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柏景轩的管事妈妈,金儿这丫鬟也归她管,但想到姜绾对金儿的宠爱,当初那一脑门的银簪还在眼前,方妈妈是看见了也只能当做没看见,世子妃都宁肯自己穿衣也让金儿接着睡了,她训斥金儿不是自讨没趣吗?
方妈妈上前给姜绾请安,道,“世子妃,济世堂送来一摞账册,说是济世堂生意好人手不够用,等不急您醒来,就把账册交给了奴婢。”
姜绾正和裙裳做斗争,闻言,看了账册一眼。
她不喜欢看账册,看到那么厚厚一摞,顿时头大了,济世堂昨天才开张啊,今天就把账册送了来,不是说好了半个月送回账册吗?
“放桌子上吧,”姜绾道。
方妈妈把账册放下,望着姜绾道,“奴婢伺候世子妃更衣吧?”
方妈妈声音不大,甚至带了几分忐忑,虽然姜绾嫁进来有不少时日了,柏景轩里丫鬟婆子加起来有二十多人,但姜绾惯常使唤的只金儿一个,现在金儿睡着了,世子妃宁肯自己穿衣都不叫人,未必喜欢别人伺候。
可她没看见也就算了,世子妃这明显不会穿衣啊,她就这么退下,怕姜绾恼她没眼力,只能试探的问一句了。
方妈妈问的小心,姜绾答的干脆,“那就有劳方妈妈了。”
方妈妈惶恐,“这是奴婢应该做的。”
她快步上前,结果没注意脚下,踢到了凳子,差点没摔地上,动静过大,吓了熟睡中的金儿一大跳。
方妈妈稳住身子,连拍胸口,准备给姜绾认错,姜绾先问道,“方妈妈没事吧?”
方妈妈脸色苍白道,“奴婢笨手笨脚,惊着世子妃了。”
方妈妈吓啊,怕姜绾受惊训斥她,不,训斥都是轻的了,夺了她管家妈妈的身份都不过分。
金儿也过来道,“方妈妈,您没事吧?”
方妈妈摇头。
姜绾知道方妈妈在胆怯,她道,“脚怕是踢疼了,方妈妈下去歇着吧。”
方妈妈一脸感激的退下。
这边她刚走到珠帘处,那边金儿道,“奴婢睡着了,姑娘醒来怎么也不唤奴婢一声?”
姜绾看着她道,“怎么困成这样,难道昨晚又写了一宿的话本子?”
金儿才刚醒,脑袋还混沌着,没听出姜绾话里的打趣,她正伺候姜绾穿衣,闻言往前探脑袋看姜绾的脸色,姜绾道,“这么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脏东西?”
她飞快的抹了两下。
金儿摇头,睁着眼睛问,“姑娘,你气消了?”
姜绾奇怪道,“我就没生气,又消什么气?”
金儿嗓子一噎,声音拔高道,“府里府外都在非议姑娘要害安阳县主,姑娘都不生气?”
姜绾笑道,“你就为这事生气,然后一宿没睡?”
就为……
金儿被姜绾云淡风轻的语气弄懵了,她道,“老夫人不肯让大理寺查金簪里的毒是谁下的,就洗刷不了姑娘的清白了……。”
作为一个称职的丫鬟,她自然要替主子分忧,就算她脑袋不够灵活,也得绞尽脑汁想有没有办法替主子出气,只是她这脑袋瓜实在不够用,想了一夜,办法么想出来,好把自己气着了,翻来覆去睡不着。
早上还是被丫鬟叫醒的,端着铜盆进屋,见姜绾还没醒,猜姜绾肯定是和以前一样气到失眠,要睡到午时才起,便坐在小杌子上等着,等着等着就趴下了,趴着趴着就睡着了。
结果……她家姑娘精神抖擞,让她觉得自己是瞎操心了。
金儿继续望着姜绾,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一丝失眠的迹象,看的姜绾忍不住抬手敲她脑门。
外面,一丫鬟走到珠帘外道,“世子妃,安阳县主病倒了,请了太医进府。”
病倒了?
姜绾眉头拧的松不开,金儿愤恨道,“她肯定也是在装病,咱们一会儿去戳穿她。”
姜绾轻摇头,“这事不寻常。”
老夫人病倒是息事宁人,可安阳县主病倒那是把事情闹大啊。
金簪被人下药的事已经传开了,她这时候病倒,不是在逼王府查出下药之人给她出气吗?
药是谁下的,她很清楚,安阳县主也知道她心底门儿清,昨天在松龄堂,安阳县主就在发愁怎么把这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让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又怎么会装病?
姜绾怎么会知道这是个意外呢,这会儿安阳县主气的不行呢,她是太皇太后宠着长大的,宿国公府没人敢招惹她,龌龊手段见的多用的少,没实战经验遇到的又是姜绾这样的硬茬,连老夫人都被逼的装病了,她哪能不慌啊?
翻来覆去一宿没睡,真的病倒了,只是她也知道眼下绝不能把事情闹大,哪怕病了也得扛着不能请大夫。
齐墨铭也知道,但他作为夫君,枕边人病了,他不能不关心啊,他装模作样的让丫鬟给安阳县主请太医,他就是说一句,暖暖安阳县主的心。
屋子里的丫鬟听着也没动,可架不住有丫鬟不知情正好进来啊,要请大夫啊?那怎么行呢,她们县主金尊玉贵,大夫万一治不好岂不是贻误病情?当即跑出去叫人请太医……
安阳县主病倒了,作为妯娌,又住在一个屋檐下,姜绾得去探望。
一进屋,姜绾就觉得自己感觉没错。
不寻常。
因为她和安阳县主眸光碰撞的时候,从安阳县主的眼底捕捉到一丝幸灾乐祸。
虽然那眼神转瞬即逝,快得姜绾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但安阳县主脸上全然不见了昨天的愤怒和惶恐不安,看的姜绾心底难免生出一股不安来。
姜绾将不安压下,迈步上前,这时候,外面跑进来一丫鬟,急道,“世子妃,傅大少爷受伤了,世子爷让您赶紧去表少爷那儿一趟。”
第五百四十七章 受伤
傅景元受伤了?
除了进出军营,他和檀越他们一向同进同出啊,武功还高,怎么会受伤?
担心傅景元的伤,姜绾转身便走。
屋子里的丫鬟婆子都不喜姜绾,她来探望也是一脸的不欢迎,可人来了,没上前寒暄一句就走了,丫鬟婆子们更恼火了。
尤其是安阳县主的贴身丫鬟碧兰,屋子里没外人,说话就肆无忌惮,“傅大少爷受伤,世子爷让世子妃去做什么,难道还指着世子妃给傅大少爷治病吗?”
丫鬟一脸怒气,虽然她家县主不屑世子妃的探望,可人都来了,居然就这么走了,她们县主什么身份,是他傅大少爷能比的吗?!
安阳县主觉得奇怪,她望向齐墨铭。
齐墨铭坐着没动,他没觉得哪里奇怪,傅大少爷进京后就一直住在靖安王府,除了进出军营,平常都是和檀越同进同出,京都大小权贵都知道他和靖安王府的关系,巴结傅大少爷的人多,敢得罪他的寥寥无几。
敢伤他,能伤他,必定伤的严重,这么急的找世子妃去,用膝盖也能猜的出来是想让世子妃请铁大夫出马。
都说铁大夫性情古怪,看来所言不虚啊,世子爷找都不行,还得世子妃开这个口。
安阳县主没说话,倒是她的丫鬟想起些事,道,“昨儿世子妃悄无声息的就给侧妃下了毒,奴婢听府里的丫鬟说老夫人曾有几回莫名其妙的就肚子疼了,而且都是在世子妃生气之后,都在猜是不是世子妃暗中下的手……。”
安阳县主也怀疑过,但她觉得应该不是,要是她能悄咪咪的给人下毒,藏着掖着都来不及呢,怎么会堂而皇之的亮出来?
老夫人薄待世子妃,处处找她的茬,以世子妃的脾气,她要想诊治老夫人,绝不会只是让她肚子疼这么轻松,倒是护国公府大姑娘的红疹,绝对是她的手笔!
给人下毒在前,再让铁大夫出马替人治病收诊金,当真是好手段。
丫鬟道,“要不要告诉护国公府大姑娘一声?”
安阳县主淡漠道,“说不说,她们都会斗个不死不休。”
这时候,外面走进来一丫鬟,手里拿着一张卖身契,回禀道,“人牙子来了,见穗儿只剩一口气了,怕买了救不活没收,是扔出府去吗?”
丫鬟声音微颤,带了几分小心翼翼,穗儿和她同住一间屋,为人勤恳,对县主更是忠心不二,今儿只是见县主病了,让人请太医进府而已,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就惹怒了县主,被杖责三十大板,然后发卖……
早上还笑着给她递肉包子的人,转过脸就被打的皮开肉绽,连话都说不出来,想起来就寒毛直竖,唯恐一个不小心也落得和穗儿一般下场。
安阳县主靠在大迎枕上,眸光从丫鬟脸上扫过,丫鬟连忙低下了头,那胆怯害怕安阳县主都看在眼里,想到梅侧妃和她说的话,她这一病没准儿是件好事……
既然是好事,那丫鬟就没有坏她的事,安阳县主松口道,“那丫鬟对我也还算忠心,给她请个大夫吧。”
丫鬟小脸一喜,赶紧退下。
再说姜绾,得知傅景元受伤了后,带着金儿匆匆朝偏院走去。
还没进屋,就听檀越道,“表嫂怎么还没来啊,再派人去催催。”
小厮正要往外跑,就见姜绾过来,忙回头道,“世子妃来了。”
檀越赶紧迎上来,道,“表嫂,你可算来了。”
急成这样,姜绾心也提到了嗓子眼,这得伤的多严重啊。
姜绾还没见到傅景元的人,问道,“你们不是一起的吗,傅大少爷怎么会受伤?”
檀越闷声道,“别提了,人倒霉,喝水都塞牙缝。”
当务之急不是解释傅景元怎么受伤了,而是先救他。
檀越领着姜绾进屋,绕过屏风就收到好几记大瞪眼,瞪的檀越都心虚,“别这么瞪我,我表嫂医术高超,肯定不会让景元兄有事的。”
栎阳侯世子忍不住道,“把景元兄害成这样,瞪你都是轻的了。”
姜绾心下一松,她还以为是别人伤了傅景元,知道是檀越,那伤不到哪里去,两个檀越都不是傅大少爷的对手,她好奇道,“他把傅大少爷伤成什么样了?”
栎阳侯世子他们挡在罗汉榻前,闻言,往旁边一挪。
姜绾就看到了趴在罗汉榻上的傅大少爷,身上穿着锦袍,但后背的部分被剪掉了,露出肌肤,又红又肿,惨不忍睹。
那样子,姜绾看了都倒吸一口凉气,“怎么会伤的这么严重?”
她看着檀越,檀越没说话。
栎阳侯世子道,“本来景元兄伤的不重,檀兄出手给他治了一下,就成这样了。”
傅景元想死。
栎阳侯世子详细道来,姜绾才知道傅景元受伤的经过,她没想到傅景元受伤还和她有关,听得她脸阴沉沉的。
她送给安阳县主的金簪里有毒的事传开了,成了街头巷尾茶楼酒肆的谈资,今儿一早,檀越和傅景元他们去鸿宴楼吃早饭,去的时候,鸿宴楼正议论这事,都好奇金簪里的毒是谁下的,是姜绾还是金玉阁?
檀越听见了,并未生气,往他表嫂身上泼脏水,那是自取其辱。
只是他不生气,可架不住护国公世子愤怒啊,金玉阁是他护国公府开的,那些金簪被靖安王世子妃坑去了不说,她给安阳县主下毒还想嫁祸给金玉阁?他护国公府是这么好招惹的吗?
护国公世子没有直接朝檀越发难,而是冲着八卦之人,揪着人家的衣领子把人往远处一扔。
这一扔,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不知怎么的端茶的小伙计往前一摔,手里端着的铜壶往前一飞,刚烧开的热水泼了傅景元一后背。
檀越他们不傻,知道小伙计摔倒没那么简单,只是当时酒楼很乱,找不到下手之人,这亏只能咽下。
傅景元后背烫伤严重,当即回府,檀越去柏景轩找姜绾拿烫伤药,只是去的不凑巧,姜绾去探望安阳县主了,只有齐墨远在,他正看账册,要去观景楼取药,檀越便道,“取点烫伤药而已,我去观景楼拿就是了。”
姜绾的观景楼不许人随便进出,但他檀越是个例外。
檀越飞檐走壁去了后院,一跃上了观景楼,怎么快怎么来。
只是姜绾调制的药多,瓶瓶罐罐不下百数,檀越翻找间把药瓶上贴的纸条蹭下来了几个,其中就有烫伤药。
烫伤膏被一药瓶压了半张,檀越没多想就觉得这是烫伤膏了,拿着就走。
回来给傅大少爷一抹上——
就这样了。
可怜傅大少爷没被滚烫的茶水烫死,差点死在檀越手里。
第五百四十八章 胎记
傅大少爷强忍着没晕过去,他没有责怪檀越之意,在偏院住了这么久,檀越的性子他了解,可以说是拿他当亲兄弟对待了,在偏院,他甚至比在傅家住的还要舒畅。
但……后背是真疼啊,如被千万只蚂蚁啃噬一般,叫他恨不得拿刀把后背上的肉给剜去。
他趴在小榻上,疼的牙关都咬松动了。
知道毒是自己调制的,姜绾都不用给傅景元把脉,只道,“解药也在观景楼,取来服下就无碍了。”
姜绾刚说完,那边铁风的声音传来,“解药拿来了。”
众人望去,只见他和铁鹰迈步走进来,一人手里拎了两大药箱子。
傅景元伤的太惨,一来一回要耽误不少时间,多吃不少苦,齐墨远在帮檀越将功补过。
药箱子放下,姜绾翻找了会儿,就拿出一小药瓶,扔给了檀越。
檀越赶紧接过,喂给傅景元服下,不多会儿,红肿就消退了几分,虽然看上去还触目惊心,但傅景元的气息明显稳了不少。
姜绾又拿了另外一瓶药膏出来,要给傅景元包扎伤口。
看着姜绾靠近,傅景元耳根不期然红了起来,眼神躲闪,有些不知所措。
他长这么大,还从未这么慌乱过,不就是上个药吗?靖安王世子妃是身份尊贵,但她给柳兄上药过多回,为什么给他上药就感觉浑身不大对劲?
正走神,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耳来,“还是我给景元上药吧。”
傅景修抢了姜绾给傅景元上药的活。
别人不知道,他是知道傅景元的身份的,他才是真的顺阳王,虽然恢复身份遥遥无期,但他既然知道就不能当作不知道啊,靖安王世子妃可是给景元兄做了十几年的未婚妻,身份一旦揭开,尴尬在所难免。
280/412 首页 上一页 278 279 280 281 282 28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