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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帝娇——阿瑶也

时间:2021-08-07 09:41:07  作者:阿瑶也
  响亮的耳光声在安静的营帐里骤然响起。
  这一巴掌极为响亮。
  站在不远处的宫女太监压根就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情, 霎时间都吓傻了,三魂没了二魂,惊惧无比地望着床榻边的身影, 连一丝大气都不敢出。胆子小的小太监甚至两条腿都颤抖起来。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
  王上贵为天子,如今被谢美人当众打了一巴掌!更要命的是,他们居然还亲眼见到了!
  一时间,营帐内的宫女太监都战战兢兢地跪下。
  他们宁愿瞎了眼睛也不愿意看到这一幕,他们还想活着, 不想就这样白白送了命。
  站在祁砚之身后不远处的大太监徐屏也被这一巴掌吓的不轻, 平日眯着的眼睛一睁,心知不好, 连忙也颤颤巍巍地提衣摆跪下,低着头念叨着王上息怒, 一句话不敢说。
  祁砚之一言未发。
  那一巴掌,谢芙打下去的时候几乎用了全身的力气。不消片刻, 他白皙的脸上便现出五指红痕, 唇角甚至破了, 些微血迹自唇角沁出,自下巴滑下。
  他根本没料到谢芙这个反应, 也没任何防备,现下狠狠挨了一巴掌, 被打得偏过头去,火辣辣的疼痛当即从脸上传来。
  他侧着眼眸,眼皮一贯垂着,眼底阴冷望不见底。
  片刻后, 在她惊惧憎恨的目光注视下, 他的唇边忽然勾起了极冷淡的笑意。
  他居然在笑。怎么有人被打了还会笑得出来?还笑得宛如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这个场面极为可怕, 让她光看着便不寒而栗,像是一条吐着信子的蛇蜿蜒爬上皮肤,那冰凉滑腻的触感,登时让她恐惧得恨不得逃离。
  “谢芙……”
  祁砚之用指腹拭去唇角血迹,哑着嗓音慢慢说了一句,“你可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他唇边的笑意丝毫不达眼底。
  望着她的眼中带着深浓的狠厉。
  祁砚之忽然觉得很可笑。
  他听闻她晕倒,赶赴过来,在她床榻边一坐便是半天,亲自看着宫女照顾她,一切事务都不容有误,他从来没对人这样过。
  而她呢?
  她醒过来,第一件事是扬手甩他一巴掌。
  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亲手掌掴他。
  她把他这个北晏的君王当什么?当用之及来挥之即去,不高兴便动手打的玩意吗?
  谢芙僵坐在那儿,望着他。
  方才她一巴掌切切实实地打下去,手立即感觉到了疼痛,可想而知自己适才用了多大力气。
  女子泼墨似的长发散在身前,身上的衣物已经被换过,荼白衣裳勾勒出瘦削的肩头,是秋江寒月般清冷的美人。
  只是此刻面色苍白,还未完全回过神来。
  祁砚之深吸口气,忽然沉声道:“都滚出去!”
  王上每一个字音都蕴着彻骨的怒火,营帐里的宫女太监反应过来,连忙战战兢兢地行完礼出去,徐屏应了声是,默默叹了口气,也退了出去。
  转眼后营帐中只剩下他们二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谢芙也逐渐从适才的梦魇中清醒过来,知道自己方才做了什么,一时间心中只剩下一句话。
  她打了祁砚之!
  但谢芙还是没有说话,也没有求饶,打了便是打了,她不后悔,自然也甘愿承受他的怒火。
  他会怎么做?打回来,还是杀了她?
  无所谓了。
  见女子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冷冽地望着自己,手下攥紧了身上的薄被,祁砚之低低笑了下,忽然道:“孤是不是太宠你了?”
  若要赐死她谢芙,不过他一句话的事情。
  得享荣华富贵还是卑微入泥,全在于他的喜怒。
  他若不喜,不捧着她,她谢芙在北晏算什么?
  这般望去,男人俊美白皙的面容上一抹红痕突兀,谢芙看得心头直跳,澈净眼眸浮出惊惧,死死压着心中情绪。
  良久,见男人眸光越来越沉,似怒火渐胜,她也不由害怕起来,往床榻里退了些许。
  许是她后退的动作刺激到了他,祁砚之忽然欺身过来,携着怒意覆上她的唇。
  他力道很重,掌下使了很大的劲,压得她生疼。
  谢芙心中还残存着梦魇之中的阴影,被他这番举动吓了一跳,心中浮上厌恶,条件反射攥紧手狠狠打了下去,试图从他的桎梏中挣脱。
  不消片刻,祁砚之闷哼一声,忽然用力一把将她推开。
  谢芙被推得跌倒在被褥中,青丝凌乱披散在肩头。
  她勉强用双手撑着身子起来,红唇边染上了几许鲜明血迹,不过不是她自己的。
  是祁砚之的。
  那双杏眸蒙上一层水雾,看向祁砚之,像是带着尖锐倒刺的小兽,浑身戒备,抵触任何人的靠近。
  口中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
  祁砚之也有些狼狈,他凤眸冷戾,低低笑着,忽然觉得很荒谬。
  多久没人敢这般对他了?
  祁砚之望向床榻上的女子,压住心中翻滚着想要冲破束缚的戾气,站起身。
  “谢芙,你真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他低笑一声,语气森冷,“你以为你是谁?不过亡国的俘虏而已,没有孤的宠爱,你连皇宫里最低贱最卑微的宫人都不如。”
  “知道若孤把你废了,你会是什么下场吗?”
  被肆意侮辱,被当成杂草一样践踏……什么都有可能,皇宫里的龌龊事情太多了,被废弃驱逐的妃子,在偌大的皇宫中什么都不是,随便来个人都能将她踩在脚底下。
  祁砚之眼中已然恢复极冷冽的清明。
  随即,一字一句道:“给孤到营帐外面跪着。”
  谢芙别开视线,一言不发,慢慢下了床榻。
  她脚上伤口还未完全恢复,走路时还疼着,落地有些踉跄,只得一步步往外走去。
  待掀开营帐的帘子走出去,迎面便对上了徐屏和纸鸢几人有些愕然的目光。
  谢芙看懂是在问她怎会如此,但她没有说话,垂眸往前走了几步。
  纸鸢正要急急上来搀扶她,却见她转了个方向,竟然提着裙摆跪下了。
  “美人您……”纸鸢震惊不已,不知如何是好。
  正在这时候,营帐的帘子被一双修长的手掀开,身着玄色暗绣衣袍,发束银冠的祁砚之自营帐中出来,宛若神祗的面容寒冷如冰。
  纸鸢一惊,她不敢多看,立即缩回手,低下头和其他人一同行礼:“王上。”
  祁砚之扫了四周站着的人一眼,对徐屏道:“没有孤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让她起来。”
  徐屏额头上沁出些汗,弯腰回道:“是。”
  饶是他在祁砚之身边跟随了好几年,但此刻仍觉得心惊胆战。
  旁人适才都没有发现异常,但是他发现了。他离得最近,适才匆匆一眼看到了王上面上的红痕,竟似是被人打的!难道是里面那位……
  徐屏低着头,只觉得平生所遇到的惊骇事都在这位谢美人出现后占了齐全,不知道该称赞谢美人大胆,还是不怕死。
  王上可是在重回北晏朝堂之后,便没被人这么对待过了……
  草地上没有遮拦,风携着秋凉抚过草地上的人。
  那道纤瘦的荼白身影沉默地跪在营帐前方。
  男人再没有施舍她一眼目光,转身大步离开了。
  ***
  郑映寒靠坐在床榻上,背后垫着软枕,容貌略显得憔悴,但被她稍微用心一妆饰,加上美眸通红,便又显得楚楚可怜,看起来惹人怜惜。
  四下无人,郑映寒瞥了外面一眼,皱起眉头:“王上还在谢芙那里吗?”
  宫女小心翼翼地呈上药碗,哄劝道:“娘娘别动气,先将这药喝了罢。”
  郑映寒抬手挡开,“拿走,本宫不想喝。”
  “一想到谢芙那贱人装晕将王上哄骗去,本宫心里就来气。”郑映寒望着帐缦,指尖陷入手心,忿忿不平,“还偏偏是在王上来看本宫的时候……”
  宫女为难劝道:“娘娘,太医嘱咐,喝了药伤口才会尽快痊愈,您这样会让王上心疼的。”
  宫女的话才说完,忽然听外头的太监扬声传唤道:
  “见过王上——”
  郑映寒心中一喜,太好了,王上终于来了。
  随即,郑映寒反应过来,立即朝里侧偏过头去,半阖上眼眸,声音虚弱道:“拿出去吧,我不想喝。”
  她虽闭着眼,耳边却仔细听着动静,听见脚步声走进营帐,朝这里而来。
  宫女见到祁砚之并没有出声,约莫是祁砚之的旨意。
  不久后,男人略显低沉的声音在床榻边响起。
  “为何不喝?”
  听见这话,郑映寒似这才转醒,睁开眼眸看清床榻边的祁砚之。
  她勉力扯出笑容,撑着身子要起来行礼,“臣妾……”衣骅
  祁砚之淡淡道:“不用了。”
  “谢王上。”郑映寒眼中露出温柔笑意,向后靠了回去。
  祁砚之扫了宫女手上托盘中的药碗一眼,“映寒怕苦?”
  郑映寒唇瓣抿了抿,小声说:“嗯。”片刻之后,又立即道:“但是现在王上来了,臣妾心里便不那么怕了。”
  话音落下,却见男人神色无波澜,郑映寒心中有些失望,继续问道:“王上心情不好吗?”
  她这才将视线投到男人面上,却忽然察觉哪里不对——
  王上的脸怎么了?怎么会有红痕?
  而且,那红痕看起来竟是,竟是一个掌印!
  怎么会如此?王上是北晏最尊贵的天子,竟然有人胆大包天敢掌掴王上!
  郑映寒震惊万分,口中喃喃,“王上,您怎么……”
  说着,她想起王上适才去了谢芙那边,难道……
  见祁砚之不说话,郑映寒猜测着兴许发生了什么事情,眉间蓄着愁容道:“难道是谢姐姐?”
  “可谢姐姐就算再生气,无论如何也不能这样对王上啊,她怎么下得了手,臣妾看的都心疼。”郑映寒欲说还休,紧紧皱着眉道,“王上,您别太过生气,当心气坏了龙体……也许谢姐姐只是一时糊涂……”
  “你无需称她姐姐。”
  祁砚之的语气冷漠而疏离,像是只提起一个寻常女子。
  郑映寒一愣,旋即心中闪过几分喜悦,暗道谢芙你骄纵许久终于也有今日,面上却犹豫道:“这……”
  正作为难状,这时一旁的宫女又将那药碗往前送了送,“娘娘,太医说这药须得趁热喝的。”
  郑映寒不情愿地瞥了那苦药一眼,道:“这药太苦了,我喝不下去。”说罢,又看向祁砚之:“王上喂臣妾可好?”
  迎着女子殷切的目光,祁砚之没有拒绝她的请求,手中接过药碗。
  郑映寒满心柔情地喝下一勺药,谁知才喝了一口,便差点吐出来,皱起眉别过头去,“太苦了……”
  这些药不是作假,是太医开来促进伤口愈合的,因此都按着药方来熬,会苦正常不过。
  祁砚之看着郑映寒眉头紧皱的模样。
  他眼前竟不受控制地浮现了另一道身影——
  荼白衣裳的女子孱弱地靠在床榻边,小脸素白。
  那碗药汁也是漆黑难闻,苦的厉害,她却一声不吭地尽数喝下去,全程连眉头都没有皱一分。
  冷淡而安静。
  ……
  见昭容娘娘叫苦,宫女赶忙从旁边早已准备好的碟子中取出蜜饯,送到她唇边。
  郑映寒咬了小半块蜜饯吃下,终于缓过来些,却又发觉男人心思似有些游走,不由柔声道:“王上?”
  祁砚之回过神,掀起眼帘,看向面前容貌娇艳的女子。
  不一样。
  她不会这么笑,就算偶尔笑时,也不会笑得这么讨好刻意,柔情万分。
  他厌恶谢芙的清冷孤傲,却又恰恰为她骨子里的清冷孤傲所痴迷。
  那抹燥郁化为欲念,午夜梦回时时刻刻都让他煎熬万分,他梦中所见的,心心念念的,想要看到的,都是她被折磨得颤抖低泣的模样。
  他想将她彻彻底底地据为己有,不管是人还是心。
  可这一刹那,方才的场景却又清晰地浮现在他的眼前。
  女子脸色苍白,眼神恨极的模样,还有毫不犹豫抬手打他的那一巴掌,纵然跪着也清傲的身姿……
  祁砚之眼底阴鸷骤然一闪而过,他沉下眉眼,侧身将那药碗放回了托盘上。
  郑映寒艳丽的脸上露出不解,“王上?”
  她的声音变得小心翼翼,不知是不是自己哪里做的错了,怎会惹得王上不开心。
  郑映寒正忐忑地想着,男人声音传进耳边:“你安心休息,孤不打扰你。”
  绣着云纹的缁色衣摆收束,只见祁砚之站起身,竟要朝外面走去。
  郑映寒慌忙撑着身子坐起,她想要说话挽留,心头百转千回,终于还是只能道:“王上慢走……”
  旁边的宫女福身恭送王上离开。
  等到那道携着疏冷龙涎香的玄色身影消失在营帐外,郑映寒脸上的柔情笑意便悉数褪去了。
  她闭了闭眼睛,深呼吸,还是没能压下心中的怒气。
  王上适才神色转冷,估计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又想到了那个贱人!
  郑映寒恼怒不已,用尽全力拍了下床沿,“谢芙那个贱人为什么总是那么幸运!哥哥今日没能成功,竟让她侥幸逃脱了!她回来晕倒,王上便立即去看她,她醒来还居然打了王上一巴掌,未免太肆无忌惮!”
  “这个贱人……王上就该赐死她才对!为什么她还能平安无事?”
  从营帐外面悄悄进来一个宫女,听见郑映寒的话,上前压低声音回禀道:“娘娘,那谢美人被罚跪在自己的营帐外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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