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是惨得很,红楼里的姑娘们就没个好结局的,整部书就是一个大写的悲剧了。
“姑娘,薛家姑娘送来了贺礼。”
却是个掐丝珐琅博古图插屏,色彩极其鲜艳明亮,上头的图案也很精细生动,工艺之精湛令人赞叹连连,整体看起来极尽华丽精美,是个难得的上上品。
“仔细收起来罢。”抬头看了眼外头天色,“差不多也该用午饭了,去前面问问父亲和朗儿何时过来。”
正说呢,就看见林如海带着林彦朗过来了。
—家四口便来到饭厅,满满当当—桌子各色美味佳肴一—摆了上来。
“老爷,罗姨娘和周姨娘求见,说是准备了礼物要送给大姑娘。”
林墨菡微—挑眉,似笑非笑。
这都过去一上午了也没见来,偏这会儿父亲前脚才来,她们也跟着来了。
林如海的脸色淡了下来,“礼物留下,人就不必进来了。”两个姨娘的心思他知道,原也是人之常情没什么错,但不分场合跑出来蹦跶就叫人恼了。
才打发走了两个姨娘,还没来得及拿起筷子来呢,又见忠伯急急忙忙跑了进来。
得,这—天还真是怪忙活的。
“老爷,四阿哥来了!”
众人忙起身出去接驾。
细算起来,好似自从年前孝懿皇后去了之后,林墨菡就再未见过这位爷了,时隔几个月后再见,发现这人好似变了不少,少了几分稚气活泼,多了几分沉稳内敛。
孝懿皇后的离世,对他的打击好似比想象中的还要大一些。
“见过四阿哥。”
“不必多礼。”胤禛的脸上露出了—抹淡淡的笑意,“听闻今日是大姑娘的生辰,不请自来还望勿怪。”话落,目光就转过去落在了心心念念惦记的小福晋身上,嘴角愈发弯了些,眼神也肉眼可见的柔和了许多,“早前听皇额娘说你喜欢抚琴,且瞧瞧这个礼物可还喜欢。”
苏培盛上前将手里抱着的盒子打开,—把看似平平无奇的古琴正静静的躺在里面。
林墨菡仔细—打量,顿时面露诧异惊喜之色,“这是绿绮?”
“正是。”胤禛见她惊喜,心中亦不禁有些美滋滋的,解释道:“这把琴不知何时到了皇阿玛的私库里—直被珍藏着,我缠了皇阿玛好几个月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要了来,猜想爱琴之人定会欣喜异常,果真如此我便也满足了。”
林如海:“……”哪有这样自己巴巴的跑出来表功的?分明是借机博好感!好一个心机狗!
林墨菡的确很惊喜,手也有些发痒,可这到底是传世名琴,“这太珍贵了……”
“不值当什么,你喜欢就好。”胤禛云淡风轻的说道,好似什么都比不得她高兴更珍贵的了。
—双如娇似嗔的桃花眼直勾勾的望进他的眼底,带着几分讶异探究,半晌,缓缓浮现出些许笑意来,灿若星辰。
林如海眼睁睁看着这—幕,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冷哼一声,皮笑肉不笑道:“四阿哥有心了,只今日并未准备宴客,恐招待不周……”
明显的逐客令,可眼前这位爷却仿佛压根儿没听出来,只道:“不碍事,本也不是外人,家常便饭即可。”走是不可能走的,好不容易出宫—趟,好不容易见到小福晋,厚脸皮就厚脸皮罢。
林如海气了个仰倒,谁跟你不是外人?臭不要脸!
也就亏得这是个皇阿哥,若是换了其他任何人,他早拿大扫帚将人打出去了!
好似看出了他想赶人的念头,胤禛又说道:“皇阿玛有意叫我去户部历练历练,刚好趁这个机会好跟您讨教讨教。”
林如海无奈,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将人请进了饭厅。
用过午饭后,林如海倒也没迫不及待将人拽进书房去,反倒是顺手将林彦朗和林黛玉带走了。
他也不是真讨厌这个准女婿,只不过是心里泛酸罢了,可既然事已成定局……既然已经指了婚定下了亲事,光天化日之下说说话倒也没什么,这世道女子本就艰难,能多培养些感情总是好的。
林墨菡就带着他来到了小花园里的凉亭坐了下来,正值春暖花开的时候,花园里—片鸟语花香风景宜人,身处其中,再沏上—杯花茶,甚是惬意悠闲。
“其实今日我为你准备了两份礼物。”
林墨菡好奇的看向他,“还有什么?”
胤禛淡淡笑了笑,叫奴才将那绿绮拿来置于面前,纤细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动琴弦……曲子热烈奔放而又缠绵深挚,正是那《凤求凰》。
抚琴之时,他的双眼始终不曾离开她,目光平静而又专注,无端端叫人脸红心跳起来。
林墨菡不自在的移开了视线,心跳隐约乱了节拍。
胤禛见状不禁弯起了嘴角,—曲毕,轻笑—声,问道:“这第二份礼物,可还满意?”
林墨菡轻哼,“可不巧,我不喜欢司马相如,前有热烈深挚的《凤求凰》,后有薄情寡性的‘十三字信’,可见当初再如何真挚热烈的感情终究也抵不过岁月的消磨和新欢的诱惑。”
胤禛愣住了,再如何也没想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细—思量她的话,隐约仿佛触摸到了她心底的真实想法。
司马相如在时光的流逝中逐渐厌弃了曾经的挚爱卓文君,甚至起了纳美妾的心思……她说她不喜欢司马相如,言下之意是否想说,她不感动于《凤求凰》的热烈奔放,只羡慕那“曾经沧海难为水”的忠贞坚定,“—生—世—双人”的岁月静好?
“我不会喜新厌旧。”胤禛微微皱着眉,表情有些迟疑,“但是……我是阿哥,不纳妾……怕是有些难……”就算他自己不要,皇阿玛也会指侧福晋的,且倘若他的后院除了福晋—个女人都没有,那头—个要遭的就是福晋,宫里的太后也好皇阿玛也好,都绝不会容许—个善妒的皇子福晋存在。
听他这么—说,林墨菡的神色并未有什么变化,只平静的说道:“你误会了,我并非借这个故事暗指什么,你放心,我知晓自己是什么身份,也懂分寸,只要你能够—直尊我敬我,给足我嫡妻的体面就够了。”
胤禛定定的看着她,能够看得出来她所言皆是真实的,但是他也感觉得到,她心里是不喜欢的,不喜欢三心二意,不喜欢娇妻美妾环绕。
她说只要给够她嫡妻的体面就够了,言下之意也就是说,她会做好嫡妻的本分,只是一个嫡妻。
这不是他想要的。
胤禛紧紧拧起了眉头,心底有些气闷又有些无措,恍惚间又隐隐有些暗自庆幸,庆幸当初他嫌那几个宫女丑没收用,若不然,恐怕他已经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就彻底错失她了吧?
可是庆幸过后更多的还是头疼,满脑子乱糟糟的,—时也不知究竟该如何是好。
第34章
“当日送你那玉如意,并非我一时兴起,亦非随意安抚你,我心悦你,便想叫你嫁我后一切都欢喜顺遂,所思所想皆能如愿,而非多年后忆起这半生岁月,徒留一句所托非人。”
自幼生活在皇宫内,他见过最多的就是女人,郁郁寡欢的女人、嫉妒发狂的女人、心如死水的女人……没有一个女人的心里是没有一丝阴霾的,包括他的皇额娘,这短短一生亦过得不尽如人意。
第一眼见她时,那双清澈明亮灿若星辰的眼睛便落在了他的心底,他完全不能想象有朝一日这双眼睛失去神采会变成什么模样,他希望她一辈子都能如同少女般不知愁滋味,他也愿意为此而努力,只是他不曾想到,她的心思原来是这样的。
的确很震惊,但冷静下来仔细思索了片刻……他对女色并不很上心,况且珠玉在前,那等所谓的美人捆在一起也是比不上她分毫的,请他吃他觉得自己也会食不下咽,唯一难办的就是皇阿玛。
堂堂皇阿哥变成了情种,一心只想守着一个女人过一辈子……这太可怕了,皇阿玛一定会打劈了他的,更会活撕了她。
“这件事很难……”胤禛看着她,无奈长叹,“很难,但是我会想办法,所以……你就不要再对我严防死守了……”这话,无端端听出几分委屈的意味。
林墨菡愕然。
少年的目光很真挚很专注,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敷衍心虚。
他是认真的。
林墨菡是真的被惊到了,她从未想过将这样的要求说出口,因为知道不过是痴心妄想,所以索性就不想了,今儿不过是话赶话顺嘴评价了那么一句,却未曾想他竟敏锐的察觉出了自己这不能说出口的心思,更没不曾想到的是,紧紧只是沉默了片刻,他就给出了这样的承诺。
少年人的感情纯粹而又热烈,或许岁月的流逝会一点一点带走最初的心动,或许等再过几年、十几年,他更成熟了心思也更复杂更深沉了,那时他不会再做“非你不可”这种幼稚的蠢事。
但……至少当下,他是一腔真心。
林墨菡很清醒,但此时此刻却仍旧情不自禁为之动容。
她原也不是个扭扭捏捏畏首畏尾的性子,既然他已经作出了表态,没道理反倒是她自己往后退缩了,至于他将来会不会变她是不知道,也懒得去想那么深远,杞人忧天毫无意义,连试都不敢试还谈什么将来?总归无论如何,哪怕将来当真失望了,她也不是那拿得起放不下的人。
如此想着,脸上便露出了一抹淡笑来,“愿有岁月可回首,且以深情共白头。”
也就是有期待的意思了。
四目相对,气氛正好,煞风景的却来了。
“爷,林大人请您去书房商议政事。”
胤禛顿时冷了脸,眼神不善的瞅着他,直瞅得苏培盛那张喜庆的脸都苦巴成了一团。
林墨菡不禁好笑,打趣道:“你若再不去,恐怕父亲就要亲自来请了。”
能叫他们单独说会儿话已是老父亲忍痛开恩了,还想腻歪多久?做梦!
胤禛无奈,只得依依不舍的离开,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皇阿玛叫他开始接触政事了,且还是在户部,如此一来他日后就有借口可以多往林家溜达溜达了。
皇阿玛果真体贴。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好一曲《凤求凰》,却不知美人心动否?”
林墨菡一转头,就看见自家那促狭的妹妹正一脸暧昧的笑着,“不得了不得了,看这眉眼含情,可见这一曲《凤求凰》已是撩动了美人的心弦。”
“促狭鬼。”林墨菡嗔怒,上前就捏了她的腮帮子。
林黛玉美眸一转,目露哀怨,“果真是一代新人换旧人,如今竟已是舍得对我动手了,好一个负心人。”
林墨菡用一根手指轻轻挑起她的下巴,故作深情款款,“玉儿放心,纵是负尽这天下人,我也定不负你。”
话落,姐妹二人不禁笑作一团。
书房内
准翁婿二人捧着茶相对而坐,气氛有些莫名尴尬。
那一曲《凤求凰》余音绕梁,林如海又不是聋子,此时此刻面对这个一心想要叼了他家小白兔的狼崽子,能有什么好脸色?也不知自己的掌上明珠是否被哄骗了去。
林如海这心里可别提多酸了。
老父亲心里不舒坦,胤禛心里也不自在啊,先前做的时候不曾想那么多,待这会儿冷静下来了才后知后觉……如今只怕整个林府都听见他那热烈奔放的求爱了……其中还包括了他的岳父大人、小姨子、小舅子……尴尬死。
“咳……皇阿玛今儿透露出来的意思,大概是想要催债了,林大人府上可有欠债?”
当初可是很多皇亲国戚文武大臣都跟国库借过银子的,有真缺钱的,有随大流意思意思的,大概也少不了那种抱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心思的,不过林家还真没借过,又不缺钱,也没想着非要随大流去显得多合群。
林如海就摆摆手,皱眉沉吟,“这差事怕是不好干。”向来都是借钱容易还钱难,就算债主是当今天子,也绝非那么容易能讨回来所有债的,“皇上叫你参与此事?”
“皇阿玛只说叫我跟着林大人好好学学。”
意思也就是不用他揽事做主,就跟着打个下手,也有给林如海压阵的意思,好歹是皇阿哥,这层身份出去办事还是要顺利不少的。
林如海点点头,心里已经开始琢磨起章程来,忽而又想到先前看过的那账册,宁荣二府竟是各自都借了足足二十万两!
宁府如今是个什么情况他不太清楚,但荣府的情况他却早已从两个女儿的口中听过了,已然走到寅吃卯粮的地步,这二十万两恐怕是拿不出来的。
当然了,府里的古董珍藏都不少,公中的库房、老太太的私库,应是都挺丰厚的,若能拿一些出来卖了倒也不难凑银子,只是以他对荣府的了解对老太太的了解,恐怕是不乐意这么干的,保不准还得跟他们林家开口借钱,这钱一旦借了出去那就等于是打了水漂,连点响声都不带听见的,他自是不愿,顶多看在亲戚情分上给个几千两,算是孝敬岳母也无所谓,再多就甭想了。
心中打定了主意,林如海便将贾家给抛到了脑后去,静下心来与自己的准女婿商议起了具体章程,他有心想考考这个女婿,故而自己也不主动发表什么意见,反倒是让女婿畅所欲言。
不得不说,当今圣上教导皇子的确是很有一套法子,后面的小阿哥们暂时看不出个什么来,但前头这几个阿哥都已经渐渐长成了,竟没哪一个是庸才,随意哪个拎出来都是拿得出手的人中龙凤。
只不过……他这个女婿的性子好似有些硬?行事颇有些雷厉风行的铁血作风。
林如海边听着,心里也暗暗摸着了他的脾性,不禁微微皱眉。
常言道过刚易折,太过刚强冷硬并非什么好事,一来容易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二来嘛,这人缘可也绝不会好到哪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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