗?”说话间,领主缓缓转过身来,和应琼打个照面。
他看见应琼的长相,眼底毫无惊讶的波澜,似是早有预料。
应琼没说话,在打量对方。
领主有双狭长的丹凤桃花眼,鼻梁挺翘精致,薄唇没有任何血色。
应琼确定没见过他。
可他方才的言语,不是对花郁说的,那一定是对她说的。
语气中的熟稔,她无法忽视。
领主先一步开口。
“你变了不少,难怪我派的人找不到你。”
“找我何事?”
“你知道的,要彻底打开大荒出入口的结界,需要你的血融入控制器。不然,仅靠我的法力,无法将大荒彻底变成三界的一部分。”
又是一个想让大黄彻底打开的人,这和楼严的目的倒是一致。
应琼问:“指使辉离研究秘术,让大荒异常打开,是不是你的主意?”
领主坦坦荡荡承认,“是。不过我让辉离研制的秘术,不是返老还童,而是能将身体的一部分还原成整体的法阵。不过他是个废物,研究失败,还被抓到天庭监狱。否则,靠你留在我这里的一缕青丝,我能复制出千百个你。”
“所以你必须找到我。”应琼说的并不笃定。
她其实云里雾里,但是领主说得太笃定,笃定他一定没认错人。
加之娆曼之前总对她有隐瞒,她想从领主口中得到更多信息,或许能自己解开一些谜团。
领主不想提已经失败的计划,他把时间线拉回现在。
“地牢里关着的那个人,是你新找的得力助手吗?你变了很多,只是看人的眼光一如既往的好。”
他咬牙切齿道:“好得让我嫉妒。”
应琼想,领主说她的血能让大荒完全打开,因此想捉住她。
而他以为沉晖是她的得力助手,才把沉晖绑进附近地牢中。
这些话真假难辨,但她知道,对方大费周章,定然对她有所图谋。
“你也要把我一起关进地牢吗?”
她不介意,若地牢中有沉晖,她可以见到沉晖之后再做打算。
领主一眼看穿应琼的想法。
“你想见他?我不允许。”
应琼半睁着眼睛,神色危险,“如果我今天一定要去地牢救人,你能如何?”
她觉得自己在领主心里的价值,貌似比沉晖高上不少。
或许,可以谈判,来个一换一。
“只要你还在我的掌控范围之内,我就没有输。”
“这样吧,我任你处置,你放了他。”
“你的承诺能信?可不要忘了,百万年前,你对我说过什么。当时的承诺就像泡沫一样,出口就破了。”
只有一万岁的应琼,陷入沉思。
她不觉得领主会认错人,兹事体大,没点证据,不至于确定地说她是打开大荒结界的关键。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她不止一万岁。
眼前的领主应该知道内情。但他们现在是对立面,她不确定让对方知晓她什么都不记得的事情,会让情况更好,还是更差。
对方又不肯答应她的交换条件。
领主了然一笑,“这么久不说话,是在想怎么去救人吗?”
“你说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何必牵扯到别人。”
“他既然跟你站在一边,就不算别人。更何况,你的好帮手修为高深,若是跟你一起站在我的对立面,绝对是个难缠的对手。我怎么能轻易放过他呢。”最后一句话,领主说得意味深长。
“放也得放,不放也得放。”应琼下定决心要救出沉晖。
她气息往下沉,聚力掌心,袭向领主。
领主闲闲道:“为了个外人跟我动手,就别怪我。”
两道风刃劈过来。
应琼将其挡了回去。
一时之间,电光火石。
他们打了起来。
应琼一边抵御,一边找着机会遏制住对方。
渐渐的,体内楼严的法力修为运行流畅,让她占了上风。
正当她找到一个机会,想一举擒住住领主。
却听领主说:“地牢中那人的性命,你不管了吗?”
应琼没被他扰乱,直接下手,制止住他。
手法干净利落,坚不可摧。
领主虽被抓住,却不慌乱,“这么多年我还是打不过你。不过,不去地牢里看看吗?你能来这里,说明已经知道他危在旦夕了吧?”
应琼掐着他的脖子,威胁道:“带我去地牢,不然我杀了你再去找沉晖。”
领主丝毫没有受到威胁,反而猖狂笑道:“你不会杀我的,可是我动动手指,却能杀了沉晖。”
他话锋一转,“不过,让你看看,你现在选的人是多么无能,看到他在我手下摇尾乞怜,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阴暗潮湿的地牢中,应琼制肘着领主,让领主在前面带路。
地牢最深处,有一方四四方方悬在空中的铁笼。
笼内困着一个人。
那人发髻披散,衣衫不整,背对着应琼的方向,她看不见面容。
距离有些远,视线看不真切。
她压着领主再往前走一段路,停在铁笼前,这才看清笼内之人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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