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云:“倒……倒不用。”
话音刚落,小腿肚蓦然一重,踉跄了一步。
慕朝有些不耐烦地按着太阳穴,轻轻朝她的小腿踢了一脚:“还不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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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蔼晴这一晚辗转反侧有些失眠,想起中午那些残羹菜汁泼在衣襟上粘腻感,就气得浑身发抖。
好不容易在丈夫的安抚下,终于迷迷糊糊地要睡着时,院落外却骤然落下几道重响。
像惊雷炸在耳畔,震得她骨头缝都发麻,笔直地从床上惊起。
那声音像是金属剧烈碰撞,震得人牙酸。
和丈夫对视一眼,二人披了衣服就冲到了院外。
偌大的正院灯火通明,不止他们,连住在后厢的老夫人等人都披着外杉,面色难看地杵在一旁。
邓蔼晴往声源处一瞥,气得叫出声来:“江雪深!你大晚上发什么疯!”
只见灯火之下,白衣少女盘坐在矮阶石上,双耳堵着木塞,正悠哉胡乱地敲击着铜锣,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轻轻一敲,穿透力极强。
见人差不多到齐了,慕朝将铜锣往地上随意一抛。
铜锣在地上震得“哐哐当当”,余音振聋发聩,总算停歇了。
慕朝将手揣在袖兜里,攒出一个凉薄的笑来:“怎么办,我睡不了也不想别人睡得安稳,不如劳烦各位陪我聊聊天?”
听听这话!像是一个大家闺秀讲出来的吗?
这丫头当真脑子进了水不成!
邓蔼晴气得指了半天却憋不出字。
江岳实在不想大晚上的同一个丫头片子较真,尤其还有几个客卿从厢房探出身来。
总不能让大家觉得他代掌江家就欺辱侄女。
只能低着声音道:“那偏院近日漏雨,阿云没和你说吗,原本是想将你迁到后厢,可明日你们便要动身回师门了,这才想让你先在客厢将就一晚上。”
突然被牵扯到的阿云心中骂道:放屁。
但她没敢出声。
只抬起眼皮偷偷看了眼大小姐清瘦的背影,觉得有些……陌生的威武。
慕朝捡起铜锣作势要再敲的模样。
江岳脑壳虚痛:“或者你想回偏院住也行。”
铜锣“哐哐当当”得响起。
江岳忍无可忍:“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瞧堂妹那房间不错。”他似是随意提起。
江文薏却面色一白,怎么也没想到这也能提到自己,只能僵着笑容道:“让堂姐住我那是不是太委屈了。”
“是有点。”慕朝点了点头,“不过将就一晚而已。”
江文薏指尖握得生疼,要不是那些客卿凑热闹,一个两个都盯着瞧,她都忍不住想破口大骂。
但偏偏,她这么些年给人的印象一直都是温柔似水落落大方,怎么能因为这荒谬的疯子有污点。
“那,堂姐请便吧。”她咬牙切齿道。
反正明日就回雁归山了,待论剑大会上,定要她颜面扫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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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朝进了屋子,慢悠悠地转了一圈。
从纱幔到窗棂,从床头浮雕到锦被丝枕,比偏院那破屋子不知道精致了多少。
虽然他不懂正道那些乱七八糟的条例。
但嫡长女混到那破屋子去了,未免过于寒碜。
揪起兔子耳朵转了一圈,套在了手上。
小兔子又脏又破,是慕朝顺手从包裹中捡来的,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眼熟。
摆弄了几下,他便把通信傀儡上的符纸贴到了兔手偶的身体里,想了两句话,送了过去。
另一边的江雪深还在踌躇要怎么扮演魔尊大人的角色时,通信傀儡忽然闪了两下,送来了慕朝的声音。
“江雪深。”他喊她名字时,尾音总是微微上扬。
“笨兔子。”
江雪深:“???”
第7章 我的皮肤太娇嫩了,晒不得……
江雪深一晚上都没睡好。
或许是这屋子实在太冷了,到半夜的时候头就开始一抽抽得疼,折磨到近天亮,她才迷迷糊糊得小憩了一会儿。
早上醒来的时候,那痛过的地方一触碰就像针扎似的。
她总算是知道大魔头为什么性格这么恶劣了,睡眠质量差,真的很考验心态啊!
师尊曾说过,忧思过度,容易引发头疾。
平时还是得注意平心静气,调养生息才是。
江雪深用力揉了揉头,爬下床,害羞得洗了个澡,准备出门觅食。
老实讲,她现在并不饿,可能以后也不会饿。不过一日三餐是生之根本。
师门那些长老也早就辟谷有成,却还是保持正常饮食,可见是有益处的。
江雪深熟门熟路地来到了居灶君。
原本还在酝酿着要怎么面对那群魔教弟子,但是后来发现自己想多了,居灶君附近一个人都没有,安静得快落了灰。
江雪深乐得清净,便借灶台煮了粥,自己喝了一小碗,剩余的拿锅盖遮去烟火气,供人品用。
用完早餐,她有些无所事事,便一路散着步消食。
走到山脚下时,终于看到了人。
青山经了一夜露气,夹着青苔,山体黏糊糊的。
一群魔教弟子浑身沾着湿漉漉的灰土,手里持着铁锹,蓬头垢面,东倒西歪得倒在山脚,活像是什么凶案现场。
另一边有几个人仍旧坚守半跪着在刨山脚的土。
偌大的山脚快被削成了尖。
江雪深:“……”魔教的人都什么癖好,大清早的跑来山脚玩泥巴。
王顺最先发现她,吓得脚下一抽,麻溜得滑跪到了地上:“魔……魔尊大人!”
破锣嗓子尖利得一吼,原本躺成一片的人全被惊醒,寒毛卓竖,如临大敌,乌泱泱地跪作一团。
大护法哆哆嗦嗦得扒着铁锹走过来,关节颤颤巍巍,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老奴参见魔尊……”
边说边要跪下来。
江雪深连忙拦住他。
她有些胆怯,这还是第一次用慕朝的身体面见这么多人,要是不小心露馅怕是会被生吞活剥了。
“嗯……”她酝酿了一下,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便道,“今天天气挺好的……对了,你们饿了吗?”
话题很生硬,但是她尽力了……
然而没有人理她。
地上跪着的一片人哪里敢答话,一晚上过去了,他们连山脉都还没彻底摸透,又遑论搬移这座大山。
以魔尊大人暴戾的性格,实在不敢想象会用手段折磨他们。
王顺最害怕,吓得浑身发颤,恨不得全身都埋到土缝里:“魔尊大人,这山……”
好不容易有人搭话,江雪深眼前一亮,忙顺着昧良心夸赞道:“这山脚你们挖得很有艺术。”
“……”夭寿了!
这是阴阳怪气吧?是吧是吧?
此言一出,空气间一片寂静。
安静得仿佛能听到乌鸦从天际飞过的叫声。
江雪深有些尴尬。
她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和这群手下相处,昨晚慕朝什么也没告诉她,只说了一句:“如果有人质疑你,便扬起头,从上往下俯视他,问他想死吗。”
非常简洁,简洁到她当时都没敢接话。
总归……要搞好关系吧。
“闫平良啊……”她尽量扯出一个自认为春风化雨般的微笑,拍了拍大护法的肩,“居灶君还有粥,你带……嗯,带大家去用餐吧。”
话音刚落,颤颤巍巍的大护法终于不堪重负,“啪”的跪在了地上,额头抵着地面,重重一磕:“属下明白了!”
“……”你又明白什么了?
平心而论,慕朝这张脸长得很好看,可以说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人。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优秀的脸偏偏充满了坏蛋的气质。让人忍不住欣赏,又抑制不住害怕。
也不知道是天生的坏蛋脸,还是相由心生。
明明此刻她笑得温柔可亲(自以为的),结果这群手下跪在地上都快吓到窒息。
深怕自己再呆下去会闹出人命,江雪深找了个借口便溜走了。
她走远后,王顺终于咽了咽口水,回过了一些神来,僵硬地凑到大护法身边:“大护法,魔尊刚刚说的喝粥是什么意思啊?”
“对啊!”身后的弟子也煞白着脸问道,“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大护法举头望天,老泪纵横:“是断头饭啊……”
“啪”的一声,王顺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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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云帮忙整理着大小姐的行囊,边整理边忍不住鼻酸:“大小姐这次回去,又得等上许久才能回来,阿云着实舍不得您呜呜呜……”
“大小姐出门在外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她抹了抹眼泪,在行囊上打了一个蝴蝶结,这才回头去看坐在床榻上的人。
自洗完澡之后,大小姐就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不知是不是水温太高烫到了,原本白皙的肤色微微有些泛红。
看上去更显得俏生生的惹人怜惜。
“大小姐,马车应该在门口候着了。”阿云吸了吸鼻子不舍道。
慕朝起身瞥了她一眼,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能有人每说一句话都仿佛在哭丧。
真想把她的舌头剪了。
阿云正好看到了这轻飘飘的一眼,头皮有些发麻,总觉得这两天小姐怪怪的……
约莫是退婚的打击太大了吧。
今日便是回门派修行的日子。
江府早早便备了马车,一大家子的人在屋外等了许久,才终于见到姗姗来迟的“江雪深”。
一肚子的怨气呼之欲出,“江雪深”却看都不看他们一眼,视若无睹。
气得邓蔼晴差点咬碎了牙。
江文薏坐在马车里,拂开窗帘,脸色有些不好。但她素来喜欢在人前装大度,便一直忍着,直到阿云撑着伞将慕朝送到了马车上。
马车的帷帐一落,江文薏才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又没有下雨,这么近的距离还撑伞,不知道的以为你是什么凡间的娇小姐,这么吃不了苦修什么道!”
闻言,慕朝懒洋洋地看了她一眼,故作吃惊道:“怎么你不知道吗?”
江文薏一愣:“不知道什么?”
慕朝笑道:“我的皮肤太娇嫩了,晒不得。”
江文薏:“……”神经病啊!
第8章 所有人竟都不敢直视这个昔……
马车腾空而起,迅速钻入云层。
飞得越高,车厢内就格外沉闷,只能听到窗棂外呼啸嘈杂的风声。
慕朝抱剑坐在一旁闭目假寐,江文薏不由打量了几眼,他坐得很直,白皙的侧脸微微偏向一边,看起来没有什么情绪。
记忆中,江雪深好像一直都是这样,无论自己抢了什么闹了什么,她永远都是含着一双虚伪的眉眼,表现得无动于衷。除了百花台那一次,便没有见过她有什么情绪失控的时候。
不对,好像也是有的。
两年前的鹿野山,在枯藤树桩下,见过她哭。
江文薏失神地想起那个时候的情景,又很快收回思绪,故意从怀中掏出一块手绢,往脖颈上拂了拂香汗,看着对面的姣容,默了一下,忽然惊讶了一声:“啊,这是姐姐的吧。”
三分的惊诧,七分的得意。
慕朝撩起眼皮看去。
是一块素雅的帕子,不是什么特别矜贵的材质,微微泛着兰香,帕子的右下角绣着一个娟秀小巧的“雪”字,比帕子的颜色更深三分,不仔细很难发现,全是女儿家的小心思。
这是江雪深送予顾轻尘的。
是去年乞巧节的时候送的,不止这块帕子,还有亲手烧制的瓷器。帕子辗转来到了江文薏手中,瓷器前些日子打碎了。
江文薏勾起唇角,讥诮地看着她,想看她震惊,愤怒,难过的表情。
但却只看到对面的少女凉凉地瞥了一眼,又继续闭目假寐,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
江文薏刚想继续嘲讽几句,便听他的声音慢悠悠地传来,落在呼啸的风声中,显得更为凌冽。
他说:“再打扰老子睡觉,就把你从车上扔下去。”
魔尊大人,有严重的起床气。
江文薏愣了愣,气得险些咬碎了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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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归山共七座高峰,立于云海之巅。赤金的薄云将山岩烫成绯色,延落在九层银河中如烫金的绸缎飞泻而下。
论剑峰是其中最高最宽阔的一座,也是连接其余六峰的阶梁,山腰彩云环绕,每层密林都有奇珍异宝,珍禽异兽,至顶峰后更有整个修真界最大的宝械库与论剑台。
论剑大会在即,所有门派新秀都需齐聚参加。
考核成绩不止是排序的问题,更代表着自己宗门与师门的颜面。
月休还未结束,便有一批弟子抱着临时抱佛脚的心态提早回来修行。
但现下,本该庄严肃裹的论剑台上却一片嘈杂热闹。
有几个刚回来的弟子路过,忍不住拍了拍旁边的剑宗弟子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剑宗弟子朝论剑台的方向扬起下巴:“还能什么事,那废柴招惹到萧师兄了。”
那人一愣:“哪个废柴?”
“你说呢。”
那人随即恍然。
众所周知,雁归山有两大废柴。
第一废是江雪深,用着最好的资源做最废的柴。不过因着她毕竟是仙门江家的嫡长女,众人不喜欢她也就是明嘲暗讽一下,至多就是玩点小把戏欺辱一下,断然不敢当众凌/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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