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翘当下也不客气,身子往墙上一靠,又去拉王迟的胳膊。
拉一下没拉动,又拉一下。
王迟:“干什么?”他粗声粗气,嗓门还大。
白玨眼珠子一动,看过来,那俩躲懒的哪能反应的过来,被抓了个现形。
顾长思:“……”
连翘:“……”
王迟还在愣头愣脑的问:“你抓我胳膊干什么?”
白玨不怀好意的一笑,正要说话,忽而听到一阵哭声。那哭声顺着风,阴恻恻的。
连翘看向顾长思,“少爷,你们太尉府都兴装神弄鬼的吗?”
顾长思屈辱的一扭头,“小六子,过来扎马步!”
嗖忽一道白影飘过,白玨眨眼到了门口,哐当拉开门,那哭声戛然而止,卡在了嗓子眼里。两边对望,常青不大自在道:“我,我就是路过。”
白玨一点头,表示理解。两手一合,眼看着两扇门就要关上,常青忽然往前一扑,“等等!”
白玨比他还快,拉开门。常青一头栽地上,五体投地,摔了个结结实实。倒是手里的小酒坛,落地的瞬间,被白玨脚尖勾起,稳稳当当落在她手里。
“有刺客!”顾长思也不知怎么想的,忽然喊了一声。
原本扎马步的几人,抄家伙的抄家伙,撸袖子的撸袖子,忽然都冲了过来,张牙舞爪的喊打喊杀。
到了跟前,顾长思忽然止步,小六子、连翘紧随其后,常青费劲的抬起头,灰头土脸的双手合十,拜了拜,“少爷……”话刚起了个头,王迟永远是反应最迟钝的那一个,自连翘身后撞上来,一个撞一个,顾长思看着最壮,实则最虚,一撞就倒。“啊呀呀!”扑倒在常青身上,五个人叠起了罗汉,鬼叫连连。府内的暗卫都惊动了,纷纷现了身。
白玨倚在墙边拍开酒封,不是好酒,却也别有一番辛辣滋味。
*
“我也是看在咱们有些交情的份上,才将这掏心窝子的话一说。我冷眼瞧着,你对老爷痴心一片,才冒着危险提醒你,你要真想趁虚而入可得抓紧了,别叫显国公府的趁虚而入趁虚而入了。”常青顶着一脸乌青挤眉弄眼,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白玨就不解了,她今时今日又何曾对顾容瑾痴心一片了?
常青一番苦口婆心,见她无动于衷的样子,断言道:“你别装作漠不关心的口是心非了。”
白玨也是奇了怪了,“你这般不乐意显国公府的小姐嫁进来,是跟显国公府有私仇?”
常青:“没有。”
白玨:“那你可以去太师府跟你们闵夫人表忠心啊?有她在,顾太尉想娶新妻恐怕也没那么容易吧?”
常青一脸晦气,“我找她作甚!”
白玨早就发现常青对闵栀有敌意了,这敌意来的莫名其妙,她曾回想过,这二人曾经也没过节啊。
“你跟闵栀有仇?”白玨问出这话底气都不足。
“血海深仇!”常青咬牙切齿,面目狰狞。
白玨被唬住,敢情闵栀还有更多她不为人知的一面?白玨心里咯噔一下,声音都放低了,“说来听听。”
常青觑了一眼白玨手里的酒坛,抓了过去,干一口,愤愤不平道:“夺夫之仇!”
“哦,夺夫之仇,此仇果真不共……”白玨一怔,什么?不会是她耳朵出问题了吧?脑中灵光一闪,连她自己都吓住了,目光诡异的将常青上下一扫,语调艰涩,“我竟不知……你,嗯。”
常青:“呜呜……”他是个没酒量的,才干了一口,就不行了。身子一歪,人事不知了。
白玨自觉今日受惊不小,倒不是顾容瑾要娶显国公小姐,而是她忽然就想通了,对于一个男女通吃的男人,他理应是属于大家的,独独被她抢回了家,这天道都看不下去了,降罪于她,可不叫她不得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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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白玨起得早,天色阴沉沉的,看上去要下雨的样子。她洗漱完,推开门就去看顾长思。
顾长思早就起了,抑扬顿挫,颂读诗书。还真别说,这通体的气派真有他亲爹的风度,“如果,能瘦下一半的话,”白玨靠在门边,忍不住还比了下手刀,做出切了一半的手势。
“太尉大人!”连翘忽然大喊一声。她从隔间出来就看到顾太尉站在院子中,一动不动的盯着她姑姑看,眼神深邃专注,落在连翘眼里就是怪吓人的,总害怕她顶头老大出了事,她也跟着倒霉,本能反应就是张口示警。
白玨果然被吓了一跳,回头看到顾容瑾,因着昨晚的事,心里多了些想法,没忍住又盯着他看了会。
顾容瑾被看得耳郭微微发烫,在这份不自在的热烫继续蔓延下来之前,出声道:“思思姑娘,有事吗?”
白玨第一反应就是四下一望,思思姑娘又是哪个小狐狸精?瞬间又回过神,面上古怪的快速调整了下,“没事。”折身进了顾长思的房。
大周国立国之初,国事繁忙,顾容瑾可谓是日理万机分身乏术。这么些年,一路走来,朝堂渐趋平稳,他不似曾经那么忙碌,也是每日必会点卯,处理政务。除了儿子身子不舒服,从不缺席。按理,今日朝会,他也是要到场的,鬼使神差的,寻了个借口告了假。
果不其然,他刚进儿子的院子就看到了相见的人。
顾容瑾是过来陪儿子用早膳的,父子二人虽有隔阂,却不妨碍顾容瑾无时无刻不积极努力的释放父爱。
“师父,一起用早膳吧。”顾长思说。
作者有话要说:
第41章 。第 41 章、已重写(3月25日留)·这世上就没有比一张桌子吃饭一条被子睡觉更能增进感情的事了。白玨对此深信不疑,至少她就是这样的人。那些不是这样的人都不是人,眼前就有一位。
养不熟的老白眼狼!
儿子一招呼吃饭,白玨就非常给面子的坐下了。顾长思心里高兴,朝他师父眨了眨眼。他也不是不喜欢单独和他爹吃饭,只是这一二年因为一些风言风语,他心里憋着一股气,难受得很,又不能和他爹说。他害怕着一些事,又担心着一些事,常常又会自惭形愧觉得自己不配。总之,半大的小子心里装了一箩筐的事,对上一个同样沉默寡言不知何开解人的爹,隔阂自然而然就形成了。
白玨回了顾长思一个眨眼,不等丫鬟们看主人的脸色决定是否添碗筷,又无比迅捷的将顾容瑾面前的筷子拿走,旁若无人的催促道:“小宝,吃啊!”
人嘛,要好好的活在世上,吃好喝好,还是得靠自己。
看人脸色?不存在的。
边上伺候的仆从都快吓死了。顾太尉算的上一个公私分明的好主子,但绝对称不上好脾气。
据说以前倒是个温文儒雅的贵公子,待人说不上多热情,但也谦恭知礼温和客气。可自从死了老婆后,脾性大变,整日里,十二个时辰有八。九个时辰都阴着一张脸。也就在小少爷面前才收敛着点。
太尉府的下人基本都是新人,没见过以前的顾容瑾,今昔对比也都是道听途说,过去怎样他们不清楚。反正现今的太尉府,整日里阴沉安静他们倒是切身感受的真真切切。
还是刘管事机敏,别人大气还没喘过来,他已经将干净的碗筷又准备了一副送来了。
出乎所有人预料,顾太尉竟然什么也没说,接了筷子。刘管事又自作主张的将空碗送到了白玨面前。
刘管事还要给白玨盛面条,被她挡了回去,“我不爱吃这个。”
她不是不爱吃面条,是不爱吃没滋没味的面条。
瞧这一桌的,寡淡无味,她生的儿子怎么就随了顾容瑾!啐!
“小宝,你这不行啊,你现在还在长身体知道吧?怎么早上就吃这个呢?”白玨也不是第一次吃顾长思的早饭了,看着花样繁多,实则都没什么味儿。要说有味,也是药味!
药膳懂吧?此处划重点——药。
顾容瑾:“长思刚病了一场,只能食用一些清淡食物。”
白玨不懂这些,她又没带过体质虚弱的孩子,只以自己过往经验判断,实难理解,也不看顾容瑾,只盯着儿子说:“我小时候可不像你这样,伤得越重,吃得越多。荤腥不忌,伤哪补哪。你瞧我这胳膊……”
袖子掀了半截,小臂纤细,肤质细腻,除了白得发光,也没什么不同。白玨的话就卡在了喉咙里。
屋内伺候的仆从有没忍住好奇的,也偷偷看了去。
顾长思不解:“怎么了?”
倒是顾容瑾不轻不重的咳嗽了声,屋内下人忙垂头敛目,再不敢东张西望。
刘管事偷眼看了看,心有所感,悄无声息的招招手,伺候的仆人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白玨:“就,挺好看的吧?”她倒是忘了,自从醒来后,不仅容貌大变,连身上的伤疤都没了。
疤痕可是武者的勋章,唉。
“思思姑娘的左手臂曾受过伤?”顾容瑾问。
白玨不搭理他。
到底是亲生子,见不得他爹被冷落,顾长思别别扭扭的开口,“师父的手臂曾受过伤吗?”
白玨意兴阑珊,“都是过去的事了。”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早膳将将用完,丫鬟们正端了漱口水进来。全顺脚下带风,一路小跑了过来,一眼看到这三人同用一桌饭食,脚下一顿,表情出现了片刻的呆滞。
顾容瑾不喜欢他们大惊小怪的样子,冷然道:“何事?”
全顺:“禀老爷,季大将军来了。”话音方落,远处已传来了季崇德肆无忌惮的喊声,“顾太尉!妹夫!谨之!”
谨之是顾容瑾的字。
顾容瑾十五岁那年取的表字,刚开始他还挺喜欢的,后来莫名其妙就不喜了,也不许别人这么叫自己。
总之,就挺喜怒无常的。
季崇德眼看着就要过来了,白玨有那么一刻,心里紧了一下。忽然一笑,相通了般,反面朝门口坐正了身子,她倒要看看这些蠢货到底谁先认出自己。
忽而人影一晃,白玨定睛一瞧,顾容瑾人已到了小院门口,刚好挡住一脚踏进来的季崇德。
白玨没忍住,心里赞了声,“好轻功!”
季崇德虽然是彪悍的莽夫,人高马大,顾容瑾在身高上绝不输他,将他的视线挡了个严严实实,又轻而易举将他推了出去。
季崇德不明所以,踉跄了下,笑道:“你干嘛?我进去瞅瞅我大外甥。”
顾容瑾木然道:“大病初愈,你别吓他。”
季崇德摸了摸刚刮了胡子还算英俊的脸,不甚在意,“不至于吧,我又不是豺狼虎豹。”脚下没闲着,又往门口走去。
顾容瑾单手勾住他的后衣领,又将他给扯了回来,“你有什么事?”
“不是,我就看看我大外甥,好长时间没见了。”季崇德满脸堆笑的解释,忽而灵光一闪,脑子就跟开窍了一般,表情都跟着猥琐了,“是你那个金屋藏娇也在里头?”
顾容瑾没理他。
季崇德听他儿子提过,据说十七八岁,现在还当了长思的师父。再多的,就问不出来了。他这个儿子啊,也不知怎么长的,半点不像他,倒随了顾容瑾。
季崇德生了些兴趣,搓着手,与顾容瑾并排走了几步路,叨逼叨个没完,忽而一闪身。顾容瑾回手一个擒拿,季崇德早有防备,顾容瑾没抓住。
“哥哥就看一眼,替你长长眼。丑弟妹也迟早要见哥嫂的不是?”这会儿,顾容瑾又成他弟弟了。
白玨在,他是妹夫。妹夫要娶新媳妇了,妹夫就是弟弟了。亲疏远近可见一斑。
季崇德拔腿就跑。
顾容瑾也不抓他了,冷声道:“你尽管去看,今日显国公生辰,我也不奉陪了。”
季崇德急速刹车,草皮都被他掀秃了一块。他知道,顾容瑾这是认真了,也生气了。他本来就是嘻嘻哈哈闹着玩,存了逗妹夫的心。自从白玨去世后,顾容瑾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季崇德心里也难过,可瞧着活着的人这样,心里更难受。于是每回见他,都要逗一逗他。大多数时候顾容瑾是由着他闹。
关于“顾太尉府里养了小妾,脖子都被抓伤了”传的沸沸扬扬。季崇德心里明白的很,这里头有他一份功劳。他也就不顾场合开了个玩笑,万万没想到,流言就跟乘了东风一样,越传越离谱。这事他自己也挺纳闷的。不过今日经此一事,他心里隐隐有了答案。看这情形,他这是歪打正着,无意间揭穿了真相?
念及此,季崇德反而一收嬉皮笑脸的姿态。暗暗打量顾容瑾。
妹夫没有重新成家的心,季崇德见不得他形单影只,总想着撮合了谁和他在一起好好过日子。真有这么个人了,他反而慎重了起来,心里压着事,面上装成没事人,从后面一下子跳起来,顾容瑾察觉到了,身子一偏,季崇德嘿嘿笑着,一扑不着,又伸胳膊勾他,“妹夫,跟哥聊聊呗,这小女子哪里人?性子怎么样?来路你清楚吗……”
*
却说另一头,顾容瑾突然离开,搞得在场所有人都挺懵的。除了白玨,她自有她的解释,自从顾容瑾在她心里被盖章“无情无义陈世美”后,他的所有反常都有合理解释。譬现在,太尉府和显国公府联姻在即,得罪谁也不能得罪了未来泰山,顾容瑾那狗子自然要早早去贺寿,积极表现,争取早日新人换旧人。
她白玨被闵栀换了,今闵栀又要被显国公府的小姐换了。
闵栀出身低微,做不了顾大人的正房娘子倒也合情合理,只不过搞大了肚子生了娃就丢太师府去了,也真只有狗男人才能干得出来!
白玨摸了摸心口,似乎也没那么不爽了。果然,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就是眼睛有些疼,她眼瞎,真瞎。否则当年怎么就被蒙了双眼,认上这样一个男人呢?
都是年少轻狂惹得祸呀!遇人不淑,遇人不淑。
然后她的手又摸到了肚子,“我没吃饱,你呢?”
顾长思:“啊?”
白玨:“让厨房给我做一份酱肘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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