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娘娘已经醒了。”张春生微笑了起来,这三年陛下修道观建庙宇,如此大兴土木,举全国之力来布置还阳阵,既然阵法已成,人自然就醒了。
如此可比鬼神之力的阵法经由他来布置,即使张春生不在乎名利,也可为此骄傲一辈子。
顾宁幽怨地瞥了萧夙一眼,“道长,你跟陛下说说,他不信我醒了。”
萧夙握住顾宁的胳膊,锐利的眼眸直直地看向张春生,“你看得到她?”
顾宁被他掐疼了也没吱声。
张春生微叹道:“陛下,皇后娘娘已经醒了。”
萧夙慢悠悠地转过头,不言不语地看着顾宁。
二人四目相对,没有人去管下面的张春生。看了眼把他忘得一干二净的两个人,张春生咳嗽了一声。
萧夙回过神来,亲自走到张春生面前,恭敬地向他行了一礼。
“使不得。”张春生连忙去扶,他虽然辛苦了一些,但真正救了皇后娘娘的还是陛下。
起初他也觉得奇怪,单凭那药丸,皇后娘娘如何撑得住这三年,到后面他渐渐就摸到了一点门道,皇后娘娘身上的气凝而不散,在这三年里,命格逐渐稳固,竟是有人为其重宿了命格,一个人生下来就注定的命格可不是随便就能重塑的,他推来算去,想不出个解法。那日去无相寺跟好友一番交谈才使他破除迷惘,陛下竟是用自身运道来为皇后重塑命格,若非有通天明圣的帝王之运恐难行此逆天之事,从此二人倒真可以说是祸福相依了。
张春生越琢磨越是激动,宿世因果最是琢磨不透,不知是哪位高人能有此般手段,既有道家之法又借佛家之力,实在是高妙至极。
对萧夙来说,张春生不仅救了顾宁,也是救了他,当得他这一拜。
平禄在不远处候着,遥遥望了一眼承明殿,古往今来都没有他这样在殿外伺候的太监总管,连陛下身边都凑不过去,这腰杆实在硬不起来。
他知道陛下这样是因着皇后娘娘昏迷不醒的缘故,看到张道长进宫,平禄赶紧在心里默默地求神佛保佑,赶紧让皇后娘娘醒过来吧,让他们这些奴才也松口气。
看着张道长满面笑容从里面出来,不用多说,平禄便明白这是有好消息了。
张春生出了皇宫,找到在茶馆里听书的玉卿,“走吧,这下我是无事一身轻了。”
“皇后娘娘醒了?”玉卿立马瞅向他。
张春生笑着点了点头。
玉卿笑道:“阿弥陀佛,可算是雨过天晴了,她再不醒,真要把她男人折磨疯了。”
她拍了拍手,站起身道:“咱们也回家去,这几年净为他们这点事奔波了,就算是皇帝也没这么使唤人的。”
张春生和玉卿出了茶馆,只见平禄带着几个人匆匆而来。
平禄将一个木匣捧了过来,“张道长,这是陛下给您的。”
张春生正要推拒,玉卿一把拿了过来,“给你就拿着吧,陛下给的,你还敢不要?”
“夫人说得是。”平禄办完事情,带着几个人离去了。
玉卿催促道:“快看看是什么好东西?”
“你怎么什么都――”张春生眼睛发直,捧着木匣子,双手不停发抖。
玉卿瞅了一眼,“就是几本书啊。”陛下有点抠门啊。
张春生已经说不出话,几本书?她可知道就这几本书是多少修道之人梦寐以求的至宝。
“走走走,赶紧回家。”藏在哪里好?房梁上?会不会不太安全?不妥不妥,再好好想想。
……
顾宁终于过上了正常日子。
萧夙把她的几个丫鬟都还给了她,顾宁看到琥珀时眼中闪过诧异。
琥珀趴在顾宁的腿上诉苦道:“夫人,是少爷把我送来的。那年你被那个长得很好看的坏人掳走后,我担心了好久,少爷带着我来找你的时候,你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少爷都快急死了,想带你走,又被那个坏人拦住了。后来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少爷就不带你走了,他离开时把我留在了你身边,但是他们不让我见你!”
“好了,没事了。”顾宁抚了抚她的头发,“那个长得很好看的坏人是老爷。”
琥珀惊讶地抬起头,“老爷不是死了么?”
她一直以为夫人是被陛下抢过来的。
顾宁不怎么走心地道:“又活了。”
“老爷真厉害!”
顾宁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是挺厉害。”
珍珠、玛瑙、珊瑚三个人全都盯着琥珀,要在她的背上盯出个洞,就你会撒娇是不是,仗着年纪小就往皇后娘娘腿上趴,累着娘娘怎么办?!
到晚上,在一番云雨后,顾宁靠在他的臂弯问道:“你跟我哥哥说了么,别让他担心。”
萧夙懒懒地嗯了一声。
她推了他一把,“怎么一提起哥哥你就这样,他得罪你了?”
萧夙捻起她的一缕秀发放在手中把玩,“没有。”
“明明就有。”顾宁仰头看向他。
萧夙慢悠悠道:“好吧,是有一点。”
他承认自己不待见她这个哥哥,顾寒对阿宁的感情太重,既然不能保持纯粹,倒不如远离的好。
顾宁奇怪地问道:“为什么?”
他想了一下,“不喜欢听你叫别人哥哥。”
这绝不是随口敷衍,每次听她喊得那么亲,他还真是不得劲。
顾宁撇了撇嘴,“亏着我也没几个哥哥。”
就他这个挑剔法儿,兄妹关系还怎么好得了?
萧夙瞥了她一眼,不要说几个,正经算起来,她一个哥哥也没有,有了顾寒的先例,他又让人查了一下顾则。
永安侯府唯一的嫡子也不是永安侯的血脉,杜氏为了稳固地位,与家中表哥有了首尾,这才珠胎暗结。当年杜氏之所以反应那么大,迫不及待地要把顾宁嫁出去,也是因为她心里有鬼。
当然这些事,萧夙是不打算跟她说的。
水眸轻轻一转,顾宁的手搭在他的肩上,凑到他的耳边,柔声软语地唤了声,“哥哥。”
萧夙眼眸微暗,忽地翻身压住她,顾宁轻呼一声,攥起手捶了他一下。
“再叫一声。”他声音暗哑地道。
顾宁才不叫呢,可恨的是,萧夙总有法子威逼利诱她,她实在撑不住了才低头求饶,好汉不吃眼前亏,叫他几声哥哥又掉不了肉。
想通之后,顾宁倒是甜蜜蜜地叫了几声哥哥,可惜萧夙非但没饶过她,还变本加厉了起来,把人得罪狠了,最后还得是他来哄。
“那你以后不能这样了。”顾宁瞅向他,要他做保证。
在这种事上,萧夙没那么轻易松口了,一来是她得寸进尺的毛病,二来他也得为他自己争取点,他抱着她道:“那样不好么?”
“不好。”顾宁扯着帕子,脸上泛红,那样怎么会好,什么体面都没有。
“你不是也……”他贴着她的耳畔,声音越来越低。
顾宁捂住他的嘴,色厉内荏地道:“不许说了!”
萧夙握起她的手,轻轻地笑了笑。
苏嬷嬷和周侧妃来拜见顾宁,周素心也跟着来了。
顾宁与她们谈笑如常,萧夙回来了一趟,看着顾宁把补药喝完才走,她的身子没什么大碍,但仍然有点虚,要好好补回来。
她背着人对他嘟了嘟嘴,这玩意儿难喝死了,能不能不喝?
萧夙往她嘴里塞了一颗糖,不喝是不行,但可以吃一颗糖。
离开凤仪宫,周侧妃对低着头魂不守舍的周素心道:“别再等了,回去后,我跟嬷嬷给你找户好人家。”
“姑姑。”周素心红了眼,为什么不可以等,夙哥哥的后宫难道只能有她么?
周侧妃看得清楚,陛下和皇后之间哪是旁人可以插进去的,就像当年她在王妃身边伺候时,王爷的眼中也是容不进其他人,她吃过苦,才不想让素心再走一遍。
七夕这日,萧夙带着顾宁出宫游玩,出宫时他就觉得她心不在焉,到了岸边看到她对着几个嬉闹的孩子发呆。
“想什么呢?”萧夙问道。
顾宁前不久刚收到贺明珠的信笺,她随着孙清远在任上,夫妻恩爱,日子过得不错,头一胎就生下长子,不久前又有了身孕。
谈及子嗣让顾宁多了些沉重的心事,她可能这辈子都没法给他生孩子,以前是打死她也不愿意,如今她不好说自己是怎么想的,但心里是有愧疚的。
“我……”她咬了咬唇。
萧夙转了转手中的莲花灯,“说吧,让我听听你又想怎么折腾我。”
顾宁脸上微红,有些羞恼,想了一会儿,轻声问道:“我要是生不了孩子怎么办?”
萧夙眉头一挑,“这个我可帮不了你。”
“你正经点!”顾宁拍了他一下,跟他说认真的呢。
萧夙无奈道:“生不了就生不了,还能怎么办?”
子嗣大事他也能这样不当回事?顾宁愣了一下,随即心里难受了起来,她不能生,还有别的女人能生,他总不会少了子嗣。
顾宁垂下眼睛,眼前的视线忽然变得朦胧起来。
“哭什么,存心气我是不是?你这脑子能不能想点好?”萧夙抬起她的下巴,用指腹给她擦去眼角的泪。
顾宁带着哭腔道:“我才没哭,你就算要废皇后我也不哭。”
萧夙好气又好笑,“把你废了,我上哪儿找这么美的皇后去。”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初好多人都盼着你立齐佩瑶为后呢。”顾宁扭过头去,齐佩瑶的出身高贵,萧夙要是娶了她,对稳定朝纲大有好处,好多人都劝他,这些事她也是听说过的。
“除了你,谁都没资格坐那个位子。”萧夙语气郑重。
那是将来跟他合葬在一起的女人,他宁愿那个位置空着,也不想随便放个女人坐上去。
“皇后是你的,我也是你的,谁都抢不走。孩子有就有,没有就过继一个。我只是想着,要是我比你死的早,有孩子照顾着你,我也放心些。”事实上萧夙谁都不放心,总怕她受了委屈。
“我不,我就要你。”顾宁紧紧地抱住他,“我要死在你前面,不准你抛下我。”
萧夙垂眸看向她,“你倒是狠心。”
顾宁仰起头,“好好的不要说这些了,我们都还年轻呢。”
她抱着他,不敢去想那些事。
“你说得对。”
萧夙放下手中的河灯,握住她的手笑道:“人生苦短,别再想那些不开心的事了,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顾宁忽然明白他说这番话的用意,静静地凝视了他片刻,心中骤然一松,弯起唇角,嫣然而笑。
(全文完)
第149章 若无闲事挂心头1
“天街小雨润如酥, 草色遥看近却无。”
抑扬顿挫的吟诵在花厅内缓缓传开,配合着外面刚下过一场的蒙蒙细雨,众人听得如痴如醉, 目光都望向厅中那个傲然风骨的少女。
顾宁也醉了一醉, 但她很快就将注意力转移到那支白玉梅花簪上,这发簪如此精美,定然价值不菲, 连府里的六姐姐也没有的好东西,她就是把自己卖了也买不起这支发簪, 也只有江小姐这样才貌双全的贵女才配得上此等名贵之物。
不过,她抬手摸了摸自己头上小巧玲珑的珠花,心满意足地弯起唇笑了笑,为了要出来做客,她把哥哥给她买的珠花都戴出来了,一般她都是过年的时候才拿出来戴一戴, 平时根本舍不得, 怕被姐姐们瞅见了, 又得给她弄坏了。
要是她的姐姐们能像江小姐这样和善就好了, 对身边的丫鬟好得不像话,出了名的温柔和顺, 弄得她都想给江小姐当丫鬟去了, 但江小姐可能不会要她这种笨手笨脚的丫鬟。
正在顾宁胡思乱想之际, 一首七言绝句已经读完了, 众人如梦初醒,纷纷喝彩赞叹。
糟了,糟了,后面两句是什么她一点都没听见, 顾宁懊恼不已,可见她这脑子里全是些金银俗物,不识风雅。
她左看右看,悄悄地挪到顾薇身边,轻声问道:“五姐姐,刚刚那首诗后两句是什么呀?”
“你没长耳朵啊?”顾薇极不耐烦,这些千金小姐们个个眼高于顶,不管她怎么往她们里面凑合,都插不进去,每次出门赴宴,就是来吃气的,还有什么心思听诗,也就这个傻子有这个心情。
顾宁嗫嚅道:“我没听清。”
她低头绞着帕子,神色怯弱,姿态低微,她知道五姐姐最喜欢她这样,要是再哭一下就更好了,但在大庭广众之下不太妥当,她把下意识往外流的眼泪往回收,收不回去就拼命扇动眼睫将那点水雾眨去,她已经这样了,就告诉她吧。
若是换个地方,顾薇可能觉得痛快,但在外面她最讨厌顾宁往她身边凑,顾宁这个小贱蹄子不知道怎么长得,那张脸越长越美,打扮得这么寒酸也成了清丽脱俗,随便一站就把旁人衬没了影,她恨不得刮花她那张脸!
顾薇刚要说些什么,忽地念头一转,咽下到了嘴边的话,瞅了她两眼,“你去外面给我摘两朵海棠花来,我就把后两句诗告诉你。”
“等回府后,我再为五姐姐摘花好不好?”这可是在别人的府上,顾宁不想惹是生非。
顾薇就是想刁难顾宁才提出这个要求,哪里能等到回府,“不过是摘两朵花,使唤不动你了是不是?回去以后,有你好受的!”
闻言,顾宁在心中哀叹了一声,她今日就不该多嘴,凭白惹出这些麻烦。
走出花厅,顾宁站在石子小道上,打算摘完花后,过一会儿再回去,她如果太轻易地完成这件事,五姐姐绝对会给她找另外的事做,也许会再让她出来摘两根狗尾巴草。
顾宁已经记不清她给顾薇摘过多少次花了,足够她天天插满头,低头瞅了一眼双手,这大概就叫辣手摧花。
海棠花在哪儿呢?顾宁一边走一边张望,终于让她找到了一树海棠,欣喜地抬起手去摘,衣袖滑落腕间,露出一双雪白纤细的素手皓腕,手指微微地顿了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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