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予安走上前,高大的身影逼近她,“谁给你的胆子下药?”
玉怜一直往后退,后腰撞在灶台上,她疯狂的摇头的解释,“二公子……你听我说。”
谢予安抬手掌掴在她细皮嫩肉的脸上,语气森冷骇人,“你找死。”
玉怜被打的偏过头去,口角也破皮出血。顾不上疼痛,她直跪下来,扑过去哭诉,“奴家不是要害夫人。”她脸色苍白泪水和着唇角血迹,凄楚可怜,“奴家是不忍见您一次次被夫人所伤……这个药只会让她神智不清,那样……她就不会再抗拒您,一心只想着大公子了。”
谢予安一脚将她踢翻,俊朗的面容变得阴鸷,妧妧本就摔伤了脑子才会变得如此,她竟然恶毒的想要她彻底变成傻子!
玉怜弓着背痛苦的捂着胸腹动弹不得。脸颊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苏语凝看到谢予安进来,就抓起桌上的茶杯扔他。
谢予安轻易避过,又迈过脚下的狼藉,坐到桌边笑道:“尝尝味道,够不够甜?”苏语凝不说话他也无所谓,自顾道:“但也不能吃太多了。”
他舀起一勺递到她唇边,苏语凝抿紧了唇,通红着眼睛摇头。
“妧妧听话,你不是爱吃这些吗?”
“你是不是骗我的。”苏语凝已经哭哑嗓子,讲话都费劲,但还是说了很多,“你说带我找绾绾却把我带来这里,又说天黑了带我去,又说吃了粥带我去……你就是骗我。”
谢予安心里发疼,放下碗哄她,“等赵一回来我们就走。”
“我不信你,我要找清清,我要回去。”她说着又眼泪又往下掉,“你能不能不骗我了,我讨厌你骗我。”
“你从前就骗我,你不喜欢吃糖果子,也不喜欢我叫你鱼鱼,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她哭得直喘气,瘦弱的身子一抽一抽的怎么也平复不了,“我又不是,不是傻子……你跟我说,那我就知道了。”
“妧妧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谢予安一遍一遍反反复复的跟她道歉,他眼眶湿润泛红,悔意已经要将他淹没。
“矮墙里的东西也不是你放的,你一直骗我,你还骗我清清死了……”苏语凝尖叫着把桌上的赤豆汤泼在他身上,“我讨厌你,永远都讨厌你!”
滚烫的赤豆汤在他身上留下大片印记,灼烫感远不及苏语凝的话来的让他震痛,她今日已经说过太多遍讨厌他了。
他从惊骇到愤怒,过后只剩无力。
苏语凝看着他身上的脏污,蓦然止住了哭,怯怯的跑到窗口,离他远远的。
谢予安拿着碗起身,“我再给你盛一碗。”
他恍惚走到厨房,连玉怜不见了都没有发现。目光投向地上的瓷瓶,慢慢屈膝捡了起来。
谢予安重新端了赤豆汤回到屋内,苏语凝坐在窗边和他僵持。
听到院内有动静,谢予安笑道:“应该是赵一回来了,妧妧吃完我们就走了。”
苏语凝也听到了声音,将信将疑的朝他走了过去。
她捧着碗吹了吹,将嘴凑了上去。
谢予安意味不明的笑了起来,妧妧那么讨厌他,真的傻了应该就不懂什么是讨厌了,不喜欢他也没关系,她也不会喜欢别人了。
屋门忽然被大力的踢开,摇晃发出吱呀作响的声音。
苏语凝眼睫一颤,汤洒了许多到手上,烫的她立马将碗放到桌上。
谢予安皱眉向后看去,脸色大变。
苏语凝欣喜的揉了揉眼睛,紧接着又揉了揉,然后飞快的起身朝站在屋外的人奔了过去,“清清!”
谢蕴清伸手接住她,双手都是发颤的,他看着桌上那碗赤豆汤,声音不复冷静,“妧妧喝过那碗汤了?”
苏语凝抱紧着他一刻也不肯松,摇摇头,“没有,烫。”
谢予安看着相拥的两人眼眸猩红的要冲上去,汪殳轻而易举的将他制服,他无力的伸长着手还试图把两人分开。
不要喜欢谢蕴清。
看看他,妧妧看看他。
谢蕴清闭眼吐出一口气,摸着她的头,“阿瑶在马车上,妧妧去陪陪她可好。”
苏语凝舍不得她,但又惦记柳绾绾,思索再三,还是跟着夏云去了外面。
谢蕴清看着如同死狗一样被按在地上的谢予安。
谢予安已经癫狂,面目狰狞,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谢蕴清,你抢走了我所有的东西,你杀了我外祖父,害死我母亲,还要抢走妧妧,你怎么不去死!”
他忽然疯了一样的大喊,“妧妧,你回来!我不骗你了,你回来……求求你,回来……”
谢蕴清看向那碗赤豆汤,“给他灌下去。”
汪殳曲膝压在他背上,一手掰起他的下巴,将一整碗赤豆汤全部灌了下去。
谢予安瞪大了眼睛挣扎,双脚在泥地面上踩出一道道触目的痕迹。
汪殳松开他起身,谢予安用力的抠喉咙,呕到翻白眼也只吐出了胆汁。
谢蕴清嫌恶的移开视线,对汪殳道:“你在这里看着他。”
马车内,苏语凝和柳绾绾抱在一起大哭了一场,
谢蕴清上去就看到两人互相指着对方的红眼睛在说悄悄话。
一见到谢蕴清,苏语凝的委屈就全部涌了上来,抽抽嗒嗒的贴到了他身上。
谢蕴清这才有机会好好看她,一双杏眼通红,哭的唇珠都嘟了起来,谢蕴清紧抱住她,由着她缠住自己,拖着她的腰,轻声细语的哄着她,“妧妧不哭,坐我身上。”
柳绾绾坐在一旁脸涨的通红,她抓紧了身下的坐垫,目光发直的紧盯着鞋尖。
耳边是苏语凝细软委屈的声音,还有谢蕴清低低的哄慰声。
马车在路上急驰,夜风吹动布帘,卷起一脚,黑暗的田地里,玉怜悄无声息的躺在那里,双眸睁大,瞳孔已经放大涣散。
三日后,始终没有谢予安的消息传来,苏菀烟再也坐不住了,让车夫驾着马车去了乡下田庄。
“夫人小心。”春茵扶着她下马车。
苏菀烟走进院中,看到屋门大开着,屋内还保持着那日的狼藉,散发着阵阵酸臭。
苏菀烟掩住闭口皱眉看了一圈退了出去,春茵用手挥散难闻的气味,“夫人我们回去吧,二少爷或许不在这里。”
“我一定要找到他。”苏菀烟推开她往屋后走去,苏语凝已经回来了,派出去的护卫也都回来了,那就是找到谢予安了,是死是活,她都要见到他。
她在屋前屋后找了两圈,始终不见人影又往田里去,稻子已经生长的很高,一眼望过去都没有谢予安的身影,日头照的她一阵阵的发晕,只能让春茵扶着她回去。
忽然间她隐约听到了有人在说话,连忙拉住春茵,屏息凝神。
她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沿着田埂走去,终于在田里看见了谢予安。
苏菀烟怎么也想不到,意气风发的谢家二公子,不可一世的谢予安,她拼了命要嫁的男人会变成这么一副模样。
她死死捂着嘴,眼泪滚滚流出。
谢予安坐在田地里,身上的衣服早已脏污的不成模样,头发蓬乱,眼睛里只有茫然,他手里抓着还没成熟的稻子就这么往嘴里塞,一口一口,咽不下去了就用手捧着田里的泥水喝。
苏菀烟几乎晕厥过去,她冲上前夺走他手里的东西,“别吃了!你疯了不成!给我起来!”
见手里的东西没了,谢予安忽然像孩子一样撒泼起来,双脚直蹬,手拍在身侧,溅起大片的泥来。大声哭喊,“饿!我饿!我要吃!”
苏菀烟痛哭不止,怎么会这样,谢予安怎么会疯了!
她弯腰去拉他,“跟我回去!”她回头朝春茵和车夫吼道:“还不快来帮忙!”
谢予安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你要我吗?”
“我不骗人了,你要我吗?”
苏菀烟咬紧牙关,“我要你,你给我起来!”
谢予安猛地站起身,“太好了妧妧要我了,妧妧原谅我了!”
他叫喊着手舞足蹈的往外跑去,丝毫没有发现被他推到在地的苏菀烟。
剧痛像要将她的肚子撕裂,血不断的流出,而她耳边听到的全是谢予安喊着的——“妧妧原谅我了。”
苏菀烟的孩子最终还是没有保住,苏老爷把她接回了苏府。
此后,总有人在田里干农活儿时候,会看到一个疯子跑来跑去,嘴里喊着含糊不清的话,赶也赶不走,没人知道他是谁,有认出脸来的也不敢说,久而久之,关于他的各种谣传都有,却无人知晓他是当年那个风光无两的谢二公子。
……
冬去春来,就在谁都以为谢家将要没落,一蹶不振的时候,他就如同春天的野草一样又繁茂了起来。
粮仓的亏空全数补上,丝造坊的牌匾原封不动的挂上,就连聚拢钱庄竟然也是谢家的营生。
最让人啧啧称奇的是,如今的谢家全由早年走失的小女儿,谢瑶所掌管,多少青年才俊趋之若鹜想要做上门婿。
三月里的江南最适合游湖赏景。
苏语凝跟着谢蕴清登船,船楼内早已坐了两人。
谢蕴清朝季儒行礼,“学生见过老师。”
季儒含笑点头,一旁的林俞轩笑的颇为讨好,“少卿兄,这一别快要两年,你怎么见我一点也没有欢喜。”
谢蕴清皮笑肉不笑,“你还要我怎么欢喜。”
摆了他一道,他没有翻脸已经是讲情义了。
林俞轩也没有料到后面的事,得亏他的宝贝疙瘩没出什么意外,否则他真是难辞其咎。
苏语凝看着他道:“我认得你。”她摇摇谢蕴清的手,“是茶楼的掌柜。”
林俞轩朝她笑笑,“谢夫人好记性。”
被夸奖了,苏语凝得意的翘起唇角微微笑,她又看看季儒,“我也记得你。”
“哦?”季儒哈哈大笑,“没想到你这小丫头竟然还记得老夫。”
“你清清的老师,教过清清学问。”她又小声补了一句,“可严厉了。”
也是他找人给清清的腿扎针,苏语凝小时候怕极了他。
谢蕴清纵容一笑,“内子顽劣,老师不要介意。”
季儒摆手朗笑。
几人闲谈吃茶,苏语凝听不懂他们说的话,就自顾自的吃糕点,看风景。
季儒忽然道:“你也知道陛下对你颇为器重,如今谢家的产业你都交给了谢瑶,陛下希望你能入朝为官,助他一臂之力。”
谢蕴清遗憾摇头,“不是学生不愿意。”他举了举脚边的竹杖,“我朝有律例,身体患有残疾,不得入朝为官。”
季儒已经年过半百,眸光依然犀利,“按理说,你的腿脚应该好的七七八八,不用拄杖才对。”
一直心不在焉的苏语凝忽然摆手道:“不行的,清清最近总是脚疼,疼的夜里都睡不着觉。”
她看着谢蕴清的膝盖,眼里满是担忧,季儒或许不相信谢蕴清的话,但是对心思纯稚的苏语凝还是放心的。
他笑了笑不再说话。
船缓缓靠岸,季儒和林俞轩率先离开,谢蕴清牵着苏语凝站在船头。
微风轻拂,两人的衣摆如同清风携柳般纠缠在一起,谢蕴清牵着她往下走,“趁着阿瑶这几日忙着生意没时间管我们,我带妧妧出去玩可好?”
苏语凝用力点着小脑袋,“好,那我们去哪里?”
“妧妧想去哪里?”
苏语凝想了想,“上回你不是说……唔,看山戏水,赏遍这人世间。”
“好,那就看山戏水,赏遍这人世间。”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啊啊啊完结啦!休息两天开始写番外吧,让我想想写些啥。
再吼一句,接档文《娇缚》求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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