捞好的饺子盛在碟子里,他往外赶苏嫣,“厨房油烟大,调个蘸料就行了,你出去等着。”
“嗯。”
苏嫣拿了碗筷,去了餐桌。
一盘饺子,两人吃的干干净净,别墅外面不时有烟花爆竹的声音响起,缤纷的色彩擦亮天空。
顾家虽是百年的豪门,但家里的规矩不多,三十这天也无需守岁。
苏嫣争着去洗碗,顾远看着小女儿的背影,目光又转向表盘里的照片,对照片上的女人笑着——
他说,宁宁,过年了。
—
洗干净碗碟后,苏嫣回屋,取了衣服后往浴室走。
浴室的空间很大,架子上醒了杯红酒,苏嫣泡了会儿,最后都快睡着了。
出来的时候,微信里各种新年快乐的祝福语弹出来,她盘着腿坐在床上,头发还湿着,就那样回消息。
回复完之后,盯着干净的页面,舒服的叹了口气。
指尖划过程时瑾那个名字时,苏嫣才意识到,两人都十来天没联系了。
他应该忙的焦头烂额吧。
也是后来,她从网上看到,SG旗下的建筑公司,出了人事纠纷,现在已经闹到了法院,一夜之间,SG股票下跌了几个百分点,程时瑾才不得不过去处理。
想到这儿,苏嫣点了几下屏幕。
—吃饭了吗?
没几分钟,程时瑾打过来视频电话。
英国的这个时候,正是下午,对面视野光亮,办公桌上堆了一叠文件。
见她头发湿着,男人皱了皱眉,催促道:“先去擦头发。”
苏嫣不在意的说,“屋里有暖气,已经快干了。”
怕他不信,她还摸了下头顶,“上面干了,只有发尾这一截还湿着。”
程时瑾又看了两眼,似乎是在确定上面到底干了没。
苏嫣撇了撇嘴巴,论男人较真的程度,与老干部有一拼。
手腕酸了后,她从矮柜上取了本书,支在手机后面,往后又移了移,确保人在屏幕里。
窗外依然有烟花爆竹的声音,苏嫣在外面跑了一天,困的打了个哈欠。
但素净的脸上还是笑着,张了张唇,“程时瑾,新年快乐。”
说这话时,她眉眼弯了起来,眼尾的淡痣上挑,点缀着精致无瑕的五官。
眼神无害,却勾人不自知。
尤其是眼下的这个姿势,睡衣宽松,修长的脖颈下,一道浅显的沟若隐若现。
程时瑾瞧她迷糊的可爱,也笑了。
他嗓音低沉,跟个低音炮似的,“新年快乐。”
明知道他赶不回来陪她看电影,苏嫣还是问了一句,“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手机上,周齐发过来所有飞港城的航班消息。
看了眼,他转而盯着苏嫣的眼眸,薄唇轻启,似乎在认真思考,“三四天吧。”
望着她明显有点失落的面容,男人眼眸里闪过一抹笑意。
再后来,程时瑾那边有工作要忙,苏嫣也困的不行,就挂了视频。
可能真的累了,迷迷糊糊的睡了,都忘记关灯。
后半夜里,港城下了雪,越下越猛,很快铺陈开,落在房顶上,树上,连窗台上也堆积了一层厚厚的雪花。
屋里也发了凉,睡梦中的她,吧唧了下嘴巴,习惯性的去卷被子,却突然被外面的鞭炮声吵醒——
斑斓的色彩在天空中炸开,最后又湮灭在暗夜里。
她揉了揉眼,下去把窗帘拉上,这才发现外面还在下雪,抬头看见吊钟,表盘上的指针刚过零点。
原来,新年了。
她本就睡眠轻,闭眼躺了会儿,困意还是袭不过接连的爆竹声,烦躁的翻了个身,去枕头底下翻手机。
粉丝后援会里,有很多人在说新年快乐。
按照惯例,发了一条新年的祝福语后,刚准备关机,却在列表里刷到一份人员名单。
保佑平安(保佑.jpg)#英国班机失联#
航班号LDG6933,英国飞港城,飞过隆基山脉时,突降大雾,客机失联,现在辖区内的各方信号都在争取和LDG号联系,下面是航班上的人员信息,大家可以扩列一下。
苏嫣点了下转发,指尖不小心触上图片——
嘭的一声,手机摔在地板上。
她眼球急剧收缩,盯着四行五列的那个名字,久久没有回神,心里乱的要命,一瞬间无法思考。
第74章
凌晨六点, LD6933失联。
“伦敦6933,听到请回答。”
临近港城的各个通信监测基地,以及盘旋在上空的航班, 都在竭力呼叫——
早在半小时之前,管制员就收到伦敦6933被迫降落的请求, 但不出几分钟,飞机下降高度异常, 航线轨迹也消失了。
隆基山脉地处高原地带, 海拔高度3000多米,终年雪山环绕, 气温始终保持零下20摄氏度。
在这样极端的环境条件下,航空领域上方还围绕着一团散不开的黑云,一不小心便是机毁人亡。
—
彼时,隆基山脉前方,一架飞机盘旋低飞, 机翼上的数字“6933”快要弥散在大雾里。
随着飞机的上下颠簸,晃的人恶心想吐, 机舱内声音混乱, 此起彼伏,混合着孩童的哭喊, 乘客的叫骂。
“我们要见机长。”
“为什么一直在大山里盘旋?”
“飞机能把我们带回去吗?”
“我们要死了吗,我还不想死,我还想回去陪我妈过年……”
更有人情急之下摘下氧气面罩,一副要找机长理论的态度, 对方一米七八的大个,乘务长用了十分的力,也挡不住一个大男人。
机窗外全是看不到尽头的山脉,压的人喘不过来气,恐惧,无奈充斥着人的心扉。
眼看闹事的人要闯过机舱,倏然之间,一个男人挡在门前。
乘务长和他对视一眼,“程先生。”
程时瑾眉头拧起,点头之后,看向闹事的人,一句话自薄唇而出,不怒而威,“这么想死?”
高个男已经被恐惧冲昏了头脑,没有一点理智。
他胳膊胡乱挥了下,嚷着嗓子骂骂咧咧道:“你特么谁呀,别拦我,我要见机长——”
飞机还在颠簸,他说话的时候,根本站不稳。
反观挡在门前的男人,他身高腿长,倚着驾驶舱的门,镇定自如,气场强大。
高个男话落的那一刻,程时瑾轻嗤了一声,似在笑他不自量力,出手更是快的让人来不及反应,男人反手握住他挥手的胳膊,掂着衣领,把人控制在机舱的窗户边。
“你想死可以,别带着全机组的人去送死……”
笼罩在雪山之上的乌云,黑成了一团,还在继续往下压。
他出声狠厉,迫着高个男往下看,“看见云团了吗,你要是能带着全机组的人避过去,我二话不说放你进去,但现在,只有机长能救你的命……”
“要是不想死,现在就回去,你要是再嚷嚷一声,信不信我把你扔下去”,丢了他的衣领,男人又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方银白手帕,一点一点的擦干净,没再看他。
乘务长也出声了,“先生,现在请你回到自己座位上,带好氧气面罩。”
许是压着的乌云,吓着了高个男,亦或是程时瑾的话,让他胆战心惊,害怕男人真的把他扔出去,最后白着脸,跌跌撞撞的回了机舱。
—
飞机一直在隆基山脉绕圈也不是办法,等到燃油耗尽,全机组的人将要面对的情况只会更糟。
此次航班的主驾驶是程时瑾史密斯飞行学院的学弟,两人私交很不错。
正常情况下,非机组人员不得进入驾驶室,但程时瑾双商奇高,剑桥大学攻读MBA的同时,更是在全球顶级的史密斯飞行学院,堪称魔鬼式的训练营待了半年。
从商之前,他各方面的履历异常漂亮,就连当年的教练,也惋惜的说,程时瑾的临场反应能力,堪称他从教四十多年里的典范。
别的飞行员训练五年甚至十年的时间,或许终其一生,可能都达不到。
所以在这种突危情况下,机组人员不得不向他求助。
布洛芬坐主驾驶,攥着方向盘的手心都出了一层汗,现在整架飞机都在山里绕,找不到出口。
程时瑾手里拿着飞行图,复杂的公式在大脑里快速计算,企图与时间赛跑。
几秒钟之后,他沉声道,“改挂紧急代码7700,上6300,西北方向。”
布洛芬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
盘旋的机翼转头之后,朝着雪山西北方向快速前进,引得登山队的人目瞪口呆,他们从来没见过飞这么低的飞机。
信号短暂的出现几秒之后,又迅速消失。
而摆在程时瑾面前的,刚飞出雪山,便要面对伴着雷电的乌云。
副驾驶眉头拧起,深觉情况不容乐观。
整个驾驶舱更是被乌云笼罩,视线里也一片昏暗,他朝布洛芬说,“要不我们返回绕行吧,这团云实在太大了,我怕闯不过去……”
布洛芬摇头,“我们得把飞机开回去,离这儿最近的机场是?”
“港城。”
“师兄,你怎么看?”
程时瑾看了眼窗外,眉心紧皱,显然也在忧虑。
片刻后,他冷静开口,“我们没有退路,这团云移动的速度很快,如果改变方向,不排除撞上山体的可能。”
“我们必须穿过去,这是唯一的机会。”
隆基山脉主峰附近,错落着很多小山体,在大雾天气中,任何一个判断都可能会导致全机组人员走向死亡。
雷电交加的7000米高空,噼里啪啦的砸在机身上面,强烈的颠簸一阵接一阵,驾驶舱也晃动不止。
无垠空域里,看不到尽头的黑暗中,连飞机都变的渺小,机翼与紫色的雷电擦身而过,穿插在高空里。
布洛芬身上全是冷汗,程时瑾一动不动的盯着视野前方。
他似一头蛰伏的雄狮,在暗夜里养精蓄税,只待时间合适,占山为王。
“滑档开到最大——”
下一秒飞机倾身而上,冲刺一般的撕裂暗黑的乌云,叫嚣着翱翔,在暗沉的夜里滑开一抹亮色,盘旋而上。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却似乎过了一千年之久。
在无望的恐惧和叫喊声里,飞机再次逆流而上,机舱内充斥着前所未有的黑暗。
有人带着哭腔,“我们真的要死了。”
有人表情坚决,在恐惧里变的麻木,等待最后的宣判。
有人紧紧的握着老伴的手,“我以后再也不嫌弃……你挣钱少了,能养得起我,就行……”
……
黑暗与寂静里,飞机铆足了劲,倔强的冲破黑暗,一点点的探出光亮来。
七千米的高空里,伦敦6933一跃而上,如同一把利剑,迅速的刺破乌云,守得云开见月明。
随着机舱后面的一阵欢呼,驾驶室里的人也松了口气。
转为自动驾驶后,布洛芬摘下面罩,长舒一口气,“真是有惊无险。”
程时瑾半晌没出声,布洛芬扔了一瓶水过去,不免好奇:“师兄,你这金贵的脑子想什么呢?今儿幸好你在,要不然我肯定紧张死……”
程时瑾骨节分明的长指旋开瓶盖,半瓶下肚之后,他手上用力,咯吱一声瓶子被捏扁,以抛物线的弧度下坠到垃圾桶里。
他笑了笑,摇头,“想猫呢。”
布洛芬感到奇怪,“不是,你什么时候养猫了?你不是最讨厌各种掉毛的东西,能受得了?”
程时瑾望着万里长空,语气高深:“以前不喜欢,现在喜欢了,家里的猫娇气的很,这次回去晚了,指不定要怎么跟我发脾气……”
—
于此同时,港城国际机场贵宾室。
苏嫣盖了一条毛毯,正望着外面出神。
相较于她面上的平静,内里已不知道焦灼成什么样子。
桌上的热咖啡还冒着热气,咣当一声,她发颤的手连勺子也拿不稳,引得整个贵宾室的人都朝这边望过来,这一声,无疑更让人的神经敏感。
她叹了口气,就那么静静的坐在座位上,连伸直的脖子都有些僵硬。
这一刻,不同于以往的任何时候,比电梯下坠还要怕。
可她头脑却清醒的厉害,真的在害怕,怕再也见不到那个男人——
以前那些不敢承认的,一直深埋着的东西,不受控制的在心底来回上窜,压的她喘不上来气。
手机上,周齐给她回了消息:
【老板没和我说原因,只是让我准备一张凌晨飞港城的机票,他也知道天气不好,但还坚持要登机,我没劝住,对不起,苏小姐,这次真的是我的失误,我应该死活拦住先生的,如果可以,我真的很想替他,而不是现在我在英国安然无恙的处理工作。】
手机上还显示很多未接来电,刺眼的红色感叹号满屏都是,苏嫣淡漠的扫了一眼,按下关机。
周齐的话,让她心里更乱,甚至感到自责。
周齐不知道原因,但她却清楚的不能再清楚——
程时瑾去英国之前,她还期盼的问他什么时候回来,那时候他是怎么说的,他让她等他,等他回来一起看电影。
就在几个小时之前,他还说要等个三四天。
骗子!
去特么的程时瑾,口中没一句实话,骗她有那么好玩吗?
他要是敢出事,信不信她真的会找一个比他好一千一万倍的男人,嫁给他,两人再生一个小孩,天天对着他墓碑秀恩爱。
就在她身体快要坐僵时,在心里骂了程时瑾一千遍一万遍,一架飞机忽然降落在跑道上,白色的机翼上写着LDG6933。
晨光破晓,天色渐亮,雪还在下,救护车的声音有些刺耳,警车也不停的跟着6933的方向一起驶向前方,只待第一时间救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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