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友们同情关切的目光落在司空的身上,司空是有苦说不出,有话不敢说,往乔挽月的方向看去,正好看到明决将脑袋靠在乔挽月的肩膀上,身上没有丝毫昨晚的那种肃杀之气,他赶紧收回目光,觉得自己的心态有点崩。
那天晚上明决究竟是怎么杀的那些个修士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回到家后还连续做了好几个的噩梦,都是他对旁人说了巷子里真相,他刚一说完人就嗝屁,所以醒来后司空暗暗地告诫自己,关于那天晚上的事,他一定要守口如瓶,坚决不能将明决给暴露出来。
不然的话,明决会不会有事他不清楚,但自己肯定是要有事了,他可不想到最后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身边的这些道友们还在纷纷议论着,他们还听说是一位大能从那些恶徒的手上将明决给救了下来,不知道究竟是哪一位大能,日后会不会出现在这小广场的中央,为他们讲学。
听着身边的道友们猜测那位大能究竟是什么身份,司空心里止不住冷笑,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刚刚被你们叫做小白脸的明决。
愚蠢的道友们!不知道你们要何年何月才能知道这桩真相!
司空实在想不明白明决究竟为何要把自己装成一个软弱无能的普通人,任由其他人嘲笑,而他自己好像是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司空忍不住抬头往明决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他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小包瓜子,正低头认真剥着,剥出来一颗,往乔挽月的嘴里喂一颗。
司空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伤害,现在他忍了这么大的一个秘密却不能说出来,这大概就是上天给他的最大的惩罚吧。
司空忍不住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身边的道友听到他的叹气声,连忙问他:“你是想起什么了吗?”
司空点点头,随后仰起头看着头顶湛蓝的天空,整个人显得有些虚无,他道:“想起了。”
道友们纷纷竖起耳朵,催促他:“快说说!快说说!”
司空道:“我只是想起那天晚上出门前没有给自己卜一卦了。”
道友们切了一声,司空这简直是在浪费他们感情,要不是场合不对,他们都能撸起袖子把他围殴一顿了。
司空一张脸上带着万事皆空的释然。
跟着段轻舟一同过来的程雪儿来到广场上,她现在一见到明决,就想到自己用那颗珠子后以那个已经死了的修士的视角看到的场景,于是她的脸色有些发白,有一条毛茸茸的尾巴控制不住地伸了出来,在裙子下面微微颤动着,好在她的尾巴不长,又有裙子遮盖,并没有人发现。
只是段轻舟还是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了一丝异常,他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
程雪儿摇了摇头,正要说自己没事,但转念一想,如今明决的问题还是让越多的人知道越好。
于是她压低了声音对段轻舟道:“乔家主的那位夫君有古怪,不像是普通人,我怀疑他跟在乔家主的身边是别有所图。”
段轻舟下意识地抬起头往对面的乔挽月的方向看过去,明决还在剥着瓜子,两个人说说笑笑,看起来非常恩爱,而段轻舟却突然觉得今日的阳光好像有些刺眼了。
他低下头,暗暗思索着程雪儿说的这番话,程雪儿既然可以从霜天境中救出他们来,她定然有着非比寻常的过人之处,所以段轻舟虽然不会对她的每一句话都深信不疑,但多少是会重视,既然程雪儿说明决有古怪,或许明决的身上真的有什么他们所不知道的秘密。
按理说这事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他和乔挽月的亲事早就退了,明决是乔挽月的夫君,他是好是坏,那也是乔挽月自己选的,与他何干!
心里是这样想的,然而段轻舟的身体根本不听使唤,他起身走到了乔挽月的面前,长长的影子先一步落到了乔挽月的眼前,乔挽月抬起头,“段道友有什么事吗?”
围观的道友们心中齐齐嚯了一声,等了这么多天,终于见到乔挽月与她的这位前未婚夫又跟她站在一起了,不知这两位接下来要说什么,这乔挽月和段轻舟站在一起的时候,就是比站在明决身边……等等,那明决好像也不差,甚至在气质上好像比段轻舟还要好出那么一点点。
当然只有一点点。
不对不对,一定是他们看习惯了这两个人在一起,所以才会有这种荒谬错觉,即使事实就摆在他们的面前,道友们也要嘴硬,死不承认,维持他们作为修炼之人的高傲。
段轻舟对乔挽月道:“我想单独与你说件事。”
一边的道友们听到这话,心里齐齐哦豁了一声,他们再正经的外表也掩盖不了他们想要八卦的内心了。
“单独?”乔挽月侧头看了一眼明决,明决微笑着回望着她,乔挽月对段轻舟道:“明决在这里没有什么不能听的,段道友直接说便是。”
段轻舟抿着唇不说话,看起来如果乔挽月不愿意,他也不会说明自己的来意。
既然不愿意说那便不必再说了,乔挽月正要开口拒绝段轻舟,明决抬手拉了拉乔挽月的袖子,“挽月你随段公子过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众位道友听到明决这么说,心里嚯一声,这个小白脸竟然还挺大度的。
乔挽月觉得稀奇,特意看了明决一眼,今日这位醋公子怎么不醋了?
“那我马上回来。”
乔挽月随着段轻舟走到众位道友后面的那座小亭子里面,段轻舟望着前方,只是眼睛的余光还是控制不住地飘到乔挽月的身上,他好像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这样和她走在一起。
霜天境中的事他不想再提,不管怎么说,从前他们两人也是有些情谊的,于情于理,他都该提醒乔挽月一声,此处距离那些道友们已经很远了,说话的时候压低了声音,他们估计也听不到的。
秋风乍起,黄叶零落,爱好八卦的道友们偷偷将目光投向他们两个,发现自己看不到什么有营养的画面后,又把目光转到了明决身上,想要看看这位兄台究竟是怀着怎么样的心情,让乔挽月与她的前未婚夫单独出去。
不过想来乔挽月想做的事,这个小白脸也做不了主。
他们看了一会儿,发现明决低着头仍在剥瓜子,恍惚中他们竟然从他的身上看出了几分风雨不动安如山的气势来。
牛逼,有点牛逼。
亭子里乔挽月态度有些冷淡,见段轻舟一直不开口,便道:“段道友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吧。”
段轻舟呼了一口气,他知道有些话以自己现在与乔挽月的关系,不应该说的,可既然已经将她叫来了。
他对乔挽月说:“你的那位明公子身份有古怪,你要小心些。”
乔挽月笑了一声,回头看了明决一眼,向段轻舟问道:“段道友来找我只是为了说这个?”
虽然很难承认,不过段轻舟还是点了头,道:“是。”
乔挽月敛去脸上的笑意,她严肃道:“明决的为人,我想我应该比段道友清楚吧。”
段轻舟无话可说,算起来,乔挽月与明决成亲都快要有一年了,明决究竟如何,乔挽月确实比他们都要了解,可程雪儿不会无缘无故说出那番话的。
段轻舟张口,还想要再劝,乔挽月未等他出口,直接道:“就算他身份有问题,他能从我身上图谋到什么呢?”
段轻舟动了动唇,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反驳乔挽月的话,乔挽月的家世相貌确实都很好,可如果明决真的能够瞒过这么多人将自己伪装成一个什么都不能做的普通人,那他的修为应当也不会低了,根本没必要做这种事。
乔挽月话锋一转,脸上重新挂出一丝笑容来,她对段轻舟道:“不过,我也觉得段道友你身边的那位程姑娘有些问题,段道友多注意些吧。”
段轻舟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对乔挽月说:“你不要因为之前在酒楼里的事,而对她有所偏见。”
“酒楼里有什么事?”乔挽月奇怪地看向段轻舟,“我是想说,我在霜天境的时候,确实见过一位白衣的道友,但他应该不是你说的这位程姑娘。”
见段轻舟没有什么反应,乔挽月也不打算继续与他掰扯这些事,留下一句:“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她转身离开。
段轻舟轻轻叫了她一声:“乔家主……”
乔挽月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段轻舟,问他:“段道友还有什么事吗?”
段轻舟直直地看着乔挽月,他想要问问在霜天境中乔挽月为什么会丢下他们离开,可话到嘴边又实在问不出口。
如果不问出来,他还能为她找很多的理由。
道友们都在猜测这两个人到底说了什么,再看看明决,这小白脸还稳如泰山地坐在原地,甚至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抬头往乔挽月的方向看一眼,他是相信乔挽月绝对不会和段轻舟旧情复燃呢?还是知道就算自己抗议也没有任何用处。
听着这些道友们八卦得越来越厉害,司空忍了忍,终是没有忍住,毕竟是一起修炼过的道友,这种时候还是该出口提点一下,他开口对那道友说:“道友说话要小心些。”
“小心什么?”道友一头雾水地看了司空一眼,回想了一下自己刚才的话,他好像就是踩一捧一了下,而且踩的是明决,捧的是段轻舟,他不觉得自己的这番发言有什么问题,抬头看了明决一眼,问司空:“你觉得他能过来打我吗?”
他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司空:“……”
无知的人真幸福。
那位明决公子要是真动起手来,在场的估计都不够他磨剑的。
司空摇头叹气,这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寂寞有谁能够明白?
乔挽月回来以后,明决低声问她:“刚才段公子同你说什么了?”
乔挽月笑着说:“他说祝我们两个人恩恩爱爱,白头偕老。”
明决也弯着眼睛笑了起来,道:“那我等会儿要去谢谢段公子啊。”
刚刚走过来的段轻舟看着明决脸上扬起的笑容心中便窝了一把火,他道了一句不必了,转过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坐了下来。
程雪儿不知道段轻舟与乔挽月二人间都说了些什么,她也不在意,她在意的只有秦凡,明决既然不是个普通人,她得找个机会与秦凡见一面,即便秦凡不愿意同自己一起离开,她也要让秦凡保护好自己。
正在八卦的道友们突然间都安静下来,讲师从人群后面走了过来。
今日来这里给他们讲学的玄鹤派的掌门,他在修行一道上其实并没有特别出众的见解,对丹药阵法炼器这些比较学术性的东西,也都是三流水平,只不过他身上有一样技能特别的牛逼,而且是大部分道友在其他地方都没有学过的,那就是逃跑。
他逃跑逃得特别快,无论是遇上多么凶猛的灵兽,还是多么强大的修士,就没有他逃不走的时候。
这位掌门个子不高,身材微胖,坐在小广场中央,笑眯眯地看着四周的这些小道友们,像是一尊弥勒佛,他开口说道:“大家不要觉得逃跑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想要活命没有什么可丢人的,打得过就上,打不过就跑,这才是一个修行者应该有的态度,毕竟无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保命才是最重要的,命都没了,你的面子怎么样有谁会知道呢?”
这位掌门的言语风趣,常常逗得在场的修士们捧腹大笑,他先是给这些小道友们讲了几种逃跑时可能会用到的阵法,后面又讲了几样法器在逃跑的途中怎样使用才能发出它最大的威力来。
乔挽月同这位掌门的看法差不多,所以听得格外认真,只是她身边的明决对这些依旧不大感兴趣。
但乔挽月觉得明决应该多听听这位玄鹤派掌门的话,对他来说应当是很有用的,所以抬手在明决的胳膊上轻轻掐了他一把,提醒他听讲。
明决心中知道这修真界还没有谁能逼着他逃跑,可碍于他娘子的要求,如今也只得做出认真听讲的架势来。
听了几句,明决还另有发现,乔挽月觉得他的状态不对,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向他问道:“你看什么呢?”
明决道:“我怎么觉得这位掌门一直在看我?”
乔挽月刚才一心听着掌门讲学,没太注意其他,歪着头问明决:“有吗?”
明决道:“那许是我看错了。”
耳聪目明的掌门听到这两人的对话,心中暗暗吃了一惊,自己表现得这么明显吗?他也不是对明决有什么意见,主要是城主府里的那几个老友每天都在八卦这个明决,他今天来到这里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传说中的青年,就没忍住多看了两眼,竟然就被他给注意到了。
这位掌门只得控制自己的眼神别再往明决的那个方向飘了。
当天色暗下,一天的讲学结束以后,乔挽月打算带着明决返回白云客栈,仍站在广场中央的那位玄鹤派掌门却突然开口叫住她:“那个小乔家主啊,你等一等。”
乔挽月停下脚步,抬起头疑惑地看着这位掌门,向他问道:“前辈叫我有什么事?”
这位掌门笑了笑,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他对乔挽月解释说:“那个我找你倒是没什么事,主要是文光长老听说了你的事,想要看看你的这位夫君的经脉,也许有办法能尽快帮他恢复,现在文光长老正在城主府等着你们呢。”
乔挽月有些犹豫,可城主不知从哪里也走了过来,劝着乔挽月带明决去给文光长老看一看。
乔挽月确实不好拒绝,只好与明决一起向着城主府走去,明决见走在自己身边的乔挽月面色似乎有些沉重,拉着她的手,问她:“怎么了?”
乔挽月道:“我只是不明白,文光长老为什么会突然想要帮你?”
“或许是城主帮忙找的文光长老,”明决安慰乔挽月说,“挽月不必担心,能早点将我经脉修复好,这是好事啊。”
乔挽月没说话,只紧紧握着明决的手,她总觉得这件事并不像明决说的这样简单,即便城主要让文光长老帮明决看一下他的经脉情况,也应该事先同自己说一声的。
他们究竟是为什么想要见明决?是因为那天晚上在巷子里的事吗?
到了城主府后,城主让乔挽月与明决现在大厅里坐下,叫下人们上了茶水和点心,对乔挽月说:“你们稍等下,文光长老应该很快就来了。”
乔挽月嗯了一声,握着明决的手,但愿那位文光长老过来只是为了看明决的经脉。
文光长老听说明决已经来了,当即放下手中的文章,披上外衣向着主院这边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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