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副尉显然被段鸿羲护天军统领的藏蓝色军服所震慑,怔怔地望着段鸿羲不敢说话,直到段鸿羲再次要开口,他才突然反应过来,慌忙行礼:“长官好!”
段鸿羲敷衍一笑,问道:“你们是哪只队伍?指挥官呢?”
“我们是……”那副尉又看了段鸿羲一眼,神色一转:“我们指挥官在后面山头站着,长官可以过去问。”
他说着,向大军正后方的山头指了一下。
如果不是大敌当前段鸿羲几乎要失笑,靖野军虽为大皇子母家,却也不发精明伶俐之辈,白白给了德昌,怕也可惜。
“段统领。”哪知那人早早看见段鸿羲,首先从那山头纵身跃下,直落在段鸿羲面前,声音清亮:“久仰段统领大名,今日得以一见,真是下官的福气!”
“这位少将说笑了。”段鸿羲望着来人的少将衔制服,并不知道此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只问道:“请问少将是……”
那人未被段鸿羲认出,毫不尴尬地报了抱拳:“乍见段统领真人,有些激动,竟忘了报自己的名字,实在惭愧!下官卫锋,靖野军第五军团少将。”
第五军团。
赋仟翊和段鸿羲对视了一眼。
靖野军乃陆上作战军队,对船渡和水战不甚擅长,怪不得方才见此军团渡江毫不慌乱,反倒训练有素,原来这靖野军第五军团正是靖野军鼎鼎大名的特战军团,有着陆上霸主的凌厉称号。
为了区区一个大皇子,玄封帝或者明妃竟舍得动用这么重要的特战军团,并全员出动!
赋仟翊忍不住说道:“你们攻不进去的!即便你们攻进去也未必救得了大皇子,卫少将,你……”
说到这里段鸿羲却警惕地拽着赋仟翊的胳膊将她拉向身后:“卫少将,我和赋都尉两人带着一队近卫军去足矣,子馥镇地处自然能量丰富地段,你和第五军团实在不必白白送命。”
不想这话反而激怒了卫锋,他突然瞪大了眼睛:“段统领,我们第五军团向来勤加练兵,恪尽己责,虽不敌炎海的千军万马,自问在惑明各军种也是鲜有对手,你这么说,怕是不太合适吧?”
段鸿羲冷然看着他,开口道:“其实不论是明妃还是陛下派你来,你都应该明白,这几万军人的命不是儿戏,你明知不敌,就不要拿他们的命开玩笑。你知道,大皇子能不能活,并不取决于你们能不能攻入子馥镇。”
卫锋听着他的话突然语塞,他扭头扫视了身后的军士们,怔怔地望着段鸿羲:“我不能带他们违抗军令。”
“卫锋,我从不赞同无谓的牺牲!”段鸿羲厉声说道:“如今这皇城里,靖野军虽然是明妃娘娘的母家,也不该是大皇子一人的守卫军,你们该守的,是惑明王朝的辽阔土地!如果为了一个明知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丢了你们靖野军最强健的兵团,我为靖野军不值,也为邱将军不值!惑明王朝正值用人用兵之际,我希望第五军团能在和炎海人的主战场派上重用,而不是在这里做无谓的牺牲!”
卫锋此时的神色很不好,段鸿羲的话虽然并不好听。此时此刻却深深刻在他的脑海中,他不得不承认,子馥镇一行凶险不已,他对于子馥镇的炎海军数量没有靠谱的预估,难有必胜把握。如果举兵折在子馥镇,实非他所乐见。
“段统领,如果我按兵不动,这延误军机之罪……”
段鸿羲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如果你愿意按兵不动,我会帮你。”
卫锋望着正渡河的大军,细细思考着段鸿羲的话,终而点了点头,挥手吩咐指挥渡河的副尉道:“停止渡河!传令下去,全员撤回北岸!”
段鸿羲从容点头,忽然伸手向河对岸一扯,那空气就如同活了一般迅速聚集在河岸周围,形成了一股天然屏障。
“你们的部队实在过不去,只好暂时在这墨河北岸驻扎,寻找突破口。”
卫锋惊愕地看着段鸿羲的动作,愣了许久才知道频频点头道:“多谢段统领。”
“告辞!”段鸿羲微微向他抱拳:“祝愿卫少将将来能为惑明多打几场胜仗!”
“卫锋做事谨慎讲原则,就算他知道营救德昌是送命的差使,也绝不会退缩。这本是好事,不过遇到玄封帝这样的昏君,真是白瞎了!”段鸿羲和赋仟翊一面赶路一面说道:“仟翊,你最近……还好吗?”
赋仟翊原本满心想着方才那卫锋少将和段鸿羲说话时为难的样子,听得段鸿羲最就一句话后忽然愣住,转而笑道:“我很好。”
段鸿羲说话的时候竟忽然觉得有些尴尬:“子馥镇一行很危险,一旦有任何紧急情况,你且不要管我,只顾逃走就好,炎海人绝不会杀我,我是安全的。”
赋仟翊握紧了马缰绳:“我知道。”
两人话未说几句,却忽然尴尬起来。段鸿羲自顾自地骑着马,时不时用余光瞟着赋仟翊。
终于赋仟翊忍不住,忽然呼停了她的马。
段鸿羲见状急忙停马:“怎么了?”
“鸿羲,你既娶了秋苑婧,救好好对你的结发妻子,一个女人能决定将终身幸福寄托给你,不容易。我们自小一起长大,我们互相都很了解。子馥镇一行危险万分,如非必要,我不愿意冒这个险,你知道我为何要这么做。”
“你想成长为一名成熟的将领,为宣王铺路?”
赋仟翊忽然苦笑,摇了摇头道:“鸿羲,稳定近卫军,我爹足够。但我怕劭泽一旦登上皇位,那些人,会强行塞给他各种官宦人家的小姐,我怕我稳不住。”
段鸿羲听着她的话,忽然沉默。
“劭泽自从在乾钧殿被害,行为人处事变了很多,我觉得他日后很可能为了稳定超纲,背弃对我的承诺。”赋仟翊说道:“父辈的功勋并不作数,除非他的江山,是我帮他打下来的。”
“你如此这般想,他知道吗?”段鸿羲问道。
“知道。”赋仟翊道:“可他今日居然因为金毛的过激言论想杀了他!”她说着转头看了看自从被劭泽吓坏就始终沉默着不说话的金毛:“我觉得他变了。”
段鸿羲听着,忽然苦笑道:“你跟我说又有什么用呢?我曾经想帮你逃离困境,那时你拒绝了。如今我知道夺人之妻是多大的罪过,也断不敢再去和他争抢你了。”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赋仟翊听着段鸿羲的话反而不好意思起来:“我的意思是,我想……”
话未说完,段鸿羲却马上向她摇了摇头道:“要军功?”
赋仟翊忽然语塞,看向段鸿羲的目光中噙满了笑意:“你果然懂我。”
段鸿羲笑道:“也罢,我倒是不需要这种功劳。”
“就知道你靠谱!”赋仟翊喜笑颜开:“鸿羲,你就是我的福星!”
被赋仟翊这么一说,段鸿羲忽然觉得脸上开始烧起来,尴尬一笑:“先救到人再说。”
段鸿羲和赋仟翊一行人在进入子馥镇的时候并没有被阻拦,直到他们的马停在进城以后,忽然才从城中出现一队人马将他们围住。
段鸿羲蔑视地看着这些人,忽然笑道:“就你们几人,也敢过来拦我段鸿羲的马,谁给你的胆子?”
换做以往,段鸿羲绝不会跟这些小辈多话,直接拔剑就打,然而此时此刻,他知道想将段鸿文救出,必须通过冷觋等人,比起要将这些人毙命,他更想从这些人身上知道些有用的消息。
“我们大人请你们往里走。”那个领头的人说着,向段鸿羲打了个请的手势。
他们随着那些人转过一个街头走到子馥镇的城中广场,那里赫然有着一个成人大小的巨大案板,旁边挂着一个因长期沾满血而变得发黑的木架,架上满是各式各样的刀具,风吹过,寒光一闪,赋仟翊的眼睛几乎被灼瞎。
因为那广场正中绑着的人正是段鸿文和大皇子!
“大哥!”段鸿羲在来子馥镇之前,三番五次提醒自己控制好自己的感情,切不可意气用事,在第一眼看见段鸿文凌乱的头发和惨白的面色后,他胸中积攒的怒气终于冲破了理智。
赋仟翊眼看着段鸿羲在短短眨眼的功夫之内拔剑,一剑甩过,临时法场周围站着的炎海战士们的身躯蓦地段成两半,浓稠的血液喷涌而出!
一时间血腥味如同雨水一般下落在地面,溅出一片片并不美丽的血花。
看着那被削断了却仍旧神经质颤抖着的人体下肢以及随之流出的内脏,赋仟翊终于忍不住哇地吐了起来。
段鸿羲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些尸体,下意识地拍了拍赋仟翊的背:“我说过让你别来。”
“鸿羲,”赋仟翊吐完,大喘着粗气:“我早晚要过这一关,我不能惧怕死人!”
“是,你是劭泽的人,怎么能不过这一关?”冷觋为赋仟翊的说辞虚伪地鼓掌。
方才段鸿羲因为看不到任何炎海领导者,而一怒之下杀了守在法场的士兵,此时听到冷觋的声音,怒火终于有了发泄的方向一般一剑向冷觋刺了过去!
冷觋并没有躲,仿佛早料到段鸿羲会有所动作一般,忽然轻轻抬手。
只听一声惨叫,段鸿文蓦地吐出一口鲜血,痛苦地喘息着。
段鸿羲突然收手。
“卑鄙!”他骂道。
冷觋诚然一笑:“欢迎来到死亡圣地,段鸿羲。因为你是熙宁夫人的儿子,我可以不动你,但今日,我就要当着这子馥镇的惑明人和你的面,将这个段鸿文大卸八块,”他说着,渐渐走进段鸿羲,低声威胁道:“喂狗。”
段鸿羲如果不是碍于自己能力有限,怕冷觋再对段鸿文做什么,此时早就勃然大怒。
他反反复复深呼吸,似乎这样的做法可以让自己在最短的时间内冷静下来:“你放了他,你想要什么,我给你。”
“要惑明的江山,你有权利给吗?”瓶雨这时候从天而降,恰到好处地落在段鸿羲面前:“或者要赋仟翊的命。”
赋仟翊奇怪地看着瓶雨,不明白为何突然她会将段鸿文的生死和自己扯上关系。
“我是来救人的,不是来以命换命的。”段鸿羲冷冷说道:“赋仟翊一介女流,她的命对你们没用。”
瓶雨的目光意味深长地从赋仟翊身上划过,对上段鸿羲的眼睛:“我看着她倒是碍眼的很呢。”
“这是为何?”
“因为……”瓶雨神色一转:“总之,看着熙宁夫人的面子上,我们不让你白来,她和段鸿文,你可以选一个,带走。”
“鸿羲!”段鸿文沙哑着嗓子说道:“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还不快走!”
“我要救你,我怎么能走?”段鸿羲并没有腾出眼睛去看段鸿文,反倒死死盯着瓶雨和冷觋:“开一个我们都能接受的条件,如何?”
冷觋挑了挑眉:“段鸿文对你何等重要?如果没有一个让你割肉的条件,我们岂不是亏大发了?”
“段将军!救我!我是皇子,我不能死在这!”大皇子见到段鸿羲犹豫,慌忙叫道:“我不能让惑明丢脸!”
段鸿羲木然说道:“大皇子和段鸿文,你杀一个就可以了,何必赶尽杀绝?”
冷觋听罢一挑眉:“这么说你想救大皇子?”
“段鸿文。”段鸿羲说道:“你们这般折磨他,他如今不过是个废人,现在的护天军统领是我,你们杀了他,没有任何价值,但是德昌是惑明王朝至高无上的皇子,他的命,对惑明更加有震慑作用。”
“你说什么呢你!”大皇子听着段鸿羲的话倒是不干了,慌忙开口骂道:“你疯了!”
段鸿羲微微牵了牵嘴角:“大皇子,你我没有任何交情,我又凭什么救你?”
“你!”大皇子正想说什么,却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只见冷觋身后冷冷站立的一名侍卫突然拔刀上前一刀架在他脖子上:“你的翅膀呢?伸出来给我们看看!”
大皇子和段鸿文皆被束缚着双手吊在刑架上,听到这句话大皇子用力摇了摇头:“我们普通人的羽翼根本飞不起来。”
那人冷然一笑,用那刀背敲了敲大皇子的锁骨:“如果你不伸出来,我现在就杀了你,祭天。”
大皇子无助地看着段鸿羲和赋仟翊,几经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曾几何时他为了近卫军的兵权而追求过赋仟翊,却惨遭拒绝,这该是他二十多年生涯中多么耻辱的一刻!然而此时,他却要在这炎海人的刑场上,当着赋仟翊的面去求段鸿羲救他一命!
耻辱,真是耻辱啊!
他惨笑着,说道:“你们炎海人太笨,你们以为我能够威胁到这两个人吗?他们巴不得我快些死!如果你们真的想让他们割肉一般疼痛,就留下我,杀了段鸿文,我发誓,那会比你们杀了我让他们痛苦一百倍!”
冷觋眉毛微挑:“听说你怂恿玄封帝打了劭泽一百刑杖,”他说着上前走近了德昌几步:“你厉害!你可知道这个世界上,连我都不敢直接打他,而你敢。”
大皇子嘴角勉强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来:“其实我们也可以来做交易,你们不敢做的事,我……”
话音未落,段鸿羲的剑鞘已经蓦然飞过,重重打上他的肋骨。
只听“咔嚓”一声,德昌杀猪一般惨叫起来!
“真有脸!”段鸿羲愤然骂道。
赋仟翊手腕上的玉镯也在同时出手,在剑鞘落地的刹那用天蚕丝带勾缠住带回。
“大皇子,今日我们来子馥镇,是为了惑明王朝,不是为了你。”赋仟翊冷然说道:“如果是为了我自己,我一刀一刀把你刮碎了!”
瓶雨这时却不干了,说道:“原本冷觋是不想让你们进来的,是我让你们进来的。”
段鸿羲将目光转向瓶雨:“此话怎讲?”
瓶雨做作地伸了个懒腰,说道:“我刚刚不是说过了,这赋仟翊跟着你来了,那么你若想救段鸿文,就拿赋仟翊来换。”
段鸿羲不动声色:“我刚刚也说过了,赋仟翊一介女流之辈,对你们没有任何价值。”
瓶雨笑道:“可是我很想让她死呢。”
赋仟翊和段鸿羲分别带着紫云石的阴极和阳极所做兵器,此时并不惧怕瓶雨和冷觋的挑衅,闻言赋仟翊不由笑了:“不就是看上了劭泽吗?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只是劭泽似乎看不上你,你这般心思,实在是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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