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舒箬也在英国。”
林知南笑笑,想到学校的传言:“吃醋了?我哥和她没什么,我们只不过是一块儿长大,院里都是瞎传的。”
夏遥湿发微卷,肩上洇了水渍,冷声询问:“他也没联系你吗?”
“没。”林知南鬓角留下密密麻麻的汗珠,他拿衣领揩去,“回头我打电话问问他。”又劝道:“我哥他性子就这样,忙起来谁也顾不上。”
夏遥说:“我们因为何舒箬吵过好几次了。”她今天来找他就是想知道林知北和何舒箬到底有没有“意难平”。
此时临近就寝,食堂关了一半的窗口,大堂也只留下四分之一的区域亮着灯,林知南从饮料机里拿了两罐汽水,一罐放在夏遥面前。
“怎么回事?”他坐到夏遥对面。
夏遥拔开拉环,慢悠悠说:“要是我们换位一下,柯鹿身边也有一个这样的男性,你能全然不在意吗?”
自然是不能,林知南耸耸肩,他和女友柯鹿正处于热恋期,眼下是眼里容不了“沙子”的阶段。
他换了个更轻松的姿势,语气笃定:“我向你保证,他们之间绝对没什么。”
夏遥沉重的心情轻了几分,她想可能是自己想太多,就像林知南所说的不知情的人也不过是在乱传。又想起室友给她看的何舒箬的微博,现在看来不过是一张林知北侧颜照外加一些似是而非的话。
玻璃窗外行人渐渐减少,夏遥说:“谢谢你知南。”
林知南倒觉得没什么,“你和我哥好好的就行,既然没事了我就回宿舍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好,再见。”
林知南潇洒地冲她挥手。
林知南住五楼,他一脚跨两个阶梯,一边拨林知北的电话,接连打了两遍才接通。电话一通林知南吊儿郎当问:“哥,你去英国没和夏遥打招呼?”他打趣着继续道:“害她怀疑你是去找舒箬的。”
林知北没同他嬉皮笑脸直问他:“有事没事?”
林知南一哽,“你吃火药了,这么冲!”
“有点事,我过几天回。”
“什么事?”
对面直接挂断电话,林知南对着手机很无语,做什么搞得这么神秘?但他并不担心林知北和何舒箬真有什么,倘若两人有什么也没后面夏遥的事了。
他早知道何舒箬喜欢他哥。
这件事很快被他抛之脑后,后来林知北和夏遥彻底分手的消息传来他才知道这不过是个导火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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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遥回寝后没有联系林知北,她觉得在电话里说不清楚,不如等他回来后两人好好谈谈。那天与林知南谈话后她心情好了很多,渐渐也不那么在意周围人的眼光。
譬如发现何舒箬微博的那位室友,最近她对夏遥总是小心翼翼的,好似已经笃定她被劈腿了。
夏遥私底下解释了一句,室友却没有当真,夏遥便不讲了。
可夏遥还没等到林知北回来,夏庆常就出事了。感情的事放到一边,她一心想着要怎么处理父亲的事。
夏庆常被警方带走,接着吴静月也病倒,小叔一家自身难保。她不过一个还未出校的学生,应对这些状况她全然无法。
最让她失望的是林知北对他在英国的安排缄口不言,有什么不能让她知道的公事呢?
夏遥不免觉得室友是对的。
夏庆常工厂的事在潭市闹得挺大。袁晟受林知北所托到过医院一次,夏遥要陪母亲做检查,说实在没时间,拒绝了与他的见面。
她自己知道这个理由有多么蹩脚,但林知北并没打来电话过问。
夏遥以为这便是他的态度。
其实从事发到如今并未过几天,夏遥却体会到度日如年的滋味,每一分一秒一刻都是煎熬。
她收拾了两套衣服在医院住下,因为要照顾卧床的吴静月。
夏遥带着吴静月的卡付了工人的赔偿款。
吴静月说,是他们对不起工人,能多补偿一点就多补偿些吧。
夏遥咬唇,工厂前段时间效益并不好,她知道家里能周转的资金不多了。吴静月甚至考虑要不要卖掉现在住的房子,只要夏庆常没事一套房子不算什么。
夏遥拿着卡去工人家里,一一付了赔偿款。金钱不能买到生命,可这已是对他们最实质的补偿方式。
她经过一家花店,觉得吴静月病房需要添一点生机,便叫店员扎了一束鲜花。
美丽的事物果然会让人心情愉悦,她抱着花仿佛又能看清眼前的路。
“妈!”几日来她难得露出笑容。夏遥推门便见替吴静月削苹果的蒋航。
他做了近视手术,鼻梁上没了往日的镜框,五官更显得深刻,教她一时没认出来。
蒋航开心地同她打招呼:“夏遥。”
夏遥愣愣的,没反应过来:“蒋航,你……怎么在这?”
她这样一问倒让蒋航紧张起来,他怕冒犯立即站起来,说话也结结巴巴:“我……听说阿姨住院了……就过来看看。”
吴静月不赞同地冲夏遥皱眉:“遥遥。”
夏遥也察觉到方才的反应失态了解释道:“你不是在国外上学吗?”
“嗯,正好最近回家了,又听说了叔叔的事……我就过来看看。”他加速将果皮削掉,急急把果肉递给吴静月说:“阿姨,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您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诶——”夏遥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对他的到来感到诧异与不解。
吴静月也留他。
“阿姨,我下午还约了人,我明天再来看您。”
落井下石的人很多,雪中送炭的少之又少,吴静月真心感谢蒋航能来看她,“那你忙。”
吴静月觉得怠慢了他,让夏遥送他下楼。
蒋航确实有话要同夏遥说,所以顺势应了。
“我试试叔叔的事能不能帮上忙。”
夏遥踢着眼前的不知哪儿冒出来的小石子,“谢谢你,不过还是不麻烦你了。”
“也是,我忘了林知南哥哥是你男朋友吧。”他自嘲一笑。
夏遥话到嘴边还是没说出口,现在讲自己和林知北感情出了问题好似她有什么不轨之心,想对蒋航另有所图似的。
她笑笑:“难关总能过去的。”
“是。”蒋航说:“叔叔也会没事的。”
“嗯。”夏遥说,但愿。
如今警察还在调查,工厂违规操作造成这次较大的火灾事故。近些年消防越来越受到重视,夏庆常也多次强调一定要做好工厂的消防工作,但仍旧出了纰漏。
“你上去吧,叔叔的事我帮你问问。”
“谢谢。”夏遥才知道原来这两个字也可以这么沉重。
明明这些日子已经经历了很多崩溃的时候,她以为已能冷静自持地面对一切,今日蒋航的这些话还是让她眼角泛酸。
她再次诚恳地说:“谢谢你能来看我妈妈,她很高兴。”
蒋航也笑起来,“阿姨人很好。”
夏遥跟着笑,“我会转达。”
蒋航走后夏遥在一楼坐了会儿才上楼。
一回房吴静月便盘问关于蒋航的事,夏遥一再强调他们只是朋友。
吴静月知道她大学谈了男友,并且夏遥计划毕业后同男友一起住。不久前夏庆常还喊她把人带回家看看,夏遥兴高采烈地应了,但如今却是连她男友的影子也没瞧见。
对此吴静月心里有了底。
蒋航第二天上午很早就过来,给两人带来了一个算是好消息的消息:警方初步断定工厂事故为自然事故,这意味着夏庆常不用担刑事责任。
吴静月喜极而泣,脸上瞬间多了些光泽。
尽管夏遥叫他不要他天天往医院跑,但蒋航把这话当耳旁风,跑得更勤快了。而她和林知北的感情危机逐渐暴露,没有哪对情侣会一直不联系。见状蒋航乘胜追击,对吴静月愈发笼络。
吴静月与他也熟悉起来,觉得蒋航人很不错,做事稳妥,最重要的是有责任心。
她几次侧面打听夏遥什么想法,夏遥说自己都记着这些人情。
知道她没有其他心思吴静月便没谈其他。
在医院蒋航少有时间单独与夏遥在一起,趁中午买饭的机会,蒋航问她:“听说林知北一直在国外没回来。”他语气有指责的意味。
夏遥恍觉林知北三字已经很久没被人提起,她沉默地接过服务员递来的打包盒,弯腰点餐,要了两份饭,堂食。
“蒋航,我很感激你这段时间做的一切,你来之后我妈心情也跟着好起来,不过我想你不用应该把时间浪费在医院。”
夏遥一脸严肃,蒋航对眼前的饭菜霎时失了兴致。他想她的这句话应当这样解读:你不应该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可他根本不在意啊。
“难道我现在不可以有追你的权利吗?”怕她误会又添一句:“你现在不是正单身嘛。”
他口吻并不认真,也没有给夏遥带来压力,但她不能继续混沌下去,模糊了两人的界限。
“我认为还是说清楚比较好,目前我对上段感情还没有处理好,并且我也不想因为你的帮助就接受你的喜欢,这样对你很不公平,当然对我也是。”
蒋航一直都知道夏遥很有自己的想法,她的这席话没有浇灭他的热情,反倒让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内心,当即轻松笑起来:“你不要有这么大的心理负担,就当是朋友间的照顾。”
问题是在此之前两人并没有这么深厚的友谊,夏遥想。
她知道自己还是说不动蒋航,便作罢:“吃饭吧。”
“好。”蒋航轻快回答。
既然劝不动,夏遥给自己洗脑,就把他当一个关系很好的朋友就行,像寥茴那样的朋友。想通后夏遥才发现之前纠结的事情真的是自己多虑了,不免心情疏朗起来。
夏庆常回家那天是夏遥同蒋航一起把他接回来的,准确说是蒋航死皮赖脸要跟着夏遥。
夏遥不得不给夏庆常介绍他。
只半个月未见就看出了夏庆常的衰老与憔悴,夏遥红着眼替父亲拉开出门。
好在最后没事了。
蒋航订了相熟餐厅的饭菜送到医院,算是庆祝夏遥一家人团聚。
病房总是弥漫消毒水的味道,但是今天日子特殊,蒋航与护士也打过招呼,几人就在病房吃完饭。
吃过饭后夏遥靠在窗边吹凉风。
病房在医院二十一楼,从窗边眺望能看到很远,夜里更寂静,城市灯火璀璨每时每刻都不停歇。
夏遥到林知北,其实这段时间没少想他,有时候觉得恍如隔梦,怎么好好的两个人突然就没有联系了。
有时候静下来也会怀疑是不是自己的性格真的遭人嫌弃,或许她不适合谈恋爱吧,她总是计较太多。
晚上蒋航陪夏庆常喝了点酒,脸颊有些泛红,他说时间不早了他该回去了。
看他有些摇摇晃晃,夏遥不禁伸手扶他,“我送你下去。”
“好啊。”
夏庆常也想一道,蒋航说不行,您是长辈。
夏遥替蒋航叫了代驾,有些担忧又有些意外:“你怎么这么不能喝啊。”
蒋航傻乎乎的,“今天高兴,很高兴。”
电梯里镜面光洁,两人中间隔了半米距离,蒋航说:“你爸喜欢我,你妈妈也喜欢我,为什么你不能喜欢我?”
“蒋航。”夏遥无奈喊他名字。
“嗯,我在。”他生出一些腹诽,你瞧,你喊我一声我就应了,而林知北呢,半个月也没瞧见他露一次脸。
喝过酒后心底积压的怨念都滋生了藤蔓,顺着他身体一个个向上爬了出来。
一定是喝酒喝懵了脑袋,出医院大门后两人坐在石阶上等代驾司机,蒋航鬼使神差地凑过去吻了夏遥的脸颊。
夏遥瞪圆了双眼,没有预料到他的举动猝不及防被他得逞。见他迷离地眼神知道他是酒劲上来了,或许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刚松口气夏遥便见不远处的林知北。
倘若说从前只在书里看见描写称一个人眼里仿佛淬了火,夏遥想她今天真的见到了。
意识到眼前真的是林知北时她惊得弹起身,在林知北的注视下,她竟十足心虚。
后知后觉才忆起他没资格指责她。
林知北上衣起了严重的褶子,像是颠簸一阵下了飞机直接过来的。
平时夏遥或许能发现,但今天暗夜加之尴尬的对峙,她完全没注意到这些细节。
两人无言半晌,林知北先开腔。
“给我一个解释。”
夏遥不说话,代驾给她打电话,说他已经到了。夏遥搀扶起蒋航,“走吧。”
还没走出两步,林知北一把拉住她的手腕,“蒋航怎么在这?”
夏遥挣脱他的桎梏,“我先送他上车,你在这里等我。”
林知北不听,他掰开夏遥的手,单手拉扯蒋航:“车在哪?”作势要分开代替夏遥。
蒋航不爽极了,奋力甩开林知北无果,大声道:“你算不算男人!夏遥需要你的时候你销声匿迹,现在叔叔没事了你又跑来医院宣示主权。谁都不是傻子。”
三人的动静很快引起行人注意,有看热闹的站在医院门口。
众目之下夏遥气愤地冲林知北说:“放开他。”她上前拉开林知北。
林知北松开手,冷静道:“我在这里等你。”
夏遥带蒋航离开,蒋航还不想罢休侧身还要输出他的不满,夏遥乞求道:“够了蒋航,你先回去吧。”
闻言,蒋航虚浮着脚步随她离开。
过了十分钟,夏遥回到花坛边。林知北不顾形象地坐在白瓷砖上,手里夹了支烟,垂着头,感受到夏遥靠近他收起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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