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紧紧地抱着她,“我不怨你。”
“你就是怨我,你怨我杀了那个孩子,是你自己说的。”顾宁不想哭,但是此刻仍然忍不住带出了哭腔,他们一直略过不提,不代表事情就不存在,她至今还记得他那时的眼神,像冰锥子一样扎在她的心上,他一定是对她失望透顶了。
萧夙那时正在气头上,她那事做的跟抛夫弃子有什么差别,哪个男人能如此高风亮节地一笔勾销,怎么到了他这里,他连生个气也不行?此刻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不过孩子的事情,他也的确在意。
“你是真的不想要那个孩子?”
顾宁的眼泪掉了下来,“我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等知道的时候孩子已经没了,你也不在我身边,就我一个人,就我一个……”
那时忍下去的委屈,忽然就有了宣泄的口子,当时那种情况,顾宁只能咬着牙忍着,她要是哭哭啼啼,让顾寒作何感想,是她自己做出的决定,她能怨得着谁。她既感到害怕又觉得内疚,在顾宁心里也认为这个孩子是被她害死的,孩子来的时候她无知无觉,没有的时候她却真实地感到了难过。
萧夙没敢继续问,如果她知道自己当时有了身孕会做出什么选择,做这种无谓的假设毫无意义,而且他隐约觉得这个答案恐怕不是他想要的,这才不再追问。他从不知自己能自欺欺人到这个地步,但看到她此刻在他怀中哭泣,又觉得什么都可以妥协。
他怜惜地给她擦了擦泪,温声安慰,“没事了,都过去了。”
顾宁哭出了声,从低声呜咽到嚎啕大哭,他越是哄她,她哭得越厉害,上气不接下气,萧夙都担心她哭岔了气。
她仍是哭着摇头,这话要是在她不知道那些事的时候听他这样说,她也就信了,但从玉卿口中得知了那些事,顾宁将心比心,要是她小时候差点被自己的母亲毒死,娶了个媳妇又把孩子弄死了,不要说原谅,杀死对方的心都有了,怎么也不会像他这样轻描淡写地揭过去。
顾宁认为的轻描淡写,在萧夙那里却已是经过无数次地挣扎妥协,不这样又能如何,比起那个没出生的孩子,他当然是更在意她,即使为此事愤怒,也是多半因她不顾夫妻情分,对他过于残忍。
退让到这个份上,她还一个劲儿摇头,摇得他心乱如麻,他捧住她的脸,咬牙道:“还要我给你磕头请罪不成?”
他请什么罪呀,有罪的是她,她就是个祸害,顾宁泪眼朦胧地看着他,下意识地摇头,被他捧着脸,转也转不动。
萧夙捧着她的脸,细细吻去,叹息道:“阿宁,别折磨我了。”
不知是他恳求的话语,还是他温柔缠绵的亲吻,总之让顾宁的心软得不像话,他是如此地渴求着她,把她当做易碎的珍宝小心翼翼地呵护着,这种感觉可真是令人陶醉。
顾宁抬起双臂怜爱地抱住了他,微微地侧过头去,害羞地亲了亲他的脸,轻轻地碰了一下,就让她心如擂鼓。
他给了她更热情的回应,顾宁一开始还挺配合,把这样的行为当做一种亲近,享受这种彼此间的亲昵,但男人和女人表达喜爱的方式截然不同,当他拉开她的衣襟时,顾宁不满地哼唧了几声,埋怨他太煞风景,在她看来两个人这样耳鬓厮磨已是极为美妙,为什么非要想那事?!
她攥着衣襟不让他碰,凑过去亲了一下他的唇,想让他再和刚才那样,可惜她亲的这一口,不仅没起到安抚作用,还火上浇油了,萧夙被她如此招惹,哪里还忍得住,扫开案上的杂物,将她抱了上去。
外衫被扯去,顾宁纤薄的脊背贴在微凉的书案上,身子微微瑟缩,萧夙俯下身来,将她搂进怀中,滚烫的胸膛驱散了凉意,听着他逐渐粗重的呼吸,顾宁的脸上绯红一片。
外面都是守卫的士兵,顾宁怕被人听到,竭力地压抑着声音,几乎要把娇嫩的唇瓣咬破,纤细的腰肢被他钳在手中,他拨过她的脸,来吻她的唇,唇齿交缠,几声莺啼从唇间逸了出来,听得人面红耳赤。
她慌乱躲开,站立不稳地往下滑,又被萧夙一把搂了过去,顾宁忍不住哼出了声,双手紧紧地抓着桌案,太过分了,他实在太过分了。
顾宁眼里泛起泪花,努力地撑住身子,书案上的东西不断地往下掉,他不管不顾,她却总是担心书案会被推倒。
适应了黑暗后,视线便清晰了许多,顾宁扭头去瞧他,期盼他能怜惜一下她,美目盈盈如春水生涟漪,雪白细滑的肌肤在夜色中依然耀眼,这一眼欲说还休,媚态天成,面对此情此景,萧夙觉得她完全是自讨苦吃,不但没收手还更过分了,仿佛要把这些年欠的一次性讨回来。
顾宁真是恨不得踢他几脚,还有完没完了?
第141章
不知过了多久, 他才放过了她,躺在床上顾宁迷迷糊糊地想着,原来这张窄窄的床榻, 两个人挤一挤也是可以的。
她枕靠在他的胸膛上, 纤细雪白的手臂如藤蔓般攀着他的肩,湿热的空气中弥漫着缱绻缠绵的气息,细白的指尖轻划着他的脖颈, 顾宁觉得自己的脑子坏掉了,明明累得要死, 却又生出了一丝甜蜜。
被他这样欺负,居然没怎么生气,还想跟他贴得更近些,要是能融为一体该有多好,顾宁为自己的这个念头感到惊讶和羞涩,但又忍不住想去做, 她自以为隐秘地贴近了几分, 泛着潮红的脸蛋愈发娇艳妩媚, 脸上有些发烫。
萧夙把她搂紧, 低头吻了吻她汗湿的额头,“还想要?你身子受不住, 等你……”
顾宁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我才没有。”听到沙哑的声音, 她急急地闭上了嘴, 前头大哭一场,后来被他欺负狠了又哭出了声,一出声才发觉自己的嗓音已经哑得不像话。
也不知道有没有被人听见,想到这儿, 顾宁的脸上臊得慌,羞恼地咬了他一口。
萧夙拉下她的手,笑道:“怎么这般不识闹,跟你说笑的。”
顾宁其实已经又困又累,但她舍不得睡过去,被他这样拥在怀中,心里极为熨帖,恨不得能永远停在这一刻。
在他的怀里蹭了蹭,她忽地想到了一件事,仰头看着他说道:“你不让大夫来看一下么,你身上还是发烫,是不是残毒发作了?”
萧夙挑了挑眉,“你听谁说的?”
顾宁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垂着眼睫轻声回道:“玉卿告诉我的。”
顾宁说是无意,却也有心,她想知道那事在他心里究竟是何态度,他不跟她说,她只好找机会问了。
说不得顾宁也是会挑时间,在正是浓情蜜意之时谈论这个,就不怕挑起别人的伤痛,将融洽的氛围一扫而光?万一萧夙由此事联想到她做的那些事,刚刚揭过去的事,再次绷开伤口又要如何?她是生怕别人忘了她做的那些事,旁人不提,她倒自己去提。
顾宁也有自己的一番道理,现在虽然你好我好,但要是他心里有刺,将来再拿这事来怪罪她怎么办,还不如一次扯个明白。
萧夙抚着她的肩,缓缓道:“你要问什么?”
“没想问什么啊。”顾宁的视线飘忽,抓着他的一缕墨发在手指上缠来绕去。
他慢悠悠地道:“既然没什么要问的,那就早点睡吧。”
顾宁的手一下顿住,等了一会儿,没有丝毫动静,不敢相信他就这样睡了,她抬头看着他,心里闷闷的,好像被他隔在外面,他什么也不肯跟她说,即便是这事还在从玉卿的口中得知的。
她盯了他片刻,下巴使劲儿压在他的肩上,不让他睡得安稳。
萧夙把她往上托了一下,揉了揉她的下巴,无奈道:“你也不嫌疼。”
顾宁撇了撇嘴,当然是疼的,但她疼他也得疼。
萧夙埋入她的颈间,深吸了一口气,“你不是都知道了,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她不想再要我这个儿子,而我命大没有死成。”
顾宁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轻放柔,“为什么会这样?”
静了几息,他说道:“因为那晚的事被我看到了。”
顾宁没有听明白,疑惑地看着他,萧夙声音低沉地道:“当年太后寿辰,我们去宫中赴宴,她的衣裙被酒水沾湿,去了后面换衣裳。我迟迟等不到她回来,就离席去寻她,在小径上看到她衣服没换,反而一脸恐慌地跑了出来,她拉着我匆忙离去,我回头看了一眼,瞟到了一个明黄的衣摆……”
“她不能忍受毫无瑕疵的人生里存在这样的污点,每次看到我只会让她想起那些事情,直到有一日她亲手做了一盘点心,想要彻底摆脱这个污点。”
顾宁张了张嘴,震惊到说不出话,萧夙也不想再说,把她搂得更紧了些。
他的语气平淡,平铺直述地说着当年的事,话中虽有未尽之言,顾宁也都听明白了,她心绪难平,一瞬间想通了很多事。
思考了半天,她什么也没说,默默地伸出双手抱住了他。
女人的同情心一旦发作,那真是无边无际,顾宁瞅着萧夙,心里满是怜爱,她把他抱在怀中,温柔地亲了亲他,心里多了几分内疚,自己怎么会那样对他。
事实证明,女人的同情心留给男人,纯粹是浪费,顾宁满怀温情地抱着他,他却侧过头含住了她。
顾宁倒吸了一口气,使劲儿推着他,萧夙按住她的手腕,声音暗哑地低语道:“阿宁,你疼疼我。”
她的力道慢慢地松了下来,就什么都由着他了,到最后受罪的还是她,天亮时看着他精神奕奕地起身,顾宁暗暗地磨了磨牙。
琢磨了半日,顾宁觉得她好像中计了,他那个样子哪像身体不适的,这些日子做出那些疲惫不堪的模样是给谁看的,昨晚还差点晕倒,她信以为真,赶紧跑去扶他,结果被他可劲儿折腾。
思及此,顾宁伸出脚丫踢了他一脚,不小心扯到了痛处,眼睛漫上了一层水雾。
“你老实地歇着吧。”萧夙摇了摇头,给她把被子盖好,不一会儿,他亲自端了粥来喂她,“张嘴。”
顾宁身上没骨头似的想往他身上倚,刚倚上去,她立马清醒了几分,这是做什么?往他身上倚什么倚,自己坐不直身子么?
在心里骂了自己几句,顾宁努力地挺直腰,尽管如此,她也没拒绝他的伺候,就着他的手一口一口地喝着粥。
一碗粥见了底,萧夙弯起了唇,拿帕子给她擦了擦嘴,夸赞道:“今日不错,一碗粥都喝完了。”
顾宁瞥过眼去,这有什么好夸的,她还能再吃一点。
清凌凌的眼眸动人心弦,萧夙忍俊不禁,俯身亲了她一下,“你歇着,有事叫我。”
顾宁躺在床上,一会儿翻翻身,一会儿往外扒扒头,唇角不由得翘了起来,连外面那些吵人的操练声都悦耳了几分。
自古都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眼看即将入冬,若是能阻断对方的粮道,那朝廷的军队自然会支撑不下去,跟众将商议之后,萧夙率兵偷袭,截断对方的粮道。
萧夙不在营帐中,顾宁心神恍惚,知道他不会有事,仍然忍不住担心,她望眼欲穿地看着帐外,想着他什么时候回来。
这一战大获全胜,获取了大量辎重粮草,顾宁在人群中看着萧夙回营,心中雀跃高兴,但看着好多人围着他,她张望了几眼,有些失落地走了回去,他都不理她。
走到主帅营帐中,忽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顾宁没来得及回头,萧夙已经拉住了她,“走这么急做什么?”
她睨着他道:“那么多人围着你,你来找我干嘛?”
“少得了便宜卖乖。”萧夙笑着捏了捏她的脸,“待会儿还有事要商讨,你来帮我换身衣服。”
他身上的铠甲沉重压人,顾宁心想这东西要是披她身上,她可能都走不动路,知道他辛苦,她赶紧给他往下脱,在他的身前忙来忙去。
萧夙垂眸看着她低垂的粉颈,喉结滚动了两下,握住她素白的小手,将她往怀中搂去,低头去寻她的唇。
“你干嘛,还没解完。”顾宁拍了他一下,打在冷硬的铠甲上,反而把自己的手打疼了。
萧夙凑近她,双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她,顾宁被他看得一头雾水,“你看什么?”
他沉吟道:“我在想时间还来不来得及。”
顾宁眨了下眼,扭头就想跑,只恨敌我力量太过悬殊,腰间系带轻飘飘地落到地上,日光下一双修长的玉腿泛着莹润白皙的光,滚烫的掌心贴上她的腿,烫得她抖了一下。
萧夙把她抱到了旁边的桌上,顾宁的双手抵着他,急忙道:“你不是还有事么?”
“想你了。”萧夙的唇轻触她的耳珠。
顾宁心软了一瞬,随即扭上了他的胳膊,气恼道:“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萧夙抵着她的额头低低地笑,确实是想她,如今倒是尝到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滋味。
到了九月底,朝廷的军队已经无力抵抗。眼看着离京都越来越近,一路上有不少归顺投降的将士和官吏,陈王军队势如破竹地往京都攻去。
入冬以后,萧夙让人端来了火盆,他闲暇时,就给顾宁烤枣烤栗子。
马上就要进京了,在众人都喜悦兴奋的时刻,他反而十分平静,还有空去给她猎了只白狐当围脖。
外面飘起了雪花,萧夙和顾宁围着火炉烤火,火炉烧得正旺,周身暖洋洋的,他那边剥好栗子,给她送到了嘴边,顾宁张嘴咬下,香甜软糯,回味无穷,立马高看了他一眼。
他慢条斯理地剥着栗子,含着笑意的眼眸看着她道:“夫人,如何?”
顾宁矜持地点了点头,“尚可。”
他眉头微挑,将一颗软糯的栗子递了过去,“仅仅是尚可?”
顾宁接过栗子道:“你再多剥几个,就是极佳。”
萧夙轻轻地笑,“为了你这个极佳,也得多剥几个。”
顾宁托着下巴看了他一会儿,凑过去亲了亲他。
萧夙转头来看她,顾宁推了他一把,“剥你的栗子。”
第142章
月明星稀, 冬雪如絮,下了一整日的雪,到了晚间已是堆银砌玉, 霜雪铺地。
室内温暖如春, 帐子里盈满馥郁糜艳的香气,云雨初歇,顾宁星眼迷蒙, 香汗淋漓,一把缎子似的乌发堆在绣枕边, 身乏体软地枕在他的臂弯里,累得眼睛都睁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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