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最后一句,她轻轻蹙了下眉头。
其他人也迅速反应了过来,几乎是失声喊道:“……圣殿审判者???”
少女重重点头:“就是圣殿审判者。负责镇压清洗一切异端的暴力机构。”
原不为脑门上冒出一个问号。
这具躯壳所掌握的知识大部分都是神话历史文学等,还有一些北大陆的常识,但基本都是很久以前的那套了。就好像是一个落伍过时的人,对过去古老的传统信手拈来,却并不了解新的时代。
审判者他是知道,作为圣殿的暴利机构,一直以来都负责清除异端,后来也负责追杀罪王之血裔者。但这跟解决瘟疫有什么关系?审判者又不精通治愈系法术。让他们去治病,简直画风不对。
见原不为还不是太明白,伊贝特主动解释道:“教宗大人大概不清楚,五十年前,南大陆曾经出现过一个恐怖的瘟疫教会……”
这个教会在很短的时间里就席卷了南大陆,向整个伊兰大陆扩散。教会信奉瘟疫之神,四处传播瘟疫,而且一般的治愈系法术根本无法解决,在全大陆范围引起了极大的恐慌。更是引来了圣殿,王殿,以及真神教,三方一致的敌视。
以一己之力对上三方,尤其是真神教背后站着一位吞噬世界的邪神,可想而知,瘟疫教会究竟会有怎样的下场。
“……后来瘟疫教会被彻底覆灭,但瘟疫之神却不曾陨落,祂仍然徘徊在世界之外,觊觎着这个世界,呃,这是圣殿的原话。”伊贝特说到这里,用简单的几句话结束,“所以,伊兰大陆绝不允许瘟疫教会死灰复燃。一旦有哪里发生瘟疫,就很可能会变成瘟疫之神降临的温床,而那些发生瘟疫的人,便是瘟疫教会复苏的潜在种子。是不受龙神所庇佑的异端。是圣殿清除的对象。”
原不为总算听明白了。
如果所谓瘟疫之神走的就是这条道,那么小世界中发生瘟疫简直就是在帮忙扩张瘟疫之神的道,很可能成为瘟疫之神侵入这个世界的引子。好不容易将对方的传道者消灭了,又怎么可能让祂的道有机会在这个世界死灰复燃?
只不过圣殿选择的做法有些极端罢了。
那短发少女也点头:“有圣殿的审判者出手,看来科尼亚小镇以后就不复存在了。其实镇上还有大部分人活着呢……”
到底是一群年龄不大的少年少女,想到全镇人都会面临被净化的下场,情绪还是不免低落了下来,有些沉重。
原不为考虑得更多,现在他们和科尼亚小镇相距可不远,一旦圣殿到来,多半能发现这处庄园的所在,也发现他这个正在暗中搞邪教的危险分子,到时候免不了一场冲突,当然,最后倒霉的肯定不是他,但却会打乱他原本的计划。
其他人还在为科尼亚小镇担忧,伊贝特已快速将目光投向原不为,显然也是先一步考虑到了圣殿到来的后果。
他张了张嘴,刚想建议教会转移到更隐蔽的状态,就见原不为目光淡淡扫过他,似乎已然洞察了他的心思。
原不为轻轻一合手掌,有些漫不经心:“何必考虑那么多?只要圣殿审判者到来前,所有人恢复健康,证实并非瘟疫,只是虚惊一场,不就行了吗?”
其他人听得糊涂了。
“但这就是瘟疫啊……”
原不为微微一笑,没有过多解释。
“我说不是,那就不是。”
第268章 教宗6
黄昏之时,一场暴雨袭击了紫罗兰市。
城市边缘的科尼亚小镇在风雨的冲刷中寂寂无声,天快黑时,没有一盏灯亮起,被雨水冲刷的街道上每隔一段路便有横尘的尸体,家家户户大门紧闭。
尸体的腐臭气息被风雨冲刷散去,但这座沉寂在暴雨中的小镇却仍是死气沉沉一片,宛如空无一人的死城。
小镇东边一间矮小的灰白色石屋中,传出了女人痛苦至极的哀鸣声,那凄厉的声音宛如即将失去幼崽的老鸦,即便是天地间肆虐的风雨声也难以掩盖下去。
石屋内,躺在病床上的少女几乎只剩下最后一口呼吸,形容更是惨淡得可怕,她的双目都几乎要凹陷了下去,脸庞泛着病态的青黄,看不出半点这个年纪的活力,反而像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妪。
少女消瘦至极的手被床边的妇人紧紧握在手中,妇人长发散乱,将头深深埋在女儿的床边,弓起来的脊背就像是被压到了极致的弓弦,不断地颤抖着,似乎随时都有可能被压力折断,或者在绝境中彻底爆发出最后的力量!
若是科尼亚小镇上的其他居民看见这对母女,定然会理解她们的遭遇。
七年前,刚刚搬来镇上时,这还是令人艳羡的一家三口。伊文斯先生是一名极为出众的铁匠,也擅长狩猎,与那些最厉害的猎手相比也不相上下;伊文斯夫人据说曾经是落魄贵族家的小姐,温柔漂亮,颇通文法,是一名教授识字与礼仪的老师,来自紫罗兰市暴发户们很乐意将孩子送到她这里;伊文斯小姐更是美丽可爱,当他们刚刚搬到偏僻的科尼亚小镇上时,就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那时羡慕他们的人,却从未想到过,没过几年,伊文斯先生就在狩猎时出了意外而去世,伊文斯夫人为了杜绝雇主心思不良的骚扰,也不再担任老师,只能待在科尼亚小镇干起了那些繁琐的重活累活,短短几年,就再不负曾经的年轻美貌,迅速苍老沉默下来。
而伊文斯小姐更是体弱多病,长年累月都要待在家中吃药养病,这又使得伊文斯夫人不得不更加拼命挑起负担。
倘若说过去的几年,接连不断的厄运都降临在了这个家庭的头上,她们或许认为自己已经足够不幸了,遗憾的是,残酷的命运似乎并不打算放过她们,用事实告诉她们,更大的不幸尚未到来。
而今,来自命运的致命一击似乎终于降临了,要将这一家人彻底地摧毁。
——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在科尼亚小镇上飞速地蔓延开来,当一个接一个的熟人接连死去,还活着的人机会迫不及待就要逃离这里,但他们却没能离开。紫罗兰市派出的军队已然封锁了整个小镇,宣告了所有人将会面临的下场。
在瘟疫弥漫的背景下,他们得到的不会是任何救治,而是彻底的清除净化。
歇斯底里的哀鸣声在食物中响起,伊文斯夫人不断呼唤着女儿的小名,整个人已失去了冷静:“夏蒂……夏蒂……”
她几乎是脱力一般地坐到地上,满面都是泪痕:“如果这是龙神的诅咒,请惩罚在我的身上吧!我的夏蒂,她不该受到这样的惩罚……”
“伟大的龙神啊,我祈求您的宽恕!”
伊文斯夫人拽出挂在衣服上的项链,项链底部挂着属于圣殿的教徽,圣殿的虔诚信徒往往会佩戴在身上做祈祷。当然,不只是祈祷,也可以向龙神忏悔。
她紧紧握着那枚教徽,低头露出虔诚至极的姿态,像每一次忏悔时那样:“如果罪王的血裔让您受到冒犯,请将所有惩罚施加于我,宽恕她吧!”
床上的少女奋力睁开眼睛,望着母亲近乎病急乱投医的行为,想要说些什么,却只从喉咙里发出了几声喘气的声音。
她眼睛里的光正在一点一点淡下去。
“夏蒂……”伊文斯夫人似乎有所察觉,连忙去看女儿,她几乎扑了过去,紧紧抓着奄奄一息的女儿的手,声音都在哽咽,“不,不,你不能……不可以!”
这一刻,巨大的绝望击垮了她,让这个坚强的女人陷入了疯狂。
“我的夏蒂……不,你不能死!”
彻底陷入疯狂的伊文斯夫人一把拽下圣徽,圣徽的尖端刺穿了她的手心,鲜血随之淌了出来,将那枚圣徽彻底染成血红,原本的神圣中沾上了血污。
她念诵了一段古怪而邪异的祷词,并非是现在的通用语,而是几乎已经被遗忘的古伊兰语,是对龙神的亵渎。
——这是圣殿所决不允许的行为,是彻头彻尾的异端。真神教就非常热衷于这样干,据说能够取悦他们信奉的邪神。
女人沙哑的声音发出了嘶喊。
“神明啊,救救她吧!无论是谁,哪怕是邪神……我愿意出卖我的灵魂,我愿意付出我的一切……救救她吧!!!”
“哚,哚,哚!”
突然,富有节奏的敲击声在窗外响起。
这声音其实并不大,敲击的频率很缓慢,按理来说应该被彻底掩盖在狂暴的风雨声中,但偏偏却并没有。反而非常清晰地映入了伊文斯夫人的耳中。
放在眼下的情境中,显得有些诡异。
伊文斯夫人心中突然生出了一种极为强烈的预感,她猛地转头去看。
只见雨水模糊的窗户外边,一只通体漆黑的乌鸦正安安静静站在那里,见伊文斯夫人看过去,它不紧不慢地梳理了一下羽毛,这才微微歪头看过来。
“哚哚!”
它又不紧不慢地敲了两下。
浓郁的夜色在这只神秘的黑乌鸦身后交织成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狂烈的暴风雨冲刷中,它丝毫不显得狼狈。
这一刻的伊文斯夫人甚至有种感觉,仿佛看到了一位趁着雨夜远道而来的客人,正在外面慢条斯理,彬彬有礼地敲击着房门,顺便还整理着自己的帽檐。
这样的联想让她从疯狂与绝望中清醒,心中突然生出了一丝莫名的期待。
——本身并非普通人的她知晓许多普通人不知道的秘密,譬如某些灵性特殊的超凡生物,以及豢养这类生物的强者。
她冲上前去,颤抖着打开了窗户。
那只通身漆黑的乌鸦张开翅膀行了一礼,这才不紧不慢地飞了进来。
它漆黑的眼睛倒映出床上形容枯稿的少女,也倒映出面前脸色紧张的女人。
“何等浓郁的信念与渴求!”
这乌鸦咏叹般开口,琉璃珠般的眼睛盯着她:“身为吾主的神使,响应你的祈祷而来。你能为了这份信念做到什么地步呢?”
至于病床上的少女……
“在此之前,她暂时不会死。”
·
暴风雨中,石屋的门被打开,女人的身影坚定果断,很快冲入了风雨中。
“吾主乃是时刻追寻变化的无定之理,洞察命运漏洞并加以篡改的剧外之人,祂喜欢一切新鲜的变化……”
神使的声音言犹在耳,伊文斯夫人几乎牢牢记下了对方所说的每一个字。
“倘若世界是一幕舞台,每个人的命运都是编织好的剧本,这个世界只会青睐于选定好的主角,让他们在舞台上上演传奇,他们才是得天眷顾的幸运者……”
“那么吾主便是舞台之外的观众。”
“他更愿意看到超出剧本之外的变化。现在的你,现在的科尼亚小镇,都不过是即将退出舞台的炮灰角色,抓住吾主赐予的机会,率先打破角色的限制,让原本不起眼的角色不断获得高光,获得更多的戏分,就会获得吾主的青睐与眷顾,变成更重要的配角,乃至主角。这便是吾主所能赐予的嘉奖。”
——一番神神叨叨的话翻译过来,实则已经说明了这位神明的力量。
并非实质意义上的雷霆火焰等元素力量。而是更接近于洞察与篡改命运。
而唯有本身不断突破限制,尝试做出选择与改变的人,才会获得祂的青睐与眷顾。
——这也是原不为摸索许久后,结合本身对气运的理解,所发明的“神术”。
它不能给人提升实质上的力量,却能不断窃取命运的力量并加以篡改。让一个平凡普通的人,在不断的蜕变之中获得眷顾,最终成为气运之子般的人物。
当那只寄托着原不为神识的乌鸦在小镇中盘旋了一圈,察觉到了来自那间石屋中最浓郁的信念与渴求时,他就给出了一个机会,也就是加持了一丝气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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