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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枝气泡——栖见

时间:2021-03-01 01:08:27  作者:栖见
 
 
第74章 咕噜噜   殿下抱抱我。
  江起淮说的很多话, 陶枝觉得自己是听不懂的。
  可是恍惚之中,她又觉得自己好像还是从中听懂了些什么。
  烧烤店里氛围热闹沸腾,暖气开得很足, 靠着墙边热乎乎地烘着, 一片喧嚣里, 陶枝半垂着眼趴在桌子上, 像是睡着了。
  江起淮起身去结了账, 帮她把外套披上, 微微弯下身子说:“枝枝, 回家了。”
  陶枝偏着头, 皱着眉扁了扁嘴:“枝枝为什么要回家。”
  “太晚了,枝枝回去早点休息。”他耐着性子说。
  陶枝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没有, 好半天,她慢吞吞地站起来, 披着外套也没穿,直接往外走。
  江起淮拿着她的围巾跟在后面。
  陶枝沿着街边笔直往前, 江起淮一路跟着,走出十几米远, 她忽然转过头来, 趾高气昂地说:“我想喝酸奶。”
  江起淮垂着头,忽然没由来地笑了。
  陶枝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笑什么?”
  “没什么,”江起淮指了指街对面的便利店, “要去买吗?”
  “要。”陶枝眼睛亮了亮,小跑过去直接进了便利店。
  江起淮进去的时候,陶枝正站在保鲜冷柜前,她手里已经拿了五六瓶酸奶, 还仰着脸盯着冷柜里的另外一瓶,她抬手想拿,发现两只手都被占满了。
  于是将刚刚拿好的全都抱在怀里,伸手继续拿。
  她指尖刚探出去,从她身后更高一点儿的地方忽然伸过来一只手,在她之前将那瓶酸奶拿走。
  陶枝转过头去。
  江起淮将那瓶也堆在了她怀里那满怀的酸奶上头,他看着她吃力地抱着满怀的酸奶瓶子,有些好笑:“抱好了,别掉了。”
  陶枝用下巴抵着酸奶瓶盖,含糊地说:“你不是一米六吗,怎么能够着了。”
  这实在是时隔太久之前的事情。
  江起淮看着她,唇角一松:“你这是喝醉的时候能把以前喝醉发生过的事情全都串起来?”
  “我这是喝醉以后就记性好,”陶枝眼底含着朦胧的醉意,一脸懊恼地小声嘟哝,“我高考之前应该先喝一瓶啤酒再去的。”
  江起淮:“……”
  等她终于挑好,抱着满怀的瓶瓶罐罐颠颠跑到收银台,江起淮结账。
  她挑了十几瓶的酸奶,收银员拿了个袋子一个一个全都装好,陶枝美滋滋地拎过来,走在前面出了店门:“走吧。”
  江起淮在后面跟着她,看着她往前走,走歪了就抬手往旁边带一带,把她掰回正确的方向。
  陶枝就被他这么带着走了一路,走到了车边。
  她在副驾驶门前站了一会儿,看着他:“江起淮,我要开车。”
  江起淮:“?”
  他直接拉开车门:“明天再开。”
  陶枝不愿意,她坚定地说:“我今天就要开。”
  江起淮直接把她塞进车里:“你今天开只能开去警察局。”
  陶枝不情不愿地被他塞进了副驾驶,江起淮绕过车头上车。
  她直勾勾地盯着他,眼睛一眨不眨地,江起淮车钥匙捏在手里还没来得及插,她忽然动了。
  她踢掉了高跟短靴,单膝跪在副驾驶上倾身凑过来,然后跨过中间的阻挡直接跨坐在他身上。
  她手臂勾着他的脖颈,膝盖分开两边跪在他腿边,拇指指腹抵住棱角分明的下颌线,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视线对上。
  下一秒,陶枝忽然低了低身,女孩子柔软的胸脯压下来,带着温暖的体温,身上有淡淡的酒气扑过来,呼吸像羽毛刮蹭着,暧昧而绵长。
  “阿淮。”她叫他。
  江起淮眼神沉沉地看着他。
  “我很喜欢你,”陶枝轻声说,“一直很喜欢。”
  江起淮怔了怔,很低地应了一声:“嗯,我知道。”
  虽然他知道得有些迟了。
  但万幸,还来得及。
  “所以,”陶枝看着他,深黑色的眼睛静静的,薄薄的眼皮透着红,连眼角都是红的,不知是因为醉了还是什么其它的原因,“你别丢下我了。”
  她的声音轻轻的,语速很慢,咬字有些含糊:“你别再丢下我了,我会伤心的。”
  她像一个被欺负了委屈得不行的小朋友,固执又认真地看着他,一字一字说。
  江起淮的喉咙滚了滚,有什么情绪像这隆冬里深而厚重的雪,铺天盖地压下来,压得人生疼而压抑。
  他抬起手,掌心落在她头顶,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头发,然后将她抱进怀里:“对不起。”
  陶枝仰起头来,歪着脑袋看着他:“你为什么道歉?”
  江起淮低了低头,亲她发烫的眼皮,移到稍凉的眼角:“让我的枝枝伤心了。”
  陶枝不知道被他哪个字取悦到了,她眼睛弯起来,睫毛眨动扫着他的唇,有点儿痒:“但你的枝枝是很宽容的枝枝。”
  江起淮低笑了一声,顺从道:“嗯,我的枝枝最宽容。”
  “说是这么说,”陶枝话锋一转,“我也不可能这么简单就原谅你。”
  “……”
  陶枝微微抬起头来移开了一点儿距离,瞥他一眼,然后一本正经地说:“得让我今天开车才行。”
  江起淮:“……”
  -
  小酒鬼喝醉了酒以后向来非常难伺候,看着跟平时区别不大,讲起话来也条理分明思路清晰,但总会提出一些稀奇古怪的任性要求。
  直到车子开到家门口,陶枝还在因为江起淮不允许她酒驾的事情而发脾气。
  她明明最后都退了一步了,表示愿意只踩油门刹车,由江起淮来把方向盘,俩人默契配合,完美上路。
  他还是不同意。
  陶枝眯缝着眼,看着车子开进地下停车场,找了个车位停下以后熄了火,江起淮转过身来。
  她迅速把眼睛闭死。
  四周悄然无声,眼睛紧闭着透不见半点儿光亮,连感觉都在酒精的麻痹下而有点迟钝。
  好半天,陶枝都没听见任何响动,她忍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了,再次把眼睛睁开一条缝,朝旁边看过去。
  江起淮靠进位置里,冷着的一张脸,毫无情绪地看着她。
  陶枝被抓包,和他对视了几秒,然后若无其事地歪着脑袋,靠在副驾里,重新闭上了眼睛,继续装睡。
  坦然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江起淮忽然很低笑了一声。
  陶枝睁开眼,不满地看着他:“你笑什么?我正在发脾气呢,你不哄哄我就算了还笑。”
  “那要怎么哄?”江起淮虚心求教。
  “这还要我教你?”陶枝撇嘴。
  江起淮顿了顿,似乎是思索了一下,解开安全带下车,绕过来。
  他拉开副驾的门,站在车门旁,两只手臂向前朝她伸了伸。
  陶枝看着他的动作,愣愣地问:“干什么?”
  “哄哄你,”江起淮侧着脑袋,下巴往电梯那边儿微抬了下,“抱你上去。”
  陶枝眨眨眼,嘟哝着说:“就这么一段儿路,你矫情不矫情。”
  “那要不要。”
  “要,”她瞬间坐直了身子解开安全带,仰着脑袋笑眯眯地朝他抬起手,声音黏黏糊糊地说,“殿下抱抱我。”
  -
  靠着电梯近的车位一般都是私人的,江起淮停的地方就有点儿偏,走到电梯其实也还要走一段路。
  本来说好了抱着她的,但抱起来之后陶枝又觉得有点儿别扭,最后还是让他背着往前走。
  她下巴搁在他宽阔的肩膀上,手臂搂着他的脖子,鼻息浅浅地喷洒在他裸露在外面的颈侧皮肤上,带起酥酥麻麻的触感。
  陶枝手指垂在他胸口,指尖绕在一起:“江起淮。”
  “嗯?”
  “我那天去看我妈妈的时候,看见江爷爷了。”陶枝说。
  江起淮的步子微微停了一瞬,而后,他继续往前走。
  “爷爷是生病了吗?”她轻声问。
  喝了酒之后,她的话更多了一些,总是能说出平时没办法问出口的话。
  “意外,”江起淮说,“煤气爆炸。”
  他声音有点儿哑。
  陶枝没说话。
  这种意外事故,她只在报道和新闻里看见过,前几年旧居民小区煤气管道年久未换磨损严重,煤气泄露造成的爆炸火灾发生过几起,后来政府重视大批排查全部换掉了,最近几年都没再听说过这样的新闻。
  江爷爷是那么好的人。
  凭什么好人都要遇见这么多不好的事情。
  陶枝忽然觉得难过,她晃了晃腿,情绪很低落地说:“那那个讨厌鬼呢?”
  她没有明说是谁,但江起淮知道她问得是谁。
  “死了,”他低垂着唇角,毫无情绪地说,“煤气爆炸。”
  陶枝愣了愣。
  她没有问下去,江起淮就也没再说话,他背着她平稳地往前走,按亮电梯按钮的时候,陶枝身上的冷汗几乎浸透了背上的衣料。
  她到现在还记得这些新闻,是因为大一的那年假期,付惜灵在一家报社做假期实习生打杂。每天跟着带着她的老师跑来来去,晚上回来一整天去了哪儿,接触到了什么事件都要跟她说一说。
  陶枝当时全身心地投入在自己新买的一堆镜头上,也就都随便听听,没太在意。
  但其中一场煤气泄漏爆炸事故还是给她留下了一点点印象,据说当天上下左右的邻居全部都幸运地没在家,只有出事的那一户,父子两人死亡。
  陶枝当时怎么怎么也没有把这件事情和江起淮联系到一起。
  而这个意外,恐怕也不一定真的只是个意外。
  她脑子里一片混乱,恍惚间听见耳边有人在叫她,陶枝猛然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到家门口了,江起淮站在门锁前,耐心地看着她:“密码。”
  陶枝咬着嘴唇,报了一串密码。
  江起淮按开了门锁,推门进去,付惜灵大概今天晚上又在加班,屋子里一片漆黑,没人在。
  陶枝回身关上了房门,晃了晃腿。
  江起淮将她放下来,侧身看着她拍开了廊灯。
  玄关光线幽微,陶枝背靠着门,没进去,她仰着头看着他,声音有些哑:“是江爷爷吗?”
  江起淮逆着光,头垂着,看不清情绪:“是吧。”
  陶枝眼眶有些发热,她往前走了半步,抬手抱住了他,脑袋埋进他怀里。
  她一手环着他的腰,另一只手在他背上很轻地一下一下顺着:“没事了。”
  她的手柔软温热,声音很浅,低柔又轻缓地:“爷爷老啦,也累了,所以只能保护阿淮到这儿了。”
  她仰起头来,在昏暗之中看着他,深黑色的眼睛明亮而湿润:“以后就轮到枝枝接班了,”她说着抽手,踮起脚尖来,手指摸了摸他漆黑的短发,轻声说,“我会一直一直陪着我们阿淮的。”
  江起淮看着她,听着她温柔的话,感受着被她指尖触碰着所传递过来的力量。
  少年时年轻气盛,又似乎总有点儿英雄情结,觉得事情要做到最完美才行,觉得自己要保护全世界,要做心爱的姑娘的英雄。
  殊不知其实没有哪一条路是可以做到完美的,在做出选择的时候,就已经在面临失去了。
  也没明白没有谁能彻底成为谁的天空。
  他们都要在对方的搀扶下披荆斩棘,做彼此的英雄。
  -
  陶枝本来就忙了一整天,晚上喝了酒以后又哭又作的折腾一晚上,应该是很累了,江起淮去厨房冲了个蜂蜜水的功夫,她已经倒在床上睡着了。
  衣服没换,妆没卸,澡也没洗。
  小姑娘脸埋在枕头里只露出小半张脸,眉头皱着,嘴巴瘪起来,不知道梦见了什么不开心的事。
  江起淮将蜂蜜水放到床头柜上,在床边的地毯上坐了下来。
  他垂眸看着她,而后抬起手来,指尖顺着她拧在一起的眉轻轻捋了捋,然后划过挺翘的鼻梁,落在柔软的脸颊上。
  江清和事情出的很突然。
  陶枝的那件事情之后,江治故意伤人被抓,因为是前科犯,被判了几年。
  再次被放出来的时候,江起淮已经读大学了。
  江治被释放的那天,江清和一反常态去接了他回来。
  他瞒着江起淮把江治带回家,做了很多好吃的,给他买了身新衣服,带他去洗澡理发。
  江治有没有变化,江起淮不知道,他只是后来才知道,江清和让他在家里住了一个星期。
  一周后的一天下午,江起淮接到了江清和的电话。
  老人的声音没什么不对,依然是不急不缓,笑呵呵的语气,让人听着仿佛就能想象到他眼镜后笑得弯弯的眼睛。
  江起淮那段时间趁着假期在外地跟着系里一个研究院的学长做项目,要学的东西太多,每天都很忙。江清和只跟他讲了几句话,在挂掉之前突然问:“阿淮,上次你给我申请的那个微信,视频要怎么打?”他慢悠悠地说,“爷爷想看看你。”
  江起淮应了一声:“好,我晚上回酒店教您。”
  江爷爷连说好,顿了顿,又突然说:“算了……还是算了,不看也行。”
  他声音很低地喃喃道:“爷爷想最后帮帮你,看见你,爷爷就舍不得了。”
  江起淮当时没来得及细想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晚上回酒店以后给江清和打了电话,又发了个视频过去,江清和全都没有接。
  第二天,他接到了医院和警局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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