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一直都是周姨在操持着,沈时澹进厨房的次数屈指可数。
他笨拙地翻找姜和红糖,准备起火熬一锅姜糖水。
周姨听见动静过来,看见沈时澹站在厨房捯饬什么,赶紧走过去看,沈时澹突然回头,两人差点撞一起,周姨捂着心口,“啊哟,先生你吓我一跳,没吃完饭啊?”
她说着去开了灯,“你想吃什么,我来做。”
沈时澹让周姨去休息,不用忙活了,他说明嫣受了点风,煮点姜糖水挡挡。
周姨听完霎时笑了,小声嘀咕:“明小姐,来了?”
沈时澹点点头,“在洗澡。”
周姨接过沈时澹的奶锅,放到一旁说:“晚上可不能喝姜糖水,先生你也去洗个热水澡,我来弄。”
“客卧的床单被子我都拆洗了,还要铺上吗?”
沈时澹知道周姨也着急,笑了笑,“铺上吧。”
周姨煮驱寒汤,沈时澹回楼上冲了个热水澡。
下楼时看见明嫣穿着他的睡衣,端坐在沙发上端着一杯热乎乎的水,沈时澹眸光暗了几分,眼底涌动着危险,这套睡衣是新的,套在明嫣瘦削的骨架上,过于宽大。
他伸手把明嫣拉过来。
明嫣紧张地缩了缩手,被他扣住,手指卷着长长的袖口,一直卷到手肘,露出秀气白皙的手臂。
指尖碰在肌肤上,勾起微小电流,伴随着酥酥麻麻的痒,一并往身体里钻。
明嫣屏息凝神等他帮忙卷好另外一只手袖口,睫毛持续眨了好几下,感觉沈时澹给自己卷袖子,像照顾小朋友。
“喝了驱寒汤,早点睡。”
明嫣点点头,“周姨盛好了,你也喝点。”
沈时澹在明嫣身边坐下,规矩喝了一杯,叮嘱明嫣早点睡,就先上楼了。
明嫣陪着周姨坐了会儿,手机响了,学姐打来的。
明嫣这才从荒唐中彻底醒过来,她敛眉按下接听键。
“明嫣,你去哪儿了啊?我们怎么都没见你人。”能听见覃书那头萧扬比她更着急。
明嫣道了歉,说自己不太舒服就先走了,这是萧扬声音递过来,“你男朋友来接你了?”
明嫣嗯了一声,萧扬又说:“原来那天门口那个帅哥,不是你男朋友啊。”
“不是。”明嫣并不想跟萧扬继续谈论男朋友的事情,覃书夺过电话随口抱怨了一句,“沈总也突然不辞而别。”
明嫣顿时紧张,又听见覃书说:“不过他真的好周到啊,派了秘书过来安排我们聚餐。”
明嫣下意识抬头往楼上看,沈时澹什么时候都这么周到,事无巨细,事事有回响……
“怎么还不睡觉啊,明小姐。”周姨披着外套,整个人身上拢着一层柔和的光。
明嫣让了点地方,示意周姨过来坐,周姨笑盈盈坐下后,拍了拍自己的老寒腿,朝楼上努了努嘴,“先生以往每年这个时候,都待在港城,今年不一样了,你回来了,他也在那边待不住了。”
字句连载一起透露颇多消息,明嫣稍微一思索,就问:“他每年这个时候留在港城,是什么渊源吗?”
周姨怕楼上听见,压低了声音说:“再过一周,先生生日啊,先生会留在港城陪他母亲,他没告诉明小姐?”
生日啊?
再过一周的话,那岂不是团建刚跟和生日重合了吗?
沈时澹今年不去港城陪母亲,要选择去岛上团建,为了什么明嫣心知肚明,这份情谊分量太沉了,她有些不知道怎么做才对得起这份情谊。
——
翌日一早,沈时澹下楼时,周姨问他想吃什么早餐。
沈时澹让周姨问明嫣就好了,周姨说明小姐怕是感冒了,半夜她听见了好几次咳嗽。
沈时澹皱起眉,找来药箱和体温枪,敲明嫣的房门。
敲门声不断,明嫣睡得迷迷糊糊,头重脚轻似的,坐起来天旋地转,而且鼻子堵了特别难受。
她拖着沉重的身子,下床开门。
沈时澹见她一脸苍白虚弱,把人推到床上躺下,拿耳温枪先测试了一下温度,还好体温正常。
“昨晚的汤不管用,早知道吃药了。”沈时澹捏捏明嫣发红的耳廓,“鼻子都红了。”
明嫣摇摇头说没事,没忍住咳嗽了一声。
身边的床垫凹陷,沈时澹坐下,手指拨开挡在她额前的头发,指腹在额头不轻不重地蹭了蹭,“我说话不管用了,没能陪着你感……”
最后一个字被捂在了明嫣的手心里,沈时澹抬起视线看向她,明嫣薄唇轻扯,“呸呸呸,哪还有求生病的。”
她较真的时候,眉毛蹙在一起,反倒比冷清时多了几分灵动,俏皮和纯真。
沈时澹摘下她手,裹在掌心里搓热,“今天还回学校么?”
虽然是询问,可他的眼神分明期盼她留下来。
明嫣说下午还有场开卷考试,再过几天她就正式放寒假了。
沈时澹这才想起来问明嫣是哪里人,放了寒假怎么安排。
“我是里城人。寒假回里城老家过年。”
沈时澹一听心情就沉了下来,里城距离路城近千公里,高铁得三四个小时,要是明嫣回里城,就代表着未来至少一个月他见不到明嫣。
一想到要那么长时间见不到她,就恨不得把他困在汀园,哪儿也不能去。
他的小朋友要回家,他除了等待,没办法阻止。
他只能捏着明嫣的手指,半哄骗半威胁他的小朋友,“过完年早点回来汀园住几天。”
明嫣在汀园待到吃了午饭才离开。
沈时澹亲自送她到了校门口,两人坐在车里,都没着急下车。
沈时澹从后坐拿过明嫣的围巾,给她缠在脖子上,打了个不太美观的结,望着红红的小鼻子,心里痒得很,揽着她肩膀抱在怀里,“结束了给我发消息,我来接你。”
明嫣说:“我明天早八。”
沈时澹捏捏她小脸,嘴角勾起弧度,“吃过晚饭再送你回来。”
沈时澹周到得让她不好意思,她说:“你这样,我会变成一只废物的。”
沈时澹喉间溢出轻笑,“那我就可以把你藏在汀园了。”
——
放纵的后遗症很明显。
比如来势凶猛的感冒,从起初的流鼻涕发展成了嗓子疼,说不出话。
吃了药,背书,每天昏昏沉沉的。
期末考试这段时间,也没能如沈时澹的愿,明嫣一次都没去汀园。
倒不是有隔阂。
年底了沈时澹忙着应酬。
明嫣忙着背书,别的专业老师划重点,他们老师倒好,在大家殷切期盼下,敲了敲讲桌说:“我上课讲过的都是重点。”
他上课讲了一整书,这不等于没说吗,明嫣端了小桌到床上,一边焦虑一边背书,等考试结束,头发都熬掉了不少。
明嫣一边收拾行李,一边听文婷念叨要去买点生发洗发水。
沈时澹打电话来时,明嫣刚装好单膝压着行李箱扣,手机响不停,明嫣让文婷递过来。
碍于其他人在,明嫣没有叫他时澹哥哥,沈时澹问:“明嫣,收拾好了吗?我让宋城过去接你们。”
明嫣回头看了一眼文婷,“我们差不多了。”
“宋城在老地方等。”
明嫣和文婷推着行李箱下楼,谁知道看见沈初阳站在宿舍门口张望,明嫣推着行李箱停住,沈初阳先一眼看过来,脸上表情变了变。
“明嫣。”明嫣视若无睹,推着行李箱从沈初阳身边经过时,沈初阳叫住她。
明嫣脚步没停,目不斜视,沈初阳跑到她面前,将她截停。
明嫣不满地抬头看他,“借过。”
沈初阳脸颊青紫肿痕,像是打架斗殴留下淤青,眼角有一道很长至鬓角的划痕,看起来还挺醒目。
只不过沈初阳这人虽然不怎么样,但脸好看,尽管受伤,反倒多了几分战损感,格外迷惑人。
沈初阳自从舞会那晚没找到明嫣,他已经好几天没见过明嫣了。
虽然沈时澹答应了帮她约明嫣说好话,但谁知道明嫣同意了没有,亦或者听进去了没有。
他找人问过了,怎么挽回,那些公子哥只懂风月场那一套,笑话沈初阳能用钱搞定的事情,非要谈感情。
谈了感情又怎么样,还不是狗屁都没捞着。
过后又说,明嫣这样的女孩子,外表清高孤傲,装出来,实则内心不知道浪成什么样了,砸点钱准能搞定。
那人喝了点酒,嘴上不着调,居然说沈初阳要是搞不定,就让他来试试。沈初阳怒火中烧,掐着那人后颈狠狠按在桌面上,叫他道歉,那人也气不过,抡起酒瓶子跟沈初阳打起来了。
眼角那一道,就是碎掉的玻璃渣子刮的,两个人都进了趟医院,他从没这么狼狈过。
“舞会那晚你去哪儿了?我去找你了。他们都说不在。”沈初阳望着明嫣,委屈极了。
“有事提前走了。”
明嫣示意他让开,沈初阳挡着一动不动,“萧扬跟你不合适。你是不是不知道他的真面目?”
明嫣惊诧抬起头,看见沈初阳一脸认真。
“你不在场,他跟一个女的搂搂抱抱,要多亲密有多亲密。明嫣,这种男人你就喜欢?”
“他估计不知道我看了全场,明嫣,你难道宁愿被一个渣男耍得团团转,也不要跟我真心对你好?”
“所以你就来图表现,在别人背后说说话?”明嫣抬起睫毛,清冷的眼底沁出点笑,没有温度那种,“你的真心留着自己用吧。别人的事情跟你没关系,少管闲事。”
沈初阳一把握行李箱拉杆,“怎么没关系,我之前错了,我想改你也得给我个机会。”
“我又不是你妈,还得给你机会改正?”明嫣嗤了一声,“你干脆回炉重造吧。”
沈初阳眼底划过一抹戾色,明嫣拽了下拉杆,厉声呵斥,“松开。”
沈初阳攥紧,隐忍着脾气说:“你去高铁站吗,我送你。”
明嫣用力一下拽过拉杆,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冷声说:“用不着。”
明嫣挣开行李箱,避如蛇蝎一般,绕着沈初阳离开。
“靠,姐妹,我是真没想到,校草也有火葬场的一天。牛逼。”文婷小声嘀咕。
明嫣戳了一下文婷的额头,“你别提这件事情。”
“我保证不提!”
两个人到了校门口,宋城接过行李箱,推到后备箱放下。
明嫣打开车门,眸光扫到车内坐着的沈时澹,停顿了一下,很小声很含糊的带过,“时澹哥哥”,“你怎么来了?”
沈时澹什么都没说,眸光在她脸上扫了扫,问她“沈初阳去找你了?”
明嫣面色一滞,问他怎么知道的。
沈时澹笑着说:“从小看到大的,他想干什么我不知道。”
过后,他悄悄拉住明嫣的手,一本正经地问她:“他有没有为难你?”
身边坐着文婷,手指被沈时澹牵着的地方微微发烫,她小心的挣了一下,反而被他握得更紧,藏在他黑色羊绒大衣之下,有种难以表达隐秘刺激感在车内膨胀。
他们的航班下午出发,经过几个小时航程,会在晚上降落在一个热带小岛。
飞机上,文婷盖着毯子睡得很香。
明嫣靠在座椅上,眯着眼睛酝酿睡意,伴随着持续嗡鸣的发动机声音,明嫣迷迷糊糊找到一个支点,靠着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她好像被人抱进了怀中,因为半个后背贴着一堵持续散发热量的“墙”,有点硬实,但热源烤着身体很舒服,她几乎无意识往热源蹭了蹭。
“嫣嫣……”她听见有人哑着嗓子叫她名字,“你确定要这样睡?”
男人在耳边轻笑一声,一个轻飘飘的吻印在明嫣脸颊上,她蹙了蹙眉,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睡吧。”
明嫣手指被扣紧的同时,腰也一并被手臂锁住。
再次睁开眼时,乘务员正在播报航行信息,实时高度等等,她缓了几秒,突然察觉自己被抱怀里。
抬起脸,鼻尖碰到男人好看的脸颊,线条分明的下颌线,还有垂下来浓密鸦黑睫毛。
距离近得叫人心惊肉跳。
对方好像睡着了,然而双手还扣着她的双手,以一个强势环抱姿势将她禁锢。
明嫣小弧度动了一下,手下蹭到他紧致的腰,沈时澹倏地睁开眼,眼底涌动着暗潮,是一种男人对心爱女人的浓郁渴望。
以前克制着,现在明嫣就在他怀里,他克制不了,也不想克制。
“做什么?”沈时澹嗓音发哑。
明嫣睫毛很大幅度眨了几下,压低了声音说:“我手麻了。”
沈时澹没松手,象征性调整了一下姿势,“好点了吗?”
明嫣想说抱着真的很难好,但不敢说。
“后天是你生日吗?”明嫣望着毛毯,微微出神。
沈时澹没有过生日的习惯,而且他对生日本来也没什么期待,不过,既然明嫣提起,倒是勾起他的好奇心。
破例过一次,也不是不可以。
“这么早就打听我生日。还说不是喜欢我。”沈时澹嘴角悬着笑。
“打听就是喜欢啊?”明嫣抬起头笑了下。
沈时澹说:“嘴硬。”
地面的信号灯绵延成线,不停的闪烁着迎接他的破开黑夜缓缓降落的飞机。
而在接近地面的那一瞬,顿挫感让沈时澹紧紧握住了明嫣的手,独处的感觉在这一刻转化为实感。
他薄唇抵在她耳廓触碰了一下,低语蛊惑——
“明嫣,接下来你都属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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