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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莹爸最后咬了咬牙直接就去傻同学病房里闹了。
戚叶坐在自己的病房里，多人病房，一般并不是什么多么安静的地方，可旁边床铺上的老人家性格很好。
见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坐在病房里，不时只会有穿着警服，还有医生护士过来看的情况下，拿了个橘子问她。
“小妮，你要不要吃橘子？”
充满了皱纹的脸上，是来自于陌生人的善意。
早已随着时间变得浑浊的属于老人的双眼，此时充斥着的全都是心疼。
戚叶沙哑着嗓音将那个橘子接了过来。
一个完全不像是由戚叶所能控制的笑容，展现在了那张属于谷莹的脸上。
这是本能。
是在受到善待之后，渴望回以善良的已经在个人的修养中养成的本能行为。
“谢谢奶奶。”
那个奶奶没有问什么她的父母怎么不在，家人怎么不在，受伤又是因为什么。
到了她这个年纪，早已经能做到一眼就看穿一个人的大概品性。
接过橘子是因为她没有力气推拒，肋骨的断裂，需要她躺在床上休养很久。
软骨做完手术后，左边的小腿至少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动。
旁边的老人家絮絮叨叨的和戚叶说着，“我这橘子都是自己家种的，前两天我女儿过来，都是直接摘完了立刻给我送过来的，特别新鲜。”
说着说着，她就直接扒了两个橘子，漂亮的橘子皮花，就平放在病床旁边的小柜上。
奶奶还把一个剥完的橘子递给了戚叶。
看着手中一个被剥完了皮的橘子，还有一个完好无损圆滚滚的橘子，属于谷莹的眼泪直直的砸了上去。
奶奶看见了，却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
哪个女孩子生来不遭罪？
可这，从来都不是正确的。
哭不是什么不好的行为，哭完了，明天我们还能继续生活，可如果连哭都哭不出来了，那明天又该怎么办？
谷莹的眼泪不再流下，手中连经络都被仔细处理过的橘子比想象的还要甜。
夜晚的病房很安静，有隔壁床奶奶的悄然呼吸。
窗户的帘子没拉上，老人家腿脚不便，戚叶也动不了。
反正窗户关的严实，晚上还能看星星也没什么不好。
启明星从一个特殊的角度慢慢出现，闪烁不断，直到走进窗户的小范围看不见的角度。
戚叶第二天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谷莹妈告诉她说，“妈一定让那些敢欺负你的，有人生没人养的小杂碎们付出代价！”
谷莹妈对谷莹有爱吗？
有的。
只不过那一部分爱，潜藏在了大量的鸡毛蒜皮，以及不自知的恶意之下。
谷莹爸却说，“你差不多行了，孩子伤到骨头了，既然厂里假也请了就不要浪费，回家炖点排骨汤什么的，也总比你待在这里强，别的事我来处理就行。”
谷莹妈也没跟他争，只是当天在学生们即将放学的时候就准备好了，跑到学校门口，来了一通大闹特闹。
学校里老师不管事儿。
同学看见了装看不见。
就算事情都报告到校长那里，校长也选择息事宁人。
她闺女都已经重伤到入院了，指不定哪天人就不行了，这都是那些领导的错。
豁出去的行为丢脸吗？
非常丢脸。
但谷莹妈想不到什么有效的办法。
她只能把事情闹大，尽可能的闹大，然后被很多人发现。
戚叶知道这件事吗？上帝视角的她是知道的。
但谷莹会知道这件事吗？
永远不会。
她不知道自己的母亲以怎样扭曲的爱意维护着她。
她的母亲也不会知道自己的女儿曾经有多绝望于，为什么伤害已经造成的情况下，家人还会再度给予痛击。
父母渴望孩子的报答，孩子想要的却是来自于父母的一个道歉。1
傻子同学还有其他伤害过谷莹的同学都被告上了法庭。
未成年人不会重判，即便大家都进了医院，也算是民事纠纷，甚至连案底都没有办法留下。
但谷莹母亲所豁出去做的一切，足够谷莹身上所遭遇到的不公，暴露在大众的目光之下。
傻同学的父亲被请去喝茶了。
傻同学被要求退学了。
曾经伤害过谷莹的其他同学，也被要求退学了。
隔壁床的奶奶身体好了，临走之前捏着她的手还一副不是很想走的样子。
她还留下来了不少橘子，每一个都圆滚滚的，很可爱。
第23章 我们歌颂自己3
戚叶并没有在这个任务世界中做什么多余的事情。
甚至比不上那时主动引导卢思云。
谷莹所存在的年纪,以及所存在的环境，都是非常特殊的。
但这个孩子又是个性情非常坚韧的孩子。
在两相比较之下，戚叶更愿意告诉她的是操作方法,而非心灵上的引导方式。
年纪太小了。
小朋友就要有小朋友的认知。
十五六岁的年纪,只有糟糕到在那个被灭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大清时代,才会继续经历糟糕的日子。
现代社会既然是现代社会,就绝对不能让孩子遭受不该孩子承受的东西。
“好人有好报和恶人有恶报,这些事情不是由老天爷来决定的，而是由参与进其中的好人来决定的。”
谷莹在身体好了以后就主动去看了傻同学。
毫无疑问，这样的行为就是彻彻底底的落井下石。
她也从不否认自己来看被学校要求强制退学,甚至父亲都被请去喝茶，短时间内放不出来的傻同学是包含着恶意的行为。
但是……
这有什么关系呢？
以德报怨那是只有圣人才能做到的事情。
我们只是普通人,如果好人必须承受着来自于各方面的压力，那么有问题的只会是世界本身。
傻同学木讷的看着她。
他们中间隔着一个公园里两个并立着的双杠的距离。
“如果我一直认为只要我能忍下去，将来总会变好，那么恶人就永远都不会得到他们该有的惩罚。”
谷莹靠在双杠边，女孩瘦弱的身躯在医院里养这么久的情况下，不仅没有变得更加消瘦,反而相比住院之前看起来也没那么单薄了。
“求救不是无门,而是我没有找到打开门的正确方式。”
“可像你这种就算推开了门，最终又狠狠将门关上了的存在，从今以后，永远都不会有人救你。”
谷莹很想让自己变成电视里那种反派一样的架势，充满了恶意的说着自己的一切想法，但现在看着那傻同学坐在地上，浑身上下沾了不少尘土的狼狈样子，她只觉得活该。
“你变成这样是活该,甚至我还巴不得你变得更惨一点。”
“好人有好报，这是所有人都应该去维护的东西，不然被帮助的人只会当成理所当然。我或许不要求回报，但我绝对不接受恩将仇报。”
那时候傻同学明明是被自己帮助了的，可在之后欺骗了自己，甚至成为了伤害自己的一员时，谷莹就再也没有办法同情他的愚蠢。
她絮絮叨叨的说着自己的想法，“帮你的时候，我也没有想什么特别多的事情，我只是觉得我应该那样做，所以就那样做了。”
“事后我身上所遭受的一切痛苦期间，回忆起曾经帮助过你的行为，我也会觉得我不应该救的。为什么要救一个垃圾呢？正常人应该都会这样想的，可事后的后悔于事无补。”
“没有什么应该不应该，在帮助是我主观的行动时，你接受了我的帮助，可以选择回报，也可以选择不回报，但恩将仇报就一定只会是你的错误。”
“我是个好人。这样仿佛自夸一样的言词，或许会显得很尴尬，可事实就是这样。”
“我是个好人，而你，是个垃圾。”
谷莹语气并不怎么快，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缓慢，现在靠着公园里单杠的一侧，居高临下的看着不远处一只手勾着杆子坐在地上显得狼狈的傻同学，她也丝毫的不担心对方冲上来打自己。
因为她会用法律保护自己。
“我不需要别人来评价我是好人。”
“我自己知道就够了。”
“我也不需要别人来歌颂我。”
“我自己歌颂就行了。”
“我可以大声的站在镜子前告诉镜子里的自己，‘你很优秀’‘你是个好人’‘你的善良是很好的品质’‘他人的恶意是拥有这份恶意的人的错误’。”
被别人针对，被别人冠以恶意，有错的都是别人。
“帮助你是我做过的好事。反击你，是在法律允许情况下的自我保护。现在来到你面前所说的话是奚落，是打击，是包含着恶意的针对，没错，我就是故意的，但这，是‘正确’。”
甚至称不上缺德。
在不违背法律和道德的情况下，我们所做的一切事情无论被别人冠以怎样的意义，于我们自身而言，都是正确。
或许非黑即白总是在成年人的世界中显得过于稚嫩，甚至被很多人觉得愚昧。
但于谷莹而言，别人是灰是黑是白，都和她没有关系。
她只知道自己将会是白，且永远都是白。
她帮助别人是因为她想帮助。
并不是说认为帮助了就能获得些什么才会去行动。
而是属于个人主观的意愿，既然这样，她就更需要洞悉自己是正确的这一点。
戚叶只代替了谷莹一天，也没有说什么好或是不好的话。
她只是并不直白，甚至可以说是间接的告诉了谷莹该怎么操作。
于是她所接触到的每一个人都告诉了她，向世界赋予温柔，或许有时得到的不是温柔的回馈，但所能收获的总比所失去的更值得铭记。
路人姐姐帮忙打电话喊救护车，甚至陪着她一并等到太阳落山到处都是黑漆漆，甚至还做了笔录。
医院里的医生和护士用心鼓励她，隔壁病床的奶奶给她剥橘子的样子。
她所接受的善意，比傻同学所带来的恶意更珍贵。
妈妈总是会说些刺人的话，可是在她住院的那个期间，即便会说医药费贵，但也不曾忘记将她的医药费全部交好的同时，还总是在家里炖些排骨汤。
奶奶给小叔很多钱，或许一开始谷莹的想法是，那是奶奶的钱，给谁都一样，可对于谷爸谷妈而言，那就是明目张胆的偏心以及间接的在贬低他们的女儿。
也就是她谷莹。
仅仅因为小叔给奶奶生了个孙子，仅仅因为她是个女孩。
爸爸妈妈不曾说出口的话，谷莹已经明白了。
男孩女孩都一样，都会把你养大。
可这个世界对于女孩子来说总是恶意更大。
希望你是个男孩子，并不仅仅是因为男孩所遭受的恶意会少一些，更多的还是因为你会更加勇敢，更加努力的保护自己。
这样的解读是在难过的时候永远都想不到的。
这样的思考，是在被别人殴打的时候，永远都不可能进行的。
行走在阳光下的人，是否能让自己永远的行走在阳光下，取决于思想，行动，以及至高无上的灵魂。
谷莹离开了公园。
傻同学一如既往的坐在地上，只是在谷莹走掉，彻底看不见背影了以后，那张木讷的脸上控制不住的流下了很多很多的泪水。
他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是错的，即便是个傻子也知道打别人这种事情是不对的。
但是他觉得如果他不去打谷莹，那么那些曾经打他的人就会更加用力的打他。
这是对的吗？这是错的吗？
傻子不想去思考。
只是本能的将自己从被害人的身份转换成了加害人。
这是错的，没有疑问。
回到家里的谷莹对着下班回来的爸妈说道，“爸妈我想转学。”
“因为事情发生的时间牵扯已经太久了，或许学校里有很多同学会安慰我，同情我，同时也会给予我很多善意，但我无法保证这其中是否还存在着更多的恶意，譬如，‘他们怎么不去打别人？’。”
这种情况下去一个新的环境对她会更好，谷莹也很清楚这一点。
谷莹妈愣了一下。
以前自己的女儿绝对不会向自己说这些，她只会告诉自己，她想转学。
没有任何解释。
“然后，其实我的成绩还可以。”能当上班长就足够证明这些。
“何况二中比不上一中，如果进了一中，学习氛围更好，我将来应该会考一个更好的大学吧。”
“高中时期的学习压力是很大的，如果我在学校里遭受到了负面伤害，无法完全开解自己，妈妈你们下班回来又很累的情况下，出现的就只会是争吵。”
“我不想和你们吵架。”
“你们很累了，我可以默不作声的给你们端来一盆温度合适的洗脚水，也可以体贴的因为比你们下班时间早的原因提前备好晚餐。同样的爸妈你们也可以在我住院的时候每天都给我炖各种排骨汤，和同学们的纷争也从来都没有摆在我的眼前，只让我知道了结果，没有让我任何烦心。甚至经常明明下班以后很累了，却还是不忘给我做饭。”
谷莹很认真也很严肃的说道，“但是我不接受你们不去说，我也不接受，‘都是为了给你做饭才这么累’‘都是为了给你交学费才这么累’。我不接受这样的话，因为我们是一家人，要共同分担，彼此搀扶的活在这个世界。”
这是外人无法插入的亲缘。
谷莹爸愣住了。
谷莹歪着脑袋看着他们，“我可以转学吗？”
谷莹爸悠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露出了属于父亲的笑颜，如山如木。
“当然可以。”
如果真正的觉得麻烦，觉得养个孩子有这么多的事，谷莹根本就没有出生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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