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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松开时间的绳索——喻言时

时间:2021-03-27 09:04:49  作者:喻言时
  难怪她会吞安眠药轻生……
  这么多的细节,一直都有暗示,很多还如此明显。可惜这么长时间以来他都毫无知觉,一星半点都未曾注意到。
  谢予安双眼通红,表情痛苦到了极致,一口血猛地咳了出来。
 
 
第53章 第53根绳索   首发
  晴了一日, 临近傍晚时分竟变了天。本是朗朗乾坤,蓦地炸出几声雷,随即雷雨忽至, 携裹飞石尘泥, 顷刻间将整座城市包裹地密不透风。
  一时间如灾难片一般被搬至人跟前,世间骤然失色。
  新树老树无不在风中狂摇, 枝桠不断抖落大片雨水。
  梵声躺在病床上, 注目着窗外的迷潆水渍,内心只觉得萧索。
  就连外头的天色都像极了她的人生,本该是艳阳高照,微风徐徐,忽然就变成了疾风骤雨, 雨打浮萍。
  她承认自己有些矫情了。自从生病以后, 她的世界暗淡无光,她也看不见光, 总是容易伤春悲秋, 陷入一种无端的坏情绪,且无法自拔。
  儿时读《红楼梦》,读到黛玉葬花, 那会儿少不经事, 只觉得黛玉无病呻吟,没事找事, 徒增烦恼。比起黛玉,她更喜欢宝钗,炙热明艳,通达了悟。
  如今倒是慢慢理解了黛玉的无奈,她眼下都快活成黛玉了。
  年少不解书中意, 读懂已是书中人。
  梵音去打开水去了。病房里就梵声一个人,安静又冷清。
  姜意南还在剧组拍戏。有徐岁岁和小戴在那边盯着,她倒也怎么担心。再不济还有顾导在身边,姜意南总不会出什么乱子。
  她跟徐岁岁通了个语音电话,了解下剧组的拍摄进度。
  徐岁岁问她:“姐,你还回不回剧组了?”
  梵声告诉她:“这边还有事没处理完,暂时回不去,你和小戴多看着点,别出什么乱子。”
  徐岁岁:“这边一切安好,你不用担心。”
  徐岁岁听了数秒复问:“姐,眼看着六月就要到了,你真不打算继续带南姐了啊?”
  现在已经四月底了,还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她和华严的合约就到期了。等合同一到期,她就撂下担子,收拾行李一个人滚去疗养院。她承诺祁俨和姜意南,一定会在合同到期前将姜意南推至顶流。
  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她还有两个月时间。她必须抓紧时间了。姜意南如今距离跻身顶流还差点火候。这临门一脚至关重要。
  小红靠运气,大红靠命。红是个很玄学的东西,尤其是在娱乐圈。多少人入圈十几年一直不温不火,有朝一日一部剧,一首歌就能让他红透全网。有多少人红极一时,却又迅速陨落,无人问津。
  梵声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她把她能做的都给做了,甚至做到极限,余下的就看姜意南争不争气,老天爷给不给她这个机会了。
  梵声对着手机轻声说:“岁岁,等我合同到期,祁总一定会安排最合适的经纪人带意南,到时候你就跟着意南,你和小戴是自己人,你俩跟着意南我也能放心点。”
  ***
  这边闻梵音提着暖水壶往回走。路过护士站时,她搁在外套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她忙腾出右手拿手机。
  一看屏幕,正是她那个学药剂的同学。
  她忙把暖水瓶放在边,迫不及待接通电话,“喂,乔颐,我托你的验的药是不是有结果了?”
  电话那头是一个年轻女孩子的嗓音,略显严肃,“这药是谁在吃?”
  “我姐。”梵音听出了好友言语之中的凝重,赶忙追问一句:“究竟是什么药?”
  乔颐:“是卡巴拉汀。”
  “这是什么药啊?”
  “治疗阿尔茨海默症的药。”
  “你是说我姐患了老年痴呆?”梵音整个人完全僵在原地,一脸的难以置信。
  “药是这个药。”
  “这不可能啊!我姐才二十八岁,她怎么可能会得这个病?”
  “老年痴呆确实是老年人患病率高,但也不排除年轻人会得这个病。如果家族有遗传病史的,患病率会大大提高。”
  听到“家族病史”这四个字,梵音彻底失声了。外婆家确实有老年痴呆的病史,外婆、舅舅都得了这个病。
  知道姐姐瞒着她偷偷吃药,她就猜到姐姐或许生病了。但是她以为最多是抑郁症之类的小病,她万万没想到会是老年痴呆。
  “卡巴拉汀是治疗轻、重度老年痴呆的药物,你姐姐的病症应该不算严重,只要积极配合治疗,会好起来的。”
  梵音知道同学的这些话是在安慰她,没人比她更清楚这个病了,外婆、舅舅就是这个病,它基本上等同于不治之症,一旦确诊药物只能暂时抑制,最终还是会越来越严重的。
  姐姐还这么年轻啊,她才二十八岁,她的人生正处于精彩时刻,她怎么就患上了这种病?未老先衰,她怎么接受得了?
  梵音记得她从新加坡回宛丘那天。飞机落地,姐姐冒雨到机场来接她。在车上,姐妹俩提到患病的舅舅。她当时随口说了一句:“老年痴呆太难了,肯定还会严重下去。外婆就是这种病走的,咱妈不知道,舅舅又是这种病,听说是会遗传的,姐你说咱俩以后不会也得老年痴呆吧?”
  她也就随口那么一说,万万没想到一语成谶。
  或许那个时候姐姐已经确诊了。
  难怪她会坚持和姐夫分手,她就是不想连累姐夫啊!
  她生病了,谁都不说,一个人硬扛,她怎么可以这样?
  不告诉姐夫,梵音可以理解。那是她最爱的人,她不想成为他的负担。可是姐姐为什么要瞒着她?她们可是亲姐妹,身上流着一样的血,她是姐姐唯一的亲人,除了她姐姐还可以依靠谁?
  梵音的泪水夺眶而出,迷糊了视线。
  她死死克制住,猛地吸了吸鼻子,哽咽道:“乔颐辛苦你了,改天请你吃饭。”
  挂完电话,梵音迅速冲进卫生间,关上门,一个人放声大哭。
  哭了一会儿,她擦干净眼泪。到洗手池旁洗了把脸。
  她不能再哭了。眼泪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这是一件大事,她必须好好想想该怎么处理。姐夫那边肯定是要告诉他的,这么大的事儿,姐姐一个人面对不了的,必须让大家伙陪着她一起面对。
  梵音拿起暖水瓶继续往病房走。
  从护士台拐过去,远远就看到姐夫和吴起从另一边走过来。
  三人迎面碰到,梵音赶紧小跑了上去,“姐夫!”
  谢予安停下脚步,“怎么了梵音?”
  梵音一想起姐姐的病就想哭,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这会子又掉下来了,“我姐……我姐她……她……”
  谢予安适时打断梵音的话,“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了。”
  梵音当即一怔,“姐夫你都知道了?知道啥了?”
  吴起忙说:“梵声小姐生病的事儿我们都知道了。”
  “啊?!”梵音愣了愣,“你们什么时候知道的啊?”
  吴起:“下午我和公子去见了祁总,什么都清楚了。”
  梵音看着谢予安,吸了吸鼻子,“姐夫,那现在怎么办啊?”
  谢予安温声道:“既然梵声故意瞒着咱们,那咱们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她肯定早就有了计划,我倒要看看她究竟会怎么做。”
  “我去看看她。”
  为了给他和姐姐腾空间,梵音忙把暖水壶拿给谢予安,“姐夫,那你把这个带进去,我和吴起去买饭。”
  “嗯。”
  ——
  梵声等了好久也没见梵音回来。打个热水去了这么久,也不知道干嘛了。
  她正准备给妹妹打个电话问问,手机刚拿出来,就见病房门被人从外面给推开了。
  她看着门口自然地说:“音音你上哪儿打热水去了?去了这么久,我还以为你被人绑架了呢!”
  回答她的却是一个低沉暗哑的男声,无比熟悉,“梵音和吴起去买饭了。”
  话音一落,谢予安走进病房,长手长脚,手里拎一只不锈钢暖水壶。
  他娴熟地把暖水壶放到床头柜上。看着上面的空水杯问:“要喝水吗?”
  梵声没想到会是他,当即愣了下。待反应过来后赶紧摇头,“不喝。”
  可他还是倒了杯热水,他自己喝。
  “你出院了啊?”梵声的目光落在谢予安的身上,他不是穿的病号服,而是笔挺的高定西装,气质冷冽又矜贵。
  谢予安:“没,下午回了趟公司,处理点急事。”
  他人住着院,可公司的工作也是半点都落不得。
  他细细呡一口水,压低声线问:“医生说你什么时候能出院?”
  梵声:“明天就可以。”
  “我明天也出院了。”
  梵声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哦”了一下,算是回应。
  两人眼下这么待着怪尴尬的,都不知道能说什么话。
  “你不回病房啊?”梵声抠着手指头,没话找话。
  这人捧着杯水,慢腾腾地喝,一点都没要走的意思。
  他闻言,施施然回答:“梵音和吴起去买饭了,我吃完饭再回去。”
  梵声:“……”
  敢情这人是留下来蹭饭的呀!
  谢予安的那杯水喝到一般,梵音和吴起就回来了。他俩一人提了一沓外卖盒。
  梵音说:“姐,你现在只能吃流食,我给你打包了份很稀很稀的粥。”
  她一边说,一边把粥放上小桌板。
  “姐夫,这是你的。”一份同样清淡养胃的八宝粥。
  见谢予安跟自己一起喝粥,梵声心里立马就平衡了。
  余下的两份是梵音和吴起的,一份照烧鸡腿饭,一份海鲜面。
  两人拿起盒饭光速溜出了病房。
  梵声那粥清汤寡水的,稀薄得厉害。本来就没什么食欲,看到这粥就更不想吃了。
  谢予安自然地替她拆了包装盒,端在手里,舀一勺,吹了吹,然后递到梵声面前,温声细语,“喝吧。”
  梵声:“……”
  梵声惶恐不已,忙说:“不用你喂,我自己吃。”
  这人语气坚定,“你是病人,我来喂你。”
  梵声:“你也是病人啊!”
  男人一本正经胡诌:“没穿病号服就不算病人。”
  梵声:“……”
  他举着勺子,她却半天没吃。
  他当即皱眉,抬眸看她,眼神不解,“怎么了?”
  梵声小声说:“我自己吃吧。”
  谢予安觑她一眼,语气轻飘飘,“以前少喂你了?”
  梵声:“……”
  梵声心想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情况不一样啊!眼下他俩都分手了,他再喂她喝粥怎么看都不合适啊!
  他固执地把粥往她嘴边送,她无奈只好皱眉吞下。
  见她配合了,男人牵扯了下唇角,露出了满意的笑意。
  这是这么长时间以来,梵声第一次见他笑。之前总是摆着张脸,面沉如冰,全身都是生人勿近的冷硬气场,让人下意识就退避三尺。
  她都快忘记他笑起来的样子了。
  梵声觉得谢予安还是笑起来好看呀!她一笑,她便对这糟糕冷漠的人生重新生出了期待。
  她胃口不佳,白粥也寡淡无味,但由于是谢予安亲自喂食,她还是规规矩矩地吃了大半碗。
  见她吃得差不多了,谢予安收起餐盒,装好袋子,扔进一旁的垃圾桶。
  这下轮到他自己喝粥了。他拆开另一份外卖盒。
  比起她的白粥,谢公子这份粥可是丰盛多了。
  八宝粥,桂圆、莲子、花生、薏米应有尽有。盒盖一开,扑鼻而来的香气。
  梵声眼巴巴地看着碗里的粥。她承认自己酸了。同样是喝粥,清汤寡水的白粥和丰盛的八宝粥差距巨大。
  察觉到她的目光,谢予安忽的一笑,“想吃?”
  不等梵声摇头,这人的话立刻就倒了出来,“不给你吃。”
  梵声:“……”
  这副护食的样子简直就是三岁孩童附体,幼稚得不行。
  梵声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唾弃:“谁稀罕!”
  谢予安三两下就解决掉了那份八宝粥。
  收拾好打包袋,他收起小桌板。
  再坐回椅子,他突兀地冒出一句话:“梵声,我后悔了。”
  梵声没听明白,仰头迎上他温和的目光,“什么?”
  头顶日光灯明亮,清浅的光线掉进谢予安眸中,原本暗淡无光的眼睛此刻生生平添出几分神采。
  “放你归人海我后悔了。”年轻的男人目光灼灼,音色温润动听,直抵人心,“哪怕没有婚约,我这辈子总还是想绑着你,因为你是我亲手挑选的家人。既然是家人,那就断然没有半路将你抛下的道理。”
 
 
第54章 第54根绳索.   首发
  第二天梵声就可以出院了。
  一大早主治医生来了病房, 给梵声交代出院后的注意事项,并叮嘱她回家先好好休养几天,别忙着工作。
  梵声一一应下。
  待医生离开病房, 她就麻溜收拾东西, 准备回家了。
  她迫不及待想回家,整天待在医院闻消毒水气味, 她都快闻吐了。她急需新鲜空气。
  吞下安眠药的那一刻, 她确实是对这个世界绝望透顶,也确实是不想活了,只想一了百了。可当她在医院重新醒过来,她被医生给救了,她又变得惜命了。甭管老天爷如何苛待她, 亦或这个生活有多么的糟糕, 她总是要好好活下去的。就算有朝一日她终究会走到生命的尽头,在此之前她也要做好该做的事情, 尽量不留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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