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我真的很失落,可我能怪陈轩吗?
倘若我醒不了,那么他这一等岂不是要一辈子了。
谁会白白浪费一生的时间在一个植物人身上?!
要知道当今社会可是个现实而又浮夸的社会。
我早已过了爱做梦的年纪,对于爱情的幻想更是早就随着那二十年的记忆而破灭。即使现代医学与现代科学明确地告诉我,我那二十年的经历不过是我成为植物人后做的一场冗长而又华丽的梦而已。
因为当年被宣判成了植物人,公司里便不再有我的位置,医院的复健项目也不似初回X市时如此密集。
看着这越来越稀少的复健项目,我知道穿梭于医院的生涯也即将结束了。如今的我倒是真的成了“天下第一闲人”,终日在家无所事事。除了每天的固定运动,余下的时间我不是躺在床上看韩剧便是看着各类清史书或佛经。
老妈回家每每见我在房里看清史或佛经时就会忍不住啰嗦我几句。有时候,甚至就连我自己都会嘲笑自己的假用功——难道我还有机会再穿越一次!
冬夜,我总喜欢泡一杯碧螺春,坐在飘窗上读着书或是望着窗外繁华的都市夜景,发着呆。
随手翻阅着《大清历史新闻·雍正卷》,读到雍正元年,雍正下令废除山西、陕西那些在明末时被编入“乐籍”的贱民户籍重新编入民户时,我抑制不住内心的澎湃,鼻子一酸,眼泪一颗一颗地落了下来,竟把书都打湿了!
他做到了,他真的做到了!
当年,梦中的颜小懿在养心殿内求他早些将息时,那个胸怀大志的男人告诉她,他定要还天下苍生一个“平等”。
平等……
谈何容易?
可是他真的做到了——废除贱籍之于那个年代而言确是还了百姓一个平等!
放下书,我缓缓走向了阳台,低头望着不远处的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的人群与耀眼夺目的霓虹,忍不住重重地叹了口气。
抬头仰望夜空,这光污染严重的城市,本该是漆黑如缎的夜空像是谁故意在上面打翻了红色墨汁般,泛着一圈一圈的红晕,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显得格外孤独!
时空相隔三百年,三百年过去了,整个世界都变了!
而此时此刻,我的脑海中,他与他的喜怒嗔痴、得意落寞,挥之不去。
只是现在,不论是他或他都已与那个颜小懿天各一方了。
如佛所言,不见内故,不居身内,身心相知不相离,故不在身外,我今思惟,知在一处。
你还好吗?
你还好吗?
她想你了!
也想你了!
2016年的春节才结束,我的全面体检报告总算是出炉了。我的主治医生仔细检查了各个指标确定我已恢复,终于停止了我的复建项目,从此我便可以与正常一样生活了!
农历正月是X市一年之中最冷的日子,我独自从医院大楼缓缓地走了出来,寒风入骨三分,拂面而来。这股寒令我不禁浑身哆嗦了一下。
醒来至今,第一次独自一人出入医院,不知是这寒风令我颤抖还是眼前密集的人群竟令我觉得有些恐怖。不禁有些心慌,腿也像是注了水般,愈发沉得有些迈不开步子。呼吸似乎也变得有些急促,视线慢慢模糊了,越是想快速离开却越是步履维艰。
我像一只无头苍蝇般越想拼命地逃出这份恐慌却越是找不到方向,慌乱间竟撞上了一堵人墙,手中那一堆体检报告也在我的惊慌失措中散落了一地。奇怪的是那份可怕的恐惧竟也随着这寒风慢慢地散了开来,至少我不再觉得呼吸困难。
有些无助地站在寒风中,看着散落一地的纸,我着实十分不知所措,像是个迷失了方向的孩子,直到那个与我撞了个满怀的人弯腰将捡起了那散落一地的纸张递到我面前时,我这颗慌乱的心,才稍稍平静了一点。
视线依旧有些模糊,我看不清他的样子,隐约中只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打扮时尚、个子挺拔、外形削瘦。
他就这样不偏不倚地站在我的面前,为我挡住了呼啸而来的寒风。
“你没事吧?”他的声音干净、利落,而且很温暖。
匆匆接过那一叠纸,我轻声说了句“谢谢”便扭头就走了。
我知道自己这样很不礼貌,可是此刻我真的非常想逃离医院这个可怕的地方!
起初我对这落荒而逃并不以为然,可之后的日子里,只要一去人群密集的地方我便会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严重时甚至会有窒息感,最后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出了几次意外之后,老爸老妈又不得不将我送去医院。医生根据我得情况得出得结论是——我患了人群密集恐惧症。
为此,爸爸再度联系了杨叔叔。很快杨叔叔又为我联系了一位心理医生,定期接受心理治疗的日子又开始了。
生活总算不再是把自己禁锢在家中,做一只整天胡思乱想的金丝雀。
我的闺蜜潘茹在我成了植物人的那大半年里终于与她心爱的男人结束了长达8年的爱情长跑。
前不久,她顺利地生下了一个儿子,长得比较像她的老公,白白胖胖的,可爱极了。按我们当地的风俗,在产妇月子里,作为产妇的朋友是要去产妇家中探望产妇与孩子,吃上一碗热腾腾、配料丰富的纱面汤,封上一份红包礼金,以示对孩子的祝福。
我与好友张倩约了个空闲的时间一起去了潘茹家。
第3章 Chapter 3
说说笑笑间,我们踏进了产妇的房间。当我亲眼看见婴儿车中央这个小生命时,脑海中竟不自觉地浮现出了那个孩子的影子——那个梦中的颜小懿生产后只见过一眼便不再是她儿子的弘历。
为什么每个场景都如此真实,而现实却告诉我——那些不过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
“张倩,你觉不觉得小懿醒了后好像变了个人似的,比以前安静了许多。”潘茹依靠在床上望着陷入沉思的我笑着说。
被潘茹这么一说,我这才收起杂乱无章的思绪,笑着望着月子里裹着头巾有些水肿的潘茹,轻声道,“是吗?我自己都不觉得自己变了。”
“谁不会变呢?那个成天跟着小懿的陈轩不也变了!”张倩没好气地说。
我看着张倩有些怒意的脸,心一颤,摇头笑道,“张倩,别说了,其实陈轩的选择也没错!”
变……
是啊,一切都变了……
躺在床上的潘茹也忍不住狠狠地白了我一眼,骂道,“颜小懿!就数你心地善良!”
“可我若是醒不了,陈轩不就得白等一辈子了吗?”我异常平静地小声反驳道,可却毫无底气。
“呸呸呸!童言无忌!什么白等,你早就已经醒了!醒了都四年多了!再说了,陈轩是在你醒来后突然闪婚的!”张倩伸手毫不留情地捏了下我的胳膊,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笨蛋颜小懿!你一醒来,我跟张倩就立马联系他了,是他自己搞人间蒸发了似的。现在他才说当时不知道你醒了,因为你成了植物人伤心欲绝才去结的婚!神经病!骗鬼啊,还真以为我们都韩剧看多了!”潘茹怒骂道。
“算了,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毕竟,他都已经结婚了。”我依旧笑得很淡。
“当然算了,这种人不要也罢!”潘茹气冲冲地说。
“潘茹你就别这么气愤了,你现在在坐月子,可要保持心平气和噢。”我轻轻地拍了拍潘茹的手背示意她息怒。
而这会儿的张倩似乎有些异常,一改往常叽叽喳喳的风格,竟只是安安静静地望着我们。
我有些狐疑地别过脸望了张倩一眼才发现她竟一直皱着眉观察着我。
“潘茹啊,你觉不觉得小懿醒了之后,说话、看人的眼神都冷冷清清的!特别像……像……好几年前,吴奇隆演的电视剧里的那个……那个……”张倩说着说着又使出了她的招牌动作——右手食指戳着右脸颊,翻着死鱼眼装出一副沉思的模样来卖萌。
我淡淡地笑着并不理会一向古灵精怪的张倩。
可当“四爷”二字从张倩的嘴里吐出时,我的心跳突然漏跳了一拍。
自从醒来后,“四爷”这二字时时刻刻地刺痛着我的心。那场虚无缥缈的梦中,那个也叫颜小懿的女人与那个年号“雍正”的男人一起度过的那些时光一幕一幕地浮现在了我的眼前。
那些真真切切的人与事,真的不过是一场梦吗?
“颜小懿,你怎么老走神?”张倩尖锐的嗓音又将我从沉思中拉了出来。
我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淡淡地笑着说:“可能是睡太久,梦做得太多了吧!”
“得了吧!现在总算醒了就别再沉浸在那些乱七八糟的梦里了!颜小懿,现在可是公元2016年了啊!”潘茹笑骂道。
“是啊,公元2016了啊!”我叹了口气。
“别说那些晦气的事了!小懿,你也好得差不多了,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潘茹问。
打算?
这个问题倒是难倒了我。
我垂下了头——以我目前的状态还能有什么打算呢?
张倩突然摆出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满怀期待地望着我,对我展露出无比甜蜜而又万分阴险的笑靥,“颜小懿,我这儿啊倒有个非常合适的工作可以介绍给你。”
“工作?”潘茹皱着眉问道。
张倩朝我点了点头,说道,“前几天啊,我们总公司的罗总让我给他物色物色个合适人选。”
一听“罗总”二字,潘茹讥讽地打断了张倩,“你们罗总又要找小老婆了?”
张倩给了潘茹一记大大的白眼,没好气地怒骂道,“去去去!我们罗总找小老婆用得着叫我帮忙物色嘛,想做罗总小老婆的女人都排着长龙候着呢,哪还需要我这种小角色帮忙!”
变脸果然是女人的绝活,张倩前一秒还黑着脸,下一秒立马收起了怒气又笑眯眯地望着我,将方才被潘茹打断了的话题继续说了下去,“之前我和你提过的,我们集团下面的一个外贸公司,成立至今差不多也六年了,但业务方面依旧没什么特别大的起色。所以现在想找个经验丰富的人做副总。小懿,你毕业之后不一直做进出口的嘛,我们罗总你也认识,咱撇开他的为人、私生活不说,作为领导你不也非常欣赏他嘛!要不过几天你有空的时候,咱去罗总办公室喝杯茶,你和他好好聊聊?”
副总!
工作!
进出口公司!
虽然我真的不是特别喜欢罗总这个人,但有工作总比每天无所事事闷在家里看着杂七杂八的韩剧发霉的好。
我连忙高兴地点点头,今天这趟门总算没白出!
三天后,我找了个借口独自出门去了一趟上清集团。
一踏进大堂,只觉得眼前一亮——地上铺的大理石颜色素雅却不失气派;大堂的四个角有规则地立着柯林斯式的柱子,看这柱子做工了得便知道绝对价值不菲;而正中央顶端的那盏贵气十足的水晶灯就更不消多说了。
时别不过几年,上清的发展确实迅速!
在门卫那儿做好了访客登记后,我如刘姥姥游大观园般一路走马观花地东张西望,走到电梯口时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我低着头有些尴尬地拢了拢耳边的头发,没等多久张倩就下来了。
才见面,她就边絮絮叨叨地跟我大致描述了下上清集团的现状便带着我坐着电梯上了顶楼去找罗总。
想知道张倩究竟是何许人也?
张倩是我大学第一年的室友,学校里出了名的校花,追求者可是多地不计其数。
我们学校在城南郊外的大学城,当时我们班级里只有我与张倩二人是本市人,所以开学后才没几天我们俩就混熟了。从此,我们二人总是一起进进出出,就算是选修课都选在一起,关系一直非常要好。
大学第二年,因为要在培训中心做兼职英语老师的缘故,我选择了走读。每天开着老妈当时给我买的第一辆小车上下课。自打我走读之后,她身边的莺莺燕燕、花花草草就更多了。大学毕业后没多久,她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踏入了围城之中。
如今算下来,她结婚都已经八年了,日子过得是不咸不淡,老公不好也不差。总的而言,张倩的婚姻生活还算过得去,就是差了个孩子!
尤其是我成了植物人后的这几年里——因为总是怀不上孩子,张倩与她的婆婆闹得特别厉害。
大学毕业后至今,张倩便一直在上清集团工作,目前的身份是上清集团里的一名小秘书。
平时她与人力资源部的那些骨干们走得特别近。再加上清集团董事长罗烨是她的远房亲戚,虽然关系远,但她能说会道,总能把罗总哄得特别开心。所以公司内部一有人事变动、人才招聘,她总是能得到第一手消息。
正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只要一有好的岗位,张倩总会在第一时间通知她的亲朋好友,这里面当然也包括我!
在我出事前的那几年里,她不止一次找过我谈关于跳槽的事。但我在原先的公司里做得一直很愉快,福利薪资待遇也一直很不错,实在找不到离开的理由。再者见过罗总后,对于上清集团,我也实在是提不起好感。
罗总又是何许人也?
罗总姓罗名烨,上清集团董事长,白手起家,本市知名企业家。年约55,育有7儿3女。
说到孩子这事儿上,亲们不要太惊讶,因为国籍的关系,咱们国家的计划生育政策跟他们罗家是八竿子都打不着边。
当然,这十个孩子绝对不是一个妈生的,这年头上哪儿找如此光荣的母亲呢!
罗总的原配夫人在生下罗总的第二个儿子后没多久就过世了。如今他可算是城中炙手可热的钻石单身汉,当然这只是相对于法律上而言的。其他公寓楼里的女人们不算,罗总的私家别墅里就可是住着两位自诩女主人的厉害女人。
对于这种管不住自己下半身的男人,我一向是嘘之以鼻,完全是一点儿好感也没有——他以为自己是谁,以为自己是康熙老爷子、还是以为自己如今还处在封建社会中,可以三妻四妾,尽享齐人之福?!
古语有云:“有其父必有其子”,我估计他那七个儿子也肯定随了他们的父亲,生性多情!
坐在会客室中,闲着无聊我便与张倩八卦了一番这罗家孩子们的风流史。不过我们闲聊得出的结论有些令我失望——罗总家家规森严,儿女各个都是家教得当,儒雅有礼,并不会肆意滋事、处处留情。
第4章 Chapter 4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罗总的第六个儿子,排行老九确实是继承了罗总的优良基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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