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闹着喊着要学画,画板也买了,画笔、画纸、颜料杂七杂八花了那么多钱,少年宫的美术班也才交了学费,怎么又不学了?”
华母一指头戳在她脑壳上,气的语调都高了几度。
“妈,我想考清华!”华婕坐直身体,一边揉脑袋,一边拧眉肃目道。
“你——”华母结舌,自家闺女一直学习中等,不学美术的话,连考一本都悬,还……清华?
她张嘴就想训两句,又不想贬低自家闺女,踟蹰了半天,才道:
“美术班的学费都交了,这个月必须学完。行了,别在这儿跟我腻了,写作业学习去吧。”
华婕几度争取无果,只得拎着书包到里屋学习。
今天光模拟测验了,老师只让大家预习功课,没有留作业。
她怔怔在书桌前坐了一会儿,忽然捕捉到书架最顶上的一个大铁盒。
踩着椅子将铁盒取下来,扯纸擦了擦上面的灰尘,‘咔’一声开盖,便有一沓画映入眼帘。
大大小小的纸张上,全是她的画作,每一张都被母亲好好收在铁盒里,搬了几次家,妈妈都带着。
她随手翻开,甚至连她小学时的画都有。
坐回椅子上,她开始一张一张的查看。
初中画的素描石膏像、速写、静物、国画大公鸡、国画白描的秦始皇……
她用水彩笔涂的完成度很高的灌篮高手临摹画,水彩笔加国画技法完成的花仙子……
小学时画的简笔画,圆珠笔画的樱桃小丸子……
最后,她捏起压在盒子最下层的一个泛黄的本子。
打开后,里面有圆珠笔勾勒的歪歪扭扭的小鸭子,这是幼儿园时,母亲教她画的。
就是因为她画的这个小鸭子,妈妈笃定她有绘画天赋。
华婕盯着歪歪扭扭线条勾勒的扁嘴兽看了好半天,忽然笑了。
翻开这个小本子,后面还有歪歪扭扭的小鸡、小桌子、小电视……所有童年时入她眼帘的事物,都成为她的模特。
还有她画的鬼一样的白娘子,和奇怪的难以分辨的图案。
心跳砰砰砰纷乱,她面红耳赤,眼眶发热。
又将铁盒里的画反反复复看了许多遍,心底里对绘画的热爱,再次重燃。
在这个时空中,她再次找回了几乎被她遗忘的初心。
对画画的初心。
第9章 神秘转校生
周二早晨,华婕很早到学校,她将昨天晚上回家时帮同学画好的小画和设计好的签名从书包中拿出来,跟书本一起放在桌上。
班主任忽然让男同学在靠窗第一排前又摆了一张桌椅。
他们班座位共分成八列六行,八列也可以说成是四列,因为同桌两人可以算作一体。
这个被安排在与讲桌平行的靠窗座位却只有单蹦一个。
华婕怔忡了会儿。
那个位置属于她高中的暗恋对象。
阳光清新,洒在那张孤零零的绿色桌子上,记忆中有一个特别高大帅气的男同学坐在那儿,时常撑腮迎着阳光眯着眼,一边看着窗外发呆,一边转笔。
她记得沈墨就是开学第一周转过来的,看样子就是这几天了。
出神几许,她忽然摇头哂笑。
自己母胎单身二十几年,暗恋的人倒是一个接一个。
虽然沈墨是她最后一个现实世界中的暗恋对象,但她后来做了追星女孩……
挠挠短发,她有些汗颜。
自己真是胆小,大概被余同霖和卞颖折腾的有点PTSD,总觉得暗恋和喜欢别人是件特别危险,特别没面子伤自尊的事儿。
书本铺开,铅笔握在手里时,忽听女生们凑到前排,对着靠窗那个孤零零的‘光荣座’八卦了起来:
“我听说是二中转来的。”
“二中好像早就开学了,他们有军训,我们没有。”
“嗯,好像是个小混混,据说是把两个教官和两个男同学给打了,被迫转校。”
“这么可怕?”
“嗯,据说长的可吓人了,我初中有朋友念二中,跟我说那个男同学属于那种……你看他一眼,都会害怕的哆嗦的类型。”
“啊?我坐在他后排诶,这可怎么办啊?”
“他是男生,不会揍女孩子吧?”
“那谁知道……”
“不过听说他家超级超级有钱,住大别墅,开豪车的那种。”
“肯定吧,不然能转学转的那么轻松吗?”
“咱们学校择校费好像也挺贵的。”
“有钱的混混,不是更无法无天……”
华婕撑腮有些恍惚。
原来沈墨转来一中前,大家是这样看待他的呀。
不过好像,她那三年也很害怕他,虽然他好像从来没打过女同学,但她也不敢跟他说话。
记忆中,唯一一次他们有对话,好像是有次她上课迟到,从走廊一通狂奔冲进教室,结果正撞在他硬邦邦的背上。
当时她吓死了,以为自己居然撞到沈墨,一定会被杀掉。
结果他只是冷漠的回头看她一眼,然后伸手压了一下她头顶,又用那只手比了下自己腋下,淡淡留下句“小矮子”,就又溜溜达达迈着遛鸟老大爷般的步子,走回自己与讲桌平行的独个零排特座。
华婕还记得自己当时的情绪,红着脸在脑内疯狂尖叫两个内容——
“我身高在班内排中等,一点也不矮!!!”和“沈墨手掌压了我头顶!啊啊啊啊他摸我头!”
她因此面红耳赤了整整四节课!
没谈过恋爱,又向往爱情的青春期少女真可爱……
华婕唇角溢起笑意。
悄悄收心,她打开数学书,开始预习今天要学的知识。
右手则握着铅笔,仍无意识的在废纸上练习排线,这是她从小学画养成的习惯。
随着废纸上由长短一致的横线、竖线、左斜线、右斜线组成的小方块越来越多,随着数学书页被翻过,那个上一世在她记忆中始终遥远不可及的高大身影,逐渐模糊成了无数个数学符号。
……
早读时同学们已到齐,华婕去给自己倒水喝时,同桌景年悄悄探头看了眼华婕桌上的废纸。
一张纸上几乎被短直线布满。
只见每一组排线,直线都长短一致。
且每两条线之间的距离都完全一样!
景年微微咋舌,他是学画画的,完全明白其间难度。
怎么可能手这么稳???
这得需要多少时长的练习?
华婕倒水回来后,他若无其事收回视线,用书挡出一个空间,拿自动铅笔试了起来,发现自己即便专心致志画,都做不到这一点!
他尝试排线的手逐渐暴躁,手下用力,线条划破纸张,撕裂出丑陋的伤口。
余光扫见华婕一边跟着早读念语文课文,一边又拿起笔在纸上划拉了起来。
线条仍旧笔直,排线仍旧完美……
“……”
日!
华婕是从出生起就开始画画、会拿笔起就开始画画的变态吗?!
……
从昨天开始,华婕就一直在思考画画的事情。
她发现,无论自己上一世被画画和买画的甲方折磨的多么厉害,心底里对画画的爱……仍很强烈。
可她也的确绝不想过上一世那种寂寞又煎熬的生活,在为金钱苟且的日子里,消磨掉绘画的魅力,使之变成需要忍受的痛苦事。
要想仍旧拿画画当工作,除非她能成为名家。
在2000年的当下,社会上画的好的人还不多。
但10年后她进入社会时,会画画的人才可就相当多了,20年后的画手市场更几近饱和。
除了画的特别好以及赶上红利期积累了相当人气的画手外,当画匠是非常辛苦且受折磨的。
在技术层面,华婕在大学期间笔耕不辍的磨炼,也没能使自己成为甲方不敢要求改稿的大画师。
她想,自己对绘画的认知恐怕是到了一个瓶颈期,真想上升一个层次,干画是不行了。
除非她突然灵光一现、有如神助的找到了自己独一无二的超商业超强风格。
不然就是遇到了一个能重新点亮她灵气和才气的美术界伯乐大师。
但……灵光是绝没有的,伯乐大师也碰不着。
所以,当清晨再次坐在教室里时,她已下定决心。
她要把画画当梦想去享受和追寻。
然后!
好好学习!
考清华!
找一份赚大钱的工作,养画画这个梦!
反正就是不能拿画画当工作了,当课余爱好充实人生吧。
上课前的休息间隙,她已经开始神游天外,幻想自己赚了大钱,买大别墅,坐在宽敞明媚的房间里,面朝着种满花草的漂亮花园,暖风吹起轻纱窗帘,她沐浴着暖阳煦光,在画纸上畅情挥洒。
做最独立富有的女土豪,住最漂亮文艺的大房子,画自己最想画的画。
谁要是敢对她的画指手画脚,她就昂起高傲的头颅,冷冷的、不屑的干脆利落的送给他一个字:
滚!
啊啊啊啊啊,再也不向金钱屈服的嘚瑟的活!
口水都要流下来,还好上课铃声将她拉回现实。
正襟危坐,她目光炯炯的、热切的注视着授课老师,仿佛注视着撒钱普渡她的财神爷。
授课老师被盯的频频朝她侧目,这小姑娘狂热的眼神,成为一种无形压力,他讲课都不得不更专注、更澎湃了。
……
虽然不想再向金钱低头,但面对淳朴憨厚的甲方同学们,她还是愿意出卖一下自己的画技的。
上一世高中毕业后,华婕就远离家乡到上海学习工作,高中同学很少联系。
同窗情谊或许还有一些,但实在微薄,所以给同学们画画,收他们的钱,她丝毫不会手软。
第一节 课间休息,廖珊珊忽然将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礼物放在她桌上时,华婕怔愣仰头。
昨天对方就已经痛快的结清了画稿酬劳,这给她的又是什么?
廖珊珊甜甜一笑,颠颠跑出去上厕所了,长马尾在身后荡啊荡的,青春无敌。
收回目光,华婕扯开小礼盒。
是一个米老鼠头形状的漂亮铅笔刀。
她捏在手里仔细把玩,嗅到了一股橘子香,廖珊珊还专门给这个礼物喷了少女香水。
礼盒下方还有一张小纸条:
【华婕的画真漂亮,字也最美了!
我要收藏好,等你成为大画家,我再把画以1000万的价格卖掉。
为了庆祝发财,先送你一个小礼物聊表谢意。
:p(吐舌笑脸)廖珊珊】
高中女生太甜美了,她好爱。
华婕的心软了又甜,甜了又暖。
早晨的暖光穿透窗玻璃,打在她左边面孔上,她将纸条重新折好放回礼物盒中,连同米奇铅笔刀一起珍藏进书包。
画画的确让人快乐。
居然还可以哄女孩子开心,嘿。
……
……
课间休息时,华婕的订单络绎不绝,买不到偶像某款海报的、想要订制书签的、用白纸包书皮请华婕画画的……各种需求络绎不绝。
到周三下午,华婕轻轻松松赚到六十多块钱。
画画成了令同学们羡慕的招财技术活。
……
……
重生以来,华婕学习画画,享受新生,忙的不亦乐乎。
她的初中同桌余同霖却有点失落。
下午第二节 课间休息,余同霖再也坐不住了,趁景年离开教室,他坐到华婕身边凑头看她画画。
“哎,给我画一幅相呗。”他戳了下华婕脑袋,以熟稔的初中同桌姿态跟她讲话。
华婕眼睛都没抬,听声音已知道是谁。
“2块钱。”她公事公办道。
“……哎,你也太俗了,咱们的关系还要钱啊?”余同霖不防备自己会被她拒绝,有点没面子,又堵了她一句:“穷不起了你?”
“你也太抠了,2块钱付不起吗?”华婕微微皱眉,她既不喜欢他跟他很熟似的语气,也不喜欢他用开玩笑的态度怼她。
现在她可不是为了金钱会折腰的人了!
她现在可是敢于向甲方疯狂挑衅的艺术家了。
他要是再啰嗦,她就帅帅的送他一句“爱买买,不爱买滚!”,想到这里,她忽然有些热切的望向余同霖,她想说这句话很~久~了!
有一辈子那么久!
“……”余同霖面上僵了会儿,屏息缓了下情绪,见四周没什么人听到她反怼自己,这才掏出2块钱,举到她面前。
华婕遗憾的接过钱,唉声叹气道:
“现在还有3幅画在排队,你的明天给你。”
“……嗯。”余同霖应声后,华婕又不搭理他了。
他有些不甘心,以前她总是主动来找他说话,从来都笑眯眯,也没跟他发过脾气,现在怎么这么疏远了?
不自在的挠了挠短发,他又戳了戳她。
“干嘛?”
“我见景年老找你茬,不然咱俩还一座吧?”余同霖低声道。
“……”华婕动作一顿,她缓慢直起腰身,不敢置信的看向余同霖。
???
上一世,她在被景年欺负时,曾跟余同霖讲过能不能还像初中那样跟他一座,他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不太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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