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一堆萤火虫缓缓从姜宁怀里的书包里飞出来。
幽绿的萤火像是点点繁星,在夏末沾着湿意,点亮姜宁月牙弯弯的双眸。她一边奔跑,一边带着光冲他而来。
第10章 灯光照在她脚下,一直无……
整个空幽寂静的庭院很快被萤火虫的光亮点燃。
姜宁抱着书包跑到燕一谢面前来时,书包已经彻底空了,缓缓飞出来的萤火虫宛如四散的流光,飘忽不定,从下往上掠过她的脸,照亮她的脸庞。
“快看!”姜宁兴奋地仰头看去。
燕一谢看向她。
满目荧光倒映在她的眼眸里,像是伸手可触的星海。
姜宁方才跑得脸色发红,这时忍不住定下来深呼吸一口气。
她朝燕一谢看过去。
少年迅速别开了目光。
燕一谢顿了顿,才重新抬眼看向满院的萤火虫:“你从哪来弄来的这玩意儿?”
姜宁不答,反而嘿嘿地笑,将书包拉链拉起来:“你以前见过吗?”
燕一谢凉飕飕道:“这有什么稀奇的,我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三岁小孩,夏天的时候河边经常会有,而且,”
燕一谢看向那些很快便绕过院墙、绕过树木飞走的萤火,语气平淡地说:“没什么好看的,很快就飞走了。”
姜宁一愣。
燕一谢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看起来有点意兴阑珊,转过轮椅往别墅里走。
姜宁反应过来,一把抓住他的轮椅扶手:“欸,别走啊,等一下。”
燕一谢抬眼看向她,俨然是对上次轮椅一路飞出去飙到河边的事情有了阴影,蹙眉道:“你又想干什么?”
“我有办法。”姜宁对他眨了眨眼。
“不过你先转过去不许看。”姜宁又道。
燕一谢嗤笑道:“幼稚。”
“……”姜宁暗骂一个十四五的小屁孩居然敢说她幼稚。
话虽如此,燕一谢还是带着不耐烦的神情,将轮椅转了过去:“到底要干什么?”
姜宁没有回答,走过去摘下他肩膀上的衬衣外套,卷成一条长卷。
她走过来靠近他时,燕一谢浑身僵了一下。
他抿了抿嘴唇,到底克制着自己没有动弹。
于是姜宁得以顺利地将衬衣系在了他眼睛上,为了报复他整天臭着一张脸仿佛谁欠他八百万,姜宁在他后脑勺上狠狠打了个结。让你横。
燕一谢:“……”
随后燕一谢不知道姜宁干了些什么,只听见耳边有跑来跑去、跳起来又落地的声音,她好像还跑到檐下对管家低声说了句什么,管家回了她一句什么。
什么都看不见。
眼前一片漆黑。
这种漆黑让某些不太好的记忆席卷重来,少年修长的手指不由自主紧紧扣住了轮椅扶手。
他一直强忍。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有三四分钟,但对燕一谢来说有些漫长。
姜宁终于回到他身边,将他眼睛上的衬衣解开时,他脸色很不好看。
“现在可以睁开了。”姜宁的声音带着笑意。
燕一谢心说自己真的是疯了,配合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臭丫头玩这种幼稚的捉迷藏一样的游戏。
但他的身体却无比配合,直到姜宁过来,他才睁开眼。
一睁眼,眼前猝不及防地多了一个透明的玻璃瓶。
瓶口微微开着,里头放进了一些沉水藻类的植物,一只萤火虫被束缚进了瓶内,正在奋力挣扎。
而仿佛被这只雌虫吸引而来,许多其他萤火虫纷纷围着瓶口开始不离不弃地起舞。
在夜色里,玻璃瓶发着光。
瓶口处用芦苇绕了一圈,像是一盏灯。
燕一谢一怔。
“这样就不会很快飞走了。”姜宁拉过他的手:“送给你。”
她柔软潮湿的手心带着一股凉意。
燕一谢:“……”
他身体一僵,没有打开她的手。
“怎么样?”见燕一谢久久不语,姜宁有点儿得意:“我是不是很聪明?”
燕一谢难得没有回以讥嘲,他没吭声,只是用双手紧紧捧着玻璃瓶。
夜色中,几颗还未彻底离去的绿色萤火虫飘忽闪烁在庭院间,檐下晕黄灯光照亮姜宁的脸。
她说完就皱了皱鼻子,好像是闻到了别墅里面厨房传来的夜宵的香气,像是一只闻到好吃的挪不动脚的雪白的小狗。
让人忍不住立刻就把排骨拿出来。
燕一谢注视着她,他很少将视线停住在别人身上这么久。
玻璃瓶亮着的光使得他几乎数清楚少女纤细密长的睫毛,像是两把小刷子一样,灵动地跳跃。
“管家叔叔怎么在准备夜宵?”姜宁忽然回过头来。
少年迅速收回了视线。
姜宁蹲下来,对他讨好地笑:“你家管家……做了几人份?”
燕一谢道:“一人份。”
姜宁道:“我能尝尝吗?”
燕一谢道:“不可以。”
姜宁继续自说自话:“我不介意替你分担一点长胖的痛苦。”
燕一谢也继续道:“我介意,你休想来我这里蹭吃蹭喝。”
姜宁一脸幽怨地仰头看着燕一谢,敢情自己这些天做的套近乎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像极了垂头丧气的雪白的漂亮小狗。
管家出来,赶紧去厨房将准备好的饭盒拿出来,对姜宁道:“这是给姜同学准备的。”
姜宁打开饭盒看了眼,竟然全是自己喜欢吃的,她笑眯眯地接过来:“谢谢叔叔。”
管家对她笑了笑。
燕一谢看了管家一眼,不悦道:“经过我允许了吗?就擅自准备夜宵。”
“原来是管家给我准备的,我还以为……”姜宁看了燕一谢一眼,转而对管家又道了一次谢:“感谢叔叔!你对我真好!”
燕一谢:“……”
不知道为什么有种为他人做嫁衣的不爽。
又到了要回去的时间,姜宁依依不舍地摸了摸鼻尖,对他说:“我明天再来。”
燕一谢用一贯冷冷的口吻道:“不要来的太频繁,我会被你吃穷。”
这么大的古堡,吃穷?
开什么玩笑?
何况姜宁知道燕一谢的家底,在这一年就已经深不可测了。
姜宁一笑了之:“就来。”
管家却见少女说完这句话后,少爷神色像是松快不少。
燕一谢一言不发地看着姜宁的背影远去,他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萤火虫瓶,忽然道:“十一点了。”
管家没能理会他的意思。
燕一谢道:“你送她回去。”
管家跟在姜宁身后,保持着一段不会让她发现,但是又能将她安全送到家的距离。
……
当姜宁从来时的那条路返回,她脚步顿了顿,忽然发现哪里有点不对劲。
路……似乎比来时还亮了。
这条小路简直亮如白昼。
她抱着书包一怔,抬起头,只见夜色中,原本乱七八糟肆意生长的杂草不知什么时候被清出了一条新的道路。
道路两边,一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挂上了明亮的灯光。
灯光照在她脚下,一直无限延伸下去,像是一条有些梦幻的星河。
第11章 净身出户协议。
姜宁心湖仿佛风过涟漪,轻轻地漾起了一圈一圈的波纹。
她站在那里,望着沿路晕黄的路灯和路灯下围绕着的细小蝇虫,嘴角情不自禁地翘了起来。
重生回来后有史以来第一次,她心情如此轻松。
她心中那块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大石终于卸下去了稍许。
姜宁从书包里掏出手机,给燕一谢发短信:“谢谢。”
手机那边的少年依然爱理不理,冷得一批,句号都没回一个。
姜宁嘴角依然带笑,一边继续朝家的方向走,一边指尖在手机上轻快跳跃:“燕一谢,你到底什么时候和我一块儿去上学?我想和你转到一个班。”
半晌,待她终于快回到家院门前,手机里才终于多出了一条冷淡的回信:“你不要得寸进尺。”
姜宁忍不住笑起来。
*
姜宁带着好心情回到家,一进家门就先到处找姜帆。
没在姜帆的房间看到姜帆,姜宁眉梢立刻拧了起来。
这小兔崽子先前答应得好好的要好好学习,不会又是空头支票,和自己分开后扭头就去了网咖吧?
真是无药可救了。
郑若楠拿着一杯牛奶过来,压低声音“嘘”了一声,欣慰地说:“他在你房间写作业呢,好不容易他静下心来在书桌前坐一会儿,先别吵他,你先去洗澡。”
姜宁愕然:“你确定他是在写作业,不是又偷偷从窗户溜出去了?”
隔着一扇门,姜帆幽幽地道:“姜宁,背后说我坏话,我是听得见的。”
还真在自己房间?
去年姜帆这小子为了不写作业,拿一把锯子将他房间里的书桌给锯掉了,把全家人气得不轻,郑若楠愤怒地说再也不给他买书桌,让他再写作业就去厕所里趴在马桶上写。
这小子气人的时候是真能把人气得七窍生烟。
“我来吧。”姜宁接过郑若楠手中的牛奶,推门进去。
房间里,姜帆面前还真摊着两本教辅书和习题集,他扭着身子坐在那里,痛苦不堪地咬着笔头。
姜宁快步走过去,放下牛奶杯,一把掀开他桌面上的书本,试图在下面找到游戏机。
但……还真没有。
习题集已经被翻动了好几页了,虽然一眼看过去没有一道题是对的,但那字迹的确是姜帆这小子本人的。
姜宁心中震惊又欣喜,但还是绷住神色,多此一举地问了一句:“都是你自己写的?”
姜帆看着姜宁的表情,莫名生出了几分爽感,原来上进也没这么难,而且家里人对他的关注都变多了。他露出一副傲慢的神情:“不然呢?房间里还有鬼能帮我写?”
姜宁缓缓道:“应该确实都是你自己写的。”
姜帆更加得意了,继续竖着耳朵等姜宁的夸奖,如果给他屁股上插一根尾巴恐怕都已经翘到了天上去。
就听姜宁又道:“因为换做鬼来写,都不可能十道题整整齐齐错十道。”
姜帆:“…………”
狠好,瞧不起他。
他要让她知道什么叫做浪子回头。
姜帆继续咬牙切齿地和习题集大作战去了。
姜宁眸中终于染上笑意,下楼对郑若楠说:“给姜帆重新买张书桌好了。”
“这还用你说。”郑若楠早就开始张罗了,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两个孩子都像是洗心革面了一样,郑若楠人逢喜事精神爽,气色看起来都好了不少。
老太太在院子里摇着蒲扇,忍不住扭头用异样的眼神看了姜宁一眼。
想不通。
小丫头还真有两把刷子。
邻居里也有想给小孩转学的,却苦于找不到门路。因为他们家转学手续办好了,这两天一同跳广场舞的老太太们都快将王素芬围起来了,朝她打听。
老太太在外头眉飞色舞地对老朋友们说这有什么难的,回头就让儿媳帮忙问问,但回到家来并不提半个字……
她和姜宁这丫头关系一向不融洽,找姜宁问,岂不是把脸凑上去让这丫头打?
看着那边母女喜气洋洋,老太太再一次按捺不住上前插一脚的心思。
她起身进门,对郑若楠说:“姜帆肯学习了是好事,但现在成绩还是起不来啊,要不然让柔柔给他补补课?柔柔成绩好,每次考试都是恒初前三十,还能省下一笔补习费。”
姜宁烦透了老太太的心思永远都在姜柔柔那一边,永远都在想为姜柔柔争取点什么利益。
她冷冷道:“我帮姜帆就行了,不用麻烦别人。”
老太太脸色立马拉了下来:“瞧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柔柔哪里是别人?你和她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这么多年,怎么还不能成为亲姐妹?你这心眼真是比针小。”
姜宁毫不犹豫地反唇相讥:“我心眼小?奶奶你搞清楚这是谁家,这是我家!能容忍她住在这里快十年,我心眼还小?您再多嘴一句我现在立马将她的东西丢出去。”
老太太脸色都青了。
上次见姜宁在郑若楠面前说哭就哭,还以为她性子变软了,谁知头发虽然剪了,脸上干净了,骨子里还是那个刺头。
老太太忍了忍,转而去对郑若楠阴着脸道:“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对长辈半点礼貌也没有。”
姜宁最近的转变,郑若楠看在眼里。她已经逐渐意识到,女儿变得骄纵,和家里总是偏袒姜柔柔,可能后者是因,前者才是果。
姜宁本也不必张牙舞爪,浑身是刺的。
她已经逐渐放弃在外的名声,哪怕别人说她欺负孤女呢,她也不能一直委屈姜宁下去。
郑若楠看了老太太一眼,不冷不热地道:“不是您先来找事,她哪有机会对您没礼貌?”
女儿这样,母亲也这样。
老太太看了眼远处眼圈已经通红的姜柔柔,差点气得七窍生烟,怒道:“上次就因为姜宁,柔柔的舞蹈课从私教换成了小团体课,她回来哭了好几天,舞蹈课的老师对她的态度都不好了,你怎么忍心?”
姜宁笑了:“奶奶你不忍心,你花钱让她回私人课去啊。米虫有什么资格挑三拣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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