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初静一听就站了起来,严厉道:“你们怎能不分青红皂白把苦主也抓到大牢里关着,行事过于武断。”
他虽然年轻,但是生气的时候,脸上的神情看着威严无比。
万经义一个哆嗦:“殿下息怒,并非下官行事武断,实乃是这李定山犯下杀人欺君的大罪,按律当杀头抄家,他又是皇帝亲自命令关押的,下官不敢怠慢。不过殿下放心,下官只命人押解了犯官李定山的女眷,家丁仆从其余人等暂且看押在府中,并未牵连过广。”
谢初静心里想着宋疏桐,便要求去大牢里看看相关人犯。
万经义连忙带着他往刑部大牢里去,到了大牢,门一打开,一股子经年不散的霉味儿传出来,谢初静皱皱眉头,手攥成拳在唇边低咳了好几声。
万经义忙道:“ * 殿下,不如你先去审讯房里等着,下官把罪人提出来给您送过去。”
谢初静道:“不用,孤要亲自进去看。”
万经义只得叫牢头来带路去李定山的牢房。
谢初静却道:“孤要去看女犯。”
万经义:“……”
虽然摸不清这是什么套路,但是万经义哪敢不从,一行人来到女囚监房,里面幽深阴暗,还是不是传出几声凄厉的哭喊,明明是炎夏七月,硬是让人周身生寒。
想到宋疏桐可能被关在这个地方,谢初静的脸色难看了。
牢头觑着太子的脸色不好,以为是对他的差事不满意,连忙解释道:“禀告殿下,这些个女犯就爱哭哭啼啼的,小的们压根儿也没委屈她们,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整日里不是哭就是寻死。”
谢初静面沉如水地往里走,其余人等慌忙跟上。
走近了几步,忽然听见前头传来一些嘈杂的声音,似乎有女子正在哭诉什么,谢初静加快了脚步,果然看见几个狱卒站在一间牢房外面大声呵斥着里面的人。
宋疏桐同孟氏母女共四个人关在一起,狱卒叉腰站在外头骂道:“你们当家的还没死呢,嚎什么丧呢,嚎得老子脑仁疼,雀儿牌都打不了了。”
狱卒们光顾着骂里面的人,连外头来人都没有发现。
万经义的面子挂不住了,怒斥道:“大胆,见到太子殿下还不跪。”
那几个狱卒转身才看见长官们和太子来了,吓得赶紧跪了一地。
谢初静冷冷道:“当值时辰打雀儿牌,罚俸一个月。”
万经义道:“是。”
几个狱卒哪敢辩解,哭丧着脸道:“殿下罚的对,小的们以后不敢了。”
谢初静走过去,隔着栅栏看见小小一间牢房,孟氏母女几个正抱在一起痛哭,宋疏桐靠着墙壁坐在角落里,双臂抱着腿,蜷缩着小小一团身影。
听见谢初静来了,她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垂下头去,不知道在想什么,里面太暗,他看不清她的神情。
谢初静心里一痛,示意开门。
牢头慌忙把去拿钥匙开门。
万经义阻拦道:“殿下,你莫非是想进去,这可使不得啊,这牢里晦气得很,没一间没死过人的。”
谢初静冷冷扫了他一眼:“你若是觉得这死人的事晦气,就不该做刑部尚书,不如回去写封折子向父皇请辞,改行去做媒人,天天都是花好月圆的事情。”
万经义:“……”
他心里纳闷,这太子殿下跟谁学的,怎么变得如此牙尖嘴利。
宋碧荷自从听见“太子殿下”这四个字就停止了哭泣,她双手攀着牢房的栅栏,眼睛死死地盯着谢初静,使劲儿伸手出去够他,嘴里哭喊着:“太子哥哥,你是来救我的吧。太子哥哥,我爹是冤枉的,荷儿是冤枉的啊。太子哥哥你快带荷儿走吧。”
孟氏和李碧莲的眼睛里也陡然生出希望的光,像是溺水的人看见了一块浮木般,她们跪在地上连连 * 磕头。
门打开了,谢初静刚弯腰走进去,宋碧荷就扑上来,紧紧抱着谢初静的大腿,鼻涕一把泪一把蹭在了他面料柔滑的夏裤上,痛哭道:“太子哥哥,你来救荷儿了对不对,太子哥哥,荷儿真的好喜欢你,太子哥哥我求求你带我走吧。”
宋疏桐看了纠缠在一起的这两人一眼,立刻别开了脸,眼不见,心不烦。
谢初静深深地皱起了眉头,气得骂道:“一群蠢货!你们还不把她拉开。”
拎着灯在谢初静身后进来的万经义,已经看戏看呆了,被骂了这一句才回过神来了,几个人七手八脚上来把宋碧荷从太子殿下的大腿上拽开了。
宋碧荷还在哭喊:“你们做什么拉我,我可是将来的太子妃,你们大胆……无礼……太子哥哥……唔唔唔……”
牢头嫌她呱噪,顺手摸出一块抹布,把她嘴塞住了。
谢初静连忙去看宋疏桐,怕她误会。离得近了,才发现她的发髻散乱,一边嘴角带着血迹,那双原本爱笑的大眼睛没了生气,无精打采的耷拉着。
他生气地质问万经义道:“她脸上是怎么回事?”
“殿下息怒,殿下恕罪。”万经义心里叫苦不迭,他跟太子一起进来的,哪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得瞪着身边几个下属:“快说,这到底怎么回事?”
一个狱卒大着胆子答道:“禀告点下,这三个女的来了以后,就围着打这一个女的。”
他指了指孟氏母女几个,又指了指宋疏桐。
孟氏早已没了往日的神气活现,李碧莲也满脸恐惧,两人拼命摇头道:“没有没有,我们没打她。”
宋碧荷嘴里呜呜的不知道想说什么,又挣扎着往谢初静身边扑,被狱卒们按住了。
那狱卒又指着孟氏道:“数这个老娘们的打得很,小的们以前就听说她是后娘,苛待原配生的闺女嘞,因看不过去,就进来给人拉开了。”
宋疏桐脸上的伤,落在谢初静的眼里已经触目惊心,听见狱卒说的话,那一幕光是想象就让谢初静受不了,心痛的感觉让他五脏六腑都收紧了。
他骤然转身,拿手点着万经义,厉声道:“你怎么能把能把被告和原告关在一处,简直胡来!”
万经义扑通跪倒:“下官有罪,殿下恕罪。”
其实这件事万经义也很委屈,这是皇上直接指定刑部审理的案子,他也是刚刚看了卷宗才晓得这个案子居然是有原告的,而且这原告居然还就在李定山的家中。
但是这种话,现在说出来也没什么意义,说不定太子还会认为他在顶嘴狡辩,还不如爽快认错呢。
谢初静又对那几个拉架的狱卒道:“你们几个做得很好,每人赏俸银一年。”
狱卒们顿时喜上眉梢:“小的们谢太子殿下的赏赐。”
罚的时候是一个月,却赏了一年,里外里赚了十一个月的银钱,太子殿下真是赏罚分明啊。
谢初静看着一直低头不 * 说话的宋疏桐,对万经义道:“把她带出来,孤今夜要亲自审问她。”
第66章 66
宋疏桐被带出去, 手脚上的镣铐叮当作响,听得谢初静心里难受至极。
牢头留在后面,一边锁门一边对孟氏道:“再咋说后娘也是娘啊,都到了这地方了, 你说说你还打孩子做什么?”
孟氏气急败坏:“老娘才不是她娘, 她就是个丧门星, 老娘只恨没有打死她。”
李碧莲多少读过书, 脑子比她娘清醒一点, 她在听见抓捕的人叫她们“李定山家眷”的时候就隐隐约约意识到爹爹当初的那件事被人揭发了。
她惊恐地看着衙役们把宋疏桐带出去,嘴里不停念叨着:“我没有罪,我什么也不知道。”
宋碧荷嘴里的抹布吐出来了, 她终于能说话了, 扒着栏杆对着外面尖叫:“太子哥哥, 你一定要好好审她, 她肯定有罪,她不招你只管上刑具往死里打她。”
不管她们如何叫骂, 宋疏桐都一声不吭,她们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她既不在意她们, 也并不害怕坐牢。她心里明白, 把她抓进来只是个误会,案情查清楚,她自然就能出去了, 她离真正的自由, 只有一步之遥。
谢初静眉头紧锁走在前面,他想回头看她一眼,因为身边侍从环绕, 他刚微微偏了头,又控制着情绪让自己向前看了,但是却有意放慢了脚步,他怕她身上有伤,若是走快了会难受。
审讯的公房比起牢房来,宽敞明亮许多,因为这里本质上不是给囚犯使用的地方,而是给官员们使用的。
谢初静掀开衣摆,在上首桌子后面坐定了,早有杂役沏好了茶端来。
万经义躬身道:“殿下,这茶比不得宫里的好,您将就着用,明日下官去寻些好茶。”
谢初静道:“不用。”
万经义又道:“殿下,那边刑房已经准备好,您随时可用。”
谢初静眸色一深:“不用,没有孤的准许,任何人不准对她用刑。”
万经义一怔,但人家可是太子,太子下命令,犯不着对他解释吧,于是立刻点头哈腰道:“殿下放心,下官一定照办。”
见太子这里准备好了,他挥挥手吩咐道:“把人带上来。”
宋疏桐被带进屋里,先是被塞进一把硬木椅子里坐好,又有衙役在她身前加了一根横木,这横木两端带锁,跟椅子的两边扶手可以锁在一处。
谢初静看见了,嘴唇动了动,但想到这是规矩,强忍着没说话。
这张椅子是审讯犯人专用的,把犯人固定在里面,就不用担心他们在审讯中,情绪激动袭击审问的大人了。
宋疏桐被锁在里面,脸上并没有一般人被锁住的惊恐,反而露出了一点笑意,主要是这审讯椅的造型太像现代的实木宝宝餐椅了。
宋疏桐虽然没结过婚没生过宝宝,但是她以前跟朋友们出去吃饭,经常看见餐厅里会有给 * 宝宝们免费提供的小餐饮。
如果在横木上给她摆两个小碗一个小勺子的话,几乎可以说一模一样,她坐在里面觉得自己是个大宝宝,嗲嗲的。
上锁的衙役看见了,下意识地呵斥了一句:“你还有脸笑!”
宋疏桐不服:“我笑怎么了,犯法了吗?”
那衙役跟犯人打交道惯了,竟然忘记了太子殿下还在,一听犯人还敢顶嘴,抬手就要扇她脸。
不料他的胳膊刚抬起来,就被一枚飞过来的茶杯盖子击中了,惨叫一声躺在地上,那条胳膊脱臼了。
那茶杯盖子又旋转着飞回了谢初静的手中。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好帅!
宋疏桐呆了一瞬,如果不是碍于她现在的囚犯身份,她真想给男主鼓掌。
万经义吓得变了脸色:“殿下莫怪,这里都是些粗人,没规矩,下官一定好好管教他们。”
又对那衙役骂道:“笨手笨脚的,还不快给我滚出去。”
谢初静放下茶杯对万经义道:“你们也都退下,此事关系到一名金榜状元和一名朝廷一品命官,事关重大,孤要亲自审问她。”
“那殿下您慢慢审着,下官先回去再仔细研读卷宗。”
伴君如伴虎,伴储君如伴小老虎,都不是什么好差事,万经义也早就不想谢初静身边待着了,立刻麻溜地滚了。
人都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下谢初静和宋疏桐。
他走下来,拿钥匙把她放了出来,问她:“身体可有哪处不好的?”
宋疏桐摇头:“没有,哪儿都挺好的,就是有点渴了。”
谢初静忍不住笑了:“你就是看上了我的茶。”
他转身倒了水塞给她:“你这到底唱的哪一出?”
宋疏桐是真渴了,咕咚咕咚把一杯茶喝完,就像一株雨后的植物恢复了活气。
喝饱了她才道:“主审官大人,难道你没看我的诉状吗,我趴着写了三天,整整一万字啊,毛笔字可真难写,好多字我不会写,一边想着一边写,一不留神写错一个字,那一页全都白写……”
宋疏桐意识到自己又扯远了,赶紧把话头收住:“反正就是,你只要看过了我的诉状,就什么都清楚了啊,我把来龙去脉都写的明明白白。”
谢初静一听她提到诉状,便想到这封诉状是通过大皇子递给皇帝的,还有那封揭发的奏折也是大皇子写的,他心头顿时生出一阵没来由的烦闷,恼火道:“就是因为你啰啰嗦嗦写了一万字!那字迹还歪歪扭扭像鳖爬,孤实在看得头疼,才来让你具体说一说!”
“还有,孤问你,之前见你那么多次,为什么竟然没有对我透露过分毫,却去找我皇兄说这件事,你们如何认识的?”
谢初静语气很恶劣,唬地宋疏桐也有些心虚:“此事说来话长。”
谢初静不客气道:“那你就长话短说!”
“长话短说的话,那就从我让岑子昂回青州找证据开始说起吧。”
“你不要顾左右而言它 * ,孤问的是,你是如何结识我皇兄的?”
“啊?”宋疏桐疑惑地挠挠头:“这跟案子有关系吗?”
“有!”谢初静说完抿着薄唇看着她,眼中全是怒意。
宋疏桐不懂刑侦,搞不清谢初静审案子什么套路,既然他说有就有吧,她也不是有意想瞒着他的,只是的确有苦衷。
谁让她利用了人家的女朋友去找他的情敌帮忙,却没跟他打招呼呢?
不过想到这件事谢初静迟早能查出来,与其到时候让小情侣闹别扭,不如她现在老老实实说出来,于是她坦白道:“其实我不认识大皇子的,我是软磨硬泡求着刘溪诗帮我去找大皇子帮忙的,你别怪她。”
谢初静把“她”听成了“他”,他舒了一口气:“我自然不会怪他,但你有事需要帮忙,本可以直接来找我。”
宋疏桐心说,我哪知道这事儿绕了一大圈还跑到您这儿了呢,我要知道,我不就不费这个事儿吗
她叹了口气对谢初静道:“拿来。”
谢初静没明白:“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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