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瞧了一眼,好像错了两道数术题,先生还说什么,他这方面有点弱,分不清主次什么的,说真的我也不太懂。”
宁桃倒是听懂了。
审不清题,貌似这个问题很常见。
许多人刚开始学的时候,可能并不觉得,而且学习也特别认真,然而,等到了应用题这种拐弯方式特别多的时候,就会晕头转向,成绩一落千丈。
并不是不努力,而是逻辑思维有问题。
宁桃见到宁少源和宁林时,父子两人表情都不太好。
尤其是宁林,眼眶还有点泛红。
冯先生道:“宁大人不必担心,刚开始来书院的很多学生,都和大公子情况差不多,数术方面本来就是咱们书院的强性,题的难度确实比别的地方学的难,大公子只要在书院待上一段时间,成绩定然能上去的。”
宁桃听得直抽嘴角,冯先生怎么像是搞传销的呢!
宁少源笑着和冯先生道了谢,此刻见宁桃乖巧的站在一旁,塞给他一份卷子道:“二毛,这后面的几道数术题,你解一下。”
宁桃:“……”
喊我过来,不是为了一起吃个散伙饭吗?
今日和宁林一起来的,还有另外两位学生。
此刻家长听到宁少源让自家老二来解题,一个个都瞪大眼睛。
宁桃被看得直咽口水,扯了扯嘴角想拒绝,结果,一对上他爹的眼睛,只得蔫蔫地嗯了一声。
东桂早已磨好了磨。
大家将亭子里的桌子让出来。
宁桃先审了两遍题。
比起他们学的一二年级的题目,这算是升了一级,应该是三四年级,或者更往上一点。
审完题,拿笔就刷刷地写了起来。
讲真,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想出来,这到底是个什么年代?
貌似对于女性也并没有那么苛刻,船支方面,看起来也蛮先进,起码应该到了明朝,或者更晚一丢丢。
然而,时代方向又与大明不太相同。
像怀表这种东西吧,他隐约记得,应该是清朝那时候传入我国的,可目前的夏朝,已经有了……
更别说,他现在用的阿拉伯数字了。
没错,如今的数术题,用的就是阿拉伯数字。
他写起来,更加的得心应手。
据说,大家把这些数叫作“算筹”,是从邻国传入的。
宁桃压下心里的疑惑,很快将五道题解完,转身递给了冯先生。
冯先首先看的就是答案,一眼便知道,这是全对了,再仔细看了一下步骤,这才摸着山羊胡子笑道:“不错,不错,怪不得致显自你回家后,就寝食难安的,依你如今的岁数,这样的题目解起来不废吹灰之力,就可见平时的知识多的扎实,在数术一方面,又有旁人无法仰望的天赋。”
宁桃老脸一红。
心说,冯先生这么多人看着呢,您能少夸两句吗?
让他一个接受到高等数学的人,欺负一群小孩儿,让人情何以堪么!
宁少源凑近一看。
好么,果然没有任何回笔的迹象。
说明,每一步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其余两家的家长,听冯先生夸得这么不要脸,凑过来一瞧,虽然瞧不出什么花样来,不过冯先生见他们都凑过了脑袋。
也就习惯性的把宁桃的方法与大家讲了一遍。
宁林和今日的两位小朋友,也被招到了跟前。
为了照顾小朋友的身高,冯先生把卷子铺在桌面上,一圈的黑脑袋里面传来他慷慨激昂的声音。
宁桃被挤出人群。
听着冯先生以一己之力,压倒性的高吭声音,缩了缩脖子。
好家伙,这是比自己得了一百分还激动。
宁桃默默地挪到了亭子外,站在一株菊花前。
仔细一瞧,才发现菊花已经长出花苞了,而且过了八月十五。
他一上山,明显感觉天气转凉。
过不了多久,他就要满九周岁了……
再过些日子,他家老太太也整整去逝三年了。
宁林越听冯先生讲题,越发觉得宁桃做得好。
到了此刻,宁林才感觉,并不是宁少源夸大其词,反而是宁少源给他说的时候,还略带含糊,也极有可能,宁少源都不知道宁桃的真实水平。
冯先生一口气说了一刻钟,端起旁边的水杯,一饮而尽。
穿紫衣的家长刚把大胖手伸过去,就缩了回来,那句“那是我的水”,给生生咽了下去。
“其实我跟你们说哦,数术这种东西,你只要学会了,越往后学,你越会觉得其乐无穷,以后你们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找我,也可以找秦先生,如果觉得找先生不方便,还可以找宁桃同学。”
宁桃猛的被点名。
尴尬地回身冲大家微微笑。
他想着,不管旁人找不找他,单是宁林就不会。
冯先生说完,喜滋滋地和大家告别。
让人领着众人去书院的食堂用膳,临到宁桃跟前时,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我听说你还不会围棋,有时间我教你。”
宁桃一噎。
您大可不必对我如此热情。
有限的休息时间,被秦先生瓜分,再被您瓜分,我的小日子可啥过呀!
冯先生走后,其他人又把宁少源围在中间。
一水的夸了起来。
什么教子有方,什么虎父无犬子等等,夸得宁少源老脸一阵红一阵青的。
好家伙,他咋不知道,他家老二什么时候这么能耐了?
还是说?这孩子本身的真有很有天分?
刚才宁林进去的时候,他特意找了下刘泊了解下宁桃在书院的情况。
孩子年纪小,又贫玩好动,他生怕给刘家添麻烦,岂知,刘泊一见他就把宁桃给夸了。
刘夫人更是不吝啬对宁桃的喜欢。
所以,刘泊又借机,聊了一下两家关于孩子的亲事问题。
刘家的意思,宁香翻过年就十四了,而刘大翻过年也快十七了,两人的年纪正当时,再说了,如今也只不过是把亲事先定了。
待过两年刘大中了举人,再成亲。
即是对女方的看重,也是想让女方多在家里待两年。
有个年轻的举人女婿,怎么说也比秀才好听不是吗?
宁少源胡思乱想了一大堆,总算是心不在焉地应付完了两家人。
一群人这才在专人的带领下去书院食堂。
好些天在书院吃饭,宁桃突然觉得还蛮好吃的。
宁林吃的时候就有点受不了,一个劲的吸溜,菜没吃多少,水灌下去了好几碗。
宁少源道:“平时让你多吃些麻辣的东西,你就是不吃,现在可好,以后你要好几年都在这里学习生活呢,你若是再吃不下去这里的饭,我瞧着你……”
算了,他说不下去了。
再说这就得动手了,他家老大自小就挑食。
主要还是因为宁林是长子,宁桃不在身边,王氏把所有的感情都给了他,而他自己又觉得长子就该,得,说来说去,都是他们给惯的。
宁林本来就辣得受不了,心口火辣辣的痛,再被他爹一逼逼,眼泪就落了下来。
宁少源气得别过脸。
一扭头,好家伙老二吃得满嘴流油。
嘴巴辣红了一圈不说,这小子还乐哈哈的把里面的辣椒籽都给挑着往嘴里塞,见宁少源瞧他,嘻嘻笑道:“爹,怎么样?我们书院的饭菜味道还可以吧。”
想到宁林不吃辣,可今日他们过来太晚了,清淡的早就让人抢完了。
于是,又补充道:“大哥这一顿先将就一下,下午早些让东桂过来打饭就行了,清淡的在那边……”
宁少源回去的时候,拎着宁桃到一旁,千叮咛万嘱咐。
“你哥内性又不怎么爱说话,你平时没事多跟他亲近亲近,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不是吗?”
宁桃还想补充一句——亲兄弟,明算账。
可估摸着得挨揍,于是点头道:“放心吧,我这个人一向心大。”
“能吞天地。”
“啪!”宁少源黑着脸敲了他一记,“这种糊话也敢说,你给我注意些,祸从口出。”
宁桃明白,讪讪道:“时候不早了,您快些回去吧,衙里不是还有好些了吗?”
他在家这段时间,也知道他爹的日子不好过。
这次跟着三皇子还有惠公公,办上面的事,确实办完了。
然而,新州的事,他还没真正接手,据说原先那位动用了大关系,想把自己弄上知州这个位置,甚至还花了不少的钱。
可惜宁少源给抢了这个差事。
于是,表面上给宁少源干啥啥的,实际上一点都不走心。
当时三皇子和惠公公还在。
宁少源与他里外分明,如今要回去接手新州了,这日子怕是有得缠了。
宁少源叹了口气,“我的事你别管,你可记得我得话,你哥他这个人……”
又来了,又来了!
宁桃明显有些不耐烦。
动不动就在他跟前说宁林,可为什么不在宁林面前说说他的容易。
宁桃可能表情不太对,宁少源话锋一转,笑道:“好小子,敢跟你爹甩脸子了。”
说着手就要往他的头上落,不料宁桃一偏头给躲了过去。
宁桃不置可否。
您要是公平公正的,把两人放在同一个位置。
他哪来的脸子,他又不是真小孩子儿,什么都不懂,正因为上辈子什么都缺,这辈子格外珍惜。
一家人刚到一起时,他努力与每个人打好关系。
掏心掏肺的对谁都好,可谁知道,一场球赛,宁林的面子就挂不住了。
尾巴露出来啦!
说实话,他也不求真的像对宁林和宁棋那样对他,起码你批评的时候,也能做个表面公平吧……
“你以为,我没说你哥?”
宁少源把他拉到跟前,一边轻轻扯着他的耳朵,一边道:“你那天从我那里出去,不是瞧见他了吗?那天我说了他半个时辰呢,我也不是单说你对不对。”
宁桃真想呵呵他两口。
不过忍住了。
木着脸点了点头道:“那我回去了,下午还得上课。”
宁少源又揉了揉他的脑袋,这才下山去了。
宁桃习惯性地回去时,把旁边的大牛喊上,这一抬头,好么,宁林和东桂还站在那里。
双方一对眼,宁桃扯了下嘴角道:“回去吧,快上课了。”
宁林点头,在宁桃经过他身边时,开口道:“今日都夸你数术好,有天分……”
宁桃扭头看着他,可等了半天,宁林居然害羞了起来,不好意思地拧着手指头,吭吭叽叽,像个受气小媳妇,“我听冯先生的意思,你与教数术的秦先生关系极好,所以,我想有不懂的地方,可以找你吧。”
“哈……”
宁桃一时没明白。
“我以为,你就是在车里哄爹开心呢!”
什么兄弟和睦,两人之间,貌似上次在船上出事后,就再也不存在了。
这塑料兄弟情也是够够的了。
宁林被他说得更不好意思了,“二毛,我没想到,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强。”
宁桃似懂非懂。
却想起曾经看到过的一段话。
一个人要憎恨的,也就是憎恨与他水平差不多,甚至比他差,但是偶尔走了狗屎运,又比他强了的人。
然而,在面对真正的强者时,什么恩怨情仇,都化成了崇拜、仰望。
宁桃不止望宁林佩服他什么,他只觉得,既然对方乐意和平相处,那就试试呗。
这年头,谁怕谁真心呀。
宁林比宁桃高了一级。
院子也相对离得远一些,在半道的时候,与前来上课的马富贵和赵子行一行人碰了个正着……
宁桃只得跟大家介绍了一下,这位面白发弱的是他哥。
当然这话他没敢说出口,同时介绍了自己的小伙伴给宁林认识。
大家教室虽然不在一起,不过住的却是两个相邻的院子,且宁林与两人年纪也差不多。
于是,赵子行很温和地笑道:“听说桃子大哥今日也来书院了,只是一直未曾见面,幸会幸会。”
宁林笑道:“我听二毛说起过你们,久仰久仰。”
宁桃和马富贵对了一眼。
均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一抹嫌弃。
好不容易分道了,马富贵先是长长吐了口气。
小声嘀咕道:“桃子,我以为你大哥与你一样。”
这反差太大,他实在受不了。
宁桃尴尬地抽抽嘴角,“你是嫌弃我?”
“没有,没有!”
宁林给他的感觉,说不上来,一个字——装,二个字——挺装。
尤其是和赵子行两人,你一句幸会,我一句久仰。
哎呀妈呀,武林大会还是啥嘀?
宁桃笑道:“这还差不多。”
赵子行倒是无所谓,他认识的人里面,五花八门的,有像宁桃和马富贵这种不拘小节的,也有像宁林这种,开口之乎者也的。
反正他是能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岂知,他刚抿嘴一笑,马富贵突然扭头道:“赵师兄,说真的,你和桃子他哥还挺聊得来的吗?”
赵子行弯弯嘴角,“哥和谁都聊得来!”
“卧槽,你说啥玩意儿?”
“哎呀不跟你说了,我们院到了……”
赵子行说完,快步离开了。
马富贵望着他的背影叹息不已,“真没想到,赵师兄平时人模狗样的,这可真是人不可貌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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