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是个极端的性子,按着她心底的想法,既然老四是个白眼儿狼,认了她的仇人当额娘,那她自然也不会再稀罕这个儿子,只不过她是个有野心的,想为自己心爱的小十四拉个助力,于是就将主意打到了老四的后院上。
只要老四的后院都是她亲自挑选的人,一来可以控制老四的助力,不叫他能够借到嫡福晋侧福晋家族的力量,二来女人都是她选的,自然与她天然亲近些,日后也好吹吹枕头风帮她些忙,就连后院和睦与否甚至连子嗣都能被她掌握在手里……于是她精心挑选了一个理想的儿媳妇,乌拉那拉氏。
出身好看,却并没有什么用,再好不过。
本以为是十拿九稳的事,明明皇上都已经被她说动了,却是做梦也没想到,这四福晋的位子竟莫名其妙被人截胡了,甚至事先她连一点风声都不曾收到!
德妃简直要气疯了,尤其打听到承乾宫那贱人三番两次的召见过林家的姑娘,她哪里还能不知道?一切都是皇贵妃搞的鬼!
“明明本宫才是老四的亲额娘,那是本宫的儿媳妇,凭什么要听别人的!”德妃气急败坏的砸烂了桌子上的一套茶具,“那贱人分明是与我作对!临到死都不肯叫我如愿!”
文嬷嬷闻言忙下意识看了眼窗外,小声劝道:“娘娘快消消气,可不能说这种话,叫人听见了又是事端啊。”
“怕什么?外头有人守着呢。”德妃冷着脸,眸子里满是寒意,“这一局是本宫输了,但她以为这样就能赢了?做梦!那丫头才十三岁吧?”
“正是,两年孝期结束后刚好十五岁,估计到那时差不多就要完婚了。”
“两年,足够了。”德妃冷笑道:“先前叫你挑的那两个丫头以外再去挑两个颜色好的,都送去给老四,至少还得两年那丫头才能嫁进门,到那时若是府里已经有了庶女庶子……本宫倒是要看看,如此情形,他们还如何能夫妻和睦!”
文嬷嬷有些迟疑,“皇上才下旨赐婚,娘娘这会儿就赐下丫头,会不会引起皇上不满?”
“皇上不会管这点小事的,再者说本宫是老四的亲额娘,给到了年纪的儿子安排几个丫头伺候怎么了?便是承乾宫那个都说不出什么来。”
果然,皇贵妃知道这事儿后也只皱了皱眉,并不好阻拦。
不是觉得给儿子赐女人有什么不妥,而是知道德妃不安好心,可偏偏她的确不好阻拦,沉思了片刻,叫来思月吩咐道:“去传句话给四阿哥,若想夫妻和睦,自己心里要有分寸。”
宠丫头不要紧,她怕只怕弄出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出子女来,这不是给新媳妇没脸吗?人家心里能没有意见?才进门就有根刺扎在了心里,这日子可就更难磨合了,且若当真弄出个庶长子来,日后可就热闹了……这个乌雅氏,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皇贵妃对这人实在是厌烦得很,有时候她都忍不住要怀疑胤禛究竟是不是乌雅氏亲生的了,整日净想着怎么坑儿子呢。
于是,等胤禛下学回到阿哥所就发现,自己的屋里多了四个娇滴滴水灵灵的宫女。
“奴婢给四阿哥请安。”
廖嬷嬷面对自家爷疑惑的眼神,只得解释道:“这四人是德妃娘娘特意赐下来伺候爷的……还有皇贵妃娘娘传了话来……”
“伺候”二字着重咬了出来,再加上皇贵妃叫人传的那句话,已经是个小伙子的胤禛瞬间就明白了,再打量那四个含羞带怯的宫女时,心里不免就添了几分不自在。
苏培盛站在一旁不禁窃笑。
说起来,胤禛正是青春萌动的时候,要说心里没点想头那也的确是骗人的,但眼看着肥肉送上门来,他却怎么瞧都不大提得起兴致来,脑海中全是林墨菡那张倾城绝色的小脸儿,再瞧眼前这几个所谓的美人,就不免觉得乏味了。
太丑了,吃不下。
胤禛略显几分嫌弃的收回了目光,“下去。”
众人都愣住了。
廖嬷嬷小心翼翼的问道:“爷打算如何安排她们?”
胤禛淡淡说道:“这院儿里的奴才不都是嬷嬷安排的?嬷嬷看着办就是了,看哪里缺人就放到哪里去。”
这意思也就是当普通宫女使唤了。
四个小美人儿顿时脸色煞白,摇摇欲坠,却也不敢放肆,只得含着泪跟着廖嬷嬷走了出去。
德妃也的确是费了些心思的,这四个丫头长得确是不错,且十六七岁的年纪,发育得也很好了,那身段儿婀娜妖娆甚是诱人,可奈何她并未见过林墨菡,完全想象不到她这个准儿媳的容貌是何等倾国倾城……打算用美色来勾住她的儿子,她这辈子是别想了。
要胤禛自己说,那几个所谓的美人儿给他家福晋提鞋都不配,珠玉在前,这等死鱼眼珠子他实在是难以下咽,太磕碜了。
苏培盛原还好奇这美人儿送上门来怎么还不享用呢,待听完自家主子的一番吐槽之后,他就不禁囧了张脸,“依着爷这想法,难不成这辈子就只守着林姑娘一个人过了?哪个放在林姑娘旁边那都得黯然失色啊,没个可比的。”
胤禛一愣,煞有其事的点点头,“这倒也是,爷的小福晋天下无人能及。”
苏培盛被噎住了,还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爷,福晋还未娶进门呢,您好歹含蓄些。”
胤禛轻哼一声,不想搭理他。
先前因着还没赐婚,他顾忌人家姑娘的名声什么也不敢多说,更不敢多做什么,连多瞧两眼都不敢,可好悬没憋死他,如今既然已经过了明路赐了婚,他还憋个什么劲儿?只可惜他不能随意出宫。
想到这儿,胤禛就忍不住又想吐槽,“为何皇子不能早些出宫开府,非要住在阿哥所里挤着。”又憋屈又不自由。
苏培盛也就呵呵了,当他不知道呢?真要叫您出宫开府了,您都能天天去强行偶遇。
反正自打上回被他家主子拖着在风雪里莫名其妙罚站了半天后,苏培盛也算是看明白了,他家主子这一颗少男心已经死死挂在人家林姑娘身上了,跟那痴汉似的,不忍直视。
胤禛还在吐槽着,完全不知他的心腹小太监内心里也在暗暗吐槽他,更不知他自以为稳重成熟冷酷无情的形象早就崩塌彻底了。
屋外寒风呼啸,透过窗户缝隙看了眼外头,又飘起了鹅毛大雪。
胤禛微微皱眉,“爷的小福晋带着妹妹在大报恩寺……寺内清寒,怎么也比不得家中舒坦……”可恨贾宝玉那混账玩意儿,“明日你且不必跟着爷去上书房了,去一趟内务府,多要些银丝碳、胭脂米碧梗米等日常生活所需之物送去大报恩寺。”
后宫大权握在皇贵妃的手里,身为皇贵妃的儿子,他这点脸面还是有的。
“爷可真会疼人,林姑娘有福了。”苏培盛笑嘻嘻的打趣道。
胤禛不语,只微微弯起了嘴角。
那么娇滴滴的小丫头,当然要仔细宠着疼着了。
第24章
翌日,苏培盛便带着精心准备的满满四大车的东西去了大报恩寺。
林墨菡呆住了。
前不久连看她一眼都要假装强行偶遇的人,这就敢光明正大送东西上门了?到底是有了正经名分,不一样了啊。
“昨夜风雪骤大,四阿哥很是担心林姑娘在寺内受苦,故而吩咐奴才赶紧的送了些东西来,姑娘且瞧瞧可还缺了什么,只管吩咐奴才就是了。”苏培盛心里很清楚自家主子对这位小福晋的看重,自然也是丝毫不敢怠慢,脸上的笑要多热切有多热切,眼睛都快笑没了。
林墨菡也没想到那位爷竟还有这样体贴的一面,不禁心下微暖,笑道:“这么些东西尽够了,劳烦公公大雪天还辛苦一趟。”说着使了个眼色给丫头。
红枫便笑盈盈的塞了个荷包过去,苏培盛也不推辞,很自然的就收下了,接着又是一顿溢美之词,只吹得林墨菡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末了,苏培盛还神秘兮兮的小声说道:“昨儿德妃娘娘赐下了四名宫女,四阿哥瞧都不曾多瞧一眼就给打发下去干活儿了,谁也没留……满心就惦记着姑娘呢……”
林墨菡的眸光微微一闪,面上含羞带怯,心里却已然默默将德妃给记上了一笔。
才赐婚就迫不及待给四阿哥送女人,这是打她的脸呢?生怕儿子儿媳妇关系太好,这就开始下蛆了?果真是个不省心的女人。
不过这四阿哥送到嘴边的肉都没吃,倒是出乎她的预料了。
林墨菡对这个消息倒也没感到什么惊喜不惊喜的,更谈不上生出什么期待来,她只觉得或许因为是德妃送的人,四阿哥才不乐意罢了,若是皇贵妃娘娘赐下的那就不一样了,她只希望别进门就当便宜额娘,其他的却不敢多想。
送走了苏培盛,林墨菡便叫人去收拾了东西,“日后就先用这些罢,先前咱们自己带的和老太太送来的那些都先收起来。”
丫头们齐齐脆生生的应着,脸上皆挂着丝丝暧昧的调笑,饶是自诩淡然的林墨菡这会儿也不禁觉得脸上有些发烫了。
却谁想林黛玉仿佛还嫌不够,在旁喊道:“可别全都收起来,好歹留下给我吃用,那些东西是未来姐夫专门送来给姐姐用的,我可不敢惦记。”
“好你个调皮的丫头。”林墨菡恼羞成怒,将她扑倒在炕上就挠她的痒痒肉,只引得林黛玉大笑不止连连求饶。
“好姐姐我错了,快饶了我罢。”
“现在知道求饶了?晚了,今日我非得好好教训教训你。”
姐妹二人嬉笑着滚做了一团,嬷嬷们在旁边含笑看着,也并不阻拦。
往日在荣府时从未如此松快放肆过,未想到了这清贫的寺庙内,两位姑娘却是愈发自在了些。
闹了好一会儿,姐妹俩闹得累了方才作罢,并排躺在炕上说起了悄悄话。
“原先我还怕皇家阿哥生来尊贵,只怕性子难免高傲自我,如今见四阿哥如此体贴,我也总算是能稍稍放心了。”好歹知道疼人,总不会太差了。
林墨菡闻言不禁好笑的捏捏她的鼻子,“你个小姑娘家家成日里操心倒是不少,快变成小老太太了。”
“我这都是为了谁?”林黛玉佯怒瞪了她一眼,转而又皱眉叹道:“虽说皇贵妃娘娘和四阿哥都对姐姐不错,但是德妃娘娘……恐怕对姐姐并无善意,姐姐可要小心些了,终归是四阿哥的生母。”
林墨菡淡淡一笑,“不必担忧,阿哥大婚后都是要出宫开府的,到时候一个宫里一个宫外,不似寻常婆媳需得日日相处,德妃就算想干什么也没那么容易,顶多不过是多赏几个女人给我添堵罢了。”
“那也怪讨厌的。”林黛玉嘟囔道。
林墨菡失笑,婆媳天生就是敌人,这世上真正和睦的婆媳可不多,更何况德妃和四阿哥之间的情况还很复杂,想也知道这未来的日子必定不会太平了,不过那又能怎么办呢?事已至此,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姐妹二人在大报恩寺的日子很是平静自在,虽说所谓祈福不过只是个躲避的借口,但姐妹二人却念及皇贵妃娘娘的爱护,这些日子还是每日都有虔诚的抄佛经为皇贵妃娘娘祈福,只盼她能健健康康的。
而与此同时,城里的贾家却并不很太平,倒也不是出了什么灾祸,而是隔壁东府的蓉大奶奶秦可卿病重。
“怎么就病重了?先前不是说有喜了吗?”王熙凤素来跟她关系好,这会儿听着信儿便有些急了。
尤氏抹着眼泪,脸色似是有些不自在,道:“先前说是有喜了,后来又说不是……如今她是病得愈发重了,眼看着竟似不大好了,你与她向来要好,多去陪陪她也好,只怕……没多少日子了……”
王熙凤眉头紧拧,区区一个滑脉罢了,太医还能诊错了?转而瞧见尤氏脸上一闪而过的不自在,又思及平日隐约的谣言和那日焦大的醉话,她这心里便猛地咯噔一声,若当真是如此,这秦可卿突然病重恐怕就是心病了。
“我这就去瞧瞧她。”
秦可卿的屋子还是那样的奢华,屋内各色摆件无一不是古董珍藏,只躺在床上的那个人却再不复以往的神采飞扬。
王熙凤乍一见她脸色就变了,眼泪哗啦啦的就往下落,“怎么就成这副模样了?”
过去多美的一个人啊,如今却瘦得都脱了相,整个人死气沉沉的,真真是判若两日一般。
“你来了。”秦可卿勉强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道:“不必为我哭,不值当。”
王熙凤坐在床边紧紧握住她的手,小声问道:“可是你婆婆……”
秦可卿摇摇头,“婆婆待我是极好的,是我辜负了她的一片真心。”
这话其实也就是默认了她与贾珍之间的关系。
王熙凤不禁咬牙,恨铁不成钢道:“你怎么就这么糊涂!”
秦可卿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回答,只红了眼圈儿落下泪来。
王熙凤有心想骂她,但瞧着她如今的模样,却又于心不忍,最终还是将一肚子的恼怒都咽了回去,不忍再在她的心口上插刀子,只岔开这个话题,与她聊了些别的闲话,眼看天色暗了下来才回了荣府去。
回到自个儿的屋子里,王熙凤才忍不住骂道:“那老东西当真不是个东西,她自己也是个糊涂的!”
外头美人多的是,如何就非盯上自己的儿媳妇了?做出如此丧天良的事,也不怕天打雷劈!
平儿知道她在说什么,闻言就不由冷笑,“一家子烂透了的玩意儿。”
王熙凤瞪她,“你够了啊,她不过也是被逼无奈罢了。”
“这话奶奶自个儿信吗?”平儿嗤笑一声,道:“她若当真不愿意,我就不信那人敢强逼她,但凡她能喊一声也好。”
“你又不是不知道她那性子,最是温软的一个人。”
平儿白了一眼,不说话了。
王熙凤气结,脸色阴沉沉的坐在一旁。
若换作是她,早就一脚将那老东西的那玩意儿给踢废了,哪怕不敢这样干,只抵死不从,他又能如何?是以即使嘴上为秦可卿百般开脱,但心里却未尝不知,这事儿上,贾珍不是个东西,但秦可卿却也未必无辜。
16/99 首页 上一页 14 15 16 17 18 1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