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快乐得几乎哭出来了。过了这么些星期,她竟真的能把他搂在怀里!如果她能的话,一定再也不让他离开她的视线。
他挣出她的拥抱。“妈妈。不要这样!”乔斯在他身后作了一个不甚认同的表情。“你不能亲我了,我不是小孩子了!”
她垂下手瞪着他,麦格事实上只离开几个星期,可是已经改变得让她无法相信。他的头发剪成了诺曼第骑士的样子,像一个锅盖一样覆在额上。他穿的衣服是属于皇室的颜色,小披肩上别了一个皇室的徽章。
更明显的是,他学会了站得挺直,眼睛直视、抬头挺胸,双手紧贴着大腿。其他的卫兵见到她也是这种姿势,然而她无法相信这个立正站在眼前的小骑士是她儿子。
“母亲大人,”麦格说道。他朝乔斯望了一眼,好像想起来什么事,然后单膝跪下,捧起她的手。“愿上帝赐福于你。”
他匆匆在她的手指上吻了一下,然后跳起身,冲到尼尔面前。尼尔已经脱下靴子,坐在那里看着他们。
“爵爷,”他深深鞠了一个躬,这也是新鲜事。他正色说道:“我谨祝你健康幸福。我非常高兴能再见到你。”
尼尔故意上下打量他。“很高兴见到你看起来还不错。”他的声音作出很凶的样子。“怎么你只离开这么短的时间就长得这么高了?”
麦格一本正经地说:“时间并不是那么短,爵爷,我们去了大半个夏天,不是吗?至于长高——”他叹一口气。“他们告诉我说,像我这年纪正在长。”
尼尔也努力装出严肃的样子。“你学了很多。记得在祈祷的时候要想到你妈妈,她可是想死你了。”他看着乔斯说:“你们赶快下去找床位。去看看高参,他给我们的人保留了一些地方。”
乔斯行了一个礼,麦格看了也照做,手指举到眉毛上。可是艾琳挡住了他们的路。
“不要,不要这么快走,你才刚到!宝贝,不要担心,我们的客人都还在喝酒呢,让乔斯下去吧!”她想拉住他的手。“来跟我在床上坐一会儿,就像——你小时候一样。我给你找一些好吃的东西,然后你告诉我你去了哪些地方、做了什么事。”
他还是用同样的表情看着她。“不行,母亲大人,我必须服从长官下楼去。”他深吸一口气。“可是我真的很想和你在一起,”他喊了出来。“我真的想!我的狗还在这里吗?它有没有生小狗了?”
他突然一转身,招手叫乔斯跟着,冲出了房间。
“乔斯。”她无助地说着。
尼尔站起身,朝乔斯点点头。乔斯再度行一个礼,然后走了出去。
她走到床前坐下,仍然满脑子都是麦格的影子,他现在说话的口气、他看起来的样子。“乔斯为什么对我态度这么冷?”
他抬起脚放在床上。“你让他前功尽弃了。”
她转头看他。
他躺下去,扬起一边眉毛打量她。今晚在宴席上,他看起来比国王身边的其他贵族都英俊,也更危险。她想着,也许他知道国王周遭有谁是叛徒,秘密送金子给卡沃德。也许他知道她做的事。
她转回头,明白自己再担心这件事是自找苦吃。就连她的儿子看起来也很崇拜他。老天,为什么不会呢?毕竟,麦格也是他的儿子!
艾琳茫然坐在床上,想着不管自己怎么奋斗,她这一生还是就这样完了。现在她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属于她,她的儿子、家宅,甚至金铺的工作室。任何神又一定会告诉她说这都是她自己造的孽,不肯接受上天的旨意。
可是她还是不想做朱尼尔的妻子,她满心怨恨地想着。由这几天所见,她非常不喜欢国王的朝廷,不喜欢那些王公贵族说闲话谄媚逢迎的样子。整个世界好像都围着亨利转,而他只要一句话就可以毁掉任何人。
她不想过那种生活。
老天,她不愿意想是否那种生活已经开始了!她是否再也不能回复从前平静的城市生活?再也不能和那些同业一起生活?跟麦格、欧蒙、汤姆住在那比莫莱城堡好几百倍的房子里?
“你在做什么?”尼尔说道。“把蜡烛弄灭上床来。”
她起身在房里找着灭蜡烛的盖子。城堡里有一堆仆人,但是也有很多东西找不到。这里本来就不是适合居住的地方,而是给军队驻守用的。她说道;“国王怎么跟你说鹿的事?”
她当时距离太远,看不清烤鹿掉下去以后发生的事,可是他却在那里帮忙。她终于找到蜡烛盖子了,开始用手剥掉上面的蜡。
他说:“国王给你的管家一笔赏钱。当然亨利是喝醉了,可是这整件事让他龙心大悦。还要感谢老天,你厨房的那些人没有把那一堆东西掉到王后的背上。”他打了一个呵欠。“如果伊丽娜聪明一点的话,就该把那些唱歌的家伙赶走。从前就惹过麻烦。”
“嗯,我也听说了。”她把蜡烛弄熄,然后舔舔手指再捏一下烛芯以免冒烟。“雷西告诉我很多事情。”她拿着最后一根蜡烛走到床边,然后把它放在桌上。“他很喜欢讲闲话。他说王后最大的弱点就是习惯让别人崇拜她。”
他枕着手臂看她。“她习惯了有钱有美貌的日子,其他什么都不知道。”
她微微转身避开他一点,因为她知道他想要和她办事。她说:“我想她是希望亨利王爱她,就跟法国国王一样。”
他伸手抓住她的衣角,把她拉到床上坐下。“亨利自己有爱她的方式。她把他想要的都给了他——半个法国、大笔财富,还有两个孩子,那是法王路易不能给她的。”
“那不一样。”她任他把她拉到怀里,他把她拉到他身上,掀起她的睡衣,摸着她的臀部和大腿。他的大手盖住她的屁股捏了一下。
“而且她很漂亮,”她有些呼吸不过来地说着。“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
“你更漂亮。”他对她说道。
她抬头瞪着他。
“到我这里来。”他把她的头拉下。
她呻吟一声,放弃了抗拒,大腿滑到他的腿间。
他用手指玩弄她的头发。“要这样才能使你快乐吗?”他在她的唇边低声说道。“让孩子跟在你身边?”
热情的魔力消失了。她想要挣脱他。
他皱起眉头紧紧抓住她。“那天晚上我想要告诉你——我腿伤那天。我要说,如果我死了,乔斯会把孩子带回来给你。”
她不相信他。
“他妈的!”他抓住她的手臂。“我答应会让孩子回到你身边,国王跟这事没有关系。”他摇着她。“我要你对我表示感谢。”
从另一方面而言,她想她是相信他了,相信他会告诉乔斯说他若死了就把麦格带回来。
她用双手把头发撩到后面,然后俯视着他。她拱起背,缓缓放低身子,骑在他的那个部位上。
……
艾琳突然哭了出来,趴在他的身上哭个不停。
他喘着气,一面抚摩她的湿发。“嘘,没事了。老天,你为什么要哭?孩子现在回来了呀!”
她用手背擦擦嘴,但是脸仍然贴着他起伏的胸口。她不想移开,她底下他的身体又温暖又强壮。
她不想离开他。她想找一个理由这样贴在他身上。
“艾琳。”他在她耳边轻唤着。“你什么时候会告诉我你有了?”
索桥整夜都是放下来的,好方便参加宴会的人进出城堡和营地。华特骑上通往城里的路,太阳已经出现在树梢雾蒙蒙的天空上。缺乏睡眠使得他眼睛发痛,可是他还有一件事情需要做。
在草地上,已经有几个仆役起来生火准备做早餐。国王驻在沿路的守卫看见华特经过,都向他行礼。
在入城之处他放慢了马速。大清早已经有人在外面活动了:运菜到市场的人、提灯巡城的人。面包店也打开门,让刚出炉的面包香味传出来,诱得人直流口水。
他们看着华特骑马走过。他们都认识他,知道他是爵爷手下年轻英俊的队长。面包店老板和守城的人向他打招呼。
他也举手招呼。他想他们知道他要去哪里。已经有很多人都见过他找各种机会跑到金匠门口那条街上逗留。
连他的马也都知道怎么走了。他们经过教堂和羊毛商的库房。然后那匹马知道目的地已到,自动停了下来。
这栋大宅院四周都是高墙,可是由街上仍可以看见楼上的房间。仆人的房间窗帘都是拉下来的,可是有一个房间亮着灯。华特看见有一根蜡烛在移动,影子投射在墙上。
她们从日出工作到日落,他想着,不是工作就是祈祷。然而这两个比京女人似乎很快乐。她们两人在一起时总是有说有笑的。跟别人在一起时就不同了,那时就总垂着眼睛,面无表情,简短地打着招呼。
有人走到窗前,打开窗帘,倒出一盆水。华特搜寻着里面的人脸。老天,是白丝!她刚洗完脸,穿着一件宽松的袍子,可以看见她年轻的乳房。她没有把头发梳起来,而是任它像月光一样披散在肩上。他看见她举起手臂,开始梳头。
他坐在马上,出神地望着窗口。天色亮了一点,已经亮得足以让人看见有人骑着马在门外头。
她打着呵欠往外头看一眼,然后看见了他。他看见她吃了一惊。她的目光犹豫了那么一下。可是那惊鸿一瞥,那讶异的眼神,已经深深映人了华特的灵魂深处。
然后下一瞬间她已放下梳子,迅速伸手把窗帘砰地一声拉上。接着,蜡烛兀场熄火了。
史华特没有移动。他在马上坐着又等了很久的时间,眼睛仍然盯着那扇窗,可是那里只是一片黑暗。终于,他掉转马头,开始沿着原路往回骑。
这已经比他希望的好多了。至少她已经知道他在那里看了。
第十七章 作者:凯瑟琳·杜维尔
“除非我下了地狱,我才会告诉你们亨利给我们带来了什么好东西!”尼尔把酒杯砸到房间另一头的墙上,红色的酒液溅在石砖上。
赫福伯爵弯身把杯子捡起来,放在附近的桌子上。
“国王至少给了你跟曼彻斯特和萨斯伯瑞一个顾问的头衔,可是却什么也没有给我,尽管这几个月来我是怎样拚死拚活地去抓卡沃德那批家伙!”
曼彻斯特伯爵搔一下大肚皮。“放轻松一点,莫莱,我上次看见你还好好的,不像被威尔斯人找过麻烦的样子。”
赫福伯爵看起来若有所思。“然而莫莱说的对。谁会想到国王竟然会派贝唐玛偷偷地跟卡沃德谈判?你看亨利是多么喜欢让我们惊讶?他向来喜欢这样。”他耸耸肩。“我想这是由于你上次攻击西洛谷的结果,尼尔。卡沃德的一些女眷也被烧死了。”
尼尔狠狠瞪他一眼。“老天,我不要再提那次屠杀,那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
赫福说:“放心,是傻瓜才会把妇孺放在那木造堡垒里面。”
通往塔楼房间的门是开的,可是艾琳不想进去。她站在外面的楼梯口,可以听见里面的动静。国王要跟卡沃德谈和的消息确实让人震惊,可是每个人也都说,这正是亨利的作风。国王喜欢政治和谈判。这样让守边境的领主大吃一惊更是他的本性。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正在跟一些公会的代表谈话。国王的人马把这里搞得乱七八糟是一回事,可是城里人最担心的是那些从外地冒出来的商贩,他们贩卖各式各样的东西,抢了本地人的生意。
亨利要和卡沃德谈和的消息使大家忘了本来在抱怨的事。谁也不知道以后会怎样发展。
“不要忘了,”铁匠说道。“卡沃德的父亲曾经宣称这块地方在古早以前就是属于他的。”
酒商呻吟了一声。“亨利国王出卖了我们。这谷地是英格兰人的,我们一直在跟威尔斯人对抗!”
让艾琳担心的不是谈和的事,而是卡沃德会到莫莱这里来跟亨利王见面。
这些年来有不少金使秘密携带黄金到威尔斯,可是只有一个金使见过她。然而其他金使一定也知道钮柏纳涉入的情形。
“说不定和平不会那么快来,”她说道。“谈判通常都会持续很久。”
公会的人还是很担心。他们又开始讨论要不要向国王诉愿。如果他们要跟这些好战的威尔斯人生活,就必须让国王知道他们的难处。
她不能惊慌,艾琳这么告诉自己。企图再逃跑也没有用,她既没有钱也没有地方可去。公会的人来找她不只因为她是他们的一员,是金业公会的会长,也因为她现在是莫莱夫人。他们仰仗她发挥新的影响力。
这个担子实在太重了。至今她所造成的影响,是她的管家和厨子差一点用烤鹿压死了王后的两个吟游诗人。
一个骑士拿着一盘食物上来,见她站在那里就停了下来。她接过盘子,走进房间。
“我们也都会有麻烦,莫莱,”赫福说道。“威尔斯人根本不会马上比武,他们连这个词的意思是什么都不知道。他们一定不会要求赎金,而会把我们的脑袋砍下来。”
尼尔说:“那么就让他们看我们怎么做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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