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们发出最热烈的喝彩,擂台北侧的观武席上,几个匈奴人皱起眉头。
匈奴壮汉领教了曹坚的实力,知道这个中原人看似单薄的身躯里蕴藏着强大的力量,不敢再轻敌,挥拳朝曹坚攻来。
曹坚拳法与身法相结合,凭借敏捷的身姿,每每都让匈奴壮汉的拳头落空,而在那些巧妙的闪避间,他的拳头也一次次地击中匈奴壮汉的腰腹后背。战况反转太快,之前还把中原人当羔羊欺凌的匈奴壮汉,在曹坚面前只能不停地挨打,仿佛一头瞎了眼只会蛮扑的灰熊。
终于,伴随着曹坚又一重拳,匈奴壮汉扑倒在擂台上,再也没能起来。
两个匈奴侍卫黑着脸将同伴拖了下去。
沈明岚高兴地连连拍手。
曹坚恰好看到了这一幕。
“好好好,公子好拳法。”
一直默默观赛的匈奴使臣离席而起,笑着赞道,“看公子锦衣华服,不知是京城哪个府上的公子?”
曹坚收回视线,坦然道:“家父宁国公。”
匈奴使臣不记得宁国公是什么重要人物,但还是恭维道:“久仰久仰,早就听闻中原人杰地灵,英雄好汉无数,今日见了公子,果然名不虚传。”
曹坚只是听着,不卑不亢。
就在此时,另一个体型健硕的匈奴壮汉走过来,不耐烦地道:“休要啰嗦,该我了!”
此人一开口,台下的百姓们立即议论起来,原来这人便是天生神力的匈奴四王子呼延屠,其人力大无穷,擅用两条铁鞭,前两日也有几位年轻的将族子弟打败两个匈奴侍卫,却都没能在呼延屠手下坚持多久。
要说年纪,呼延屠今年才二十岁,京城纵使有平西侯等大将,谁又好来跟一个小辈动手?
匈奴人的擂台搭了三日了,今日是第四日,上至皇上皇后下到平民百姓都知道匈奴人在此挑衅,皇上不是不想派人来挫挫呼延屠的锐气,奈何大将都是长辈,年轻的将族子弟又没一个顶事的。或许其他地方州县藏龙卧虎,却远水解不了近渴。
呼延屠从侍卫手里接过两条铁鞭,虎目沉沉朝曹坚瞪来。
匈奴使臣简单地介绍道:“这是我们匈奴的四王子,痴迷武学,还请曹公子赐教。”
曹坚看眼呼延屠,再看向台下的随从。
随从双手高举,递上主子的佩剑。
眼看新的一轮比武即将开始,且关乎生死荣誉,绝非侯府自家堂兄弟间的切磋,沈明岚紧张地心扑通扑通跳,扭头问宋池:“池表哥,你说曹公子有胜算吗?”
宋池望着台上,低声道:“我也是今日初识曹公子,不好评判。”
沈明漪问:“若换成我大哥呢?”
宋池:“等我看过四王子的身手,才好断言。”
虞宁初暗暗撇嘴,这两番话说了不等于白说?还不如阿默,至少能讲出曹公子的来历。
台上比武已经开始。
呼延屠看似莽夫,实则精明,知道曹坚身法了得,他便仗着手中两条铁鞭,不给曹坚近身的机会。曹坚用单剑,且剑身不及铁鞭长,武器上处于劣势,好在他身姿敏捷,转眼十几个回合下来,也没让呼延屠占到什么便宜。
宋池看到这里,面露遗憾,呼延屠在草原也是百年难遇的将才,曹坚是个好苗子,可惜与呼延屠相比,要略逊一筹。
周围的百姓则对曹坚充满了希望。
“二十回合了,曹公子看着清瘦,没想到竟然能在匈奴王子手下坚持这么久。”
“是啊,之前威远将军府家的公子都输了匈奴王子。”
“何止威远将军府,平西侯府的沈公子也输了。”
“哪个沈公子?”
“好像是二公子。”
宋湘听了一耳朵,不快道:“二表哥能打败刚刚那个侍卫已经很厉害了,亏就亏在体形上,这些匈奴人也不知道天天吃什么,一个比一个壮。”
虞宁初想到了沈牧被平西侯追着打的狼狈,原来二表哥只是在家里显得弱,其实同样功夫了得。
沈明岚并没有听大家在说什么,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
蓦地一声“铮”响,竟是曹坚的长剑被呼延屠的一条铁鞭撞飞,直直地朝人群掷来,宛如利箭。
虞宁初还怔着,突然有人拉住她的手臂往后一扯,虞宁初毫无反抗之力,撞到了一个宽阔的怀抱,没等她反应过来,那人马上又推开了她,速度之快,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虞宁初呆呆地看着宋池。
“池表哥!”沈明漪惊叫道,比宋湘还先跑过来,拿出帕子要为宋池包扎。
虞宁初这才发现宋池手里握着一柄长剑,因为长剑飞来时剑刃在前,方才宋池要截住长剑,只能去握剑刃。
虞宁初难以置信地看着宋池的手指,那里,慢慢有鲜红的血顺着剑刃蜿蜒而下。
“无碍。”宋池手腕一动,长剑在他手心翻转,被他复握住剑柄,同时也避开了沈明漪的手。
“哥哥,你流血了!”宋湘赶过来,眼中已含了泪水。
宋池朝妹妹笑了笑:“我说过,观赛危险,你们还偏喜欢往前挤。”
宋湘的眼泪吧嗒落下,什么时候了,哥哥还在教训她?
她硬拉起哥哥的手,只见掌心多了一道狭长的口子,正呼呼地往外流血。
宋湘赶紧用帕子压住伤口。
沈明漪帮不上忙,忽然瞪向虞宁初:“都怪你,你若站在我们后面,池表哥也不用去帮你拦剑。”
虞宁初哪里见过那么多的血,早都吓呆了,被沈明漪一瞪,害怕与惭愧同时袭来,不受控制地红了眼圈。
“与阿芜无关,换成旁人,我也会出手。”宋池温声道,随即让阿默守着几个姑娘,他隐在阿默身后,低头处理伤口。
“你怪阿芜什么?你自己不也挤在了前面?是匈奴王子故意把剑往台下打,有本事你骂他去?”沈明岚将虞宁初护在身后,回瞪沈明漪道。
宋湘一边心疼哥哥一边打圆场:“好了好了,意外而已,你们不要吵了。”
见虞宁初情绪低落,宋湘又来宽慰虞宁初不要将此事放在心上。
虞宁初强撑精神,继续观赛,然而脑海里全是宋池手心的血。
曹坚没了武器,躲闪更加狼狈,有一次倒是被他抓住机会攥住了一条铁鞭,只是呼延屠力气太大,他根本抢不过来。
不知过去了多久,曹坚一拳打在呼延屠的脸上,却也被呼延屠一鞭扫中肩膀,踉跄几步,跌下了擂台。
沈明岚下意识地冲了过去。
曹坚半边肩膀都麻了,由长随扶着站了起来,一抬头,就对上了沈明岚关切的脸。
小姑娘虽然穿着男装,还粘了两撇假胡子,但曹坚岂会看不出她是女子?
“曹某惭愧,没能打败匈奴王子。”曹坚垂眸,面带憾色。
沈明岚瞥眼台上耀武扬威的匈奴王子,对曹坚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公子输了这次,日后继续苦练,下次或许就赢了,无需气馁。”
曹坚便笑了,一个小姑娘都有如此心胸,自己又怎能输不起?
这时,他想起自己的剑,比武时无暇旁顾……
宋池单手持剑朝他走来。
曹坚担心道:“刚刚剑落,可有伤及无辜?”
宋池笑道:“虚惊一场,公子不必介怀。”
曹坚松了口气,双手接过剑,看眼沈明岚,他朝宋池拱手道:“在下曹坚,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宋池回礼:“宋池,师从平西侯。”
言罢,他纵身一跃,上了比擂台,一袭玉色锦袍,风流倜傥,昳丽的面容更是让四周百姓不约而同地止住了议论,齐齐沉浸在了翩翩公子的风采当中。
“哥哥,你都受伤了,还比什么比?”宋湘跑到比擂台旁,仰头劝哥哥下来。
宋池看看右手,笑道:“一点皮外伤,不用担心,阿默,回府取我的枪来。”
阿默领命,转身朝人群外挤去。
“你是何人?”有曹坚在前,呼延屠不再以貌取人,上下打量宋池道。
“宋池。”
姓宋?
呼延屠看向自己的使臣,使臣随他入京之前,曾将京城值得注意的达官贵人都背了一遍。
匈奴使臣没有辜负王子的期待,惊讶道:“公子的伯父,可是驻守太原的晋王爷?”
宋池漠然道:“我没有伯父。”
匈奴使臣了然,晋王之弟出家为僧,晋王之侄不知为何投奔京城,此事连匈奴王族都知晓了,对其中的缘由也设想过各种可能,总之大家公认一个结果,便是晋王一家害得二房家破人亡,伯父与侄子不说反目成仇,至少也形同陌路。
他走到呼延屠身边,快速耳语了一阵。
呼延屠再看宋池,突然放声大笑:“好好好,我还以为大周朝的皇族都是文人,终于出来个习武的,怎么,你要空手与我打吗?”
宋池:“我用枪,已派随从去取,四王子正好趁这段时间恢复体力。”
呼延屠满不在乎:“我有的是力气,不用休息。”
宋池:“可我不想胜之不武。”
言罢,他径直走到观武席属于呼延屠的那个位置,主人般坐了下去。
呼延屠瞪眼睛:“你……”
匈奴使臣忙拍拍他的胸口,用匈奴话道:“王子无需休息,宋池手上好像有伤,分明是在故意拖延时间,王子等他片刻又何妨?”
呼延屠哼道:“给他拿药,中原人就是娇气。”
匈奴使臣却想到了刚刚看见的那一幕,宋池敢赤手去抓一把飞剑,肯定也是个狠人。
“此人非同一般,王子等会儿千万不可轻敌。”
“啰嗦!”
呼延屠不客气地推开使臣,然后走到宋池旁边,占了使臣的座位。
比擂台人头攒动,呼延屠看了一眼,目光就落到了宋池身上,见他肤色如玉,五官俊丽,像个白玉捏成的人,精致却不禁摔打,呼延屠又鄙夷起来:“一个大男人长成这样,真会有女子喜欢你们吗?”
在草原上,被女人追捧的永远都是他这样的,而宋池或曹坚,只会被女子嫌弃瘦弱不顶用。
宋池笑笑,看向比擂台下。
虞宁初站在沈明岚身边,小脸苍白,显然还没有从那场意外中缓过来。
借着桌案掩饰,宋池摸了摸包扎在右手上的白布。
其实,他可以用手臂将那柄飞剑震开的,只是临时改了主意。
第026章 (扬名京城,封郡王)
同一样武器,因用材、锻造工艺不同,武器的性能便也出现了优劣之分。
比擂台上,匈奴人虽然准备了十八般武器供武者选用,这些武器却只是寻常,像呼延屠上场,他就只用他自备的两条铁鞭。
那铁鞭乃匈奴王庭命能工巧匠专门锻造而成,主体分为六棱,在惨淡的阳光下依然寒光凛凛,绝非一般,如果宋池随便挑一杆木制长枪,可能一击之下就被铁鞭打断枪身。
如今他临时派人去取枪,似乎也说明他并非专门来打擂台,而是临时起意。
“宋公子枪法如何?”
等待的时候,曹坚站在沈明岚一侧,低声问道。
沈明岚回想这些年宋池在自家比武场的表现,有些担忧地道:“池表哥的枪法,比我二哥强很多,但又略微逊色我大哥,与我大伯父交手,大概能坚持四十多个回合。”
曹坚初回京城,可他早就听闻平西侯的英名,乃大周第一猛将,之前与晋王同镇守太原西北边疆,后来韩国舅掌权,不知为何将平西侯调回了京城,换了旁人。
宋池能在平西侯手下坚持四十回合,已然堪比一方守城大将。
曹坚对接下来的比试有了些信心。
沈明岚与他说完话,转身一看,发现虞宁初躲在了她后面,下意识就想将表妹拉回自己身边。
虞宁初不敢再与表姐们并肩站在前排,小声道:“我就在这里,也能看见的。”
沈明漪轻哼道:“现在躲有什么用,池表哥的手若因此出了差池,你难辞其咎。”
沈明岚怒道:“你有完没完?池表哥都不在意,你凭什么一直替池表哥打抱不平?不知道的还以为你……”
当着外人的面,沈明岚将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沈明漪见她什么都敢说,瞥眼曹坚,恼羞成怒,扭开了头。
宋湘小声对虞宁初道:“别想太多,你看我哥还敢登台,说明他伤的不重。再说了,刚刚咱们都站在前面,那剑突然飞下来,巧合才落到你这边,与你无关的。”
虞宁初知道这只是意外,可如果没有宋池出手,或是他无意出手,那剑应该就刺到她身上了。
如果说送药是小恩惠,这次她又欠了宋池一次救命之恩。
透过两位表姐中间的空隙,虞宁初看向台上。
宋池好像在与呼延屠聊着什么,神态平和,丝毫不像即将比武之人。
忽的,宋池朝她看来。
虞宁初本能地躲到了表姐身后,避开了他的视线。
她很后悔,刚刚就该站在这里的。
可那样,险些受伤的不就变成了表姐或旁人?
“换成旁人,我也会出手。”
宋池温和的声音重新响在耳畔,虞宁初回忆他当时的语气,相信他这句话是真的,如此看来,宋池还有一副侠义心肠。
虞宁初又想到了那短暂的一抱,但凡宋池抱她的时间再长一些,可能就会被沈明漪或他人看出端倪。
一时间,虞宁初都不知道该恼怒宋池私下的失礼,还是感谢宋池对分寸的把握,人前总是足够君子,不曾让她陷入声誉危机。
阿默去众人停车的地方解了马,骑马往返平西侯府,并没有耽误太久。
百姓们听宋池自报师从平西侯,连匈奴王子也对他很是客气,都对这场比试充满了期待,甘愿等着。
人群自动散开,阿默持枪登上比擂台,恭敬地将长枪交给宋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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