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公，此时此刻是在工作，他不可以失了分寸。
于私，在苏椋伸出手的那一刻，他隐隐看见了，她藏在腕表下的，手腕上的那条疤痕。
那一刻，他什么都问不出口了。
而现在，他很庆幸苏椋是JAMS的负责人，这就意味着他有很长的时间可以去问她这些问题，而不是急于一时。
下午四点，成越准时出发前往秀场。
JAMS作为近些年CROE新出的支线品牌，风格独特，并不走一般高奢大牌的高端路线，JAMS的服饰更适合当代年轻的人，青春时尚，不仅仅只出高定礼服，更多的是日常的服装。
所以，秀场的布置也更加接地气一些，以城市街角作为布景，展现出一幅青春活力的现代化都市生活。
“这场秀的前期策划和秀场设计都是Ashley亲自完成的。”Lois是CROE的首席艺术官，也是苏椋的师傅，她带着成越的团队入场，一边介绍着。
“Ashley是一个极有天赋的设计师，再加上她也是中国人，所以公司此次也是安排她前往中国。”
成越点头应和着，似是想到了什么，顿了顿又问：“Ashley小姐是什么院校毕业的？”
Lois以为成越是不放心苏椋这么年轻就能接手一个国际品牌，于是说道：“Ashley毕业于中央圣马丁学院，后来进入CROE的时候，她是最年轻的一个设计师，当时才24岁。”
听到这，成越的嘴角微不可察地翘了一下。
中央圣马丁，被誉为时尚圈内的哈佛，许多国际知名设计师都是从这出来的，苏椋能够以一个中国人的身份破格进入圣马丁，足以见得她有多优秀。
但她确实是优秀的，一直以来都是。
走进内场，距离发布会开始还有十分钟。
苏椋正在最后进行一遍检查，她换了身衣服，里面是长袖圆领的连衣长裙，腰线收紧，勾勒出她盈盈一握的腰身，外面套了一件白色的风衣，脚上是同色系的高跟鞋，不变的八公分。
她的头发也没再披着，而是扎了一个低马尾在脑后，耳垂上是流苏式的钻石耳坠。
妆容精致，像是细细雕刻出来的一张脸。
“看一下候场的模特，第一组提前到场，其他无关的人都不要堵在后台。”苏椋穿梭于秀场之中，在每一块负责的部门那最后叮嘱一遍，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哒哒作响。
“Lesly来了吗？”苏椋问道。
一旁的助理拿着手机，小心翼翼地回复：“应该...应该快了。”
苏椋轻蹙眉头，一把拿过助理的手机，看到上面是和模特Lesly的对话，看了眼聊天记录，她冷笑一声，直接用助理的手机拨了通电话过去。
“Lesly小姐，如果你无法在十分钟内抵达秀场，那么GRACE系列的开场模特随时都可以被换掉。”
“凭什么？呵，就凭我是JAMS的CAO，这场发布会的总负责人，你就是告到总部去我也能让你再也登不上JAMS的秀台。”
女人撩了一下垂下来的碎发，眼神瞟到另一处看到一个人，突然笑了一声。
“算了，你不用来了。”她说道，“嗯？原因嘛，Lesly小姐，你被解雇了。”
说完，她直接挂断电话，把手机扔给一旁的助理，边朝那人走去边提高音量吩咐整个秀场的工作人员：“GRACE系列往后挪一个顺位，开场模特换成Shee，服装部化妆部带去做造型，六分钟后新品秀准时开始，所有人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原地待命，Right Now！”
雷厉风行，毫不拖泥带水，简直就是一个字，飒！
跟在成越身边这么多年的宋知晖，也从来没见过这么有气场的女人，他抬眸看了眼成越，发现这个男人并没有因被怠慢而生气，反而——
嗯？他居然在笑？？？
宋知晖很想提醒，老板，您的眼珠子都快掉人家姑娘身上了啊！
——
新品发布会顺利进行着，前期的新品秀完美落幕，苏椋作为这一系列的总设计登台发言，标准的伦敦腔英式英语，举手投足间尽是自信与大气，一个中国设计师能在一个法国高奢品牌做到这个位置，实在让人不敢小看。
发布会结束后还有一场小型酒会，今晚出席的模特还有各个来宾都会参加。
所有人着正装出席，晚上八点准时抵达酒会现场。
苏椋此时此刻才空了下来，这一场秀前前后后准备了好几个月，结束了之后才觉得精疲力尽，而现在，她还要作为JAMS和成景集团的合作负责人招待成越。
啊，能不能给她点时间好好准备一下啊！
不过另苏椋没想到的是，今天一天成越除了工作上的事情都没有主动找过她，也没有问她当年发生了什么。
她心下疑惑，难道成越已经把她忘了？
不对啊，成越那时候见到她的时候的眼神分明不像忘了的样子。
那就是......
成越对她恨之入骨，并不想跟她说话。
呃，也行吧，是她自己做的孽，恨她也是正常的。
苏椋站在成越身边，跟前来寒暄的人礼貌聊天，她今天穿了一条吊带长裙，后背的布料很少，几乎露了大半个背面。
成越的眼神时不时落下，轻皱眉头，然后悄无声息地侧身一步，又给她挡了一大部分。
“Ashley！”一个认识的模特叫了苏椋一声，苏椋转身，却忘记注意自己正站在台阶下，她后退一步正好撞到了台阶，十公分的高跟鞋让整个人重心不稳，她不受控制地往后一倒。
“啊——”
恍惚间，她只觉得自己的腰间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托人，那人轻轻一用力将她搂了回来。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身上早已没有当年的那种味道，而是很淡的男士香水味，可是苏椋不用抬头，也不用闻气味，只是感受着体温都能知道抱着她的人是谁。
这场酒会，成景集团的其他人也来参加了，此刻他们一个个震惊在原地。
眼前这个迅速出手拦腰抱起美女总监的男人是他们那个不近女色，遇见女人扑过来能立马躲开毫不留情地让人直接摔在地上的冷酷无情性冷淡的成总？？？
天哪，真是活久见。
不过这美女总监的颜值，哎，成总把持不住也正常。
两人的肢体接触也是一瞬，苏椋从他怀中退开，礼貌地笑了一下：“多谢成总。”
成越垂眸看着他，眼眸微动，片刻，他才说：“小心点。”
苏椋：“......”
成景员工：“......”
这低沉中带着温柔，温柔中又有些许宠溺的语气是什么情况？？？
成总您这么快就缴械投降了？？？
——
虽然成越没说别的，但是跟成越站在一起苏椋就挺不自在的，总有种被凌迟的感觉。
她跟身边的人说了一声，起身去了洗手间。
到了洗手间内，苏椋的肩膀渐渐垮下，镜中是一个面容精致，漂亮的有些过分的女人，可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这些不过是伪装自己的面具，真实的她，没有人会愿意接触。
那些已经过去的曾经，和那个坠入清晨河水里的女孩，已经在那一天，彻彻底底地死去。
她花了十年来告别曾经的自己，来愈合伤口，可是直到今日她还满身伤痕，尚未完全修复。
苏椋轻轻叹了口气，拿出口红补了补妆，重新拾起笑容走出洗手间。
打开门的那一瞬，她的动作一僵。
门外的墙角处，穿着一身高定西装的男人，身形笔直修长，他靠在那儿，低垂着眼，侧颜俊朗，咬着一根烟，听见声音，他抬起头看过来。
这一眼，跨越了十年的光景，苏椋不禁攥紧了手包，双唇紧抿。
成越摘下烟，熄灭烟头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
他还是那样靠着墙站着，也不说话，就是一直看着苏椋，看了很久很久，半晌，他才低哑着嗓子笑了一下。
苏椋一怔。
他抬起眼，眼圈泛红，“苏椋，老子他妈的找了你十年。”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咱们小苏总帅不帅！秀场那段你们想象一下画面，穿着长风衣高跟鞋的女人超A的指挥现场，模特说辞退就辞退，啊！我家阿椋就是要这样A的啊！
然后嘛，最后这一段，我着实心疼成越，我们越哥哭唧唧，要老婆抱抱才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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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归越
安静的会场后廊里, 两个人就那样静默地站着，走廊里的烟味已经渐渐淡去，可那灼热的气息却冷却不下来。
苏椋低下头, 深呼吸了一口气，声音微颤：“...对不起。”
成越站在那儿, 咬了咬后槽牙，喉间低低传出一声轻笑：“对不起？”
“我他妈就是为了听你一句对不起的？”
成越直起身，朝着苏椋一步步走去，苏椋后退着, 直到后背撞上了墙壁，她被成越禁锢在身前，无法动弹。
“苏椋, 你连一个理由都不肯给我, 你觉不觉得你这样很过分啊。”成越低垂着头，微侧着去看她，他的呼吸就打在苏椋的脸侧。
苏椋忍不住闭上眼睛，她的睫毛轻颤，“我......我没什么理由,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
“呵。”成越忍了两秒, 低低地笑出了声，他的胸腔震动着，双肩上下起伏，像是奔溃的受了伤的野兽, 宣泄着叫嚣着自己无处安放的情绪。
半晌，他才冷静下来。
他捏起苏椋的下巴，疼痛使苏椋忍不住张开眼, 她却看见了他发红的眼眶，一时忘记了反抗。
他俯下身，凑近她的耳畔，炙热的呼吸烫着她耳后的皮肤，他像是从前那样，再次和她宣告。
“那你就好好地赎罪吧，苏椋，既然重新遇到了，那么，游戏也重新开始了。”
——
成越的话让苏椋一时难以消化，她本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成越或许已经把她忘记的差不多了，她甚至想过成越可能已经结了婚，还可能有了孩子，比起现在的这种情况，她倒是希望成越告诉她，他已经有了一个深爱的人，早就不记得她了。
苏椋已经下定决心和过去做了道别，那个曾经的苏椋也早就溺死在那冰冷的河水中，那些她不愿意的回忆的过去也彻底封藏，锦市的所有事物和人，都留在了她的十七岁之前。
可是，那最让她难以忘怀的人，那只要她再多花几年就可以彻底放下的人，此时此刻，再次出现在她面前，他和从前一样，带着不容人拒绝的语气，告诉她，他重新出现在了她的生命中。
苏椋不知道，这一次他们通向的结局到底是喜是悲，可是她已经没有勇气再次尝试了，在这段感情中，他们两个人都是遍体鳞伤。他们之所以无法忘怀，只是还深爱着当年的对方。
而十年过去了，他们也早就不是当年的自己，她无法保证自己会在十年后重新爱上现在的这个成越，她也无法确信，成越会过了十年，还能爱上现在的这个苏椋。
回到会场，苏椋已经整理好了情绪，她放眼望去，成越身边觥筹交错，他被人围在中心，他是所有人目光的聚焦点。
和苏椋从前想的一样，成越生来就是该在这种场合的，接手家族企业，成为人人见到都要喊一声成总的人，她有些庆幸，自己当初离开了他。
没有苏椋的成越，才能回到正常的，光鲜亮丽的生活。
而不是，每天守着一个发疯的人，到最后也迷失了自己。
“Ashley，你刚才去干嘛了？”不知什么时候，Lois走了过来。
苏椋收回视线，回道：“去洗手间了啊。”
Lois打量了她一番，有些意味深长，“我刚才也准备去洗手间。”
苏椋一愣。
“我看见你和成总在一块儿......”
苏椋垂下眉眼。
“你和成总到底什么关系啊！”Lois好奇地要死，今天两个人一见面她就觉得奇怪了，要说不认识她可不信。
“认识。”苏椋说。
“只是认识？”
苏椋看了她一眼，没办法，只能说道：“前任。”
苏椋听见Lois倒吸了一口凉气，“我的天，你居然和成总是前任的关系啊？这么一个极品的男人，居然被你泡到过！”
“什么叫泡啊！我......”苏椋下意识反驳，突然又想到，以前好像确实是她先泡成越的。
她不禁又叹了一口气。
Lois：“所以你们现在是怎样？旧情复燃了？”
“没有。”苏椋说，“不可能的。”
Lois看向苏椋，她颇有深意地说道：“怎么不可能，这么多年了你都没交男朋友，是因为他吧？”
苏椋张了张嘴，正欲开口，Lois连忙接道：“你可别跟我说你是沉迷工作，不想恋爱啊！”
苏椋想要反驳，却根本反驳不出什么道理，她有些泄气地叹了口气。
“你看看你，自从见到成总，这一晚上都叹了多少口气了。”Lois揽过苏椋的肩膀，“既然还有感情那就再重新试试呗，有什么好怕的。”
苏椋：“我们当初不是和平分手的，闹得不是很愉快，我现在也没有勇气再重新和他在一起，而且我们俩已经分开十年了，不是一两年你明白吗？”
Lois皱了皱眉，“十年啊，那确实......不过你也不用怕啊，试试看怎么了，反正恋爱嘛，有成功就有失败。”
苏椋苦笑了一下，“我不想在同一个地方摔两次。”
“宝贝，你——”
“Lois，我不想说了，别提这事了行吗。”
“哎，算了算了，不说了。”
——
酒会在十点结束，苏椋送走了到场的嘉宾，留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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