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大事了,侯爷派人出来抓你回去问罪呢。”刘婆子忙拉着她躲到一旁,前面一对侯府亲卫飞速跑过。
“诺,抓你的。”
姜漫:“我面子够大的,侯爷都派了两回亲卫了。”
她道:“走吧,回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你回去就死定了。”
“不,”姜漫眨了眨眼,“我回去看热闹。”
“再说了,你以为我不回去就不会被抓到了吗?诺。”姜漫眼睛一侧,只见侯府管家领着两个黑衣侍卫,正笑眯眯堵在她的去路上。
刘婆子忙闭嘴不语。
“二小姐,侯爷到处找您,请吧。”管家语气恭敬,动作却看不出什么尊敬来。
他是侯爷心腹,知道自己在侯府的地位,自然不会把她放在眼里。
一路上,姜漫挑三拣四,饿了渴了,要这个玩那个,踩着管家的心里底线蹦迪。
她也听够了侯府的趣事。
不出所料,于大山昨日听了姜漫的话,一心以为姜柔嫌弃他们,不愿意放弃侯府荣华富贵,更不想认他们这对身份低贱的父母。
他心里的火气蹭蹭蹭直往上窜,将自己女人关在屋里打得半死后,第二日直接将姜柔堵在后院中,大骂她白眼狼,没心没肺,忘恩负义,良心被狗吃了,连亲生爹娘都不认。
恰巧这日永昌侯府来了几位客人,客人的身份且有些特殊。
听到如此秘闻,大家议论纷纷。
姜柔羞愤欲死,恨不能将那于大山当场杀了。
偏偏永昌侯碍于客人,还不能当着众人的面采取强硬手段,否则有做贼心虚之嫌。
于大山什么人?
赌鬼,酒疯子,骂人之语刺耳难听,粗俗且难堪。
当着那么多人面,于大山捅破了姜柔身世,自己还浑然不知道犯了多大的事,在那里将姜柔骂了个狗血淋头。
姜漫笑得前俯后仰,在管家不屑的目光里笑得灿若星辰。
这才哪到哪,好戏还在后头呢。
第13章 花瓣
013
“姜漫,你来。”管家将姜漫带回去以后,永昌侯一反常态,对她露出温和笑容,招手让她过去。
这甚至算得上姜漫入府以来,姜卓然第一次对她和颜悦色。
以往他注意力只在姜柔身上,姜柔磕了碰了,他心疼得紧,至于姜漫,在他眼里恐怕跟养一个吃闲饭的下人没什么区别。
姜漫其实也不能理解,就算他们因从小养大姜柔而偏爱她一些,她不是不能明白。
但是既然接回了亲生女儿,不说补偿些什么,哪怕是说一声多吃餐饭,小心着凉这样的话,他们也从没有过。
他们能看着自己死在他们面前,也无动于衷。
姜漫缓缓走过去,微笑不语。
她进来时便见到了园中客人,三三两两聚在一处指指点点,瞧见了她的身影,眼神彼此交汇,心照不宣,不用说,一定是在谈论姜柔身世问题。
姜卓然此时将她找来,必然没有什么好事。
好事也轮不到她。
“你入府已有些日子了,可还习惯?”姜卓然问。
“习惯。”姜漫点头。
“你昨日去见了那对夫妇?”
“是,他们将我养大,于情于理,我该去见一面。”她冠冕堂皇道。
“可说了什么话?”
“聊了几句。”
姜漫面带笑容,不紧不慢地回答姜卓然的问题,把他丢出来的话锋全都不着痕迹还了回去。
姜卓然饶了一大圈子,还没有提到重点,姜漫便知道他要自己答应的事情不会简单。
她,心里有数了。
侯夫人刚从姜柔屋里回来,扶着额头满脸愁绪。
一见到姜漫,她便道:“阿漫,你昨日在于氏夫妇面前乱说话之事我也不深究了。如今你闯出祸来,害得你姐姐被人诟病,此事你必须要给她一个交待。”
姜漫:“怎么交待?”
她直视着孟玉静,心里想的则是姜卓然好歹还知道所提不合情理,先迂回试探一番。
孟玉静则对她没有丝毫愧疚,理直气壮要她为姜柔做牺牲。
“那些客人如今还在外面,待会我找到机会带你出去,将你引见给熟人。你要当着大家的面承认,你是侯府的养女,姜柔永昌侯府大小姐的身份毋庸置疑。”
“当然,我会找个合适的机会,让大家对此深信不疑。”
“爹,你怎么看?”姜漫象征性地问姜卓然。
姜卓然:“就按你母亲说的办。你闯的祸,害了阿柔,你要对此负责。”
姜漫:“为何不将乱说话的于大山抓起来,只要他承认他是胡说八道不就行了?”她试着提出一个对原主这具身体伤害不那么大的提议,以此来试探这对夫妇。
“不行。”他们道。
“为何?”
“你能想到的,焉知别人想不到?若只于大山解释,并不能打消他们对阿柔的怀疑。只有你亲自证实自己不可能是侯府亲生女儿,他们才会打消顾虑。”
“于大山已经改口了?”姜漫好笑。
“自然。”姜卓然不屑道。
显然,他们为了姜柔考虑到了一切,牺牲一切也都做得出来。
于大山那种人,永昌侯随便吓唬吓唬,他就吓晕了,保证说什么都愿意。
“大家只是怀疑,并不能影响到姜柔的身份地位。”姜漫道,“为何一定要我当着众人的面说?不说不行吗?”
若是原主在这里,被自己的亲生父母要求当着所有人面说自己是个收养的女儿,别人才是侯府真正的小姐,她心里会是什么滋味?
“你不必想太多,照我们的吩咐行事便是。”姜卓然已懒得应付她,该说的话说完就出去了。
并不担心她胡说。
姜漫心里冷笑,这个老狐狸把原主的心思把握得很准。
他也知道这个女儿羡慕姜柔,渴望他们能像关心姜柔那样关心她。
他知道却视而不见,甚至故意纵着姜柔,以免她产生不该有的心思,威胁到姜柔的地位。
侯夫人对她没好气道:“行了行了,想那么多做什么,侯府不会少了你一碗饭吃,你随我出去,按我说的做,记住了没?”
姜漫深吸口气,在心里叹息一声,随口应和侯夫人:“好。”
是你们要的,到时候出了事可别怨她。
孟玉静这才满意了,露出个笑容:“阿漫这才乖。乖乖听话阿娘才喜欢,前几日闯祸之事就罢了,以后万不可胡来。”
她牵着姜漫的手出去,园子里的夫人们纷纷来看。
姜漫偏过头去,看到了轩窗边的姜柔。
她捏着帕子,眼睛弯下来,笑得意味深长。
姜漫便也露出个笑来,给姜柔留下一份不安。
“这便是另一位女儿了吧?”有人上前端详着姜漫的脸,啧啧感叹,“这位闺女长得真像你年轻的时候,眼睛一看便知道跟孟家人有亲。”
孟玉静捏着帕子轻轻一笑:“像吧,见过她的就没有一个说不像的。”
“像,太像了。”
“这么比较起来,大小姐是真的不太像侯夫人。”有道声音插进来。
明显是挑事的。
孟玉静笑容未变:“阿柔不像我,像了姜府先祖。”
“哦,是吗?可我看着,跟侯爷也是一点儿不像的。先前总还有些疑惑,如今见了二小姐,更加疑惑了。”又是那道挑刺的声音。
姜漫觉得这人有意思,不着痕迹看了眼,原来是个身形高挑,眉目刻薄的妇人。
她没见过。
“听说二小姐才刚接回来?此前都做些什么?”
姜漫心道来了。这人怕是孟玉静故意安排的。
专门给她递话头。
孟玉静果然拍了拍她的手臂,这是她说的暗号。
示意她可以适时说出自己的身份。
姜漫上前一步。
大家盯着她仔细看。
好像要从一根头发,一个眼神之间,找出她身世的秘密。
“以前在乡下,跟着爹娘种地。”她道。
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觑。
孟玉静满意地点了点头。
姜漫将众人表情看在眼中。
“你是侯府小姐,怎么会跟着爹娘种地呢?”那个递话之人又道。
“我以前不是。”姜漫坦荡道。姜柔站得越高,越让人艳羡,她摔下来的时候才会越疼,越被人唾弃。
姜漫话一出口,众人面面相觑。
“此话怎讲?”有人看着孟玉静问。
孟玉静无奈地笑笑:“此事有关阿漫身世,诸位还是听她自己讲吧。”
“我从小在边陲一个小山城长大。我的名字来自那里的一条河,那条河叫漫水。我爹娘是山城种地的庄稼人。他们从来没有离开过山城。”于大山夫妇当然离开过山城,不但离开过,于氏还机缘巧合偷换了侯府的孩子。
不过,这件事想必永昌侯府早已抹得一干二净,查不出蛛丝马迹。
“山城闹饥荒,我们没有饭吃,四处去讨饭。我很幸运,因为眼睛长得像夫人,侯府收养了我。”姜漫还记得上辈子刚穿过来时饿得眼睛发晕,四处乞讨的景象。
“她是收养的?”有人问。
孟玉静摸了摸姜漫的头:“虽是收养,在我心里,她跟亲生女儿一样的。”
“呵。”又是那个挑刺的女人冷笑了一声。
孟玉静压了压火气,收回摸姜漫头发的手:“哎,没想到让大家听到了这么一桩事。”
“我看是有人故意要我们听吧。”那个高挑的女人道。
姜漫是真的好奇了,这个人是谁?
她敢跟孟玉静当面叫板,可见地位不比她低。
孟玉静甚至不敢讽刺回去,可见孟玉静忌惮她。
姜漫一番话出来,众人心里的疑问算是打消得七七八八。
待到客人一走,孟玉静脸色便沉了下去。
她冷笑:“没见过这般没脸没皮的,专门跑到别人府上找茬。”
显然,她说的就是方才那个不停找茬的女人。
姜漫侧耳去听。
“夫人,难为她一个寡妇。她命硬,克夫克子,如今孤家寡人一个,您跟她置什么气,没得气坏自己身子。”
孟玉静这才舒缓了:“也是,一个丧夫丧子的,怪可怜。”
她松了口气:“我们去看看阿柔好点了没,于氏太没有分寸了,害得阿柔身子受损,吩咐下去,饿他们几顿,看他们哪里来的力气闹事。”
“是,夫人。”
“对了,此事不要阿柔知道。”
“知道的,小姐心性善良,怕会不忍心。”
她走到门口,才想起姜漫这个人似的:“阿漫,走,跟我一起去看看阿柔,若不是你闯祸,她不该有这一劫。你给她道个歉。”
姜漫:“我累了,我方才出去的时候她就站在窗边,手里揪着一朵梅花,想必身体好得差不多了,改日我再去看她。”
她走得极快。
“你——”孟玉静拦都拦不住。
她扶额,看在姜漫今日帮了姜柔的份上,叹了口气:“算了。”
待到到了姜柔寝室,她一进去,丫头便道:“小姐昏睡至今,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阿柔一直没有醒?”
“是,小姐伤心至极,梦中都在流泪呢,大夫说郁结于心,药也喂了,可是怎地还不醒?可急死人了。”
孟玉静看着轩窗上几瓣粉色梅花瓣,神色古怪:“你一直守着小姐?”
“红药寸步未离开。”
“好好服侍。”她扶着丫头的手出去,眉头蹙着,姜漫的话一直在她耳边回荡。
第14章 学堂
014
红药瞧着夫人走了,不甘心地跺了跺脚,将门关起来,跑到姜柔床边,压低声音道:“小姐,夫人走了。”
姜柔紧闭的眼睛倏地睁开:“发生了何事?”
阿娘最疼她了,每次来都会陪她很久,尤其她生病的时候,夜里一夜不睡替她擦汗也是有的,这次怎么会刚来就走。
红药脸色有些难看:“夫人进来时脸上满是关心之色,很担心小姐,可站了一息功夫,脸色便有些冷淡,匆匆走了,似是有事。”
“你找孟妈妈问清楚。”姜柔捏了捏眉头,柔柔弱弱道,“我如今处境艰难,若是再出岔子,活着也没什么意思。”说着她便默默流起泪来。
红药心中对姜漫痛恨至极,她抓着姜柔的手:“小姐不要哭,伤身子,侯爷和夫人疼你,不会有人威胁到你的地位,你别害怕。”
姜柔却只是哭。泪水沿着姣好的脸颊滚落领口,薄薄的皮肤泛着莹白,肩膀瘦削,不盈一握,楚楚可怜。
红药看了心里更恨姜漫了。
“我这就去问我娘。”她平时很泼辣的一个人,照顾姜柔却很细致。仔细替姜柔掖了掖被角,这才提着裙摆出去了。
姜柔眼泪立时便不流了,她目光盯着红药背影消失的地方,狠狠咬了咬嘴唇,眼神里阴狠一闪而逝。
红药回来时,她将头转向床内里,身体蜷着,看起来有些伤心。
“小姐,都是姜漫那个小贱人搞的鬼。”红药咬牙切齿。
姜漫踏进崇文馆,猛地打了个喷嚏。
她揉了揉脸颊,不会有人在咒她吧?
“听说你昨日干了件大事?”萧随扇着扇子走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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