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旁边的尼尔也不知道听见他的话没有,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然后尼尔什么话也没有对华特说,就转身走开了。
一个女仆走向艾琳,手里抱着脸盆和枕头。这个女孩喊道:“噢,夫人!”
“嘘!”她对女仆说,“把东西给我吧!”她接过海蒂手中的枕头,她告诉自己,绝对不能在这里当着大家的面哭出来。女仆跟在她后面,嘴里喃喃地说着一些表示同情的话。艾琳只是一直走着。一进入爵爷的房间,她把枕头放在床上,就坐在床边任眼泪流下来。
然而她却没有眼泪,她太气愤了。她俯身以手支着头。老天,要怪只能怪她自己!媒婆柯格莉曾经试图跟她讲道理,警告她说她已经拖太久了,结果那个女人说的话都成了事实。她被迫嫁给一个凶暴的领主,而且他一心只想要她的钱。如今她已经无法脱身了,而她的儿子也一样,朱尼尔可能会真的把麦格送到曼彻斯特伯爵或者亨利国王那里。他甚至可能把儿子送到修道院做修士去!
她揉着发痛的眼睛。
去他的,这个爱尔兰鬼子竟然相信他是她儿子的父亲!这个好战的家伙逼她结婚,强占她的家产,把她和儿子当成俘虏,他绝对不可能是当年把她搂在怀里做爱的那个年轻骑士,不可能的!她的心绝对不承认这是事实。
她倒在床上,手握成拳抵在嘴上。噢,老天,那一夜她的作为是一种罪行,人尽皆知那是奸罪。老天是在惩罚她。不只是这辈子,下辈子也一样。
她忍住呜咽,尽管她努力想忏悔,却始终不曾有一丝悔意,亲爱的老天,即使现在也没有!
艾琳望着上方的帏幔,想着,更糟的是这些年来她这一直梦想着那一夜的情景。那绝对不是那么可怕的事,她翻身下了床,蜡烛已经烧得很短了,屋里变得很暗。她环视四周想找新蜡烛,可是发现女仆还没有拿来。
她必须逃走,她无法忍受和这个野蛮的诺曼第爱尔兰人住在一起,尤其是他把她温顺的麦格变成了什么样子。麦格本来是高高兴兴地学着金饰的手艺,而他却想把那孩子变成跟他一样的骑士去杀人。
还有,天知道,艾琳一面踱着步子一面想,他那无休无止的性欲使她的身体再也受不了了。他不让她一个人安静一下,每天晚上都要和她做那件事,弄得她每天祈祷月信赶快来。可以有理由去和女仆一起睡。
她知道他想要什么。他需要孩子,继承人,而且越快越好。像他那种阶级的男人都是这个想法。
更糟的是,她不能一直拒绝他。恁他在军队里嫖妓学来的技巧,他知道怎样把她的情欲挑撩起来,使她像动物一般呻吟着,无耻地哀求他给她解放。朱尼尔要命名她永远成为她的奴隶。
她转身走到窗口。这个高高在上的窗子是为了让领主欣赏自己的封地用的。她用手肘支撑着窗台,午后的天气依然很热,所以窗户仍是开着的。
从这个旧塔楼的窗口可以俯瞰整片谷地,威尔斯人仍然称这里为蓝斯屯,可是实际上这里早就改成诺曼第名字莫莱了。西边是山区,一条银带似的河穿过其间。在下方的土地上,小麦和大麦都已经熟了,金绿色的穗子衬着新犁过的黑色土壤。这一带经常潮湿多雾,雨后太阳出来就会在天际形成彩虹。
靠威尔斯边境的这一带都是肥沃的绿野。不论是城里人还是乡下人,如果能让他们安静静地工作的话,生活会相当不错。只是国王和贵族之间常有战争,企图破坏这里的和平,造成分裂。
她踱起脚尖探身去看,只见一队货车正由城里出来,穿过下方的桥,车上载的是从她家搜刮来的更多家产。她希望自己不要这么绝望。可是如果想逃跑的话,她需要设法弄到钱。如果有足够的金子,她就可以带着麦格往北走到曼彻斯特,然后再搭船到苏格兰或法国。至于在路上,她确信至少公会的人会愿意帮忙。
她咬着嘴唇。
她装金子的保管箱和帐簿都在朱尼尔那里。而且更可恶的是她不知道他把它们放在哪里!就算她知道在哪里,也没有办法弄到手。
然而她必须设法救自己和麦格。亲爱的老天,如果她留下来,如果他强迫她跟他生活在一起,她知道自己迟早会把他杀死。
那天下午稍后,有一队商贩由村子里到了这边。他们得先到城里申请许可。城里的商人先看看他们的货里面有没有应该可以贩卖的东西,然后这队商贩才能继续上路往城堡这里来。
商贩进了城门后受到热烈的欢迎,尤其是艾琳的女仆和厨房里的人。那些女孩都爱极了漂亮的丝带,梳子以及发油,还有滋润皮肤的油膏。杜波德现在是这里的管家,也跟着出来看看厨具。就连那些士兵也晃了过来。跟女孩子在厨房门口调情。
厨子买了一些盐,然后又挑着一小袋一小袋的香料,像产自中东经由法国来的丁香和肉,以及来自威尼斯和马尔他的干蒜,药草。
艾琳买了一套缝衣针和黑缎做的扣子。她自己没有钱,必须叫一个士兵去跟爵爷要,这使她觉得很恼怒,这不是她第一次身上一文钱也没有。
杜波德把她拉到旁边一个年轻的香料贩那里,然后压低声音对她说:“他卖的价钱太高了。”
她相信他说的话,战争虽然已经结束三年了,但是物价仍然居高不下。
那个贩子抗议道:“光是肉桂的价值就跟金子一样!你走近一点来听我说。”他招手要她坐在他摊在草地上的货旁边。“我跟你发誓,肉桂和丁香卖的都得比照金子的价格来算。”
他把她当成一般的村夫愚妇了。她凑近一点看他的货。
老天,艾琳吃了一惊,这一回他不是修士了,他化装成小贩也能唬过每个人,头上戴着一顶旧帽子,嘴角露出歪歪的笑容。她连忙挥手叫管家走开。“我要亲自看看他这些货。”
这个小贩乘机把一截肉桂弄碎,放到她的手掌心里。他用手指搓了一搓,一股扑鼻的香味立即散了出来。
她悄悄问道:“你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他对她一笑。“你只要闻一下,然后再尝尝看。”这个转运金子的人说道。“你就会明白我的意思了。这可是从大老远的地方来的。”他用明亮的蓝眼睛盯着她。“从很远很远的海外。”
艾琳用舌头尝一下肉桂屑。很远很远的地方,那是指法国,他这次要把金子从巴黎的路易王那里送到威尔斯的卡沃德亲王那里。
这时艾琳才想到她在这档事里扮演的角色,她现在是爵爷的妻子,但实际上是被囚在这城堡里的俘虏。如果她跟他说这种情况,他会明白吗?
她小心地把肉桂屑倒回他递给她的小袋子里,一面想着要怎么说。
这本来不是她的主意,而是她那已故的丈夫的。钮柏纳生前固定都会收到法国国王送给威尔斯的金货。在战争的初期,那些金子是用来让威尔斯人攻打女王在这边境地带的城堡,也算是帮助史提芬国王。艾琳发现,有时候那些金子又是用来贿赂威尔斯的卡沃德亲王,意思是他两边都不支持。
史提芬国王死后,女王的儿子,也就是年轻的亨利王终于登基了,然而让艾琳感到惊讶的是仍然有金子经由东部的港口运来,只是换了一个新的密使,金子送到莫莱的金店老板家之后,再转给牧人带过山区。不过这几年来,他们传递的不只是来自巴黎路易王的赂贿,同时也来自亨利王自己英格兰的敌人——一些表面上忠心的贵族,他们私底下却希望让威尔斯保持强大和不驯,其中包括了白修格,他本来相当支持亨利,现在却变得有些反对这位新王了。
艾琳又拿起一袋香料闻着,同时说:“金店现在关门了。”
金使说:“告诉我要把货交到哪里。这批货要尽快送过山那边。”
她把香料袋还给他,心里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一个主意突然涌上来,现在这批要拿去赂贿卡沃德的金子,正好可以供她拿来救自己和麦格。
老天,这个想法真可恨!
她望着金使,心里充满了这个诱人的念头。
光是想这种事情就已经够危险了!如果他偷了这些金子,如果她没有再转交给牧人带到威尔斯去,而是自己拿来当路费,带着儿子到挪威或丹麦去,他们一定会派人追杀她。
艾琳咬着嘴唇。但从另一方面而言,也许不会那么糟,如果她能在别人发现之前就提早行动的话。
他仔细打量她。“要我把货拿回去吗?”他问道。“这是这么年来我第一次不能把货送到目的地。”他耸耸肩。“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就得再找别人——”
“不要,不要。”她匆忙低声说道。她拿起肉桂和丁香袋子,交给刚走过来的海蒂说:“去找人拿钱来付给他。”
只要让我好好想一想。
明天她可以由士兵陪着,跟车回老宅去一趟,她可以找藉口说那已经差不多搬空的房子需要善后,需要找一个人看管,因为那房子实在还不错,不能让它空在那里荒废。
“在广场的市场那里等我。”她对他说道。这时海蒂也拿着钱走回来了。“明天中午。”
金使点点头,他收抬起袋子,走到营区那里去。艾琳紧张得有些发抖。只好让女仆帮忙拿她买的东西。
第九章 作者:凯瑟琳·杜维尔
男孩单膝跪着,一手摇摇晃晃地举起盘子。见唐玛低头看他,身后站的侍官随时留意着周遭的情况。
男孩尖声说道:“可以让我服侍您吗,爵爷!”“这位英格兰特使打量着男孩高举到额前的盘子,上面放着烤鸡和洋葱。贝唐玛的嘴角现出一线笑意。他发现莫莱城堡里红头发的人特别多。他的密探几天以前曾告诉他说,这个男孩是朱尼尔的新继子。不过他这位密探也指出,朱尼尔和这男孩的相貌出奇的像,显示他们的关系不只如此。他不禁想到一向爱听好故事的亨利国王一定很乐于知道这件事。
在桌子的另一头,那个出色的小美人一面试图倾听身旁的西安教会神父讲话,一面朝他这边望过来。她就是这个红发男孩的母亲,也有着一头红发。
这位特使听说,这位新任的莫莱夫人父亲和祖父都是骑士,而且她的祖父是很受尊敬的学者,也是老亨利王的密友。可是他们家没有钱,这在较低等级的贵族之间是很寻常的事,所以这个女孩因为没有嫁妆,只好嫁作商人妇,然后那位年纪长她许多的丈夫很早以前就死了。贝唐玛对这个红发男孩打量了许久,“端盘子的时候不要把拇指伸到盘子里,”他说道,“看到你的拇指伸到酱汁里头就让我生气。”
侍官听见他的话就立刻走上前,但是贝唐玛挥手叫他退下去。
“你听见我说的话了吗?”那个男孩吓坏了,只能一个劲儿点头。“我不知道在这个边境地带的人是怎样教养小孩的,可是他们在教导你服侍长官的时候该先教你一些观念,譬如像你那根脏手指应该是在盘子的边缘,而不是放在酱汁里。”
他用一贯轻柔但微怒的口气把话讲完。那男孩吓得发抖。贝唐玛听见邻座羊毛公会的会长格格笑了出来。
贝唐玛露出冷笑,虽然泰伯鱼总主教在几个月以前把他降任为英格兰副主教,但是他原来也是出身商人阶级,贝家在伦敦是相当富裕的杂货供应商。
“那个孩子叫麦格。”这位公会的会长说道。“新夫人——”他犹豫了一下,“我是说,爵爷的妻子艾琳夫人本来想让儿子继承父亲的金店事业。可是现在——呃,尼尔爵爷要训练他这个继子做骑士。”
“嗯。”贝唐玛拿起木匙,又挑了一只烤鸽。他一向对乡间的粗俗品味很敏感,所以都自己带着厨子随行。可是他闻出这烤鸽有蜂蜜和肉桂的味道,也许这位莫莱夫人已经把厨房的人手调教得不错了。
他们是在外面的草地上用餐,因为城堡的大厅还没有修好,草地四周站着他的一大队跟班,包括骑士,侍卫,厨子,马童及仆役。护城河里兹生的蚊蝇满天飞,空气里还溺漫着臭味,上莱的仆役还得穿过工寮和木材堆才能走到桌子这边来。可是西斜的太阳把城堡的墙染成了金色,宾客也吃得越来越高兴。只有总主教派来的那些西安教会的修士不同,他们吃的是非常简陋的黑面包和泡菜。
贝唐玛隔着杯缘打量那些修士。他此行是以副主教的身分送他们来。西安教会现在的势力相当大,据说他们严格遵行祈祷和禁欲苦修,连领袖在内都穿着粗线衫,所以无时无刻不处于忍痛的状态,身上都是斑斑血痕。
贝唐玛叹一口气,他绝对不欣赏那种会苦修的人,他奢华的生活就是明证。可是总主教也相当聪明,决定派这些人来边境重建教会。根据各地的报告得知,乡下都盛行异教,居尔特教会的人也不可信赖。不管是威尔斯人还是爱尔兰人都是野蛮而无教养,而且支持异端邪说。他们好些半文明的教士还常常结婚,那是说,如果他们的私生活还没有败坏到极点的话。
贝唐玛由腰间取出匕首,熟练地切下一块鸽胸肉,叉起来送到口中。又有一个什役端上来用乳桨烧的李子,贝唐玛摇摇头。桌子另一头响起一阵掌声,原来有一批穿着整齐的仆役出现:把一些村民推到了餐桌前的草地上,另外还有两个风笛手和一个鼓手也走到前面来。
贝唐玛喝一口酒,忍住了笑,凭这个城堡现在这种乱七八糟的状况,还想提供一些娱乐给宾客,这倒是值得嘉许的事。他注意到随后还有别的节目。在院子外头有一批射手,拿着著名的威尔斯长弓,等着表演箭术,相当不错的娱乐。事实上这比他预期的好多了。他擦擦嘴,往椅背上靠过去,心里想着,也许这个爱尔兰人选择莫莱还是个不错的决定。他知道朱尼尔的血统并不算纯正,父亲是一个伯爵的私生子,母亲则是爱尔兰人——一个非常不稳定,不可测的民族。朝廷间公认亨利封朱尼尔为男爵实在是太大方了一点。这位老女王底下的著名勇将其实也不过是一个莽夫。可是国王对支持他母后的人是非常欣赏的。再说,旁人也不得不佩服朱尼尔到莫莱上任以后的第一步行动。既缺钱又缺人手的他娶了一位有钱的金店老板寡妇,而且据密探所说,她的财富非常可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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