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看我慌忙地样子,连忙将记在本子上,那歪歪扭扭的一行地址递给了我。
刚巧这时,江枝和的电话打了过来:“喂,李芷岁,李月迢和你在一起吗?”
“没有,她也给你打电话了吗?”
“嗯,也给你打了吗?”
“她有没有说去哪里?”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焦急:“知道的话,我也就用不着打给你了。”
“我现在在李月迢奶奶家,她不在,我把李月迢地址给你,你去看看。”
“好,你发给我。”他收到地址后对我说,“你就在她奶奶家等着,她回去的话,告诉我。”说完,他便挂了电话。
奶奶在一旁焦急的看着我:“迢迢怎么了?”
“奶奶你先别着急,现在月迢男朋友去看看她在不在家。奶奶,你知道李月迢这些天发生了什么事吗?”
奶奶微微一怔,下一秒焦急的来回踱步:“今天早上她离开,我还以为她只是回家了。”她停下脚步,一把抓住了我,“昨天,她妈妈来过了,说了特别狠的话,还告诉了迢迢一个她从不知道的秘密。”
“什么秘密?”
“说来都是我们不好,才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奶奶焦急的跺着脚,我安抚奶奶在一旁坐下:“奶奶,现在只是我们猜想,也许她一会儿就回去了,我只是打不通她的电话,我们等等月迢男朋友消息吧。”
奶奶面色忧愁,在我安抚下渐渐缓过了神。
“好,奶奶,现在你可以告诉我月迢父母的事情了吗?”
奶奶回头看了一眼爷爷,爷爷没说话,沉默的下了炕,离开内堂,走到外堂去抽烟。
“迢迢她妈妈根本不是自愿嫁给她爸爸的……”
这一直以来我渴望知道的秘密,最终还是没能在李月迢的口中听到。
李月迢她的父亲叫孙佑贝,他扭曲的心灵从少年时就埋下了深深的种子。
孙佑贝父母为了挣钱养家选择了去外地打工,而年幼的他与两个姐姐呆在乡下的奶奶家。
后来不受管束的孙佑贝就跟着乡下的村霸王每天混着日子。
大人们并不当回事,除了调皮,不爱学习,他们也只是十几岁的小孩子。直到有一天,村里死了个女娃娃,人们发现她的时候,她身上□□,以极其不雅的方式死去了。
警察侦察了没多少天,就找到犯罪凶手——就是大人们没有管教的那些村霸王,这里面就包括孙佑贝。他们几个人,一起奸杀了这个不过八岁的女孩。
后来警察发现了几个孩子的秘密基地,那里面挂着不少动物尸体的标本,村子里的人一看,这不都是自己家丢的猫狗和那些牲畜吗?不仅如此,他们还搜查出不少□□污浊的漫画杂志。
一时间,这事情在村里轰动,孙佑贝的父母也赶了回来。但因为孙佑贝年仅十二岁,未达到刑事年龄,所有没有被判刑,只是责令孙佑贝的父母严加管教。
这村子里是没法住了,孙佑贝的父母就带着几个孩子回到了城里。父母觉得是自己这些年忙着赚钱,对孩子们过度疏忽才导致了这样的结果。于是他们尽量的去补偿,尤其是孙佑贝,只要孙佑贝不干出格的事,他的任何要求,他们都可以满足。
可那时的他们甚至没有告诉孙佑贝他所做的是错误的做法。
这样的方式确实让孙佑贝安安稳稳的成了年,但他从来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他认为喜欢就要用自己的方式占有。所以当李月迢的母亲站在孙佑贝的父母面前,他们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女人到底在遭受着什么。
“迢迢的母亲,是等迢迢的父亲被执行死刑后,突然有一天疯了一样的闯了进来,告诉了我们一切,当年是我那恶魔般的儿子强迫了她,她在几个月后发现自己怀孕了,才跟了孙佑贝。”奶奶抹着眼泪,“我真是害了儿子,又害了好多好多人。”
“李月迢的妈妈为什么不报警?”
“报警?那个年代,她怎么说出自己所遭受的一切,她说出来,她如何在这个社会生存下去。而且孙佑贝威胁她,要是不跟他,就一直来找她,就是她报了警,也会再找到她。等迢迢的母亲发现自己怀孕了,也不敢去医院,怕别人说了闲话,所以最终妥协了。迢迢她不知道她的母亲是被的强迫的,昨天在争吵中,她的母亲告诉了她一切。一定是因为此,孩子受不了才逃走了”
我的心被重重地打了一拳,喘不过气。
两个人草草的办了婚礼后,孙佑贝并没有兑现好好对待李月迢母亲的诺言,反而不断地家bao她。她不敢逃,也不敢报警,更不敢与孙佑贝离婚,因为他说过,敢逃就让她生不如死,最重要的事,那时的她还尚存一点理智和人性,她要保护她的女儿,就这样,度过了一年又一年。
孙佑贝的父母,再次收到法院的传票是李月迢十四岁的时候,那时他们才知道自己的儿子究竟这些年在做什么。他们从来没有想到组织强迫未成年人□□这样的罪名会落到儿子的头上,而且他从来都没有改变,残害了一个又一个年轻的女孩。
最终,孙佑贝以数罪并罚执行了si刑。
奶奶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那满脸的皱纹因为此时的哭泣,变成了像山一样的沟壑:“是我们……对不起那些……姑娘,是我们对不起……迢迢和她妈妈。我们孙家欠了太多……还不清了。”
这时电话响起,我从奶奶的回忆里瞬间清醒,然后迅速接起电话:“喂?”
“她不在家,我去找,你就在那里等着。”
“好。”
奶奶看着我哭着问:“还是没有找到吗。”
我摇了摇头。
“怎么办呀,迢迢要是出了事,我……我怎么活呀。”
我连忙牵住奶奶的手:“奶奶,不会的,我认识的李月迢是个坚强的人。您去休息吧,我会一直陪着您,有任何消息都会直接告诉您的。如果二十四小时之后还是没有找到月迢,我们就报警,不要担心。”
奶奶呜呜咽咽在我身旁哭了很久,我只能一遍一遍的安抚着奶奶的背,终于外堂的爷爷走了进来,扶起奶奶对我说:“你早点睡吧,我明天也去跟着找一找。”
我点了点头,看着爷爷奶奶已经佝偻的身躯,觉得心里一阵绞痛,过了大半辈,从来没有安安心心的活着。
夜晚,一个人躺在这偌大的炕上,我无法入眠,外堂的叹息声,一声接着一声。我无法想象李月迢,李月迢的母亲是如何生活下来的,一切都像是小说故事里的情节,好不真实。
李月迢失踪的这些天,我总是想起那时的我们坐在高高的山坡上。我因为骑车而摔倒的疤痕,此时不合时宜的瘙痒了起来。
我问她:“为什么伤疤好之前总会瘙痒呢?”
她回头看向我,双眸里装满整个山脉以及她身边的我:“那是伤痛拼尽全力,以另外一种不疼痛的方式告诉你,别忘记,”她的尾音像风一般轻轻落下,“别忘记……”
我大笑推她一把:“搞什么,整的这么文艺。”
“只是我的伤疤比较特别,提醒我的时候不会那么温柔。”
她少有谈论自己,那份安静迫使我不再嬉笑,认真起来:“那你的伤疤是什么呢?”
她歪着头:“父亲?又或许不只是他。”
“那提醒你不要忘记伤疤的是什么呢?”
她将双臂落在膝盖上,手搭在肩上,来回摩挲,像是安慰着自己:“母亲。”说完这句话,她的下巴抵在手臂上,将头撇了过去。她额前的碎发因此掉落了下来,微微徐来的风,吹的那缕头发飘起落下,我心里的思绪也随着那头发来回摇摆。
那时候不明白那段对话的意义,现在才发现,自己总是一副大悲大喜的状态,呆在她的身边是多么的可笑。
李月迢不幸而决定乐观的活着,而我却因为平凡而悲观着……
第40章 过去(一)
江枝和找到李月迢已经是李月迢消失的一个礼拜后,当我接到电话后,安顿好奶奶,就匆忙出发。
来到李月迢的住处已经是傍晚了,她所住的地方很偏僻,虽然堆满了楼房,但是只有零零散散几户人家住着,其余的都依旧只是个空空荡荡的房间。我来回张望,四下寂静,只有一个老人从对面走了过来,又与我擦肩而过。
我找了很久,绕到楼房后面,才找到了地址上的位置,后面是一座座平房,明显有些年代感的破旧更为这里添加了清冷的氛围。
好在李月迢所在的房子相较其他人来说崭新不少,那是一扇蓝色的铁门,门没有锁,我轻轻一推,发出了吱呀的声音,那声音因这狭小的庭院变得沉闷。
我走了进去,庭院里只有一个大水缸,空落落的感觉就好像是没有人住过一样,落在山头阳光此时只能微微在房顶展露出来。
我看向屋内,就是两个小屋子组成的房子,李月迢坐在内屋炕上背对着我一动不动,江枝和站在她的面前不断说着什么。抬眼看到我来,向我招了招手,示意我进来。
那一刻,我确定是李月迢的房子,便冲了进去,紧紧抱住李月迢,真实的感受她,也渴望去感受这段不真实的故事。怎样说才能不唐突,怎样才能谈起这沉重的话题?
吃晚饭的时候,她也不见得精神,草草吃了几口,便又去炕的角落里缩着,看着窗外月亮爬进一半的院子。
我与江枝和默不作声的收拾着碗筷,想要做的什么,却总是力不从心。
我接过江枝和收拾好的餐具对他说:“这里就交给我吧,你先回去吧,这么多天你也该休息休息了。”
江枝和担忧的看向李月迢,然后点了点头:“嗯,那就拜托你了,要是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
我点了点头。
“我明天一早过来。”
“好。”
江枝和走后,我清洗用过的餐具,然后将桌子收拾干净。李月迢在里屋,没有开灯,一动不动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我从外屋走了进来,也没有开灯,坐在她对面的炕头,在黑暗中她盯着窗外,我盯着她,屋内点燃孤独的味道,浓烈的刺激着我的大脑。她过去时常会这样,被黑暗吞噬,祈求月光的施舍,而如今,这份孤独我有幸体验。
渐渐的,困意来袭,我眼前的李月迢模糊不清。不知强撑着睡意过了多久,李月迢说话了:“我想去洗澡。”
我猛地清醒,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现在已经晚上十点多了,我问:“现在?”
她没回话,开灯下床开始收拾洗漱用品。过半天才反应过来的我,跟着跳下了床:“我也要去。”
李月迢没啃声,将一双拖鞋扔在我的面前,然后转身自己也换上。然后我们就出了门。
夜晚静悄悄的,在月光照耀下,我们沿着房子边缘往前走着。我竖起耳朵,想要将一切的风吹草动统统收纳进来,眼睛飘忽不定的看着四周。
风吹的周围的草窸窸窣窣,我的汗毛竖立,背后泛起凉意,回头看过去什么都没有,扭回头来,整个世界仿佛只有我们俩的拖鞋“吧嗒吧嗒”的响着。
终于,我们在一个偌大的房子面前停下,李月迢推开一扇门,里面黑漆漆的,她摸着墙边,按下开关,昏黄的灯光霎时亮了起来。我这才看到那扇门赫然写着“女”这个大字。
这是个公共的洗澡堂,这个时间点,连个人都没有。李月迢关住了门走进去,这里没有放衣服的柜子,只有一根铁绳横跨在中间的位置。
李月迢将手里的东西挂在一个喷洒下的挂钩上,然后将身上的衣物褪去,挂在中间的铁丝上。
我随着她,将衣服挂在上面。然后,走到李月迢旁边,远离门的位置,那会让我少一些恐惧。
所有的铁管,喷洒都已经锈迹斑斑。好在因为常年使用,流出的水是干净的。只是突然喷涌而下的凉水,让我猛地向后退去,过个两三分钟,水暖和了。
这空旷的澡堂只有我们头顶的水哗哗的留着。我想象不到,李月迢无数次一个人站在这里的场景。
雾气环绕在我们身边,有些凄凉。身边的李月迢忽然蹲了下去,抱头痛哭。
我听着这哭声,红了眼框,蹲下身子,轻轻抱着她,头趴在她的背上。她隆起的脊髓触碰的我脸,那一刻,我渴望触及她的悲伤。
我们钻进被窝,湿漉漉的头发沿着炕沿落了下去。这又是无法入睡的夜。
安静的屋内响起李月迢沙哑的声音:“李芷岁,你不是想知道我的过去吗?”
我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巴:“我听奶奶说了。”
“那我会告诉你,奶奶不知道的过去。”
每一次当我们躺在同一张床上,我问她有关过去的时候,她只是沉默不语。如今要她主动告诉我,我却有些隐隐的抗拒。
2010年
李月迢坐在床上看到父亲给母亲几百块的时候,就知道今天她和母亲又要去宾馆住了,她已经忘了,这是第几次和母亲去宾馆住了。好像是从去年的三月份开始吧。
但她是开心的,因为每次来到宾馆时,她们可以去吃平时吃不到的食物,也可以去自己喜欢的地方,最关键的是,她和她的母亲不用害怕随时发飙的父亲砸下来的拳头。
她也不知道父亲递给母亲的钱是从哪里来的,但在此之前,父亲一直都是很吝啬的。
所以,她总是憧憬这样的日子。
李月迢坐在自己卧室的床上,看着母亲在客厅里简单的收拾。这时门铃响了,父亲打开门,一个男人牵着一个和李月迢年龄差不多的小女孩走了进来。
小女孩表情呆滞,眼睛无神,李月迢看到过很多个这样的女孩。每每到这一天,家里就会来一个陌生的男人带着女孩,偶尔她们离开的早一点,就会在楼门前与这些女孩擦肩而过。
母亲和她说:“那些是爸爸的好朋友带着他们的女儿来找父亲吃饭。”
她觉得很奇怪:“可是,有些大叔每次带的女孩都不一样,而有些女孩总是被不同的大叔牵着啊。”
“有吗,是你记错了吧。”
李月迢没有记错,母亲的隐瞒让她总觉得父亲在做什么坏事。
正当李月迢回忆着,忽然客厅里的女孩看向屋内,死死地盯着李月迢,那让李月迢不寒而栗。
然后,父亲低沉着声音不耐烦的催促母亲:“快点!”
母亲迅速收拾好叫道:“迢迢。”
李月迢从卧室里走出来,与女孩对住了视线,她感到一阵压迫,低下了头。
与女孩擦肩而过的时候,李月迢甚至感受到了死亡的气味,她迅速通过,下一秒却被女孩死死地攥住了衣角。她不得已再次撞上女孩的视线,绝望,只有绝望。李月迢动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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