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醺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她的理直气壮程度简直让陈醺怀疑自己在这件事里真的有错,需要承担一半责任。
陈醺捏起手指,问她:“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是宴会销售,只是负责这家客人的婚宴而已。”
周经理仍然坚持,甚至皱着眉头一副不理解陈醺为什么要说这个的样子:“我知道啊,但是我也找过客房销售了,她说她房间的账都收齐了所以她不管这个事。”
陈醺都气笑了:“所以呢?”
“所以既然这间总统套是婚房,那就是找你没错啊!”
在陈醺表示自己绝无可能垫付这笔维修费用之后,对方甚至搬出了总经理来吓唬人:“那我只能如实跟总经理汇报了,他这几天都很关心总套什么时候可以恢复售卖。”
陈醺甚至怀疑这个周经理根本就没搞清楚状况。明明是她们的工作失误,没有及时发现房间有破损就把押金退了让客人走掉了,总经理对她施压再正常不过。
如果说之前陈醺还觉得应该跟同事统一战线一致对外,向客人追回这笔钱,那么现在被这样咄咄逼人地对待了之后,她简直气得想要反水。
毕竟,说白了,客人已经离店,如果他们想耍赖,即便是完全不认这笔账,酒店拿他们也是几乎没有任何办法的。只要客人不愿意配合,酒店方绝无可能从客人口袋里掏出半分钱来。
然而柏阿姨不仅真的来了酒店一趟,在见到陈醺之后还问她:“他们当时在电话里跟我说,我不付这个钱,就要你们员工来付,不会真的要你们的钱吧?”
“我不是要赖账,也不可能让你们这些员工来垫这个钱的,本来就是办喜事,不可能办到头来缺这个大德,但是他们张口就要我给几万块钱,听着真的很没有道理的!”
陈醺当即就有了决断,办事的是人,而只要是人就不可能完全中立。她没摆出请人坐下喝茶慢慢说的客套,而是把柏阿姨拉到一边,把自己想好的却不方便由她来提的说辞和盘托出。
柏阿姨毕竟是长辈,社会经验只会比陈醺更丰富,很快就明白过来。
她拉过陈醺的手轻轻拍她手背,既是感谢,也是叫她放心。
达成共识后,她这才将柏阿姨带到大堂吧请她入座,招呼人上了宴请茶。
“阿姨您先稍等我一下,我去请我们大堂副理来。”
她不确定这样做是不是标准答案,但这是她当下唯一能提供出来的方案了。
精致的小高跟在大理石地板上敲出干练的节奏,陈醺穿过前台办公室找到许蜜:“总套客人到大堂吧了,趁着今天还是你值班,咱们尽量争取把这件事解决好。”
许蜜依然笑得甜,小酒窝里仿佛真的溢着蜜,迈出的步伐却堪称坚毅,踏出的每一步都掷地有声。
陈醺听着她的脚步声都忍不住想,糖衣炮弹也许真的好用,自己是否也该学来一两招试试。
领着许蜜到了大堂吧,在柏阿姨跟前坐下。
陈醺使了个眼神,柏阿姨会意,开始按照先前陈醺提醒她的点,一条一条地说给许蜜听。
“小许经理,房间不用再去看了,我们不会赖账的,但是这个金额,毕竟这么大是吧,你看是不是先等修复好了,拿一份正式的账单和□□给我,会更合适一点呢?”
陈醺知道,许蜜收到的指示一定是尽量帮那个周经理争取尽快拿到钱。
毕竟大堂副理和客房部经理同属房务部,怎么也会比跟她这个销售要心连心一些。
然而柏阿姨并不给她发挥的空间,继续发挥:“我老公跟我儿子儿媳他们都叫我不要来的,但是我担心酒店为了这笔钱会为难你们这些年轻小姑娘所以还是来了。”
说着她还去拉腰间小包大的拉链,从里面掏出一叠现金出来。
“我本来想的是拿点现金直接过来交给你们的,还是小陈劝我,按账单跟□□来,说酒店绝不多收,那我是觉得这样也行,要不小许经理你来选?”
陈醺打眼一瞥,那叠现金估计也就两千块钱。不得不说,柏阿姨的发挥确实超出了陈醺的预期,她完全可以不用开口补充什么了。
她仿佛看见了蜂蜜凝固析出的晶体。
不得不说,许蜜这么玲珑剔透的人,确实是一个优秀的大副。陈醺还在国外念书的时候就知道酒店里的一句行话——有事找大副。
许蜜确实担得起这句话,她很快反应过来,顺着台阶借坡下驴:“那这样吧柏女士,现金按规定是必须到前台收银点点清的,您跟我来前台,然后我给先您开张收据。后续等维修的账单出来了,我们再联系您过来,多退少补,您看可以吗?”
柏阿姨既然带了现金掏出来,本来也不介意今天付出去。不过许蜜也确实反应快,甭管多少金额,有多少就先收多少进柜台,回头领导问起来,好歹是个进展。
不过许蜜毕竟不是第一责任人,只是接手了这件事而已。陈醺已经可以想见那个客房部的周经理听到这样的结果,那张时刻板着的脸上该会结多厚一层霜了。
送走了柏阿姨,陈醺回办公室简明扼要地向周朗汇报了这件事。
既然对方之前有搬出总经理的名头来,那么不管她是不是虚张声势,陈醺都要避免让周朗处于被动的风险。
总经理可以不知道这件事,但绝对不能让周朗在总经理有可能听到汇报的情况下,对这件事一无所知。
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从上司的嘴里,第一次听到关于自己下属的消息。
周朗听完陈醺汇报这事,直接抓住了重点:
“当时拿出总统套给他们做婚房的事总经理是同意过了的,她周瑶瑶有什么可豪横的,还要你跟着一起赔钱?疯了吧她,自己查房不严关他妈销售什么事啊!”
陈醺没想到老大会对这件事发表看法。
她回想了一下,当时自己申请总统套做婚房的时候,周朗的反应那叫一个铁面无私高贵冷艳。
“只要事后总经理不会怪罪我们就行啦,我怕她真的跑去乱说些什么我们销售不愿意后续跟进之类的,影响也不好。”
周朗分明翻了个白眼,眼皮褶子使出了能夹死苍蝇的力度,说:“婚宴当天他自己不是还跑去给主家敬了酒,对这桩生意不知道多满意,有什么好怪罪的。”
陈醺仍然不太习惯周朗这种级别的高管私底下说话这么接地气,勉强配合着挤出一个笑,打算收个尾结束这段对话。
“那这事就算是解决了?之后等他们维修的账单出来了我再帮着催一下尾款,其他我就不管了噢?”
周朗用嫌弃的眼神看着她:“周瑶瑶都想拖你下水一起赔钱了,你还打算帮她催账?你自己的应收账款都收齐了?在财务没有你的记录了?那这个季度的催收会别让我看见你出现在小会议室。”
陈醺:“……”
只是最后确认一下自己的责任划分而已,没想到反倒收获一顿教训。
陈醺撇撇嘴,果断开溜。
刚刚转身要走,就被周朗叫住:“你等会。”
“下个月有个发布会,你来接,我把联系人推给你。”
第37章 幻想曲
之前也不是没有过这种情况。
因为周郎作为管理层,自己身上已经不背业绩任务了,他有的只是整个部门的年度业绩完成度。
所以他接到的生意信息,就会根据板块或者各人最近的业绩看,看情况分给底下合适的人。
所以陈醺也没太错愕,只是感谢老大赏饭吃。
拿到的联系人是一个第三方会务公司的对接人,说是有一个新产品的发布会,在提案初期就决定了要定在盛庭酒店,不考虑别家,所以他先提前来联系酒店了解情况。
的确很多公司会议都是不直接接触酒店方的,而是通过第三方会务公司制定会议方案,第三方再根据要求熟门熟路地和酒店谈。
在这个过程中,有的酒店还会和第三方公司签一些特定比例的返佣协议,方便他们遇见合适的生意就多往酒店推。
所以陈醺一边问对方发布会的规模等要求,一边回到自己工位上打开电脑系统搜索这家会务公司的名字。
系统里显示,盛庭和这家公司前年就已经签过返10个点佣金的合作协议了。
她心里有了个数,开始查下个月的宴会厅占用情况。
发布会目前拟定在下个月十二号的傍晚开始,还有将近半个月的时间。
陈醺很快从系统里调出来的大片标记发现,当天是个吉日。她自己手头有一场中午的婚宴待办,同事还有两场持续一整天的小型会议和一场同样在回门宴,当天中午几乎是满厅的。
她负责的婚宴规模也不小,用掉了三分之二个大宴会厅。而发布会根据目前的已知参会人数来看,也必须用到大宴会厅。
陈醺于是不得不担心婚宴的撤场问题。尤其婚庆公司的人在撤场的时候,完全没有进场时候的紧迫,总是不急不忙拖拖拉拉的,还怎么催都催不动,陈醺之前就曾经被坑到几乎自己上手帮他们搬箱子。
于是陈醺先把这个情况告诉了会务公司。
cx:“当天中午大宴会厅有一场婚宴,我这边先去联系婚庆把他们的效果图要过来。万一他们的布置比较复杂的话,那我建议你们考虑看看接不接受改期。”
然后她再翻出了婚宴客人的联系方式,想问问定的哪家婚庆公司,打听一下布场方案,看看有没有搭架子的计划,估算撤场需要多少时间之类的。
她甚至想好了,但凡婚宴的布置方案有超过舞台背景板之外的装饰,她就选择保险起见建议发布会改期。
万一时间上打架导致后面的发布会受影响,那责任之重大,她承担不起,对客户更是无妄之灾。
没想到试探的消息发给新郎后,他直接回了个电话过来。
“陈经理,我正好要找你,有个情况需要跟你说一下,这个婚大概是结不成了,想问问你定金要怎么退?”
“这……”陈醺一时愣住,不确定该不该往深了问,“除非不可抗力因素,我们的定金一般都是不可以随便退的啦,我怕也不跟您兜圈子,就实话实说,之前我看到其他同事对这种情况一般都是把这笔定金转成在酒店的其他消费。”
至于“这种情况”具体是什么情况,她没明说。
客人大概也是听出来了,如果不说详细情况,这笔钱就没法退。
他咬咬牙,为难地说:“确实是不可抗力因素啊,我老婆…那个女的,不能来参加了,我自己一个人也没法办婚礼了吧……可你要是硬说不给退,这钱留在酒店我也不会去消费了啊。”
这下陈醺彻底呆住,这……这样的情况还是头一次听说。
然而她的第一反应却是,新娘来不了了所以要取消婚礼,所以就不用担心发布会的搭建了吧。
可是酒店确实不会轻易给签了合同交了定金的客人随意取消,不管是房间还是会议场地。之前也有碰到过取消婚礼的情况,原因是新人因为疫情没办法回国了,所以原定的日期只能作废。当时那对新人的做法是,写了一封长邮件,把疫情封城的新闻报道、航线关闭的官方通知、甚至还有他俩在国外的最近期水电生活账单都一并作为附件发了过来,证明他们是真的不可抗力因素,不得不取消婚礼。
在这种全套证据链都齐备的情况下,酒店才启动了退款程序。
同样的要求如果也要针对感情破裂的新人,那实在有些不近人情的苛刻了。
陈醺已经可以脑补出一连串惨烈的分手闹掰火葬场面,她无论如何也没办法问出口,新娘不能来了的原因。
陈醺及时抿住嘴,想了想,回复道:“这样,您先别急,我去请示一下领导,看看走取消流程需要些什么条件。情况确实特殊,我很抱歉您遇上这样的事,您放心我会尽量为您减少麻烦,只是后续如果需要一些辅助材料,希望您不要介意。”
之前的确少有无理由轻易取消一场活动的前例,但这次情况特殊,陈醺有些担心万一之后酒店要求客人提供文书支撑,会引起客人反感,只能先打预防针。
她正琢磨着呢,电话又响了,她一看,居然是陈焰。
“什么事啊,我上着班呢。”
“哟,看样子陈经理真是业务繁忙得很啊。”
陈醺皱了皱眉,这人平时没事根本不找自己闲聊,更别提还是在工作时间。
“到底什么事啊?我今天确实是有点忙,事情都赶到一块儿了。要是不急的话,下班再说?或者下了班一起吃个饭也行。”
陈焰被她一噎,没好气地说:“我才没档期跟你吃饭!问你,下个月你们酒店哪天有档期?”
陈醺没反应过来:“什么哪天有档期?你要开会?”
“你十二号不是忙不过来吗,那你哪天是空的我们就挪到哪天呗。”
陈醺又愣了十几秒,觉得不可置信:“你是说…十二号那个发布会,是你的?”
“什么叫是我的,说多少次了你也有份,我说陈大经理,你能对自己的生意稍微多上点心吗?有你这样的合伙人我很寒心啊。”陈焰的语气依旧是欠欠的。
“不是,那第三方来找的我们酒店,我哪知道会是你啊!你怎么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还是我老板给我推的联系方式,他要是不给我,给别人了呢?那你这会可就问都问不着我了。”
“那我又哪知道第三方会动作那么快?再说了,这事不归我管,我就一种葡萄腌葡萄的,要怪你去怪该怪的人。”
陈醺被这串绕口令堵得哑口无言。
“没见过口条这么好的种葡萄腌葡萄的人,你真是谦虚了。”
大概好朋友之间就是容易毫无理由地怼起来,连跑题了都无知无觉。
“所以你下个月到底哪天有档期,你早点确认好了答复我。”
“那个…十二号可能没问题了,本来是担心搭建时间紧你们晚场会有风险,不过刚刚得知中午的婚宴大概率要取消。你要不稍等我几个小时,我今天下班前如果能确认他们要取消,你们就不用改期。”
陈焰哼哼着说:“行吧,不过不用答复我,你跟林柏周说就行,这事儿归他管。”
陈醺愣一愣:“为什么呀?”
又想起来他刚刚说的那句,“要怪去怪该怪的人”,原来说的就是林柏周吗…
“我负责产品,他负责宣发。他没告诉你吗?那你俩谈恋爱都谈了个啥?”
陈醺窘然,一来是对于谈恋爱这个章,他们还没有确认盖下去呢。
二来,是她仔细想想,林柏周好像确实跟她提起过,在送她回家那一次,两人絮絮叨叨说了许多。
可那时她的心思根本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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