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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娇——玉胡芦/尘殇

时间:2021-07-24 08:45:54  作者:玉胡芦/尘殇
  卫姮的竖笔画就是李琰纠正过来的,若不然卫姮从前写竖笔,半途总是容易弯曲开叉。
  男人俊逸的脸庞贴近她, 那青劲的指骨握着她白皙的小手,有时练着练着两个人就莫名其妙咬起来嘴唇, 咬得安静空间下都是齿-舌纠缠的声音。他本性情冷淡,强调过不喜肌肤亲近,可每次揉起卫姮来却过分热烈, 让卫姮怎会不觉得他是喜欢自己的呢?
  谁曾想到他背后披皮, 原是另一副铁血面孔。
  彼时卫姮照着字帖临摹, 那字迹笔走龙蛇, 游龙飞凤, 卫姮太难,就不摹了。李琰便又从书架上取来一叠更简易明了些的,卫姮此后就照着那字迹写,等到写习惯了, 又跟着自己的性情逐渐做了优化,是以有着别样的风格。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归来见天子,天子坐明堂……”
  今日抄写的是《木兰诗》,一共抄了五页交上去,竟然得了阮师母的表扬。只道卫姮写的字“劲中有柔,收驰适度,乃柔韧坚毅中又含可屈伸之沉静。小小年纪,写出这样的字确然难得。”
  然后给卫姮的笔帖上印了个红色的“甲”。
  散学后卫姮站在门外等二哥,男院刚上完武课,公子们正陆续从后院操场走出来。卫沄戎服上挂着汗,看见翘翘站在月牙下,忙笑道:“翘翘儿第一天上课,便坚持到现在,委实优秀。和二哥说说,感觉如何?”
  他自是知道卫姮头一堂课就被罚站了,可妹妹爱脸面,他也不敢提,生怕打击她积极性。
  卫姮却是坦荡不拘,直言道:“上午瞌睡被罚,但是,下午我写的字贴被先生表扬了。二哥出了许多汗,我给你擦擦!”
  说着从袖中取出绢丝手帕,给堂兄擦了擦耳鬓。
  卫沄高兴得眼睛一亮,笑道:“那可太好了,果然我家妹妹聪明,拿来给二哥瞧瞧!”
  卫姮掏出盖红戳的笔贴给他,虽是重生回来,但能弥补上幼年的不足,仍然十分欢欣。
  盛京城的秋日风大,卫沄接过风中扑簌的纸页。
  李琰从身旁路过,却未注意到那纸上的笔迹,他只闻到翘翘手里帕子的淡香,一抹拂进心脾。
  那是他前世最为沉醉的味道,可惜平素也鲜少能闻到,只除了她沐浴初出之时,然后脑仁疼的香囊就又出现了。
  看着卫姮垫脚为堂兄拭汗的模样,桃子般粉嫩的脸颊,鼻子也翘翘的,樱桃小口轻抿。不知为何,脑海中却略过前世马场外,卫姮为自己擦鬓角的一幕。
  “郎君出这许多汗,累不累呢?”
  “府兵训练莫不如此,哪阵风又把夫人吹到这里来了?”
  ——她的声音甜,目光柔眷。他微敛着笑,又觉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非让所有人认为折冲将军离不开娘子吗?
  李琰也不知道今时出了什么岔子,她竟也会出现在书院。
  她的书法课被表扬?前世若非他拿着少年时的笔迹叫她临摹,她到了及笄后也还只会照纸画符。
  可转念一想,自己既能带着记忆重来一回,她便有不同发展,却也无可非议。
  与卫沄兄和姮师妹道过别,便径自走向回府的马车。
  卫姮自然也撞见李琰冷俊的身影了,他们齐国公府和英国公府本就一样,都是眼高于顶,此时他父亲李陵刚升为云麾将军,捷报连连,势气必然更重。
  但越如此,卫姮越是放得开。终究今时的已不是前世的了,这样挺好,一个嫁了如若守活寡的郎君,一月一次,他日谁爱要谁要去吧。
  雪曼瞅着卫府马车旁的书童,忽然道:“小姐,竹薇露就是那位小厮送的。”
  “巫旋?”卫姮望向那边一个清俊的小生,不免诧异。
  现今离成年还有许久,凭着长相猜测,那小厮应是李琰的亲随巫旋,前世卫姮与他常打交道。这意思竹薇露是李琰送的?
  他不是对她冷淡,几无交流,怎会送她东西?
  卫沄在旁了然笑道:“必是给翘翘儿提神用的,我这位兄弟不擅表露言辞,却颇有些侠气。你既为我特意关照过的,便用着也无妨,左右不过一个小膏露,满大街随处买。”
  好像说得也是。卫姮抹了抹瓷瓶底部的印章,算了,用就用着,反正沾二哥的光。
  *
  李琰走近马车,少年一袭窄袖青袍,刚上完武课,墨发高束,英气袭人。
  卫府马车旁站着的巫旋,满脸殷切地跑上前问道:“公子方才在顺安侯府卫小姐身旁发了一瞬呆,可是在想她也给你拭拭汗?”
  这巫旋乃是李琰从小伴到大的跟随,向来奉命唯谨,恭顺服从,主子说一他不二的性格。前世李琰本安排他在卫姮闭眼之后,将她护送出城,后来李琰中毒,却无从可知了。
  最近这小子,小小年岁便有些拎不清。自从前些日子忽然从梯-子滑下后,便时常主次不分,操心爱管事,像个管家婆子似的,废话唠叨一箩筐。
  李琰蹙眉答道:“我在同卫沄兄告别,你当谁人都着迷那肥翘儿吗?我的竹薇露在哪?”倾身上得马车,便往锦盒里找寻。后院操场秋日仍有毒蚊子,武课上被叮得痛痒。
  巫旋看着公子年少茫然又窘迫的侧颜,他又不是第一天跟随公子了,心里想什么还能不知道。
  见状说道:“上午见卫姮小姐被罚站,小的寻思着竹薇露或有提神醒脑之功效,便替公子把竹薇露送予她了。”
  “送她?谁人许你擅自做主,我命你把它要回来!”李琰冷声,几缕青丝从发带散落,勾勒着白皙清俊的脸庞。
  那竹薇露乃是东岳巅顶的初夏露水与百草所制,一年也难得几瓶,就是宫廷都不见得有,他也只随母亲去师门才偶有所得。便有提神醒脑之效,也挡不住卫翘翘那如山倒的瞌睡,送她未必珍惜。
  主子真是,大了小了的时候都这般口是心非,小时尤甚。看满书院公子今日围着小夫人的场面,再想想主子后来对夫人的在意,他不急自己都替他急。
  可保护小夫人,成全公子与小夫人是巫旋醒来后的使命。更何况如今小夫人那般娇憨讨喜,公子像块石头何时能开窍。
  巫旋吐舌道:“公子大可不必,小的瞧见公子一上午也没少往廊上瞥,公子既如此,小的只有成全了。再则公子现在尚幼,不知怜香惜玉,他日若后悔了怎么办?”
  混小子,又颠三倒四说浑话。李琰狐疑地瞪他一眼,见巫旋龟缩起脖子,又泄气道:“再要嘴碎,隔日便将你换了去。”
  心中却想送便也罢,那白皙手腕上捏的一点一点,总归能抹去。遂阖上帘子命令回府。
  *
  二哥要顺路去绸缎庄给二婶取腰枕,卫姮便独自带着两个丫鬟回了家。
  进门便听说父亲回来了。
  前世将作大臣卫谨下狱后,卫姮便没有再见过父亲,而卫谨在狱中未等到秋后问斩,便自行了结了。
  没想今生还能够重见,不觉感慨万分。
  听得家奴汇报,卫姮眼眶一湿,便往后院跑去。
  正院里侯夫人毕氏正在同卫谨说话,听及卫姮回来,连忙迎了出来。
  看见父亲着宽袖袍服,依旧清伟瘦高,风尘仆仆地站在门槛旁,卫姮喊一声:“爹爹!”像个孩子似的扑过去。
  而她在旁人眼里,俨然还是个七八岁的幼女。
  “我的好翘翘,一个却快有妹妹两个重了。”卫谨把她抱起来,对着这个葛青留下的女儿,他是有着不同的情感的。
  日渐长大,下次回来该抱不动了。
  卫姮倚着爹爹的肩头,按现下算,其实只有几个月未见,却像隔了十几年。前世爹爹对她的宠爱她能感觉出来,虽后来没有给她留下什么,也或是因为觉得亏欠卫卉,而做为弥补。
  卫姮并没怪罪。只从未想过如父亲这样,只知事工程、无心其他的官员会贪赃,这背后的弯弯道道必是自己所未知的,今生再不能重演。
  卫姮道:“爹爹在外风吹日晒辛苦了,该注意养护身体。水运虽然重要,可人才是更重要的。”
  竟不像从前一样,开口就要礼物,而知道体恤为父差事了。
  卫谨听得感慨,清肃的面庞上无有表露出来,只问道:“翘翘近日都在做些什么,同爹爹说说。”
  卫姮像小时候掰着手指头:“给花草浇水、和奶娘学绣花,看林姨娘做事……还有,还有陪祖母和芳娘说话。”她把需要抬高权重的身边人,特意放在了前头讲。
  毕氏欢喜道:“这不还自请去书院上学了,今日是头一天,当爹的就回来了。我就说,那药房梯-子一滑,给我翘宝儿摔乖巧了。”
  说起药房与狐臭一事,大人从刚才听说到现在,都一直没表过态。孟氏生怕提及,在旁瞅着,笑盈盈道:“今日翘翘儿在书院,表现得如何呀?”
  雪曼睇见夫人看来,应道:“大小姐头堂课就打盹瞌睡,被先生罚站了。”
  噗嗤,旁边的丫鬟婢子们好笑抿嘴。实在从前每次大小姐在家学上,都惹得夫子鸡飞狗跳,挺逗趣的。
  孟氏了然得笑起,疼爱道:“我们翘儿就是不须操心,无忧无虑的好命。家里舒适,原也不须出去奔波劳顿的。”
  卫姮听了,忙接过话说:“芳娘总担心我受苦,其实翘儿上午虽瞌睡,下午我的字帖却被先生夸赞了,还给评了‘甲’。绮绿,快拿给大人们看看。”
  绮绿把小姐的字帖从书盒里取出,慢声道:“下午阮先生夸小姐写的字:劲中有柔,收驰适度,乃柔韧坚毅中又含可屈伸之沉静。小小年岁有此笔法,是为少见的智慧根骨。”
  背的竟是阮师母的原话,一字不差。
  “哟,这是真的假的?要知道博枫书院的夫子可不常夸人,老头子你也来看看。”毕氏讶然地抖开字帖,却见那字帖上个个排列工整,字迹秀劲,我们卫姮几时能写得这样一手好字了?
  卫姮解释道:“先前林姨母买了几张字帖放在翘翘房中,翘翘无事临摹着便会了,又自己改了些笔法,是以变成现在这样。”
  林雁姨母站在一旁,心有讶异,但大小姐既然懂这么说,仍是叫她意外又惊喜的。望昔日夫人的通透,也能遗留些在大小姐身上。
  卫衍正特别高兴,点着头道:“你看是不是,我说对翘翘也不能过宠,须得辛苦些,品质便磨练出来了。溺爱者不明,贪得者无厌,还是得多加历练。”
  毕氏这回难得没唱反调:“就让你老头说对一次。”
  卫谨也不由得感慨道:“确然也不须太过宠溺。我翘翘儿开智晚,如今却是终于晓得事了。”
  他目光望着空无人的院中,像在同谁交代着什么。欣慰地拍拍卫姮的肩膀,将她小心搁下地,又给孩子们拆起礼物来。
  *
  用过晚饭,回到自己的厢房里,卫姮就把绮绿叫到了跟前。
  才突然发现绮绿有这个本领。前世只知她耿直、爱存钱、记小账,原不知她记性这么好。
  卫姮就说:“以后你每日站在外头听着,挑重点的记下,晚间回来我若忘了便问你。记得越劳,赏钱越多。”
  往常小姐身上一文不带,旁家的婢子时有得到打赏,自己小姐却从来不舍得。因着小姐被夫人宠得,不知人间疾苦、人心应酬。
  绮绿很惊喜,丫鬟不知绕弯,又得寸进尺嗫嚅道:“若能得个储钱的猪罐子就更好了。”
  卫姮踮起脚站在床沿消食,佯作轻敲她小髻说:“行,你若表现得好,我给你买。”
  如此便不怕几时打瞌睡遗漏了什么,再则让这绮绿开开窍,日后用起来也轻巧。
  当然,雪曼那头也要时不时给点儿打赏。卫姮倒不计较她在孟氏跟前汇报么,反正对自己有利无弊。
  只想起侯府里每个公子小姐,自生下来每月都有不少份例零花,卫姮从前没关注过这个,不晓得自己的那一份在谁人手里收着。今世身上须带着银子打点,得什么时候把这笔银子要回来自己管着。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感谢订阅的小伙伴,本章2分评论送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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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心!
 
 
第二十四章 玫瑰花奶
  (二十四)
  接连几天, 卫姮清早去书院,孟氏都给她准备了一包零嘴儿。
  卫姮拿到书院便分掉了,她晓得雪曼一定会同孟氏说, 但每日仍笑着对孟氏道:“劳芳娘费心了,翘翘拿到书院去, 师兄师姐们都夸芳娘准备的甚可口。只是翘翘以后不想再馋嘴儿了, 所以吃得少。”
  如果不是后来孟氏对她说出的种种凉薄话, 以及将她许配给武安侯三子,婚后闭门不见等等, 此时孟氏的表现,即便使卫姮被养得骄纵敏感又贪食懒学, 也都可归结为溺爱过度。
  可今世的卫姮有了对比,她便心有芥蒂。让芳娘晓得自己把零食分出去结交好人缘,芳娘若过阵子不再准备, 到时卫姮心里便也有了定义。
  孟芳欣笑盈盈的,抚了抚幼女娇嫩的小脸蛋:“自己也别忍着, 仔细饿坏了。”
  不知为何,见着翘翘如今的表现,虽仍嘴甜娇矜, 可那眼里的光却透着淡淡的聪慧, 美貌也叫人忌惮, 孟芳欣逐渐也不敢再似从前一般好言相哄。
  开始意识到, 这终究是青表姐生下的存在。
  马车轮子轱辘轱辘往博枫书院。
  师兄师姐们早先还对卫姮含蓄, 没过几天,但见卫姮站在廊上说:“要吃的自己来拿。”便都不再客气了。都是九岁到十几岁不等的年岁,对零嘴有着天然的兴趣,这个抓两条, 那个握一把,很快雪曼捧着的包裹便空了。
  顺安侯府的甘草山楂果脯,有酸酸甜甜的酸梅味,炸果子酥香脆响,尤其最好吃的要属鹿肉干了,不晓得怎样熏出的那般美味,可惜每天只有两三块。雪曼把包裹捧出来,有只干瘦的胳膊贼灵活,迅速抓了两块去,剩下一块还没看清楚,马上就没了。
  但有得吃都很享受。
  吃人家嘴短,再加上卫老太医的孙女年龄偏小,平素乖巧又无害,师兄们便都不自觉爱护起这个小师妹来。虽然师妹功课是跟不上,但并无传说中的傲慢、恣肆、古怪等等性情,想来必是几家利益纷争,有故意放出谣言之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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