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公主上吊醒来后就仿佛变了一个人,从高高在上变得平易近人了,甚至有时候她站在公主身边,都觉得公主有股子煞气。
“可是,若四殿下以嫁妆的身份住在将军府,等于葬送了未来。”张嬷嬷压低声音。
“未来?怎样才算是未来?称皇称霸才叫未来吗?”洗洗睡吧,过两年就没有庆国了。
张嬷嬷怔住,她想起皇后娘娘临死前拉着她的手一遍遍嘱咐,一定要护好四殿下,只求四殿下能平安长大就好。
她以为那是皇后娘娘着了道后,心灰意冷之下说出来的话,原来公主比她还通透。
“公主果真长大了。”张嬷嬷欣慰地叹息,愉快地接受了公主的变化。
经历过生死后,大彻大悟的不是没有,许是皇后娘娘在天有灵,让公主悟了。
张嬷嬷的怀疑楚攸宁不放在眼里,或者谁的怀疑她都不放眼里,也不打算保持原主人设。有公主这个身份在,只要昏君不发话,谁还能烧了她不成,真要烧,她还可以跑路,只不过是计划提前了而已。
这时,门外传来孙嬷嬷的声音。
“公主,刘公公来了。”
张嬷嬷立即抢走四皇子手里的鸡腿骨,擦手,擦嘴,动作快得让楚攸宁惊叹。
见奶团子被抢了鸡腿骨头,扁嘴要哭,楚攸宁往他手里塞了个调羹。奶团子乌溜溜的大眼睛怎么找也找不到鸡腿骨,只能将就调羹。
刘正进来,看到一桌光盘的碗碟,有些傻眼。
别告诉他,这都是攸宁公主吃的,可若不是公主吃的,还能是四皇子吃的不成?攸宁公主的胃口何时这般好了?
张嬷嬷注意到刘正的神色,只觉得要完,有哪个新娘子在新房里吃一大桌子东西的,还每个都吃光,传回宫去叫陛下怎么想。
“刘公公,公主昨日伤了嗓子,吃不下东西,这会饿狠了。”张嬷嬷忙替自家公主描补。
刘正嘴角一抽,昨日知道攸宁公主得到陛下重视,他可是特地打听过,公主醒来后就吃了好些东西,还吃撑了。
不过,能混到皇帝身边的都是人精,刘正笑眯眯点头,“公主如今能吃下东西了便好。”
他看向楚攸宁,“公主,陛下让奴才来问您关于嫁妆一事。贵妃娘娘说昨日将嫁妆单子给您过目后便封起来了。”
“是封起来了,只是在把四皇子加进去之后才封起来的。”张嬷嬷咬牙切齿。
刘正知道皇后的死多多少少与昭贵妃有点关系,张嬷嬷这么恨昭贵妃,他也是理解的。
刘正看向楚攸宁,“公主,您如何说?”
“嬷嬷说得对!”楚攸宁认真点头,自家人说的话必须力顶。
刘正:……
“贵妃说,昨日您跟陛下说要加一件嫁妆,那嫁妆便是四皇子,惟恐生变,便将四皇子写在嫁妆上,对此,您怎么说?”
“哪有恐什么生变,嫁妆不都要写在单子上的吗?”楚攸宁昨天看了嫁妆才知道每件嫁妆都要写在单子上,她就把奶团子也写上了。
这话等于是承认了。
张嬷嬷心里猛地一跳,回想公主出门时亲自抱着四皇子,让她跟来将军府的话,还有方才说让她找间屋子住下……这哪里是送亲,分明是早就打算好了啊!
虽然已经知道真相了,但是这事绝对不能认!
既然这锅已经甩到昭贵妃头上了,张嬷嬷自然不会放过,还要替公主把这锅给扣得死死的,要不然让陛下知道公主说的嫁妆是四皇子,有事的就是公主了。
“公主是承认昨日跟陛下讨的那件嫁妆就是四皇子了?”刘正心里震惊,面不改色。
生怕楚攸宁又说错话,张嬷嬷抢在她前面开口,“刘公公,公主是说如果她真的把四皇子当嫁妆,那肯定是要写在单子上的,而不是怕生变,毕竟君无戏言。但是公主怎可能会将自个弟弟当嫁妆一起嫁进将军府,脑子坏了才会这般做。”
刘正看着张嬷嬷,似笑非笑。都是宫里混的,公主那话是什么意思,他还能不清楚。
张嬷嬷见刘正不信,悄声对楚攸宁说,“公主,这事绝不能认,非但不能认,还要把这事扣到昭贵妃头上。”
楚攸宁是不怕承认,但是对于能坑昭贵妃一把,她还是乐意的。
她看向刘正,“你回去告诉昭贵妃,敢做就要敢当,别想把这事扣我头上。”
刘正:……所以,公主,您现在是敢做不敢当吗?
“公主可有证据证明?”他可不能稀里糊涂地回宫。
楚攸宁眼珠子转了转,“证据?嫁妆单子不就是证据吗?我还能模仿别人的字不成。”
刘正一怔。
对啊,事情一出,大家竟然都忘了关键的笔迹。可是在他看来,这事是公主干的可能性有九成,就是不知为何笔迹能一样。
张嬷嬷暗暗松了口气,不愧是被皇后娘娘在鬼门关点拨过的,公主变聪明了。
“那公主昨日跟陛下讨的嫁妆是什么?”刘正可没忘这事。
第7章
张嬷嬷神色一紧,突如其来,她上哪去弄个需要跟陛下讨的嫁妆。
楚攸宁让张嬷嬷看好奶团子,转身走向里间,从宫里带来的提盒箱堆里拎了个出来,打开盖子,里面是三个红彤彤的苹果。
古代的嫁妆什么盒啊箱啊桶啊就是多,藏吃的简直不要太方便。
刘正看着楚攸宁拿出来的苹果,你怕不是欺负我读书少?我读书少不代表没脑子,特地跟陛下讨的嫁妆只是几个苹果?就算这苹果是从越国高价进货的,也不能说价值千金啊。
张嬷嬷作为己方也想捂脸,见公主神色自若,好似那苹果真的是她跟陛下讨来的嫁妆,这心性,她服了。若是公主过去也能这样,也不至于让皇后娘娘临死都放不下心。
“刘公公,有问题吗?”
楚攸宁拿起一个苹果,两手一掰,苹果瞬间被掰成两半,看得刘正心惊肉跳。
这是威胁吧?是吧?公主的力气何时这般大了?
事以至此,他回宫也有交待了。
刘正看向正努力想要扶着椅子站起来的四皇子,低头道,“事情奴才已经问清楚了,至于结果如何还得陛下定夺。陛下还令奴才带四皇子回宫。”
“既然出现在嫁妆单子上,那就是我的,不服,找那个负责嫁妆的人去。”楚攸宁咬下一大块苹果给奶团子,剩下的吃得咔咔的,别说她抠,给一半奶团子,奶团子也是磨牙玩。
张嬷嬷只觉得公主太会了,比混了半辈子后宫的她还会,这下可不把昭贵妃坑得死死的。她可是知道原本公主的嫁妆被昭贵妃替换不少,昨日公主去见了陛下后才原封不动换回来的。
刘正觉得攸宁公主不可理喻,无奈道,“公主,这是陛下的旨意。”
“给出去的嫁妆还能要回去的?普通人家都不敢这么演,皇家不要脸的吗?”楚攸宁不耐烦地摆摆手,“刘公公回去吧,以后小四我养着了,反正他也不缺这一个儿子。”
这是什么话?“他”是指陛下吧?公主是彻底放飞自我了啊。
刘正没辙,总不能硬来,今儿还是公主的大喜日子呢,只能先回宫禀告陛下再说。
刘正一走,张嬷嬷就盯着楚攸宁,“公主,您是不是该好好跟奴婢说说四殿下的事?”
楚攸宁摸摸鼻子,张嬷嬷这样有点像霸王花队里的妈妈们,每次她背着她们做了什么事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
“小四在宫里活不长,我就把他带出来了,昏……父皇同意了的。”
张嬷嬷嘴角抽抽,那是因为陛下不知道您说的嫁妆是四皇子。
“亏得您为四殿下如此谋划,只是这事八成不行。”陛下怎么样都不会让自个的皇子当嫁妆嫁出宫。
这会张嬷嬷倒是希望这事是昭贵妃干的了,如果是昭贵妃干的,她会努力促成这事。
“我说行就行。”楚攸宁不担心,大不了她拼尽累积的那一点异能给昏君下精神暗示。
*
刘正回到宫里,几个皇子都没走。
他走到御前,躬身将和攸宁公主的对话如实禀上。
突然天降一口锅,昭贵妃被砸得哐当响。打死她也没想到楚攸宁会把锅扣到她头上,还扣得死死的。偏偏她为了表示亲力亲为,连嫁妆单子都是自己写的,证据确凿!
“难怪这字朕看着眼熟,原来是贵妃你写的。”景徽帝又看了眼单子,问昭贵妃,“贵妃怎么说?”
不知道多少次红袖添香,手把手写字,浓情蜜意,景徽帝这会才认出自己写的字,昭贵妃只觉得好笑。
昭贵妃脸上露出适当的自嘲的笑,“臣妾也不知为何会这样,臣妾没有女儿,又怜攸宁公主刚经历丧母之痛,这份嫁妆就当是为自己女儿备的,自认尽心尽力,怎知到头来还讨不了好。”
大皇子在别人没注意的时候,对昭贵妃的贴身宫女使了个眼色。
那宫女扑通一跪,“陛下,不关娘娘的事!是奴婢屡次见陛下教娘娘写字,便生了不该有的心思,偷着临摹娘娘的字,这次是奴婢自作主张,奴婢有罪!”
说完,便一头碰死在柱子上,死无对证。
早就料到昭贵妃没那么容易扳倒,二皇子和三皇子倒也不意外,只是可惜了这一次机会。
“莞碧!”
昭贵妃面容悲痛,做势要上前,被大皇子拦住。
昭贵妃泫然欲泣,仿佛一下子看破红尘,“陛下,臣妾往后再也不写字了,凭惹孽债。”
昭贵妃知道景徽帝是个心软又有些自恋的男人,这话不但证明了他的魅力,也能让他心疼她遭了无妄之灾。
景徽帝脑子不该被牵着走的时候还是很清醒的,他问刘正,“攸宁昨日来跟朕说还要带走一样嫁妆,是什么?”
刘正看了眼御案上摆着的苹果,“回陛下,是……苹果。”
“……”
所有人都怀疑自己听错了,心里怎么念都念不到有哪件宝物同音。
景徽帝率先回过神来,干干笑道,“是苹果啊。那是皇后临终前为朕削的最后一个苹果,没想到攸宁跟朕讨了去。攸宁果然对她母后爱得深沉,连她母后在这世上削的最后一个苹果都要拿去收藏妥当,这的确是需要朕同意才能拿走的嫁妆。”
众人:……
真难为您还能编成这样,恐怕是您对攸宁公主爱得深沉。
殿里的人都是人精,知道景徽帝这是在为楚攸宁圆谎,倒是没想到,堂堂公主居然真的能做出把皇子当嫁妆带走的蠢事来。
问清楚了,关于四皇子被当嫁妆一事景徽帝就有了判决,“贵妃,往后挑宫女还得仔细点,心大的趁早打发了。今日是攸宁大喜之日,本不宜见血的。此事虽是你御下不严,但念在你为攸宁的嫁妆劳心劳力的份上,朕就不罚你了。”
昭贵妃算是明白了,景徽帝根本是心里有数,最后这锅还是安她头上。
攸宁公主悔婚不得,破罐破摔,视宫规礼数如无物,反倒惹得陛下上心了,真是好笑。
她很肯定攸宁公主那件嫁妆指的是四皇子,只是不知道是临时想诬蔑她,还是早有预谋。一切看起来就好像是精心策划一般,若真是这样,这样的攸宁公主让人不寒而栗。
“四皇子呢?”景徽帝问刘正。
刘正小心翼翼看了景徽帝一眼,“陛下,公主说了,送出去的嫁妆没有要回来的道理,以后四皇子就由她养着了。”
景徽帝眼睛一瞪,“什么送出去!谁看见了!谁听见了!”
现在应该整个京城都听到了。
大家默契地低下头,默不作声。
“父皇息怒。儿臣觉得,既然攸宁不愿,那就且让四皇弟待在她身边。王公贵族之中也有将命格妨碍的孩子送到别家养个几年再接回来的,事已至此,不如就让四皇弟住在镇国将军府,待满五岁再接回宫来。”大皇子打的主意好,既然四皇子不能当嫁妆那就命格有碍吧,总不能白让母妃被污蔑一遭。
景徽帝看了大皇子一眼,沉吟半响,觉得这事可行,主要是四皇子被当嫁妆送入将军府一事已经人尽皆知了,不如就换个说法。
“刘正,你再去镇国将军府一趟,就说……小四和攸宁命格相和,要住在一起才能好,等小四年满五岁再接回宫教养。”
大皇子心里一跳,头越发低了。命格有碍和命格相和差别还是很大的,父皇这是看穿他的心思了。
*
镇国将军府宴散之时,刘正受命前来传达景徽帝的意思,还把昨日刚派下来伺候四皇子的人给带来了。
在大家看来,这无疑是景徽帝彻底放弃了四皇子的信号,好在四皇子是个奶娃娃,也没人想过要拥立他,大家除了一声叹息就没别的了。
有了景徽帝的旨令,大夫人立即在楚攸宁住的明晖院旁边腾出一个院子来给四皇子住。
张嬷嬷也安心了,虽然昭贵妃还是没受到惩罚,但外头也会默认皇子当嫁妆的事是她一手造成的,不是公主。
楚攸宁听到刘正说景徽帝为她这份随口扯来的苹果嫁妆编了个感人肺腑的故事,堵住了其他人的嘴,心里有些异样。
就好像孩子做事不管不顾,做父亲的拼命在后面擦屁股。
既然景徽帝这么上道,顶多,以后不叫他昏君好了。
……
翌日,天还未亮。
一阵慌乱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楚攸宁猛地睁开眼,坐起的同时伸手去摸刀,自然是摸了个空。
她坐在床前,望着满屋子的红绸,以及快要燃尽的红烛,有些恍惚。
她忘了,她已经不在随时可能有丧尸攻城的末世。
“风儿姑娘,我是大夫人身边的巧荷,我家夫人有事要急禀公主。”
昨天张嬷嬷选了六个宫女,楚攸宁懒得想就按照异能属性取的名,风冰金木水火,后面带儿字,风儿和冰儿则作为贴身婢女。
“公主正歇着,是何事非得这么早来扰公主清梦?”张嬷嬷醒得早,刚去隔壁院看完四皇子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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