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如此,但当我们下课大声说笑的时候,我仍然觉得我们亲近了不少。
“上节自习课,你在干嘛呢?”体育课的时候,我问身旁的李月迢。
她躺在草坪上,懒懒散散回答:“自习课能干什么,当然是看书喽。”
“啊,”我也躺了下去,“和你一比起来的话,我突然有了一种深深的自责。”
“你干什么了?”
“和小文他们传纸条来着,没怎么学习。”
“小文?”
“就我同桌,我们都这么叫她的。”
她迟疑的回了我一声:“哦。”
“怎么了吗?”我转头看向她。
“没什么,就是之前没怎么听你叫过她的名字。”
“没说过吗?小文,还有我后桌的小洁,还有小文后桌的琪琪,没说过吗?”
她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吧。”
那天最后两节晚自习都是老郁的课,他今天心情不好,我看出来了。他每一次心情不好的时候,我都忐忑不安着。
回顾过去半年课,他总是“细心”的抓住我们每一个错误,然后每一堂课都开成班会的样子,“悉心教导”我们,高声斥责我们。这样的结果就会导致每堂课都会被浪费掉,然后在课间最后十几分钟他才开始讲课,拖延课间时间,好让偶尔在下课期间视察的领导们看到他“兢兢业业”的授课模样。
此刻,他就站在讲台上,翻开了书,不言不语,我将头死死的埋在厚厚的书下面,深怕我哪一处落入他的眼中。
“张富。”不知道他又准备搞什么名堂。
张富不明所以的站了起来。
“回答一下向心力加速度的表达公式。”
好家伙,我的心都被提到了嗓子眼。
张富支支吾吾半天,愣是没有回答上来。
老郁头都不抬一下的看着书本说:“不会就站后面去。”
趁着老郁不注意的时候,我偷偷传了纸条给同桌:学过这个章节了吗?
不一会儿,纸条便被传了回来:没有,他就在上节课结束的时候提了一嘴公式。
接着一个又一个的人被罚站到后面,我就意识到,他又开始找事情去阻止张开他的嘴来授课了。
也是,我也能理解,毕竟他那满堂漏洞的课,一道大题可以讲八十分钟,最后依旧得不出结果的状况,实在与他口中所说凭借面试第一名的成绩进去这所学校大相径庭。
我将头埋在高高垒起的书下,扭头偷偷往后看,教室墙后已经挨挨挤挤站满了人,他们个个手拿书,耷拉着脑袋。
此时被叫起的人,有些尴尬的站在人群前。我想这下总该结束了,于是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而老郁终于抬起眼,沉默良久:“站不下,就站到外面去。”
我深深吸了口气,翻了个白眼,我X,这傻X没完了。
“李芷岁。”已经不知道他是在第几个才叫到了我。
我站了起来看向他。
他低着头说:“平抛运动的速度。”
Yes,我刚好看过这个公式,我迅速作答:“V=根号下V0平方加Vy平方。”
“出去站的。”
我难以置信的看向老郁,这玩意儿根本没有打算听我的回答吧。我没有离开座位,定定的站在那里。
老郁见好半天没有动静,便看向我:“还不出去?”
我咬咬唇,握紧我的小拳头,无所谓,反正今天的冤大头又不止我一个。
我不情愿的收拾课本,慢吞吞的离开座位走向教室门口,李月迢的声音在鸦雀无声的教室里冷漠的响了起来:“她的答案是正确的。”
我抬起头看向李月迢,她坐在座位上,黝黑坚定的眼睛总是不怕任何事情,我的脸僵硬起来,生怕老郁会发起火来。
老郁抬起头,嘲讽的笑了:“那你也站出去好了。”
灯光下照射的李月迢,肤如凝脂,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然后她站了起来,空着手走了出去。
老郁冲还在愣在原地的我喊道:“你还不出去?”
我迅速低头,灰溜溜的钻出门外。
我站在李月迢身旁,碰了碰她的胳膊肘:“没必要因为我迁怒老郁,就算这道题躲过了,他还会问你下一个问题,直到你答不出来,他想惩罚你,怎样都能找到借口的。”
“没关系,我也不想在里面呆着。”
教师墙外从整间房子的前门到后门又站成了一排排,加上教室里面站着的,被提问起来的整整有大半个班的人,直到那节课结束,他才离开了教室。
他不许我们回到教室,我们就像动物园里的动物,被路过的同学围观看着,不少人还专门为此,来到我们面前转了一圈又回去。他们一堆堆笑着站在一起,围着我们指指点点。此刻的我真的好想双目失明,两耳失聪。
当上课铃已经响了十分钟以后,老郁才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走过来,看都没看我们一眼就走进了班里,下一秒教室内传来他的吼声:“谁让你们坐下的?上节课站在教室后面的现在都给我站出去。”
然后门就被打开了,一批人齐刷刷的走了出来,有人咒骂着:“怎么能每天都像条疯狗一样到处乱咬人。”
他们那批人站在了我们的对面,我们互相看着彼此,场面一度很搞笑。
大约十几分钟过去后,老郁从班级走了出来,指着我们这群人:“你们就一直在外面呆着,明天也是,我什么时候叫你们回去,你们再回去。”
终于有学生开了口:“老师,我不想落下课,可以进里面站着听吗?”
他在我们面前来回踱步,像是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臃肿的身体,给他不讨喜的面容增加了厌恶的感觉:“想进去也不是没办法,”他眯着眼睛,思索着什么,“扇自己三个巴掌。”
啊,披着羊皮的狼,果然没安什么好心。
所有人都安静了。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胸口闷闷的,想发火又不敢发。一股气体堵住了我的呼吸道,我又不敢重重的喘气,只能压抑着那股怒火,慢慢的,小声地呼出气,一次又一次。
这时,那个问他学生站了出来,他将手中的书,安安分分的放在大腿前面,然后举起一只手,当着老郁的面扇了自己三个巴掌。
老郁表情很不满意,他双臂环胸,一条腿弯曲着,另一条腿支撑着腰间的肥肉,以一种放松的姿态站着。
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他们身上,老郁高高在上的看向那位同学:“你这……你这声音不够大呀。”
那个学生面色通红,脸部僵硬,眼睛里的泪水一直打转,下一秒就好像要哭出来。
他手中的书被紧紧捏着,最终心一横,迅速抬起手又狠狠的扇了自己三个巴掌,掌印鲜明的印在脸上。
然后老郁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手背在身后,那样子像个老气横秋的奸臣。他说:“行了,你回去吧。”
然后,楼道里再次恢复了安静,他觉得没趣呀,站在那里问:“还有没有?”
一片寂静。
得不到回答,他便走到第一个人的面前挨个问:“你是继续站在这里呀,还是进去呀?”
“就站在这里。”
“好,那就站在这里吧。”
“你呢,是现在这里呀还是进去呢?”
“站在这里。”
直到问道一个男生,男生犹豫再三回答:“进去。”
老郁停在他的面前,他又笑了,扬了扬头:“开始吧。”
男生在他面前扇了一个又一个重重的巴掌,已经超过第三个,他依旧继续。
老郁笑出声,脸上的肥肉与眼睛挤在一起,一口黄牙全都露了出来,他阻拦道:“好了,好了,挺好的,回去吧。”
他笑得太大声了。
他在享受,小人得志的样子在他身上显示的淋漓尽致。
男生深深的鞠了一躬说:“谢谢老师。”
老郁再一次乐开了花,笑着拍拍他的肩说:“没事,回去吧。”他欣然接受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我尊重他们的选择,但那一刻我的心里的确看不起他们。
男生的选择,让后面的人更加坚定了回答,大家连让老郁说出完整一句话的机会都不给,直接拒绝。
当老郁站在我的面前,他直说出了第一个字,我便回答:“站在这儿。”
看着他的脸,我真希望我握紧的拳头揍穿他的眼镜然后落在他的眼睛上。老郁看了我一眼,又看向李月迢,可李月迢都懒得抬头看他。
于是他便转移了下一个目标,直到问完所有人。
在走进教室前,他对我们说道:“你们这些人,就站在这里,不许进教室。”
就这样又一个晚自习被浪费掉了,我总是庆幸在这样的时刻杨志硕不在我身旁,毕竟谁都不想要自己喜欢的人被看到这样狼狈的时刻。
下学进教室的时候同桌偷偷拉住我:“被叫出去的全都是没有去他那里补课的人,那些补课都安然无恙的坐在教室里。”
我问她:“你补课了?”
她摆了摆手:“我那是幸运没被叫到,他总不能把没补课的都叫出去吧,那多明显。”
我突然想起开学的时候老郁叫过我的家长,暗示让我去他的补课班,但被我妈明确的拒绝了。
回到家时,父母已经躺在床上,我进入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我将身上沉重的书包随便扔在椅子上,便躺在床上。我已经没有动力去学习。可是尽管我早早睡觉,那天晚上我仍旧失眠了。
我很生气,我总是不了解这个世界。我没办法找到解决的办法,也没办法去接受它。
一团乱气在我的胃里翻搅,我一次又一次上厕所,打开台灯看时间,眼看过了十二点,我更加难以入睡,于是更加生气将所有的失眠的原因都归结于老郁的身上。
直到后来,我也没有想出来老郁那样做的想法与意义。他的咒骂声多年以后依然会在我的耳边响起,甚至再看到有关他的视频,我的心情依旧回受他的影响,可他到最后依旧过得很好。
如果这个世界一开始就不像大人们口中说的那个样子,那大人们为什么从一开始就要教会我们一套与世界完全不一样的规则呢。
我理解不了。
第二天闹铃叫醒了没有睡几个小时的我,看着窗外的天刚蒙蒙亮,我的心情便开始烦躁。大概率的来说,往往一天的早晨开始糟糕时,这一天都是糟糕的。
所以,当我站在班里门口看着过往匆匆,却仍旧不忘转头看我们的那些迟到的学生,我清晰的知道这糟糕一天开始了。
第一节课,语文老师走过来看了一眼门外的我们:“又怎么了,你们真是一点都不让老师省心。”然后便进了班里。
她自顾自的说完了话,她什么都没有问,而是将错误箭头的指向了我们,她也并不想听我们的解释。
也是对于他们来说,有什么可解释的呢?
我们大半个班的人就这样站在门外,吹着冷冷的风,手里还要拿着课本,不断地想关于学习的事情。
后两节课都是数学,我本身就很笨,有时候就算我每节课都在认真的听讲,可是下来之后还是会和别人差下来很多。
最后一节课数学老师大发慈悲叫我们进去站着听课,可由于上节课没有听,我已经跟不上数学老师的思路,再看看周围的人,有些人瞬间都了解了做题技巧,有些人则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而我既不是那个秒懂一切的人,也不是那个对一切无所谓的人。我刚刚好的卡在了中间这个尴尬的位置,束手无策。
为什么老师说的这个点,我就不懂,为什么简单的东西,我就学不会,为什么别人想到的东西,我就想不到?
焦虑围绕着我,视线开始模糊,我迅速的低下了头。
希望不会有人窥探到这让人羞耻的情绪,很丢人。
作者有话要说:
老郁的原型就是我高中时的班主任,我故事里的每一件有关于他的事都是真实的发生过的。当把他的事情写出来的时候,让我整篇文章都变得相当幼稚,这像极了那些还没长大的孩子心里想的无脑剧情。可是这些却真真实实的发生在我们那个班的人身上。他的行为,语言,总是不断地打压着每个孩子的自信心,在他睡醒一觉就会觉得无所谓的事,到现在想起来我都会觉得胸闷。可我没有力量和本事,只能用这种不成熟的方式,在很多年以后做着对他来说不痛不痒的反击。
第12章 大雨
中午放学回家,我感觉腿已经不是自己的腿了,腰也开始酸痛起来。
我脱去衣服,看向躺在沙发上看着手机的母亲,问:“妈,中午吃什么呀。”
“妈妈今天工作太累了,没有做饭,我也不饿,家里面有点饺子,你自己下了吃吧。”
我也好累啊。
我已经没有力气去吃饭了,拖着散了架的身子回到了自己的卧室,委屈的哭了起来。
母亲注意到我的情绪不对,敲着我的门:“怎么不吃饭。”
我胡乱的将鼻涕擦掉,憋着气压抑住抽噎的声音:“不饿。”
“生病了吗?”
“就是困了,昨晚没睡好。”
“要不给你下点饺子吧。”
“不用没事。”
外面没了音,我爬上床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过了一段时间,听到好像有什么声音,我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看着昏暗的房间,敲门声响起,我才慢慢反应过来,是母亲在叫我。
“李芷岁?”
“哎。”我一边坐起来,一边回应道。
“我煮了点饺子,你吃完,就去上学吧。”
“好。”
我收拾好走出卧室,母亲已经去上班去了,看了一眼餐桌上的还在冒着热气的饺子,我走过去坐下来,缓慢的吃了起来。
下午第二节课原本是老郁的课,但是他没有来。代替他来的是教导主任,他让我们这些站在外面的学生坐回自己座位,然后站在讲台上语重心长的说:“老师也是为你们好,只是教导方式有些问题……”
全班安安静静的,只有教导主任的声音充斥着整个班级。
“教导主任是老郁的脑残粉吗,这样子竟然只是教导问题,难道不是他心里有问题吗?”这句话是下了那节课同桌小文说的话,我笑出了声。
如果教导主任都出动了,那就代表是老郁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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