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的笑声传到了殿外,在外打扫的宫人都听到了,真的太久没有听到太妃的这么开心的笑了。
团圆的眼眶都红了,就冲这,他会更加用心的伺候曲欢。
寿康宫中,就没这么好的气氛了。
贤妃身姿笔直的,跪在殿中,一动不动,太后好似没看到一样,坐在圈椅里品着茶。
已经有半个时辰了,贤妃丝毫未动,脸上也看不出一丝疲色,可这样的傲骨,在太后这,更是禁忌。
青语和徐芳都知道,太后还在意那件事,后妃自焚本就是死罪,还连累了皇帝受伤,太后怎可能放过她,可皇上拦了下来,还清理了一批人,太后无法,只能随皇帝了,可太后也不想再见贤妃,好在贤妃自知有罪,请旨去了普霞寺。
若一直不回来,太后都不会想起她,可皇帝下旨让贤妃回宫,这才半年,太后还在气头上,哪会想见她。
可也不能一直跪着,这要是回宫第一天就从寿安宫带伤离开,也是不妥。
徐芳和青语互相看了看,都从眼里看到了担忧。
贤妃毕竟是皇帝老师冯远志的孙女,她父亲冯弘文更是官拜大学士,兄长冯俊是怀远将军。而这次皇上下旨让她回宫,也是为了冯老爷子的寿辰。
皇帝对冯老爷子很是敬重,而冯俊更在当年皇帝还是太子时救过皇帝一命,太后自然知道这层关系,要不然就算皇帝阻拦,她也不会留下贤妃。
就在徐芳和青语打算硬着头皮劝劝太后的时候,外边传来了方全的声音,“皇上驾到”
她们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紧张了起来,她们都看到贤妃在听到皇上驾到的时,身子抖了一下,背也不像之前那么挺了,这贤妃好似跟去普霞寺之前有了些变化。
韩睿进殿,看都没看贤妃,走到太后的面前,行了礼,“母后”
“哼,皇帝最近来寿安宫来的也太勤了些“
“母后,朕是关心母后的身子”
“哼”,太后转过头,不想看他,心烦。
韩睿也不在意,“母后,您这两日咳嗽刚好点,不能太过伤神,不想见的人不见即可,何必伤了自己的身子”
“你不给哀家惹事,哀家就不会伤神”
“是朕的错”
“哼”
太后怎么会不知道皇帝这是为了什么,她看了一眼贤妃,“贤妃,既然回来了,哀家还是那句话,皇上护的了你一次,护不了你第二次,哀家希望你是想清楚了才回的宫,冯家的名声和荣耀,可不要毁在你的手上了”
“是,臣妾明白”
“行了,你回去吧“
“是,臣妾告退”
贤妃站起来时差点跌倒,徐芳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娘娘,奴婢送您出宫”
“劳烦徐姑姑了”
“娘娘客气”
出了殿,桂嬷嬷就连忙迎了过来扶着贤妃,徐芳便松了手,“娘娘慢走”
“多谢”
徐芳目送她们出了寿安宫,才又回到殿内。
“行了 ,人已经走了,皇上还留这做甚”,太后没好气的道。
“惹了母后生气,朕留下陪母后用膳赔罪”
“哀家受不起”
“母后说笑了”
太后看他这样,还能说什么,自家儿子,还能真生气不成,“皇帝,哀家没说气话,冯家的情,只能保她这一次,再有下次,哀家决不轻饶”
“听母后的”
“最好是”
太后也不想再提这话,心烦。
韩睿坐了一会,就离开了寿安宫,他自是为了贤妃而来,过两日就是老师的寿辰,他应了老师让贤妃回去替他做寿,自然不能让贤妃带着伤回去。
他知道宫里的传言,说贤妃是他心爱之人,从太子之时就一直放在心里,去老师家都是为了她,才会不顾性命到火里救人。
他当初知道时,只觉得可笑,后宫这些人,都是母后选的,贤妃他也只是幼时去老师家见过几面,都不记得样貌,他也是在她进宫后才知道母后居然选了她。
冯家本就对他有恩,老师的教导之恩,冯俊先对他有救命之恩,后又为了他一直驻守边关,冲着这些,他都不能让她在宫里出事,而他也有把握,不会有事,才会去救人。
不过,这传言,倒是给了他一些方便,他本就对后宫那些女人无意,这下他也有了不去后宫的借口,所以他没管,任流言扩散。
韩睿边走边想,不知怎么就走到了青池,看着被风吹过的湖面,泛起的波光,让他本能的想到曲欢那双眼睛。
自上次从听雨阁回去,他就没再做过那些梦,这反而让他有些不安,他几次想见曲欢,可总会想到她在听雨阁说的话,也是,他自己都没有理好自己,见她也只会徒增烦恼罢了。
第28章
华阳宫中,桂嬷嬷一脸心疼的给贤妃按着腿,“娘娘,还疼吗”
“不疼”
这毫无生气的话,再看看贤妃那面无表情的脸,让人不禁毛骨悚然,可桂嬷嬷却红了眼眶,她知道娘娘心里的苦,但事已至此,不如看开,“娘娘,既然已经回来了,就不要再想了”
“本宫还能想什么,嬷嬷,你出去吧,让本宫一个人待会”
“可您的腿”
“废不了”
“是”
桂嬷嬷退了出去,还是很担心,便守在门口。
殿内剩贤妃一人,她坐在那,一动不动,像入画美人一样,只不过,这美人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却没有丝毫生气,没了灵动,多了几分冷傲,仿佛只要靠近就能被她冻伤。
贤妃坐了好一会,才站起来,她走到殿中央,打量着四周,觉得一切陌生又熟悉,这地方她住了两年,可两年内她都没好好看过,对她而言,华阳宫是牢笼,是禁锢她的枷锁。
她本不愿进宫,因有意中人,只是意中人不是什么高官子弟,更不是什么王侯将相,就因为不是祖父,父亲所希望的人,所以他们就能不顾她的意愿,以她心上人的安危逼迫她入宫。
她知道,冯家跟皇家的关系很是紧密,为了兄长,为了家族,肯定会有冯家女进宫,可她明明有了心上人,为何还要牺牲她,明明旁支也可选人进宫,为何要逼她?她反抗过,抗争过,可最后为了心上人的安危她妥协了。
她恨,恨所有人,恨冯家,恨皇上。
进宫的两年里,她从未笑过,也未给过皇上好脸色,更没有侍寝过,她为了心里的那个人一直守着,可最后呢,她自己亲自揭开了这场骗局。
桂嬷嬷发现跟着她进宫的采薇心不在焉,魂不守舍,鬼鬼祟祟的,很是不对,本也只想关心一下,是不是出什么事,哪知道居然在采薇的身上看到她的玉佩,可这个玉佩是她送给那个人的,采薇本还狡辩,可之后又搜出了些信件,信物,桂嬷嬷更探出采薇早就不是处子之身。
要不是这些东西是她带人亲自搜的,她都不会相信,采薇最终没能抗住桂嬷嬷的手段,说了实话,原来那个人早就勾上了自己身边的贴身丫头采薇,所以才那么懂她,让她沦陷在他的谎言中。
一切彻底摊开,摆在她面前时,她心如死灰,觉得天都塌了,她自予聪慧,自恃高人一等,却识人不清,被人蒙蔽,爱错了人,信错了人,恨错了人,她接受不了,只想一死了之,逃避这一切。
她没想到皇上会救她,她还记得皇上救了她后说的话,“朕并不在意你的死活,可你不能死在宫里,你要是不顾你祖父拖着年迈的身子求朕让你入宫,只为了维护你那可怜的自尊,不顾你死后,冯家会被你连累,你可以再次寻死,这次,朕保证不会有人阻拦”
皇上的话,震住了她,祖父求皇上让她进宫?为什么?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过,皇上有句话说的对,她不能在恨错了人后,再连累自家。可她没脸见祖父,见父母,见皇上,便请旨去了普霞寺。
而她的疑问,在普霞寺里,得到了解答。
一月前,母亲和兄长到普霞寺见了她,兄长为了祖父的寿辰回了京,回京的第一件事就求了皇上来见她,还给她带来了那个欺骗她的人。
原来祖父早就知道她跟那人的事,也知道那人靠不住,才在选秀名单里面加了她,太后选中她后,祖父特意去求了皇上,只需让她进宫,无需得宠,远离那个人就好。
皇上曾问过祖父,为何不直接告诉她实情。
祖父说她不会信。
是啊,她一直觉得进宫是为了兄长,为了冯家,为了安抚帝王之心,她心里充满了怨念,恨意,也被那人的情意蒙了心,要是那时的她知晓这些,也只会认定是祖父在骗她。
祖父知她性子孤傲,要是真的得知自己被骗,肯定会厌弃自己,甚至放弃自己,才想此办法,让她入宫,就算知道了实情,也能顾全大局,至少不会伤害自己。
可怎么都没有想到,她居然不管不顾的到这地步。
她还记得在普霞寺,兄长只对她说了一句,祖父说过,我冯家的人,要有承认自己错的勇气,也要有爬起来的坚决。
她听了这话,拿了兄长的剑,亲手解决了那个错误。
窗外的风抚过贤妃的玉禁布,玉佩之间碰撞发出的声响打断了贤妃的思绪。
她是回来了,可之后该如何,她还没想清楚明白,可在那之前,她要见祖父,求祖父原谅她,好在过两日祖父的寿辰,皇上给了恩典,许她回去。
皇上,不知道那次的伤好了没,贤妃想着就摸上自己手臂的疤痕,桂嬷嬷想了很多办法想给她消了这伤疤,可她无所谓,留着也好,好提醒她,自己的愚蠢。
贤妃摸着疤痕,本无神的眼睛,慢慢的有了温度,好像有什么在她眼底滑过,这入画的美人一下子就活了过来,明媚的让人不敢直视。
贤妃的回宫让后宫众人心里多多少少都有些忌惮,不说她的家世,就凭皇上对她的宠爱都让人很是嫉妒。
“凭什么,凭什么她就能出宫给她家祖父过寿”,蓉修仪在皎月宫都跳了起来,“她又不是皇后”
柔充媛看着明昭仪的脸色,拉了拉蓉修仪,“修仪姐姐”
蓉修仪这才想起,自己现在在皎月宫,一时都不敢看向明昭仪,低头行礼,“昭仪姐姐,臣妾不是那个意思”
明昭仪什么也没说,端着茶喝了起来,蓉修仪也不敢起来,保持着行礼的姿势,柔充媛也不敢说什么。
就在蓉修仪撑不住要倒的时候,明昭仪好像才发现一样,“哎呀,妹妹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本宫这没那些规矩,可妹妹还是应该记住,祸从口出的道理”
“是”
蓉修仪起来后,也不敢再多言。
坐了没一会,蓉修仪跟柔充媛就行礼告退了。
明昭仪在她们走后,脸就冷了下来,皇上到底怎么想的,这么大的恩典,难道皇上真的想……
只是这样想着,明昭仪就觉得胸口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喘不过气来,她一把拿起茶盏就砸了出去,破碎的声音,入目的碎片,把堵在她心口的烦闷稍稍抚平了一些,她喘着气,眼神阴沉的看着这狼藉。
“娘娘,您小心自己的身子”,香儿忙劝慰道,“冯老爷子毕竟曾是皇上的老师,皇上一向敬重”
“是,她冯家是皇上的肱骨之臣”,明昭仪很是讽刺的笑了笑,“可也别忘了功高震主的下场”
香儿连忙看了看外边,关上了门,“娘娘,小心隔墙有耳”
明昭仪慢慢的平静了下来,“香儿,怀远将军是不是回京了“
“是,也是为了冯老爷子的大寿,皇上特此下旨命他进京的“
“他冯家倒还真得帝心啊”,明昭仪冷笑了起来,“难得怀远将军回京,又是冯老爷子寿辰,不送份大礼说不过去啊”
明昭仪在香儿耳边,吩咐了一些事,香儿听后就退了出去。
明昭仪眼含冷冽看着华阳宫的方向,她就不信,皇上能一直信任冯家,贤妃想要那个位置,也要看她给不给。
有对贤妃忌惮的,也有对贤妃嗤之以鼻的,如婉嫔,她本就知道贤妃离宫的真相,对她回来根本不放在心上,比起贤妃,她更在意那个叫曲欢的宫女,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曲欢那个宫女会是个大的威胁。
不过饵已经撒出去了,贤妃可不要让她失望啊。
后宫的暗流涌动,并没有波及到安康宫,太后本就不许后宫的人去打扰太妃。
曲欢更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照顾太妃膳食的同时,顺便教之桃一些手艺。
倒是荷儿有点焦躁不安,做事心不在焉的,打碎了好几个碗碟,不过之后她又去了内务府领了一些新的回来,曲欢和如姑姑都看在眼里,但都没有说什么。
只要荷儿不伤及太妃,不惹她,曲欢自也不会去管其它,本来荷儿的命就不长久了,她身上迷梦味道越来越烈,也不知下毒之人会不会给她解,不过这些都跟曲欢无关。
曲欢早上醒来时,看着被阳光照着的屋内,很是郁闷,又起迟了,她这睡懒觉的毛病真的太难改了,何况今日还有事呢。
她手忙脚乱的收拾好,就连忙往小厨房去了,今日要去御膳房取些新鲜的食材回来,这个时辰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了,还有太妃的早膳也不知道用没用。
到小厨房的时,没看到之桃,反而看到如姑姑在收拾,“如姑姑,您怎么做这些,我来”
如姑姑笑着看着她,“我怎么不能做,这些事以前可经常做的”
如姑姑不松手,曲欢也法子,“如姑姑,太妃的早膳?”
“太妃已经用过了,之桃的手艺越来越好,今早太妃用了不少”
“那就好”,曲欢松了一口气,环顾了四周,“之桃呢?”
“她说你昨日说要去御膳房拿些食材,备好太妃的早膳后,她就过去取了”
曲欢有点尴尬的看着如意,“如姑姑,要是我下次起晚了,你就去唤我”
如姑姑丝毫不在意,“没事,宫里又不是没人,你睡到什么时候都可以,以后那些杂事交给别人做,你也不要总待在小厨房,多去陪太妃说说话,她可喜欢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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