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那会儿一门心思搞学习的阮芷音,只觉得没了程越霖的打扰,世界清净了不少,做题都更加投入了。
没过几天,他又己恢复了正常。
阮芷音兀想完,忍不住笑了笑。而后察觉到什么,抬头对上了一个人的视线。
不远处,那个脸色复杂盯着她的人,居然是当初转了学的杨雪。对方变化太大,阮芷音反应了好几秒才认出人。
真没想到,杨雪也会过来。
……
酒店是身为班长的汪鑫订的,豪奢的包厢里还有现成的桌游区。
客套的攀谈间,饭吃的差不多。酒足饭饱后,汪鑫招呼着人在旁边的长牌桌上玩起了桌游。
苏亦旋喊着阮芷音过去,可阮芷音见已经在牌桌前坐下的乌灵萱瞧向她的眼神仿佛还有些尴尬,婉拒了邀请,说己先出去透透风。
走出暖气充足的包厢,阮芷音站到走廊的窗前吹了会儿风,然后又掏出手机,给程越霖发了条微信,问他酒局结束了没,什么时候过来。
觉得他们玩得差不多了,转身准备回去时,阮芷音在包厢门口遇到了推门出来的杨雪。
“阮芷音,有空聊两句吗?”
杨雪说完,抿唇朝她笑了笑。
阮芷音望着眼前洗掉了那头红发,模样乖静不少的杨雪,没有说话,态度不置可否。
“我听说你会过来,今天是特意来找你的。当年我幼稚不成熟的做法,给你造成了一些伤害,真的很抱歉。你别误会,我知道己做的事是错的,并不奢求原谅,只是想……把歉意传达给你。”
杨雪语调真挚,面色诚恳,而后给阮芷音深深鞠了个躬。
直起身后,她又道了句:“还有,现在我当了老师。”
阮芷音眼睫微张,颇为讶异。
“没想到?”杨雪笑了笑,“孩子们很可爱,我也希望遇到像我一样的学生时,能够帮助到他。”
当初杨雪转学离开岚桥后,阮芷音才听说了杨雪家里的事。
杨雪的父母离婚,母亲没要孩子。她的父亲在外省开了个厂子,把她扔给了奶奶照顾,极少回来看她。
她倒是没什么特别大的心机,只是身边的那些朋友都是瞧着她出手阔绰才围着的,很容易受人挑唆。
大抵就是,觉得嚣张跋扈些,才显得比较厉害。
杨雪曾经为难过她,但时过境迁,她也早已受到了该有的教训。要说起罪魁祸首,她也不算,阮芷音没想再找对方麻烦。
于是她点点头:“那挺好的。”
“既然话说完了,我也该走了。”杨雪轻轻颔首,和阮芷音告别,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又问了句:“对了,你和程越霖感情不错吧?”
阮芷音没想到杨雪还会关心这个,但想起程越霖,她还是莞尔一笑,轻应了声。
杨雪也笑笑:“那挺好的,当年他带你出器材室的时候,我就觉得他对你不一样,祝福你们。”
阮芷音秀眉微蹙,抬眸看她:“你说什么?”
——
收到程越霖消息的时候,同学聚会差不多也快结束了。
阮芷音还沉浸在和杨雪最后的谈话里,心不在焉地随着众人走出了饭店。
微凉的夜幕中,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来。
晚风拂过,湿润的雾气裹挟着水珠吹在脸上,凉意唤回了几分清醒。
阮芷音下意识看了眼手机。
今天的聚会来了不少的人,喝了酒的男生要么在等代驾,要么在托没喝酒的那几个送上一程。
站在饭店门口,苏亦旋转头问了她一句:“你开车了吗?”
“没有。”
来的时候,是司机去别墅接的她。
“那要不要我送你?你住哪?”苏亦旋好意问了句。
阮芷音刚要开口,周遭的喧闹降了下来,此起彼伏的说话声渐渐停歇。
不远处,那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男人面容清冷,气质卓然。笔挺的西装外套着件深灰羊毛呢大衣,步态从容地朝着众人走近。
下了雨,他举着一把黑伞。
阮芷音望着那个不紧不慢朝她走来的身影,恍惚间,四周的一切都像是静止了下来。
程越霖那副清俊的眉眼,越过悠长的时光,和留在脑海许多年的朦胧印象渐渐重合在了一起。
直到男人将外套罩在她身上,阮芷音才回过神,听到他声线清淡的语调:“结束了?那走吧。”
她侧过身,笑着朝苏亦旋点下头:“不用麻烦了,你早点回去休息,我先走了。”
程越霖表情不咸不淡地和众人颔首打过招呼,而后伸手揽过她,两人双双走向停在不远处的宾利。
等到男女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徐飞才在众人的沉默中说了句:“啧,以前怎么不觉得,阮芷音和程越霖还挺般配的。”
“废话,人家正儿八经的夫妻,能不般配吗?”汪鑫一脸嫌弃地看向他。
徐飞轻笑了声,小声嘀咕了句:“那你在婚礼上还不是说他过去当新郎是为了抢秦玦的媳妇吗?”
不过这话没有别人听到。
“抢都抢了,阮芷音现在可不就是他媳妇了?你以后给我长点脑子,巴结着点。”
徐飞不屑地轻扯嘴角:“说的好像你这个倒数第二的脑子一定比我强似的。”
“怎么,忘了我高考比你多考了五分?咱们俩的脑子,隔着天壑。”汪鑫朝好友伸了个巴掌示意,姿态颇为骄傲。
“呵,确实比我高五分,考了个二百五。”
“滚!”
……
回去的路上,阮芷音缄默望着车窗,耳边反复回荡着杨雪的那句话——
“当时他把你送到了医院,听医生说你没事后,接了个家里的电话,脸色不太好,没能等你醒来就走了。”
原来,是他。
居然,是他。
望着繁华夜景中影影绰绰的灯光,阮芷音沉浸的思绪被无限拉长,她恍然回想起高二的日子。
在转学到岚中之前,阮芷音一直在县城的高中读书。她很努力,在县城时成绩一直不错。
可转学到岚中后,遭受的第一次打击,便是来于摸底月考的成绩。
向来名列前茅的阮芷音,第一次收获了中等偏下的成绩。
县城和岚桥的教育资源,和学生的优秀程度,是完全不可比拟的。
阮芷音小心翼翼地在餐桌上同爷爷说起己有些跟不上进度后,林成装着好人,给她找了个家教。
然而对方只是随便给她做些基础的题目做做,对成绩的提升完全没有帮助。
后来,林家人还想让林哲跟她一起补课,似乎打着让林哲在相处中讨女孩心思的主意。
林成巧言善辩,阮芷音不想让爷爷觉得她是个任性的孩子,只能向对她没有恶意的秦玦求助。
秦玦给了她己的笔记资料,也指导了她一些学习方法。课间时,阮芷音偶尔会去隔壁班向秦玦请教题目。
那时的她,只是把秦玦当成努力的榜样。即便对秦玦印象不错,但没有别的想法。
可是她的行为,却引起了别人的不满。
那时阮芷音刚刚转学,平时又只穿一件校服,瞧着像个乡巴佬。学校里知道她身份的人不多,喜欢秦玦的女生却有不少,贺晓兰就是其中一个。
她不敢得罪林菁菲,却不满阮芷音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频频接触秦玦。
贺晓兰和杨雪的关系好,知道阮芷音在报道那天因为叶妍初得罪了杨雪,便起了教训阮芷音的心思。
某天放学后,贺晓兰怂恿着杨雪,又找人以体育课借东西的名义,把阮芷音关进了器材室。
杨雪是想让阮芷音吃个教训,却也只是想关对方一两个小时就把人放出来。可等杨雪准备去放人时,贺晓兰却说己弄丢了器材室的钥匙。
不仅如此,贺晓兰还背着杨雪堵上了器材室的通风口。
器材室堆了许多东西,里面的灰尘大,又不通风,阮芷音犯了很久没有犯过的哮喘。
那时已是初冬,晚上的岚桥很冷。意识逐渐恍惚,阮芷音感受着黑暗一点一点将己吞噬,突然生了些绝望。
昏迷前,她只记得,己看见西装打扮的少年踹开了器材室的门,把她抱了出去。
再醒来时,病床前是秦玦和秦湘,还有林成。秦玦那天去参加演讲比赛没去学校上课,身上还穿着正装。
阮芷音便以为,救她的人是秦玦,只是因为那时林成也在病房里,她并没有再多言。
可是杨雪却说,那天她是跟在程越霖身后去了医院。
她觉闯了大祸不敢现身,听到医生说阮芷音没事,又见秦玦带着林成赶到医院,便也抱着侥幸的心理离开了。
后来阮芷音听秦湘提起,赵冰和程父补办婚礼,程越霖却在父亲和继母的婚礼上跑了,狠狠落了赵冰的面子,还被程逢生打了一顿,也只当他是不喜欢赵冰这个继母,没有在意。
收回飘远的思绪,宾利已经在别墅前停下。
阮芷音跟着程越霖下车,一直到进门,都没有再说话。
“怎么了?今儿这么安静?”程越霖发觉她的沉默,拍了拍她的脑袋,玩世不恭地扬下眉,笑着道,“是见了老同学们,也跟着开始追忆往昔了?”
阮芷音没说话,静静抬眸,凝望着男人的眉眼。
二十七岁的男人,与印象中的那个他重叠,却褪去了高中时的青涩,似乎不如那时锋利。
她恍然想起,以前程越霖也总是在她因为寥寥几分的差距心生颓丧时敲打她:“阮嘤嘤,今儿这是怎么?不打鸡血了?”
岚中和别的学校不同,为了节省时间,大部分学生中午都会在学校吃饭午休。
高二的她成绩还没有那么好,有时因为成绩难过的狠了,还会因为心情不好不去食堂吃午饭。
那会儿程越霖总会‘顺手’带回教室一份饭,又吊儿郎当道:“我不想吃了,你吃吧。省得饿晕了,还得麻烦我。”
阮芷音无法描述己现在的心情,不像上次突兀地得知他喜欢了她很久的惊喜。而是后知后觉的发现,他的心意早已隐藏在那些漫长时光的种种细节里。
他在收到己代交的情书时顾地生闷气,为了她的失踪在父亲再婚的婚礼上独逃跑,察觉到她心情的低迷,还用己笨拙又臭屁的方式尝试讨好。
考A大虽然是程逢之的期望,却不是他的梦想,可他在她给他补课的那一年整日熬得眼眶发黑,是想要跟她上同一所大学。甚至还为了一条手链,追了小偷几条街。
可是这些,她都不知道。他却喜欢着这么不知好歹的她,这么多年。
阮芷音曾经奢望能得到最大的偏爱,尽管这很私,可仿佛只有这样的感情,才能让她一点点放下背了太久的包袱。
“怎么哭了?”
程越霖眉峰蹙起,轻轻抹去她眼角的泪水,盯着她发红的眼眶,放缓了声音。
阮芷音沉默地摇头,没有说话。然后带着那份孤注一掷的心情,搂住了男人的脖子,主动去亲他。
察觉到她难得的热情,只是愣怔一瞬,程越霖便渐渐收紧了臂膀,在男女无声的缠绵与交缠中,渐渐反客为主。
良久后,男人哑声道:“那个过去了?”
阮芷音小幅度点头。
“好,既然这样——”他深沉的眸子蕴着潮涌,瞧着比窗外的夜色还深,“阮嘤嘤,我现在要拆礼物了。”
第50章
热烈的吻接着落下,滑嫩的舌尖卷入口腔。阮芷音被吻得有些缺氧,脑袋发空。
等匀出意识,程越霖已经架着她进了卧室,整个人压了上来。
满室的漆黑中,温热的指腹绵延点火,衣衫尽褪,男人指尖的薄茧有意无意地剐蹭在耳后轻薄的肌肤。
下巴被他碎短的发茬扫过,某个瞬间,伴随着他低哑闷沉的声音,尾音止不住颤动。
等到结束后,阮芷音已经彻底没了力气,只能软塌塌地窝在他的怀里。
程越霖从背后搂着她,将她颊边的碎发挽到耳后,修长的指尖捻起一缕发丝,声音中透着餍足。
“次卧隔音不好。”
他突兀地说了句。
“嗯?”阮芷音还没反应过来。
紧接着,又听到他蕴着笑意的低沉嗓音:“所以,要搬到主卧么?”
停了会儿。
“好。”她弯下嘴角,轻轻点头。
说完,阮芷音转过身,抱着他,头埋进男人怀里。
比起刚刚的激烈,她更享受两人这会儿静谧的独处。
程越霖给她顺了顺头发,在她眉心落下一吻,扬眉道:“怎么?又不开心了?”
“阿霖,我今天碰到了杨雪。”
“嗯?”
“我不知道……那时抱我出器材室的人是你。”
她收紧了手臂,声音很低。
程越霖叹口气:“哭什么?”
“我以为我永远都不会有后悔这种情绪,可是现在……好像有点遗憾。”
阮芷音头一次觉得遗憾,心疼他一个人怀着这份感情,经历了那么多。
程越霖笑了笑:“这就遗憾了?还记得你以前怎么刺我的吗?”
以前是怎么刺他的?
阮芷音仔细想了想,那时候的自己也有些多管闲事。
一开始,程越霖还坐在她后面。每次逃课回来,身上都会带点小伤口,然后埋在课桌上睡觉。
班主任总会安排成绩不错的学生轮流看晚自习,其他人自是不敢管程越霖。
可轮到阮芷音时,少年照旧趴在桌上补了一个下午的眠,懒洋洋地抬起头,收拾了东西起身。
刚要走,却被人拦住。
阮芷音皱着眉看他:“程越霖,逃课不好。”
头一回被除了他爸以外的人教育,那时的程越霖饶有兴致地挑眉,轻笑着反问:“哦?所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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