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步,打发蛋白。”她看着屏幕,手上执行着步骤,“啊呀,忘买打蛋器了。”
终是百密一疏。
她懊恼地拍了一下脑门,只能硬咬着牙用筷子高速打发了40分钟,才勉勉强强把奶油打发到能立起来,手腕几乎废掉。
一切进行得还算顺利,中途向初辰给她打了个电话,说是要处理一些棘手的事,晚上要迟点才回去,先跟她说一声。
任越越答应着,心中却想到,向初辰最近总是眉头紧皱,心事重重的样子,今天是他生日,要给他个惊喜才好。不过等他忙完,也许又很晚了,不如等蛋糕做好直接送到办公室给他!
好!就这么定了!
如此想着,她做蛋糕的心情更加愉悦了。
捣鼓了两个小时,凹凸不平地刮好表面一层奶油,终于到了裱花的环节。任越越弓着腰,小心翼翼地沿着外围裱了一圈鼓鼓囊囊的花纹,虽然有些七扭八歪的,但尚算满意,最后就只剩在蛋糕上写祝福语了。
“该写点什么好呢?”
她用食指戳着下巴,呆呆地想了半天,终于想到个好点子,笑吟吟地一笔一画写了上去。
“不错不错。”任越越满意地将蛋糕装进透明的盒子里。
待一切准备好,已是夜幕降临的时分,任越越看着自己精心包装好的蛋糕,幻想着向初辰看到它时的模样,不禁嘴角挂起了甜甜的笑意。
从出租车上下来,任越越提着生日蛋糕站在向氏楼下,她抬头望向顶层,灯还没灭,她的心跳顿时加快起来。
咚!咚!咚!
一点害羞爬上心头,又夹杂着一点忐忑,总之是很复杂的心情,她第一次主动来找他,还给他做了蛋糕,他会是什么反应呢,任越越越想越紧张,鼓起腮帮深呼吸好几次,待心跳平稳一些,才走进了大楼。
电梯上到顶层,办公室外已经人去无踪,林璇也早在半小时前下班了。
整个楼层安静得有些诡异,黑乎乎的,一丝害怕袭上她的心头,她从小就很怕黑。
还好,她很快发现远处就是向初辰的办公室,清澈而皎洁的灯光从玻璃内侧的百叶窗漏出来,像月色的辉光。
循着空荡荡的过道,任越越借由着这片柔光的指引走过去。
门虚掩着的,任越越眼睛一闭,一个蹦跶跳了进去。
“当当当当~向初辰,生日快……”
空气像是凝固了,下一秒,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任越越手中热乎乎的蛋糕,在落地的瞬时化作一团白色的绒绒雪花。
白色的奶油与黄色的蛋糕坯相间着,像是一瞬由光洁明媚的十六七岁少女,变成一脸皱纹的老太婆。
任越越怔怔看着前方,无法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不,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她无法思考,思绪变得恍惚,她想跑,但双脚却像被灌了铅,无法动弹。
视线的对面,向初辰和段可雯闻声侧头看过来,终于把唇双从对方嘴上挪开。
向初辰脸上的惊慌,数百倍放大在任越越的瞳孔里。
第42章
向初辰猛地把粘在身上的段可雯推开,惊慌失措地向任越越跑过来,手忙脚乱地解释道:“越越,一切不是你看到的这样。”
不是我看到地这样,任越越觉得这句话很可笑,不是我看到地这样还能是哪样?
难道我看到的是幻象吗?还是我疯了?她一边想着,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她看着他们,眼前像黑白电视一样布满了雪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只有唇上传来一丝血腥味,牙齿无法控制地颤动,把舌头咬破了。
他们在接吻,他们竟然是在接吻……任越越不能再想下去了,她只想立刻离开这个恶心的地方。
她看看向初辰,又看看远处站着地面无表情的段可雯,止不住笑了起来。
可她的笑是这样僵硬,只是脸上肌肉微微的抽动,像是坏掉的玩偶。
“难怪你最近总说忙,原来是忙这个。”
她抬起头看着向初辰说道,眼泪从她的眼眶不受控地大滴大滴地掉落,看得向初辰的心一阵撕裂的痛。
他要向她再次解释,但已经来不及了,任越越说完那句话后就转身跑了出去。
这是第一次任越越感觉自己可以跑得这样快,仿佛上学时体育长跑不及格的那个女孩在刚刚那个瞬间已经死掉了,她眉头紧锁,奋力摆动着双腿,把向初辰绝望的喊声远远甩在身后。
向初辰一路追出去,还是慢了一步,任越越扬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坐上去,迅速关上了车门。
向初辰拼命拍打着车窗唤她,却只能看到她冰冷的侧脸变得像湖水一样平静,下一秒,车子便已发动,扬长而去。
眼巴巴地看着车子消失在路的那头,向初辰双手叉腰,仰头对着天大吼了一声,彻底失去了一贯的镇定。
半小时前,段可雯来向氏找向初辰给他庆生,而向初辰忙着处理子公司的事,无意于应付她。况且,他先前已经答应任越越,一结束就回公寓,况且她说了,今天她要给他答案。
段可雯不依,只说已经定好餐厅,要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向初辰抬眼看了一眼段可雯,站起来走到她面前:“可雯,你的心意我收到了,但我今天真的没空。”说完凝视了她一会,笑着说道,“谢谢你,我的好妹妹。”
段可雯的五官皱作一团,她抓紧了向初辰的西服下摆,在他脸上来回扫视着,似是寻找着某种证明,最后,她下了决心说道:“向初辰,我不是你的妹妹,我不想当你什么乱七八糟的妹妹,我喜欢你,我从小就喜欢你,你知道的。”
她祈求地看着他,眼睛里有星光在闪烁。
向初辰沉默了一瞬:“可是可雯,你知道的,我喜欢的人,从来只有一个。”
“不,你对她只是一时的兴趣,我们才是一起长大,一起经历一切的不是吗?”
段可雯不喜欢自欺欺人,但她此刻别无选择。
“可雯,我十八岁就认识她了,并不是什么一时的兴趣。我从前喜欢她,现在还是喜欢她,未来也是。我不想欺骗你,你这么好,这么优秀,一定可以找到真心爱你的人。”
等向初辰反应过来,段可雯的吻已经猝不及防落到了他的唇上。
就是这样在丝毫不差的时间,任越越推门进来,看到了这一幕。
像电影场景般精确。
此刻,出租车后座上,车窗大开着,任越越的泪被卷进来的风来回扑着,泪水四溅,脸上冰凉一片。
头发花白的司机不忍心看,递过来一盒纸巾:“姑娘,你是不是失恋了,没事,失恋算什么,往后人生的难处还多着呢,别哭了,你们女孩不是都说吗,眼泪是珍珠,不值得哈。”
没人安慰犹自可,一听到这话,任越越哭得更凶了,一阵一阵的痛,像刀子做成的长鞭不停朝她抽过来,锋利的刀尖割破了心脏,撕心裂肺的疼痛似是汩汩止不住的血向外翻涌着。
她的不安终于被印证了,对啊,青梅竹马,她又怎么比得过呢,简直太可笑了。
眼泪蒙住了视线,车窗外的世界映入她眼中,只是一团五颜六色的光斑。
向初辰双目失神回到办公室,看到门口处,摔烂的蛋糕还躺在那里,七零八落。
他慢慢地蹲下来,拉开透明蛋糕盒上精心缠绕的黑色丝带,把蛋糕小心挪了出来,虽然下落的重力让蛋糕已全然变形,但仍能大致看出它原本的模样。
最上面是一个简笔画小女孩,女孩的脸红扑扑的,似是涂了胭脂,胖乎乎的双手正放在嘴边说着话,旁边是一串气泡,里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好,我答应你。”
向初辰的心里猛然一阵抽痛,他想起那天他问她:“任越越,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好吗?”
这就是她的答案。
她兴冲冲地跑过来告诉他她的回答,但他都让她看到了什么?胸口的疼痛再一次将他撕裂,向初辰跌坐在地上,把手撑在膝头,慌乱地用掌心蒙上了潮湿的眼睛。
段可雯在落地窗前站着,脚踩十厘米的高跟鞋,淡金色的小礼服包裹下,她此时看起来像一朵含羞待放的香槟色玫瑰。
她着看向初辰,泪眼涌动。
推开了段可雯意图扶他起来的手,向初辰一拳打在地板上,他盯着自己因为用力过度而颤抖着的拳头,对她说:“你走吧。”
一行泪无声无息沿着段可雯的脸颊流下来,无声地沁进地毯里,她用手抹掉脸上的潮湿,拿起地上的金色手提包,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向初辰闭上了眼,好一会才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强忍着手上的痛,走到办公桌旁拿起手机和钥匙,也随即走出门去。
他要去找任越越,无论如何他得解释清楚。
正当他前脚刚踏出办公室门口,后脚林璇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向总,有个紧急的事需要您知道……”
“咚!”
向初辰的手机应声落了地,沈佳然刚刚在话筒另一边说的话,传进他的耳里,像来自另一个时空般般渺远。
他的眼睛眨了眨,睫毛如慢镜头一样,扑扇,扑扇。
他无法相信刚刚听到了什么。
这,怎么可能?!
段可雯已经在房里哭了2个多小时,一开始只是细细的啜泣声,后来变成了痛彻心扉的嚎啕,再后来就变成了断断续续的低声呜咽。
段其璋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从小就捧在手心里养活,没让她受过半分委屈。现下听到楼上的女儿哭成这样,早就心疼得不行了。忙叫过佣人来问,一无所获。
段太太也表示不知道女儿出了什么事,只能着急而无助地坐在段其璋身边,陪着楼上女儿的拭泪。
段其璋走到段可雯房前,试探性地敲门问道:“雯雯,雯雯?你怎么啦?出来跟老爸说说?”
半天过去,依然无果,段其璋探头叹气,便下了楼。
段可雯不是没听到父亲的关心,只是当下她除了自己舔舐伤口,实在无暇他顾了。
从向氏回来,段可雯一路上神思恍惚,像路上耸立的路灯般,对于这个世界的喧闹和冷酷毫无知觉。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到了家,怎么上了楼、进了房间,怎么就开始痛哭起来。
她从小就喜欢跟在向初辰身后,他们念同一所幼儿园、小学、初中,一起吃饭、游戏,一起钢琴合奏……那时周陆也经常出现,但她并不喜欢周陆,周陆也并不待见她,但没关系,她只要初辰哥哥就好。
那是十六岁的暑假,那天周陆有事,她跟向初辰两个人去图书馆借书。回程路上,她默默跟在向初辰身后,看着眼前男生不知何时明显起来的肩胛骨,凌厉起来的下颌线,她的心跳猛然漏掉一拍,一枚秘密的种子悄然落到了心尖上,一天天在她心里长出嫩芽,伸出枝丫,鼓起小花蕾,她逐渐发现向初辰于她而言,已经与往日再不相同,那棵小树苗逐渐枝茂根深、盘根错节。
十年来,她给树松土、施肥、除草,她心想原该是花开满枝的时候了,谁料她才知,原来那只是一株秋海棠。
秋海棠,苦苦思恋而不得。
真是太可笑了,想到这,她忍不住又抽泣起来。
从小到大,她都小心翼翼地迎合着向初辰的习惯。知道他喜欢安静,就每次到他家时,她总会静静待在一旁,乔装一幅失语的窗纱;知道他每天跟周陆形影不离,就每天故意起早一点,在门口等着他们上学;傍晚放学她会慢一点走出校门,跟在他们身后,安静地看他们嬉笑打闹。她记得他揉着她的头发夸她可爱,记得他每一次回头看她时,落在他身上的阳光,记得他笑起来会露几颗牙齿,记得他跟她击掌时,手心的温度。
她喜欢向初辰,便看不到其他人。
这么多年来,身边一直有优秀的男生向她示好,她从来无动于衷。她只出席有向初辰的活动和宴会,他去美国留学,她也到国外进修,只为了成为能配得上他的人。
向初辰成为了她的所有原因,却不是她的结果。
她想着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他也会喜欢上自己吧,也许他慢慢就会发现,她是多好的一个女孩。
直到那天,她在他的公寓撞见任越越,跟她曾在他手机里见过的照片重叠,她才明白,组合成那个在她脑海中模糊不清、昼夜缭绕的威胁,就是这个女孩,这个叫任越越的女孩,是他喜欢的人。
段可雯的骄傲悉数破碎。
只是她真的不明白,喜欢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也有错吗?暗恋原就该如此苦涩吗?论学历、外表、家世、性格,她哪一点比不上任越越呢?
可掉进爱情的漩涡中的段可雯完全忘了,爱情偏偏是世间最无道理可讲的,在向初辰的眼中,任越越何尝不是也有千万个优点,千万种独特,不可一一细数呢。
她扑倒在床上,再次痛哭起来。
听着楼上女儿一声声的痛哭,段其璋的心脏也被某只无形的大手粗暴地扯痛,他似乎隐隐察觉到是怎么一回事。
女儿喜欢向家儿子这件事,他早就知道,想当年,她要死要活喊着出国留学就是为了他,虽然最后还是没能申请到同一所学校,但跟那小子申请到同一个国家她也开心了。如今,除了他之外,更是再没有旁人,可以让她如此伤心欲绝了。
思虑片刻,他拿起沙发旁的电话,拨给了秘书:“郑秘书,麻烦帮我查一件事。”
第43章
向初辰站在办公室落地窗前,健美挺直的肩线从后面看去,承受不住重力般耷拉下来,一如向氏一落千丈的股价。
正对他办公桌的墙后,有一扇侧门,可以通向一所豪华隔间,三天来,他没离开过这里一步,都在隔间里休息。
而林璇也每天陪他熬着,只是匆匆回家洗个澡,就又奔赴向氏了。
显然,他们已经无计可施。
去年,向氏集团高调收购的子公司时代克罗,虽然表面前景无限,实际上,从去年开始,很多问题就如雨后春笋冒出来。乃至于连累向氏股价稳步下跌,已经成为向氏集团的沉重包袱。
现在,时代克罗的负债总额达到4532亿,而向氏集团的总资产不过才4512亿,再无力偿还债务。
一年半来,向氏出售的资产已超过千亿,包括酒店、文旅、海外地产、物管、百货以及多个海外项目,可仍然无力回天,债务依然在逐日累加。
这段时间,向氏已经和贷款银行以及公司债券持有人之间进行了艰苦的谈判,无奈通通失败了。
向初辰十分清楚,眼前摆在他面前的是什么。
如果还是找不到融资,只能向法院申请破产清算。
向初辰眉头紧皱着,胡子没刮干净,青色胡渣提示着他连日来的心焦力竭。
巨额的债务姑且不算,身后还有十万多员工在等着工资糊口,可现在,他却连薪水都发不出来了。
该怎么办?他能怎么办?几天来,这两个问题把他折磨得筋疲力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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