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骗人了!你是宣王,你怎么可能只娶我一个?”赋仟翊扭头想走开,一边说道:“我才不信你的鬼话!”
不知道为何,说着说着,重点竟从她不愿参与皇权争斗,过渡到了不想让他另娶他人。
劭泽蓦地伸手拽住她的胳膊,说道:“那要怎样你才信?”
赋仟翊眉毛一动。听起来他是真心的了?
“真的娶我为正室,不纳妾?”
她转过身来,认真问道。
“真的。”劭泽忙点头。
“食言了怎么办?”
“天打五雷轰。”
赋仟翊稀里糊涂就点头了,直到很多年以后,她也没想明白自己为何当初这么轻易地点了头。
其实断水剑这个东西,既是蓬莱派镇派之宝,就算劭泽曾在蓬莱派修习过武艺,想要拿走,怕也没那么容易。劭泽名为宣王,毕竟也不是太子,甚至不是皇子,蓬莱派会不会迫于他的身份低头,还是个未知数。
蓬莱派磅礴非凡,华丽堂皇,两人刚刚走到山下边觉一股清甜的水汽飘然而来,忍不住多吸了几口气。
“你有道吗?”赋仟翊仰头望着高耸入云如仙境般的山峰,忍不住问劭泽道。
劭泽摇摇头:“车到山前必有路,就算现在计划出千百种状况,还是不够胸有成竹。”
赋仟翊抱臂站在他身旁,不由玩笑道:“你心态倒是比脑子好得多。”
劭泽笑笑,说道:“若是我一会儿还能这么想得开,你再夸不迟。”
话音未落,已有一道剑光从天而至,劭泽眼疾手快地一把推开赋仟翊,同时小臂上缠绕的软剑一声龙吟弹开,迎着那道剑光格挡过去!
金属碰撞的短促声音接踵而至,赋仟翊站定转身的时候,劭泽已与来者走过数招。
偷袭的人身穿白底蓝纹的广袖长袍,身材颀长、目光如炬,堪比灵流般面容姣好,令人一眼难忘。他左面白皙的颈间有火红色的图腾状纹身,从衣领的掩盖中层层蔓延至下颚,在阳光的直射下显得妖艳而夺目。
此人的招式变幻多端,劭泽在与他走过百招后方觉他的招式根本没有套路可言,于是不愿再恋战,忽而手一松,失去真气支持的软剑迅速如藤蔓般软了下去,却在对方的剑身再次逼近他的时候死死缠住那剑柄。第二秒,那长剑已经落在劭泽手中。
劭泽手上微微一抖,便将来者手中的长剑卸了,那人的面色变得阴沉万分。
“来者何人?”那人沉下脸来问道。
劭泽一笑,向他抱了抱拳说:“在下近卫军海鹰,想见你们掌门人。”
“近卫军?”来人将目光从海鹰那转到赋仟翊身上:“小丫头看着很面熟啊。”
赋仟翊见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是赋仟翊。”
来者面色终于缓和下来,忍不住笑着拍了拍赋仟翊的肩膀:“几年不见小妞都长这么大啦!”
赋仟翊这才想起,此人即是蓬莱派四大护法之一,白虎护法白慕尘。
蓬莱派除了掌门人秦翌,下有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大护法,其中青龙护法青烨擅用刀,白虎护法白慕尘擅用剑,朱雀护法唐婉幽擅用毒,玄武护法宋谨则擅机关。至于这个白慕尘,集千万本事于一身,改不掉自己的臭屁性格,为人高傲张扬,不拘小节。
白慕尘意味深长地看着劭泽,半晌问道:“小丫头是近卫军副统领之女,你是近卫军里干什么的?随从还是保镖?功夫倒是一流地好。”说着白慕尘的手已然搭到他肩颈处:“只是看起来相貌倒不如功夫那般硬朗……”
第33章
话未说完,白慕尘只觉腕间一痛,手已被劭泽生生掰开。
劭泽的语气倒不如行为一般生硬,反而缓和语气笑说:“白护法也试过在下的功夫,现下是否可以带在下去见你们掌门呢?”
白慕尘疑惑地看了看赋仟翊,却并不把劭泽不友好的动作放在眼里,只道:“掌门轻易不见客,不过既是看在赋丫头的面子上,我着人通传一声,想必掌门也不会将你拒之门外。”
劭泽释然一笑:“我也是在你们掌门手下练过武的,你且说是海鹰求见即可。”
蓬莱派的富可敌国是众所周知的事,不仅仅是蓬莱派的普通弟子,即便是路边一个不起眼的洒扫仆从,穿着打扮都足以比得上宫里各位妃嫔的贴身侍女,更重要的是,从他们打扫卫生的细微旁枝末节中也能看出这些人也是多少会些功夫的,而且据不完全估计,这些仆从的功夫也能比得上近卫军的士兵。
赋仟翊虽然曾经被莫名其妙地带到蓬莱派,最后不肯拜师,径直离开,还是对蓬莱派的情况不甚了解。更何况看白慕尘的样子,他根本就不认识劭泽,更别说知道他是什么身份了。只怕像劭泽这种隐瞒身份隐瞒惯了的,就连秦翌也未必知道他就是宣王吧?
白慕尘似乎从赋仟翊眼神中看出些许倪端,解释道:“蓬莱派上自掌门人,下自洒扫侍从每日至少要有三个时辰的时间习武,若是每月底的考校有人不过关便会被发配到各地的酒楼、当铺做普通工作。掌门说蓬莱派不留拿不动刀剑的人。”
白慕尘见赋仟翊和这个自称和海鹰的人在一起自然地就站在他身后半步处不曾逾越,心中盘点了许多海鹰可能的真实身份,却仍旧看不出倪端。海鹰身上不饰金玉,衣料虽是上等织品,做工精致,却也没有任何能够代表身份的饰品或图案。
毕竟是江湖组织,白慕尘对皇家和军队的事了解不多,却也知从劭泽口中问不出什么来,转而移动到赋仟翊身边问道:“小妞,你这次重返我们宝地该不会是扮演小厮的角色吧?”
赋仟翊听罢脸色转而阴云密布,斥道:“你这嘴里怎么就不能长点象牙!偏说的话这样惹人厌烦!海鹰是我们近卫军的神话人物,我跟着他有问题吗?”
白慕尘经赋仟翊这么一点突然想起什么一般一拍大腿:“对!就是传言中那个大破风隼阵的人!我说怎么听着耳熟!”说着白慕尘又马上转到劭泽这边来道:“兄弟,失敬失敬!”
劭泽摇摇头说:“那是秦掌门的本事,我只是见葫芦画瓢。”
正说着,迎面一个青衣男子以令人目不可及的速度逼近,转眼便已站定在他们面前,将劭泽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你回来了?”
“掌门。”白慕尘单膝跪地行礼:“正是他们。”
秦翌不理会白慕尘,反对邵泽道:“你跟我到正殿来吧。”
语未毕,人已转身,又以刚刚的身法向还有数百米的山顶正殿去了。
劭泽紧追着秦翌,却仍旧没有他的速度快,等跟到山顶的时候已然气喘吁吁,加上山顶空气稀薄,他缓了好几口气才能开口说话:“师父,我……”
秦翌却不等他说话,已将正殿正中供着的断水剑取下“啪”地拍在桌案上:“你是这个意思吗?”
秦翌行事果断利落,光明坦荡,这样一来劭泽反而不知该如何回答,半晌才回答道:“是,虽然自知很唐突,但……”
秦翌摆摆手,再次打断他的话:“想来取走断水剑的人都快将蓬莱派门槛踏破了,但这把剑还好好地被供在这里,你知道为什么吗?”
“断水剑乃上古宝剑,不能随便给人。”劭泽说道。
秦翌哈哈地笑了几声,说道:“好剑当然要跟着一个能配得上它的人!我的规矩,你打得过我,剑你就可以立即取走。”
秦翌转身将断水剑拿起拔出鞘:“如果你自认为打不过我,我还可以给你一个选择。”说着他便将那把剑丢到劭泽手中。
劭泽忙牢牢接住,却听秦翌道:“你就留在这里重学,等我认为你德行足矣驾驭此剑时,你便可以带着剑下山。”
此时劭泽细细端详了手中的断水剑——细腻、精致、入手冰凉,然而却仿佛有灵性一般并不愿在他手中呆太久,变得愈发沉重。
“其实我……不是单纯想来取剑,我是遇到了一些麻烦。”劭泽终于说道。
劭泽和赋仟翊就这样住在蓬莱派。
劭泽甘心拜于秦翌门下,秦翌一天六七个时辰地给劭泽口述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据说对他控制内力有所裨益。虽然如同白慕尘所说一般啰嗦枯燥,劭泽仍旧受益匪浅。
只是白慕尘百思不得其解,若说赋仟翊一个近卫军副统领之女,跟着海鹰在蓬莱派耗时间,总是不怎么对劲儿。越想越发对海鹰的身份有所怀疑。
于是他突然萌生了一个极为大胆的想法。
入夜后他特意用上好的青龙茶具沏了一壶顶级的大红袍,亲自端到海鹰的房间。
白慕尘先是象征性地扣了两下门,将门推开一条缝,把脑袋伸进去:“兄弟,我想和你聊聊,你看行吗?”
这似乎是白慕尘第一次单独和海鹰接触,留在门外的身子和手中的茶具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中显得有些扭曲。白慕尘不知道为何自己会惧怕海鹰,只觉得海鹰一个眼神看过来的时候,他全身都僵直得好似被喂了毒药一般。
劭泽原本坐在书案旁看着一卷经文,抬首看到白慕尘突然伸进门缝的脑袋觉得十分好笑,于是点了点头,把书放下,站起身来。
“好说好说。”白慕尘一边得意地钻进房间,将门插上,才小心翼翼地将手中摆好茶具的托盘放在正对大门的茶桌上:“上好的茶哦,我都舍不得拿出待客的!”
劭泽笑着从书案那边走过来:“什么事让白护法这样隆重?”
白慕尘眼神一转,却不急着说,只是殷勤地坐在茶桌边将茶斟入茶盏:“你先尝尝,尝尝。”
劭泽奇怪地看着他,拿起茶盏细细一闻,神色一动:“果然是好茶,只是我晚上不能喝茶,还望白护法见谅。”
“不喝茶?”白慕尘眨了眨眼睛:“没有关系,这是大红袍,乌龙茶,不会失眠的!”
劭泽有意轻咳了一声,道:“是秦掌门不许我晚上饮茶。”
“这样?”白慕尘挑了挑眉,拿起自己的茶盏来:“那这茶只好我自己喝了。”说着将盏中的茶一饮而尽:“真是可惜。”一边说着,一边自顾自地斟茶、喝茶。
劭泽见他一进门就开始卖关子,也没心思和他浪费脑力,问道:“白护法可是有什么事要指教?”
“哦。”白慕尘满脸享受地喝着第三杯茶,听得劭泽的问句,忙将茶盏放下:“指教不敢,我只是想问问,你突然找掌门,是有什么事?”
海鹰手中仍旧拿着茶盏,他凝神望着杯中的茶:“你该去问你们掌门。”
“掌门?”白慕尘百无聊赖地一摆手:“我们掌门就会吊书袋,我要去问了,他不知道要有多少长篇大论要拿来教育我,我才没那么傻!”
海鹰听罢微微勾起唇角:“所以你要拿这个来问我?”他将手中的茶盏举到眼前:“顶级的大红袍,是不是还加了一味……敝水鹤虱?”
“你……你怎么知道的?”白慕尘惊诧地看着他,又闻了闻茶盏中的茶,却发现不了什么异味。
普通的鹤虱是一年生或两年生的草本植物,茎密毛糙,单叶互生,果实可为驱虫药,而蔽水山脉的鹤虱则是五年生草本,其果实可作为一种少见的毒药,剂量大者可致死。
而白慕尘此番剂量加的不算大,喝下去顶多会致使人神志不清,不能致死。
劭泽将茶盏放回桌上:“蔽水山脉的著名植被,我有认真研习。”
“其实……”白慕尘挠了挠头:“也不是完全的敝水鹤虱,是我提炼的一种药剂。我有事想问你,又怕你不说,所以……”
这时劭泽长长叹了口气:“你说。”
“你说你是近卫军的海鹰,这显然是你在隐藏真实身份嘛。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是干什么的?”白慕尘一手玩着空荡的茶盏,看似心不在焉地说道:“你只是和秦掌门学心法,严格来讲应该不算咱们蓬莱派的人吧?”
劭泽的目光死死钉在白慕尘身上:“你真的想知道?”
“是啊,这么贵的大红袍配敝水鹤虱,我还不够诚意吗?”白慕尘笑着将壶中的水一点点地倒在茶桌上的排水口处。
“我是劭泽。”劭泽站起身来简短道。
“劭泽?”白慕尘瞪大了眼睛:“你是说,近卫军统领蔚将军的独子,雩珩公主唯一的宝贝儿,皇城里面传说中只懂得习武不懂政事的宣王?”
“大概是。”劭泽神色一转,道:“现在可以安心了吧?”
第34章
“哦,”白慕尘愣愣地盯着他,久之才回过神来哈哈笑着:“哪里会不安心,我就是好奇,好奇……”
劭泽闻言笑道:“你不就是担心我是来这里盗取你们掌门的功夫,以颠覆你们蓬莱派的江湖仇人吗?”
“哪有哪有?”白慕尘急着摆手道:“你多虑了多虑了!其实我是看你和我们掌门打马虎眼打得很有默契,我们掌门一开心让你继承了他的位子,那我就没机会了!”
劭泽干望着他,笑意愈发浓厚:“原来你是想当蓬莱派掌门。”
白慕尘方才心急说穿了心中所想,蓦然回过神来为时已晚,忙跳起来一把捂住劭泽的嘴:“你小声点!这话让宋谨听去我就死定了!”
劭泽乍听着白慕尘的话有些好笑,许久脑中被他好笑行为牵着走的神经才忽然被打回原形,他深深看着白慕尘,说道:“我不会乱说的。”
“那就好那就好。”白慕尘说了这些话仿佛忽然燥热起来,伸手扯松了自己的领口,用手为自己扇着风,扇了一会儿仿佛忽然想起什么一般瞪大了眼睛望着劭泽:“那个大红袍……你不会怪我吧?”
“你有了耐药性,所以喝多少都没事,你又怎么能肯定我喝了就一定会有事呢?”劭泽坐回茶桌边默默看着白慕尘,不再说话。
“那……我先走了,啊。”白慕尘蹑手蹑脚地收拾好茶盏茶壶端起托盘:“再会,再会。”
劭泽看着白慕尘迅速跑开,紧紧关上门,忍不住笑了。
白慕尘看似莽撞无章法,事实上字字句句都是在切中此番来的重要目的:其一,探知他的身份;其二,透出他想做掌门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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