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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香——狂上加狂

时间:2021-02-05 09:36:36  作者:狂上加狂
  她不准自己多想些不属于自己的,可还是忍不住心里一甜——谁说他不会哄女孩子,只要他肯愿意,总是能润雨无声地触动人的心思……
  因为她一早就跟祖母表明过,想自己经营出一份家业来,所以这几年里祖母都不禁她外出。
  毕竟祖母也知道她是个心里有数的孩子,既然她有能力,多积攒些家业出来总是好的。
  所以这次当她提出要回叶城,祖母也没有多问,只叮嘱她多带些人手,路上一定要多加小心。
  她自己经营着船行,走水路也很方便。所以这一路无话,便将舅舅一行人送到了叶城。
  知晚在那给舅舅一家买了宅院,也算让舅舅有了落脚的地方,那宅院前后有几亩良田,她也买了两个手巧的丫鬟帮着舅妈料理家务。
  这里民风淳朴,也不必有什么盗匪之忧。
  舅舅看她一个小姑娘家娴熟地打点着一切,心里也是很感慨。本以为自己的儿子锡文已经饱经人间风霜,可是现在看来,跟晚晚的世故相比,他在自立上还差远了。
  待知晚料理好舅舅一家,便去正在修建的酒庄子那去查看了。
  舅妈李氏也很喜欢知晚的干练,待外甥女走了以后,便对夫君道:“知晚这孩子真是有情有义,她跟锡文年龄又相当,若是将来她跟锡文能亲上加亲……”
  章韵礼连忙挥了挥手:“快别说这等羞臊人的话了。你看看锡文如今哪里配得上她?且不说她被盛家养的举手投足都是大家闺秀的风范,就算她父亲在世,这也是状元家的千金,我们家如今身无恒产,举头无瓦,拿什么招揽金凤凰?人家盛家将来肯定要给知晚安排不错的人家的。”
  李氏听了也觉得有些道理,可是心里还是希翼着自己能招揽个这样的儿媳妇,于是叹气道:“若是锡文有出息,那我们也能有脸提提,可惜了……”
  他们夫妻俩在屋里说得有上句,没下句的。殊不知,章锡文正立在窗下听个正着,难过得抿紧了嘴巴。
  若是他能得到机运,像她成家的表哥那般有出息,是不是父亲就可以跟她提亲了?
  ……
  再说知晚,将舅舅一家在叶城安顿好以后,便用心料理着自己的事情。
  不过并不是如她原先打算的那样,拓展在叶城的买卖,而是盘点自己三年来买下的田地,准备寻了合适的价钱卖掉。
  知晚在知道了成天复要娶自己的话并非玩笑之后,翻来覆去地想了许久。
  虽然她先前不懂感情滋味,可是也知道自己是绝对不能白白忍受别人轻薄的。
  若是旁人,怕是早就在近身的时候,被她怀里的小刀手起刀落了。可若是表哥,她只会觉得脸红心躁,变得全不像自己……
  她知道自己有点动摇,想要相信他的话,可也知道“相信”和“能做”是不相干的两回事。
  可每当她动摇,想要不管不顾地相信表哥一回的时候,便想到祖母知道了他俩结下私情后的震怒样子,还有姑母恨铁不成钢的哭泣,更有香兰“原来如此”的轻蔑眼神……
  这些让稍微露头的那一点“相信”打散得烟消云散。
  表哥此番虽然没有娶成公主,但是依着他现在的发展,入了殿试后,就算不是头名状元也是前三甲的名次,陛下一定会重用于他。
  可是现在他恋慕着自己,又是个打小恣意,惯自己拿主意不听人劝的,将来只怕有个适合他的良缘,也要就此耽搁了。
  可就算她抵死不愿,让他死心之后,再另外娶妻,可若是对自己念念不忘,岂不是耽误了未来嫂嫂的幸福?
  知晚也是几经辗转,痛下决心,待安排好一切后,跟祖母陈明原委,就此带着舅舅一家辞别。
  至于原来的那个香桥,这么多年杳无音讯,只怕已经跟那个戏子成亲生子,就此安顿下来了。
  自己也不必在盛家为她占着位置,就此谢过盛家三年的养育之恩,也不再扰乱表哥的心思。她尽可以做回自己,做柳知晚想做的事情。
 
 
第81章 
  既然如此,叶城的摊子也不必铺得太大,她之前置下的产业还要尽快折现才好,而京城的船行也很好处置。
  毕竟她跟行会的几个老东家都是熟路子了,他们都知道她的船行挣钱,到时候应该吐口就能卖出去。
  只是叶城不比京城,她想要卖地卖铺子,若是卖得太急,一时也要不上价钱。可是知晚又不想太便宜卖出,便想着在叶城多停留一段时间,寻个好买家。
  在这期间,她收到了他的来信,他在京城居然对她的近况也是了如指掌,许是从行会的熟人那听说了她要卖铺子,竟然猜出了她的盘算。
  初时的信里还有骂她行事荒唐之言,可后来这样的话便少了,那最后一封信只有一张纸,上面是一行洒脱而遒劲的字——“汝不喜,吾去便是。”
  字太少,让人想琢磨意思都不够品酌,知晚将那张纸翻来覆去看了半天,也不知成天复这所谓的“去”是何意。
  如此盘算了一番,已经过了半月有余,这期间仿佛是财神爷显灵,接二连三来了几个异乡客商,接手了她的田产铺子。
  如此折现,知晚陡然富了。以后若是带着舅舅一家隐姓埋名,也是体面的乡绅富户。
  就在她想着该如何回盛家交接后续的事情时,却收到了嫡母催她回家的信。
  那信里写得不甚详细,直说家里有变故,万望女儿早日回家。
  知晚心里一翻,第一个想到的便是祖母年事已高,该不会是出了什么意外吧?
  单妈妈和凝烟听了也觉得应该是这类事情,只急得催促姑娘道:“这老人家若是不好了,那可真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您还是快些回去吧,总要闹个清楚才安心。”
  知晚接信之后就立刻命伙计安排快船准备回京了。
  这一路来水急船快,等她们一行人换了马车,也是日夜不停地赶路。等到盛家大门口时,知晚也不用人扶,一个健步便跳下马车飞快地朝着祖母的院子跑去。
  等她跑到门口时,才发现祖母正跟姑母好好地坐着,她老人家看着依旧是鹤发红颊,康健的样子。
  只不过神情间都是愁云黯淡,眉锁不解。
  尤其是姑母,不过月余未见,竟然瘦得两颊深陷,眼睛也哭得红丝连成一片。
  香桥顾不得请安,只能紧声问道:“家里这是出什么事情了?”
  桂娘看见香桥跑进来,带着哭腔道:“香桥,你表哥……出大事了!”
  知晚的呼吸一摒,扶住了一旁的茶几后,才问:“表哥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原来就在知晚走后不久,陛下亲自主持的殿试便开始了。
  起初盛家老小都觉得依着天复的学问,和头名会元的底子,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一早就命人备下鞭炮饼盒,只等陛下当堂钦点了状元之后,便与亲朋庆祝。
  可是那日殿试刚刚结束,就有秦家人慌慌张张地来给老太君报信,说是她家的外孙天复在殿前惹得陛下龙颜大怒,若不是碍着此乃殿试,说不定要被拖出去砍头的。
  桂娘当时就眼白一翻昏厥了过去,好一顿掐人中才醒转了过来。
  据说当时殿试上,陛下给的命题是“理财”“官道”。
  这也不算偏僻的命题,乃是每个学子以前在书院、私塾里辩论撰写过的。
  不过陛下刚下了命题,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成天复便呈递了卷子。
  这很明显就犯了殿试的大忌!
  殿试并非乡试、会试可比,乃是天子主持,礼仪细节样样重要!
  凡是入殿试前,这些贡生们都会得了前辈的叮咛,一定要拿捏好交卷子的时间。
  时间太久,失了先机,若是遇到了平分秋色的好卷子,交得晚的自然要吃亏;可若交得太早,又有不敬陛下的嫌疑。
  毕竟殿试是陛下亲自命题。
  就算再直白的命题,考生们也要意思意思,最起码写卷子的时候,要做出些冥思苦想,费尽脑汁的表情,以取悦圣心。
  这是千古以来的科考诀窍,长些脑子的,都应该知道。
  可偏偏成天复却恃才傲物,洋洋洒洒不消片刻就完成了试卷,毫不迟疑地交呈给了陛下。
  这交得早也便罢了,可他写的内容更是大逆不道。
  那个来传话的秦家长辈供职于翰林院,当时正在殿上,陛下看完卷子后,一脸嗔怒地将卷子传递给了一旁的那些翰林们,他也看到了试卷。
  现在说到这里时,老翰林气得直拍桌子。
  “大姑娘,你的这个外孙真是太欠打了!竟然直言陛下的用人之道,阻碍了大西商道。积弊不改,伤国根本一类的话,看得我当时都恨不得跳起来去抽他!”
  秦家长辈说这话的时候,真是发了急,白胡子一翘一翘的。
  饶是见惯了风雨的秦老太君听了这话也直往后仰,急切追问之后的情形。
  那秦老翰林摇头叹气道:“您也是知陛下的,最是惜才爱才的贤君了。此乃殿试,就算小儿胡言,陛下看着生气也不会拖他出去砍头。最后别的翰林们都纷纷启奏陛下,说成天复试卷满是狂悖之词,应该落榜,但是陛下却说他的文采斐然,文章也讲得头头是道,若是不录用,当被天下文人非议。最后,便是不上不下,给了他一个第三的探花。”
  高中探花,原本也是喜事一件,可是老太君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天复这孩子是疯了吗?难道他不知自己是去考功名的,还当自己是谏官言臣了?
  陛下给他探花,可不是爱才!
  不过是看在成天复乃会试头名会元的份上,走个场面而已。
  毕竟这等才子,若是因为试卷里针砭积弊,指出天子的不是,就名落孙山,实在是有碍顺和帝一代贤君的名头。
  给了成天复第三名的探花,不过是成全陛下自己的贤名。
  但陛下当时已经怒色满面,就说明天复已经遭了陛下的厌恶,这以后在朝堂之上,哪里还有他的立足之地?
  等成天复从大殿拜礼谢恩,吃过陛下钦赐的酒宴回来时,不光是桂娘痛骂不止,就连老太君都动怒,叫他一个成家的孩子去跪了盛家的家祠,向外祖家祖宗诚心忏悔。
  老太君的担忧并不是多余的。
  果不其然,就在放榜之后,三甲新科贵子入朝领取官职。
  这等子新科新贵,只要有些门路的,一般不是留京入住各种机要枢院,就是外放为富庶大省体面的地方官。
  唯独到了成天复这里,陛下和颜悦色地问他,是要从文还是从武。
  毕竟他一个武将参加文试,也是少见的。
  若是他从武,他已经领着骠骑将军的职位。若是从文,那就要另当别算,军功全抹,从头做起。
  成天复毫不迟疑地说,既然参加科考,便是立意改文路子,他愿从文,从头做起。
  陛下温和褒奖了他一番后,回头便毫不留情地将他发配到了贡县,做了七品的知县。
  据说当时大殿上,几个跟成天复不对付的官吏都忍不住笑出声了。尤其是田家的几个,看成家的这个楞头小子终于被贬,大有快意恩仇之感。
  桂娘听说儿子被分配到了远在川中的贡县,又是晕倒了一场,差点一病不起。
  等知晚听到这里的时候,终于知道家里为何愁云黯淡,姑母憔悴不堪了。
  贡县乃是自古产盐的大县,是前朝几代,黑白风云人物迭起之地,更是销金的窝子,腐蚀人的深潭。
  当地盐帮内斗厉害,又是富商云集之地,时不时还蹦出几个悍匪打家劫舍。
  据说贡县十年换了九个知县,没有一个做长久的。
  那些县官们不是在上任时,遭逢意外莫名死亡,就是赚得钵满瓢平时受了盐税查案的牵连,锒铛入狱,罚没抄家,身首异处。
  家里有门路的,都不会去贡县送死。就算去了,做个知府也比知县要强。
  需知那里一旦出事,都是各级官员层层推诿,让最下面的知县兜底,做了替罪的牺牲祭品。
  现在陛下笑眯眯地将成天复送到了贡县这样的热油锅上,用意还不清楚?
  那就是静候着他在任上出错,陛下好名正言顺地办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呢!
  一时间,到桂娘那说亲的媒婆子全不见踪影,就连已经递了帖子的,也纷纷将八字帖子要回,推说自己家的姑娘跟成知县不大合适。
  现在桂娘也没了给儿子找儿媳的心事,一心只想求告门路,将儿子从贡县里捞上来。
  知晚一直靠在茶几边听完了家里这些天来发生的事情,半响没说话,最后只问:“表哥人呢?”
  桂娘现在提到儿子就恨,只无力地摇着头道:“陛下下达委任状的第三天,他就收拾行囊上路了,倒好像那里有他的亲娘老子,急得跟要投胎一般!”
  知晚沉默不说话了,她的脑子里,只回响起她在叶城收到的那薄薄一张纸——“汝不喜,吾去便是。”
  原来他说的竟是这个意思……
  按着信件的书写日期,明明是在殿试之前。
  成天复疯了!只因为她想要走,他便不要命地挥霍自己的前程?
  不止桂娘手痒想打儿子,连知晚也想狠狠锤死那个任性之人!
  他这么一走,姑母便终日以泪洗面,连带着秦老太君也跟着上火了,这几日咽喉肿痛,咳嗽不止。所以王芙才写信,催促着女儿香桥回来,好给老太太宽一宽心。
  在这个家里,也就是这个大女儿能劝动老太太。
  知晚缓了缓心神,给老太君搭了脉,发现是急火上堵,起了炎症,便开了一副清心静气的汤药。
  不过她出了老太太的房门时,将姑母委婉地说了一顿:“姑母,我知道你心急着表哥的事情,可是你也不能当着祖母的面前这般哭泣,她年岁大了,跟年轻人上不起火的。”
  桂娘也知自己不对,可实在是没有商量的人了,这才跑到母亲面前哭诉。
  现在香桥回来了,她就拉着侄女的手,低低说道:“香桥,你总在外面忙着铺子买卖,肯定听过贡县的名头,那是什么个虎狼窝子啊!那样的产盐大县,遍地都是金子,官商勾结乃是惯例。可若是贪赃枉法,便是触犯了国法……万一出事,便要入狱掉脑袋!”
  知晚低声道:“表哥不是没见过大钱的,不会跟他们同流合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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