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笑倒显得我小气了。
“举手之劳而已。”师兄向那女子笑了笑。
“那在下便告辞了。”沈兮影福了福身,一片大家闺秀的风范。
沈兮影已经走远,师兄却还是望着她的背影。我心里很不是滋味,突然觉得自己与她相比,就只是一只小麻雀,太过黯淡无光。
我走到师兄身前,盯着他。
师兄将目光放回我的身上,笑着说道:“你的布挑好了没?”
“她便有那么好看吗?”鼻头忽然一酸,我转身便走。这雪雨谷外面不是个好地方,以后若还要拿药材出来卖,或是出来购置个什么物品,还是我来比较好。
走了一会,才发现师兄竟然没有追上来,才发现自己似乎已经走出很远了。我四处看了看,没有看见师兄的身影。心里一下便慌了起来,怎么办?师兄把我给弄丢了。白河城这么大,师兄会不会找不到我?他若是找不到我,会不会一个人回去?莫不如我先回去,可是,师父见我一个人回去,一定会问原因。到时候,一定会牵连罚师兄的。师父宠我,每次罚我的时候都是不痛不痒的,可是对师兄却是非常严苛。记得有一次,师兄犯了错,师父便罚师兄跪了三天三夜,恰逢天降大雨,那时又是寒冬,师兄大病了一场,在床上躺了个把月才完全康复。
思及此,我的眼眶一下便红了。师兄若是因为我的缘故再受罚,我该怎么办?眼中的泪珠打着转,我终于忍不住,也不管是在哪,蹲下身边哭了出来。
“都这么大了还是个爱哭鬼。”
我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眼前的人。
“你胆子怎么这么小,不就是一个人在街上吗?有什么好哭的,不管你在哪,我总不会把你弄丢的。”师兄一脸笑意地看着我。
我顾不上檫眼泪,站起身,扑进师兄的怀中。
师兄低低地笑开了,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我说:“我还记得你初到雪雨谷的时候,对我可是不太待见,现在又怎么这般依赖我了。”师兄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一句话。
忽而觉得这样的自己有些出丑,我赶忙止住眼泪,推开师兄,低着头,擦了擦眼睛,却不知要说什么好。
“莫气了,这白河城的夜晚可是热闹得很,要不,我今晚便带你在这里看看白河城的夜景,当是给你赔罪?”
我的心情好了些,正要说好,可是突然想到,师父说过天黑之前便要赶回去。不遵师命,可是会受罚的。虽然很想看看白河城夜晚是什么样的,但是,还是算了吧。等回去和师父说说,师父对我那么好,一定会答应的。到时候再让师兄带自己来也不迟。
“不要,师父说过天黑之前要回去的,你不怕师父罚你,我还怕呢?再说了……”我止住话,眼睛向旁边转了转,没有看着师兄:“反正不要,做完师父吩咐的事,我们就回去吧!”
再说了,要是又出现一个沈兮影……。
“我们先去布庄,给你买些布匹。”
跟着师兄又回到布庄,我没有再多犹豫,挑了一块浅水蓝色的布匹与一匹白纱,想了想,又挑了两匹黑布。
“你做衣服,挑个这么暗颜色的布做什么。”
抱好布匹,别开头:“要你管作什么,我给自己做两套夜行衣不行么?”
“你一直待在谷中,要夜行衣做何事?”
“要你管!”我朝师兄做了个鬼脸,而后催促道:“师兄,你赶紧去付钱,我们还要回去呢,再耽搁下去,回到谷中的时候就要天黑了。”
待至谷口时,太阳马上便要落山了。跟着师兄过八卦阵时,我又暗自记下师兄的步法,这进谷与出谷可是不同。若是以后偷偷溜出谷,却回不来,那就更惨了。
在梨花林里走了一会,师兄突然停了下来,望着一处。顺着师兄的视线望过去,雪白的梨花上沾着鲜红的血,正往下滴着,极为刺眼。
我的心咯噔一下,哪里来的血?
师兄一句话不说,便朝前跑去,我也顾不上手中的布匹,将它一扔,跟着师兄往前跑。
血腥味越来越浓,树上的鲜血越来越多,我的心情也越来越沉重,头变得有些晕,似乎这鲜红的血对我而言是猛鬼野兽一般。我是见不得血的,这也是我不愿练武的原因之一,少量的倒没什么,多了的话,心里就会有一种不知名的恐惧。
终于,我们看见了几个黑衣人的尸体横在地上。我的眼眶开始泛红,师父不会有事的,师父那么厉害,怎么会有事?
可是,我看见了师父的剑,那么孤零零地躺在地上。师父人呢?剑为什么会在这?除了谷口的八卦阵,这三面都是些悬崖峭壁,这些人又怎么闯进来的?
“师兄。”我喃喃唤出口,心里慌了。
“先找师父。”我不知道师兄在想什么,可是现在我很害怕,只能看着师兄。
跑到小木屋那,木屋里面一片混乱,有打斗的痕迹,可是我们没有找到师父。
我和师兄相互看了看,又往一处跑去,谷内有个隐蔽的洞穴,只有我们三人知道,师父很有可能在那。为了防止还有人在谷内,一路上我们都小心翼翼,怕被人跟踪。
终于来到洞口,看着洞口的鲜血,我的心越发沉下去。不等师兄开口,便朝洞内跑去。
我看见了师父,师父满身是血,躺在洞穴的一角。
我突然迈不动步子了,脑海里闪过一个画面,像是看见满地的血,满地的尸体。那画面一闪而过却极为真实,就向是被我遗落在脑海深处的一个记忆片段。我身上的血液像是被冻结住了,手脚不自主地有些颤抖。
师兄没有注意到我的不对劲,直接跑到师父的旁边,用手指探了探师父的鼻息,而后红着眼看着我:“师父去了!”
去了?师兄说师父死了,怎么会呢?师父武功那么高,怎么会就这么死了呢?
“师父!”我终于低低哭出声来,彻底慌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惜儿,别怕!”师兄的声音也有些颤抖,我们现在完全处于被动的状态,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人杀了师父,那些人来这又有什么目的。
“我们在尽快离开雪雨谷,这里已经不安全了”。师兄将师父背起来,正准备动身,便察觉到有人朝这边走来。雪雨谷里没有外人,现在来的这班人一定就是杀害师父的人了。我和师兄身处的洞穴并不大,一眼便可以望到底,想要躲起来是不可能的,便只有硬闯出去了。
我与师兄都未将剑带在身上,现今的形式对我们极为不利,可容不及我们思索对策,洞口便被七个黑衣人堵住。我与师兄相互望了望,便迎了上去,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杀出一条路来,抑或是一起死在这。
黑衣人的武功很高,我被三个人围攻,对付得有些吃力,师兄背着师父,就更不用说了。不一会儿,两人身上便都挂上了伤。我挡住劈来的一剑,眼角却瞥见师兄血迹斑斑的白衣,心中着急,便虚晃一招,朝师兄跑去。只是,还未到达师兄旁边的时候,便看见师兄被一剑刺中,正中胸膛,倒在地上。
脑中瞬间空白,我瞬间停下了所有的动作,看着师兄嘴角溢出的鲜血,心脏似是要蹦出来一般。腹部传来一阵剧痛,我知是自己被刺中,但是没有没有办法将目光从师兄脸上移开,但是那双眼睛却已然闭上。
剑抽去的瞬间,我也终于倒下,失去知觉。
黑色的天一望无际,这儿便是地府了吗?可是,自己为何没有看见师父与师兄。我来到一座桥旁,桥底的水似墨汁一般,桥对岸开满了红色的花朵,显眼刺目。这便是人们所说的两生花吗?只是,这一大片的花朵却让我有些呕吐的冲动,我想到了血,满地的血与尸体。
“姑娘,喝了汤吧!”一个木碗递到我眼前,我侧头一看,发现自己的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头发花白的婆婆。说是婆婆,也实在是牵强。她的脸上并没有一点皱纹,只是不知为何一头青丝变白。光看她的脸,也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岁。
“喝了孟婆汤,把所有的事情都忘掉,今生种种,莫要带到来世平添烦恼。”
我不知道她为何一脸哀伤,她既是孟婆,是专门替别人洗去记忆的人,自己又怎么有心事放不下。若是她有事放不下,又为何不饮下自己煮的孟婆汤,将烦恼都忘掉。我望着孟婆绝美哀伤的脸,问道:“你既不快乐,又为何不喝下自己的汤,将不快乐的事情忘掉。”
女子看着我,忽而笑了笑,却没有说话,将手中的木碗又往前递了递。
我看着木碗中褐色的汤汁,惊得退后几步。我不可以喝孟婆汤,不可以忘记师兄。说不定师兄还未死,我又怎么可以死?即使师兄死了,我也要将师父师兄安葬好后,才可以死。
她似乎猜到了我的心事,又向我走近几步:“执念痴怨,饮下孟婆汤后,皆为过眼云烟。姑娘已魂兮归来,莫要再执着,去下世寻个好去处。若回去,只怕又要受许多苦。”说着,便要灌我喝下孟婆汤。
我眼看着木碗端到自己面前,想逃开,却突然动弹不得。药汁入喉,却是一阵清甜,我心中涌起一阵绝望,一颗泪水滑落脸颊,滴入碗内。
微微睁开眼,却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红木雕花床上。我复又闭上眼睛,松了一口气。原来方才只是一个梦而已,梦太真实,还是让我有些害怕。我睁开眼,四处望了望,这里又是哪儿?想要坐起身来,腹部却传来一阵剧痛,想来是伤口裂开了。
这是一个陌生的房间,房内的摆设颇为简单,但是却可以看出里面的物件却是经进精心挑选的,件件价值不菲。我看了看身上的亵衣,身上的衣服被换了,伤口也被包扎好了,难道是有人救了自己吗?那么,师兄呢?
心中一急,便想朝门外跑去,结果动作一大,腹部又是一阵剧痛。亵衣已经被伤口渗出的血液染红,我皱皱眉头,完全不知道自己是一个什么处境,得先找个人问问才好。
步出房门外,我便惊住了,门外竟是满院的梨花树。我不自觉走进梨花林,这景象便像是在雪雨谷里一般,这里到底是哪?
“你醒了!”身后传来一个如细雨般的声音。
向后看去,梨花林中进来一个人,竟是沈兮影!“你已经昏迷了好几日了,现在才刚好,要好生歇着才是!”
我未想到自己会在此处碰见沈兮影,难不成是她救了自己?那么她一定知道师兄在哪了?
“我师兄呢?我师兄在哪?”顾不得其他,也不想她是如何从雪雨谷内救的我,只想先知道师兄怎么样了。
沈兮影看见我一脸焦急地看着她,轻叹了一口气。而后看着我亵衣上的血迹,将头微微撇开,一言不发。
心一下子沉到谷底,她这般反应是什么意思?难道师兄已经……不会的,师兄不会死的,老天不会这么对我。沈兮影为什么不说话,她为什么不告诉自己师兄怎么样了?
“若想见你师兄,便随我来。”身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嗓音。
沈兮影朝来人福了福身:“爹爹。”
我朝来人望去,那人却已经转身朝一个方向走去。不及细想,我便赶紧跟了上去。
这座庄园很大,那人带着我走了许久,才在崖下的一个屋子前停下。抬头看了看,是“卧虎堂”。进得屋内,入眼的却是一个巨大的屏风,屏风上绣的是一幅河山图。绕过屏风,却是一愣。屏风后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我四处看了看,这屋子里除了挂满了书法画作,便没有其他物件了。
那中年男子没有说话,却是来到屏风的某一处,使出内力将屏风向左移了一位,地上竟出现了一个洞口,原来这里有机关。我走上前,朝洞口望去,却什么也看不见。那男子先进去了,手里拿了根蜡烛,将甬道内的灯点亮,我便也跟着进去,才进去,身后的门又合上了。
我跟在他的身后,先顺着阶梯而下,走了一小段平路,却又是走到了一个阶梯前,顺着往上,上去之后才是一段平路,进入一个甬道。这甬道很深,而且有许多叉口,我跟在他身后,勉强记住了进来的走法。
身前的人突然停了下来,在石壁上摸索了一下,身侧的石壁又移开了,眼前一下子明亮起来。我戒备地看着他,他却是不看我,径直走了进去。我也走了进去,一眼便瞧见了躺在床上的师兄。
看见师兄,我的泪水便一下子涌了上来,也不顾已经撕裂的伤口,直接扑到师兄身旁,握住他的双手。还好,他的身子是温的,便是表明他没死,只是他胸口的血迹看得我心惊。哭了一小会,我收住眼泪,侧头看着那中年男子:“你是谁?”
第4章 一树梨花一溪月(三)
“竹海山庄庄主,沈元冲。”
竹海山庄?沈元冲?我一直在谷内,对江湖上的事情知之甚少,也未听过沈元冲的名号。但看着竹海山庄的派头,想必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的了。我想起方才沈兮影唤的那声爹爹,原来沈兮影是竹海山庄的千金。
“是你救了我们?你是如何进得了雪雨谷的。”我始终想不明白雪雨谷里发生了什么事情,谷口有师傅利用巨石布的阵法,一般人进不去,黑衣人是怎么进去的,他们为什么要杀师傅?沈元冲又是怎么进去的?说是偶然,我决不相信,雪雨谷地处偏僻,他不可能恰巧路过。
“那黑衣人进得,我便进不得?你以为你们雪雨谷是什么了不得的地方。”
他这话虽然让我极其的不悦,但也没好反驳过去,毕竟是他救了我和师兄,我不能对他不敬。
“多谢沈庄主的救命之恩,我师兄怎么样了?”师兄的伤势才是我最担心的,岐黄之术我只略懂一些,方才偷偷替师兄把了脉,脉相甚是虚弱,刺向他胸口的那一剑一定伤他很重。
沈元冲走到师兄的面前,斜睨着他,脸却是朝着我:“你师兄受伤颇重,不过我帮他疗了伤,他死不了。”
听了沈元冲的话,我的心安下不少,但他接下来的话,却让我的怒火一下子窜了起来。
“不过我替你师兄疗伤的时候,顺便喂了他我们竹海山庄的一种独门秘药,这是一种毒药,药性会在一个月后发作,你若想救你师兄,须得替我办件事。”
我本以为遇到了善人,救了我和师兄一命,却没想是落了虎口。我也不曾想他便这么直接地便说了自己的意图,不,这件事太过不寻常,难道他与黑衣人是一伙的吗?可是若他们是一伙的,他根本无需如此大费周章。这件事情太乱,我想不明白,只是现在有一个事实摆在我眼前,便是师兄受了重伤,又中了他下的毒,他便是要我替他办事,才肯给师兄一条活路。他虽没说,但我心中已经有些猜到,他想让我做的事情必定不是什么好事。若是能见光的,他竹海山庄还会缺人吗?只是,为什么会是我?
3/31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